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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蜜愛春嬌(種田)在線閱讀 - 第11節

第11節

    易峋走到河邊,河邊眾人頓時都靜了下來。那起正鬧事的婦人,就像啞了的鵪鶉,忽然一起不做聲了。

    一則易峋生的極俊,即便嫁了人有了些年紀,也沒有哪個婦人愿意在這樣的俊俏小伙子面前落下個潑婦的印象,二來村里的人其實都有點怕易峋。

    易峋生的高大魁偉,身材挺拔,又有一身好武藝,年少氣盛的時候,在村中和別的少年打架就從沒輸過。有一次,南山上跑下一頭野豬,躥到了村中,恰好那日村中獵戶老丁不在。村人被那野豬攆的四處亂跑,是易峋提了一把鋼刀過去,當頭一刀就把那野豬剁成了兩截。

    這獸患固然是除了,但那野豬慘叫倒地,鮮血淋漓的場景,卻深深的刻在了下河村所有人的心板上。易峋手提單刀,鋼刀上不住的往下滴著血,那一臉冷峻的樣子,宛如殺神。

    之后,易家兄弟兩個把野豬拖回家去卸開,將豬rou在村中分了。

    下河村的人,對易峋是敬畏有加。

    是以,這些婦人敢開秦春嬌的玩笑,卻不敢去鬧易峋。

    一旁的趙秀茹也有些惴惴不安,她一溜煙兒的躲到了哥哥趙有余身后,探出半個臉來,看著這邊的動靜。她一直都挺怕易峋的,他人雖生的俊,卻天天冷著個臉,讓人不敢親近。何況,她是鐵了心要嫁易嶟的,等將來過了門,這易峋就是她大伯哥了。她也不想易峋對她有成見,也不知道方才她罵秦春嬌的話,他聽去了多少?

    易峋于眾人視若無睹,徑直走到了秦春嬌跟前,問道:“來洗衣裳?”

    秦春嬌點了點頭,方才的伶俐和辣勁兒在易峋面前消失的無影無蹤,只剩下垂首的溫婉與柔順。

    那一眾婦人見了這情景,心中都猜到了怎么回事,各自曖昧笑著不言語。

    易峋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手上,春蔥也似的十指被河水凍的通紅。

    他上前,替她揉搓暖手,一面說道:“天氣還冷,再洗衣裳就在家燒熱水吧,也不用來河邊了。”

    秦春嬌頰邊浮起了一抹紅暈,掠了一下鬢邊垂下的發絲。易峋這樣完全不避人的親昵,讓她有些不適應,但也并不厭惡,心底里甚而還有一絲甜意。

    一旁瞧熱鬧的婦人們聽見,不由自主的對秦春嬌生出了幾分羨妒。這老秦家的丫頭還當真好命,給人當了通房回來,都不是閨女了,還能被男人捧在心尖兒上!

    燒熱水洗衣裳?鄉下地方,誰家女人敢這樣嬌氣!

    易峋拉著秦春嬌正要離開,才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腳步,向那些婦人掃視了一圈,淡淡說道:“春嬌如今是我易家的人,諸位嫂子和她玩笑之時,還請言語上放尊重些。”他雖沒說什么重話,但卻讓在場的婦人背上冒出了一股子寒意。

    易峋沒再多說什么,拉著秦春嬌離開了。

    趙秀茹見易峋走遠,才心有余悸的從趙有余身后出來。

    她實在是很怕易峋,那張冰冷的面孔讓人打從心底里的畏懼。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河邊起了些風,吹在身上著實有那么幾分寒意。

    趙秀茹挽住趙有余的胳臂,磨蹭著說道:“哥,咱們回家吧。”

    趙有余沒有說話,目光滿是迷離和茫然的望著秦春嬌離去的方向。趙秀茹又催了他幾遍,他才回過神來。

    林香蓮站在河灘上,河水浸濕了她的棉鞋,凍得她雙腳冰冷不已,她卻恍然不覺。比起身子,心更冷的像在冰窖里一般。她紅著眼圈,兩手緊緊的捏著裙擺。

    易峋眼里甚至沒有她,有秦春嬌在,壓根就連看都看不到她。

    趙秀茹和她哥哥已經走遠了,那些洗衣服的婦人們也收拾了家伙,三三兩兩的結伴而去。只剩下她一個,立在河畔的夕陽之中。

    易峋拉著秦春嬌快步向家走去,他走的飛快,秦春嬌踉踉蹌蹌,幾乎跟不上他的步伐。

    她忍不住開口道:“峋哥,你走慢些。”

    易峋聽到這一聲,猛然回神,頓時停了下來,回頭看著她。

    秦春嬌只覺的心里有些慌,易峋盯著她的眼神,讓她想起了狼。

    小時候,有一次她上南山去挖野菜,撞見了一頭野狼。那頭狼盯著她的目光,也像現下的易峋一樣,充滿著獸性。在那樣的目光之下,她只覺得腿肚子發軟,幾乎一步也挪不動。幸好,獵戶老丁頭也正好在山中打獵,及時趕來,那匹狼才逃竄而去。

    易峋現下的眼神,就如同狼一般,卻又有些不同,熾熱又滿含著侵占,讓她口干舌燥,心里一陣陣的發慌。

    不得不說,秦春嬌心底里對易峋是有些怕的,她不知道易峋到底打算拿她怎樣,也不敢去問。三年前臨走的那天夜里,她為了不把易峋拖進自家的泥坑,出言羞辱了他。她從來沒想到,自己會落到易峋手里。她不敢問自己在易峋這兒到底算什么,生怕自取其辱,只是每天埋頭做好一個女人該做的事情。她也有想過,如果易峋真的存著報復的心思,她也認了,任憑他拿自己怎樣。然而,每逢和易峋獨處,她心中依舊會發慌。

    易峋和記憶里那個鄰家哥哥是那樣的不同,那時候的他雖然罕言寡語,又不慣說笑,但對她卻總是溫柔的,也總是默默的照顧著她。如今,易峋待她雖也好,但她總能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種復雜的、難以言喻的侵略感。那感覺一再提醒著她,眼前的男子,是個成熟的男人。而她自己,身上也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逐漸的蘇醒著。

    易峋盯著這個名義上屬于自己的女人,只覺得胸口發悶。她怎么管誰都叫哥哥?

    實際上,鄉下地方,男女之間避忌遠不如城里來的重。同齡的男女,大多是從小一起長大,習俗上都是依著年齡哥哥jiejie的亂叫。秦春嬌跟趙有余喊哥,原沒什么不對,但聽在易峋的耳朵里就是刺耳,讓他不舒服。

    她的哥哥,就只能是他一個!

    想到方才趙有余的眼神,易峋胸口那股憋悶感越發厲害了。他以前怎么沒看出來,這廝原來還肖想著春嬌!

    家中的弟弟,里正家的兒子……

    這些人和事,讓易峋的腦子里混亂不堪。他丟下一句:“以后不要再來河邊。”說著,方要邁步,又添了一句:“也別再亂喊別人哥哥。”言罷,這才向家走去。

    秦春嬌抱著木盆,看著易峋的身影,心里說不出是個什么滋味。她低著頭,一步步跟了上去。

    易峋心底里,顯然還是在意的,大概是嫌自己出來拋頭露面還跟人爭執,給他丟臉了?易峋骨子里是很有些傲脾氣的,而自己終究也只是他買回來的人。

    又過了兩天,趙桐生因些事宜進了一趟城,回來時臉上掛著些喜氣。

    趙太太正在炕上坐著納鞋底子,趙秀茹從旁遞針遞線。

    一見趙桐生進門,趙太太抬起眼皮子掃了一眼,說道:“回來了?東西可買齊了?怎么到這時候才回來!敢是城里碰見什么人,湊齊了去灌馬尿了?”

    趙桐生于他婆娘這樣子是早已習慣了,說道:“你要的料子,王記布鋪里沒有,又跑了兩條街才買到。”說著,將肩上的褡褳放在了炕桌上。

    趙太太這才放下手里的活計,伸手解開桌上的褡褳絆扣,里面果然是一卷印著碎花的藍色細棉布。料子摸著極軟和,花也印的細巧,瞧著就和鄉下集市上賣的糙貨不一樣。她心里滿意,嘴上卻還數落:“瞧著也就那么回事,若不是開春了要給秀茹做件新衣裳,誰上城里花這個冤枉錢去!”

    趙秀茹雖也喜歡這料子,但她心里還惦記著另一件事。

    她拉著趙桐生在炕邊坐了,又是倒水又是捶肩,撒嬌賣癡的問她爹:“爹,秦春嬌的事打聽的咋樣了?”

    趙桐生的臉色略黯了一下,卻還是說道:“打聽了,秦家的丫頭是被相府打發出來賣的,買她的人恰好就是易家的峋哥兒。她這才又回來。”

    趙秀茹聽了這話,心里頗有些不痛快,這秦春嬌竟然不是逃回來的,那她當然沒有理由把她攆出村去了。

    但聽趙桐生又說道:“這倒也好,買她回來的人是易峋,和嶟哥兒倒沒什么關系。”

    趙秀茹聽了,又高興起來,心里甚至還琢磨著,以后如果嫁給了易嶟,秦春嬌和她該是個什么關系。易峋既買她回來,想必就是要她的。那自己是要和秦春嬌做妯娌嗎?她才不要這個嫂子呢!易峋買了她,那她就是賤籍了,以后就要她做丫頭!

    趙秀茹想著以后過了門,把秦春嬌當做使喚丫頭,呼來喝去的場景,前兩日在河灘上受的那口氣,忽然就散了,心懷暢快不已。

    趙太太卻皺著眉頭,像在思索著什么,沒有言語。

    趙桐生想到了什么,向兩人神神秘秘的說道:“你們猜,易峋買秦春嬌,花了多少銀子?”

    趙太太不語,趙秀茹接口道:“多少?我猜不出。”

    趙桐生嘴角抽搐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說道:“一百兩!”

    第17章

    趙太太與趙秀茹一起睜大了眼睛,同聲反問道:“多少?!”

    趙桐生點著頭,眼角也忍不住抽了起來,說道:“足足一百兩銀子!”

    趙太太失聲:“你是不是聽岔了,一個丫頭,就是大戶人家打發出來的,又怎會賣到這個價上?如今鄉下一畝地才多少銀子?易峋失心瘋了,花這么多錢買個女子?”

    趙秀茹也呆了,一百兩銀子,那是多少?

    自己哥哥定親下聘,聘禮滿打滿的算,也不過才五十兩銀子。別人來家給自己說親,從上河村的地主,到宋家集子上的富戶,愿意出的聘禮,六十兩銀子也就頂了天了。

    易峋竟然花了一百兩買秦春嬌?一個秦春嬌,值那么多錢?!

    這人也是怪,要說秦春嬌只是被賣的,一百兩銀子不過是身價錢,和聘禮怎么說也不是一回事。但是趙秀茹卻忍不住的要去比較,擱自己,能值那么多錢嗎?顯然是不能。

    如此一來,她心底又不服氣起來。那塊碎花細棉布,在她眼里也沒那么好看了。秦春嬌進了京,身價就漲成了這樣。這塊布也是從京城布鋪里裁的,所以也貴。趙秀茹現在厭惡起了一切從京城來的事物。

    這種想法沒什么道理,但她就是要這樣想。

    趙秀茹將那塊棉布撂在炕上,噘嘴道:“我不要拿這布做衣裳了!”

    趙太太不知道女兒突然鬧什么脾氣,心疼的將棉布拿起來,看看沒起皺,便錘了女兒一下,又問趙桐生道:“這峋哥兒打的什么主意,花這么多錢買個人家里發賣出來的女子。有這樣多的錢財,他去鎮上娶個好人家的姑娘不好么?”

    趙桐生想的卻是另一件事,易峋能花一百兩銀子買秦春嬌,手里必定是還有余錢的。他真沒想到,易家如今竟然這么有錢。

    自己家中的境況,自己心里是有數的。全家家底倒空了,怕也就能翻出來三四百兩銀子來。這個家境,在鄉下已算是相當的殷實了。但和如今的易家一比,卻顯然不算什么了。

    趙桐生臉上陰晴不定,端著大碗一口口的喝著水,心里盤算著。

    下河村是雜姓村子,雖然姓趙的多,但到底不全是姓趙的說了算。自己這個里正,一來是接的父親的班,二來也是這些年老趙家在村里經營的結果。

    誰知道如今殺出來個姓易的,真是給他添堵。

    鄉下人認什么,無過就是有錢能干、辦事公道。有錢就意味著能找門路,能去疏通城里那些衙門的方方面面,能干就是能去擺平十里八莊的紛爭,能為村子謀來福利。一個村子,若是有個能干的里正,一年的皇糧國稅都能省去好多。

    易家這兩年在村里起勢很快,自老一輩起,到如今的這兄弟二人,都是處事公正,為人熱誠之輩。村里別說那些雜姓人家,就連姓趙的,很多人都心向著他們。去年他還不將易家放在心上,只想著到底家底不厚,兩個黃毛小子能成什么事。但眼下,他是不能這樣想了。

    有了聲望,有了錢,就剩下把他老趙從里正的位子上掀翻下去了。

    趙家當了兩代里正,他還指望著兒子能來接班,難道就要斷送在他這一代上了?

    趙桐生只覺得手心里出了些汗,今年打春選了自己的兒子,村里人就在背地里風言風語起來,他也全當沒有聽見。

    趙秀茹又來拉扯趙桐生,趙桐生正在煩躁,張口斥道:“買秦春嬌的又不是嶟哥兒,你慌什么!”

    趙太太冷眼旁觀,忽然說道:“我瞧著,你們也別想得太好了。易峋能花一百兩買秦春嬌,那就是心里有她。但易家哥倆如今沒分家,易峋花的也是家里的錢。他動了這么大一筆錢,嶟哥兒也沒個話說。你們說說,他啥心思?”

    趙秀茹是懵了,不知道她娘在說什么。

    趙桐生回過神來,有些遲疑道:“你是說,他們是想共妻?”話才出口,他便否定了這個念頭,說道:“這怎生會?易家兄弟又不是沒錢的山里窮漢,哪里能夠做這種事!”

    所謂共妻,是說一家子兄弟,合娶一個媳婦。這媳婦就算全家的女人,輪著給一家子男人生娃。

    這事時下是有的,但都是山溝里那些窮的叮當響的人家,才做這種打算。但凡家境略過得去的,誰肯和別人一個婆娘。

    趙太太冷冷說道:“易家是有錢,但擱不住那兄弟倆都中意秦春嬌。秦春嬌是老大買回來的,但你能說得清楚這秦春嬌是跟老大的,還是跟老二的?橫豎易家老兩口都不在了,怎么樣都是這兄弟倆說的算。人家關起門來的事,你就是里正,你管的著?”

    趙秀茹這算聽明白了,合著她娘是說,秦春嬌極有可能算是易家哥倆共同的媳婦?這算什么荒唐事!她長了這么大,還是頭一回聽說!

    她心里發慌,一骨碌就從炕上翻身下地。

    趙太太瞧著,嘴里喊道:“你往哪兒去?!”

    趙秀茹說道:“我問嶟哥去!”

    趙太太被這女兒氣的腦仁兒疼,厲聲呵斥道:“你給我站住!姑娘家家,一天到晚的往單身漢子的屋里鉆,成什么話!何況,你是易家什么人?你憑什么去問這事?!人家一句話就把你撅回來了!”

    趙秀茹扭著身子跺腳:“娘,你就要我這么干看著?”

    趙太太氣的渾身打顫,向趙桐生罵道:“老趙,你這女兒,我不管了!”

    趙桐生陰沉著臉,說道:“你們放心,下河村是我當里正,就容不得這等荒唐事發生!”

    他心里盤算著,易嶟若肯給他當女婿,那萬事皆休,他也不管秦春嬌在易家到底算什么。但易嶟若是執意不答應,那也別怪他趙桐生容不下他們了。

    易峋花了一百兩銀子買了秦春嬌的消息,在村里風也似的傳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