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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蜜愛春嬌(種田)在線閱讀 - 第4節

第4節

    易嶟倒不住的給她夾菜,一雙含笑的眼睛繞著她轉來轉去。這樣的目光,讓秦春嬌想起了小時候,他偶然得到了什么心愛的東西,也是這樣的高興。

    這讓她頗為不自在起來,尤其是當著易峋的面前,更是說不出的尷尬別扭。

    她小聲說道:“二少爺,我自己來就好?!?/br>
    易嶟被這聲稱呼弄得有些訝異,他睜大了眼睛,笑著問道:“你怎么了,怎么這樣叫我?”

    秦春嬌咬著牙,低頭看著自己碗中金黃的苞米糊糊,說道:“大……大少爺花錢買下我的,這是規矩?!?/br>
    易嶟茫然,看著易峋:“這……哥……”

    易峋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看向秦春嬌,目光鋒利卻又透著冷淡,良久他說道:“隨你高興?!闭f完,繼續低頭吃飯,再沒有第二句話。

    秦春嬌被他的目光弄得坐立難安,雖然難受,但那也事實,說開了也好,總好過不明不白的黏糊著。

    易嶟看了看自家兄長,又看了看秦春嬌,微微嘆了口氣。

    吃著飯,秦春嬌將適才的疑惑問了出來:“二少爺,老夫人呢?”

    易嶟不大自在的轉了一下筷子,方才說道:“娘前年過世了。”

    秦春嬌一時不知說什么為好,只是有些難過。印象里,易母是個溫柔端莊的女子,也是村里少有的識字的女人。她和易父是外鄉人,聽父母說起,是二十年前來到下河村定居。這夫妻二人為人極好,男人一身好武藝,婦人則知書達理,村里的人沒少受他們的照顧恩惠,所以易家在下河村也是極有體面的人家。自己小時候,家中沒有飯吃時,也時常受到易母的接濟,就連自己知書識字的本事,也是她教的。離家三年,回來就聽聞這個照料自己頗多的伯母過世的消息,她心中十分的酸楚傷感。

    不過也因而她明白過來,這兄弟二人都還在孝期,自然是不能成親的。

    吃過了飯,農家夜間無事,為省燈油,也就是早早的就寢。

    易峋將她帶到了西邊的一間廂房里,說道:“這兒以前是娘的臥房,以后你就住這里。”

    秦春嬌走到屋里,看這屋中西邊靠墻壘著一張炕床,對過是黃楊木的衣柜箱籠,一旁竟還有一張小小的梳妝臺,上面安放著一口鏡奩。

    易峋又說道:“來不及給你置辦衣裳,衣柜里有些娘生前穿過的,你先將就著穿吧。”

    秦春嬌點了點頭,忽然想到了些什么,臉忽然漲得通紅,兩只小手絞纏著。

    易峋看著她,她還穿著白日里的衣裳,半新不舊的比甲,卻因剪裁合宜將她的身段勾勒了出來,女性柔美的線條被燭火投映在墻上。她比三年前出落的更加好了,亭亭玉立,柔媚動人。他只覺的胸口有什么燥熱著,喧囂著,他想去擁抱她,質問她,甚而……擁有她。

    她是他買回來的女人,他對她干什么都可以,不是么?

    易峋深吸了口氣,壓下這暴躁的沖動,丟下一句:“你早些睡吧?!北銕祥T出去了。

    秦春嬌望著被關起的門,發了一會兒怔。她走到梳妝臺前,開了那口鏡奩,一泓秋水也似的鏡面映出如花人面。鏡里的人,洗去了鉛華,膚白如脂,唇紅似染,眼角邊點著一顆淚痣,越發讓整張臉顯得妖嬈嫵媚,一頭烏發柔云也似的挽著。不知多少人贊賞過這幅容貌,可這樣的容貌出在一個貧民家中,卻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不是長了這樣一張臉,如果不是她有一個嗜賭如命的父親,她也不會背井離鄉被賣到相府,她和易峋也不會走到如今這個地步。

    壓下這令人煩惱的往事,她輕輕將鏡奩重新合上。這樣的水銀鏡,是西洋貨船上下來的東西,她只在相府里見過,這下河村全村上下只怕就是里正家的小姐,也未必會有。這竟然是易母的遺物,當真令人驚異。易母生前的確是個精于修飾的女子,但也從未見她穿戴過什么過于華貴的衣飾,為什么會有這樣昂貴的鏡子?

    帶著不解,她走到了床畔坐下。

    床下燒著熱炕,暖烘烘的,令人絲毫感受不到屋外的寒冷。床上的床單被面皆是湖藍色細棉布,卻都是新的。她有些糊涂了,這間房說是易母生前的住處,但為何床上的用品卻都是新的?再想及今天進門時,易嶟說漏嘴的話,他是知道自己要來?但這怎么可能?

    自己被賣出相府,是沒有前兆的事情,易家兄弟怎會知道?

    她想不明白,連日以來的緊張疲憊,這會兒一股腦的發作起來,令她困乏不已。她熄了燈,脫衣就寢。溫暖的炕,綿軟的床鋪,帶來難以言喻的舒適,她很快便遁入了夢鄉。

    易峋在房門前站了一會兒,看著門縫里透出來的亮光消失,才去了廚房。

    易嶟正在灶前,借著灶火的光亮收拾農具,見他進來也沒有起身,只是招呼了一聲:“哥。”

    易峋在他身旁坐下,把白日買回來的種子一包包分好。

    兄弟兩個商議著開春之后的農事,如今易家有二十畝地,十畝坡地,十畝水田,僅憑這兄弟二人,是種不來的,少不得要去雇些人手。

    易峋說什么,易嶟便點頭答應著什么,這兄弟兩個,從來是大哥做主,弟弟聽命。

    兩人商議妥當,眼見時候不早,也都各自起身要回去歇息。

    易嶟正要出門,卻想起了什么,向易峋說道:“哥,春嬌她怎么怪怪的?她是不是以為……”

    易峋看著眼前的弟弟,滿面冷意,一字一句道:“不論怎樣,她是我的?!?/br>
    易嶟臉色有些發白,勉強笑了笑:“我知道?!闭f著,停了停,又說:“哥也早些睡吧,跑了一天的路呢?!北愠鋈チ?。

    獨剩易峋一人,站在廚房之中。

    灶下的火已將近熄滅,只剩些沒有燒盡的焦黑木炭帶著火星劈啪作響。

    她回來了,重新回到了他身邊。失去她的三年里,每一個夜晚都那么的焦渴而難熬??扇缃袼貋砹?,甚而還成為了他的人,明明他想怎樣都可以,人在眼前卻又什么都做不出來。

    “峋哥,后山上結了好些酸棗子,你帶我去摘。”

    “峋哥,我扎的風箏,好看不好看?”

    “峋哥,等我大了,給你當媳婦好不好?”

    “易峋,你有什么?一個鄉下的窮小子罷了!我就是要到京城相府里去過好日子,你憑什么攔著我?!你是我什么人?!”

    往昔的對話,在腦海里不斷盤旋,令他的頭嗡嗡作響。

    易峋眸色越來越深邃,一拳砸在了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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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翌日清晨,秦春嬌自睡夢中醒來時,只覺得有些恍惚。溫暖柔軟的被窩,讓她產生了一種還在相府里的錯覺,然而窗外并未傳來那些廊下籠子里圈養的名貴鳥雀的鳴叫聲,倒是不住的有牲畜的嘶鳴傳來。

    她睜開眼眸,看著頭頂的房梁,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昨天易峋買她回來的事情涌進了腦海,這兒當然不是相府,是下河村易家。

    她掀被下床,只穿著肚兜褻褲,大紅色繡著芍藥花紋的綢緞肚兜包裹著豐滿姣好的胸型,艷紅的細繩繞過不盈一握的窄腰,在光滑的背脊上系著,在白皙的肌膚上形成了一道妖艷魅惑的景致。水紅色細棉褻褲下,是一雙修長筆直的腿,豐盈白膩的肌膚上,光潔無比。

    屋中尚且留著昨夜的余溫,因而并不覺得冷。

    秦春嬌看了一眼昨夜換下來的衣裳,從相府里出來時就穿著這一套,在人牙子屋中又待了兩日,委實是臟的不能再穿了。她想起昨夜易峋說過的話,便走去打開了衣柜。

    衣柜中整整齊齊疊著許多女子的衣衫,顏色卻大多鮮亮。

    秦春嬌拿起了幾件瞧了瞧,不是鵝黃,便是蔥綠,又或是水紅、秋香色,衣衫的樣式也很合時下年輕女子的裝束。

    本朝已婚婦人與未嫁姑娘的衣裳樣式并無嚴格的規制區別,這鄉下地方更不講究那些。家中母親將年輕時的衣裳留給女兒穿,那是常有的事。然而易母就在世時,也是略有年歲的人了,怎么還會穿這樣嬌艷顏色的衣裳?

    何況,這些衣裳的料子瞧著,色澤還光亮的很,一點也沒有人穿過的痕跡。

    秦春嬌不敢多想,只從里面挑了一件櫻桃色細布棉襖,一條夾棉褲,外頭另罩了一條鴨黃色棉裙。

    衣裳尺寸倒是十分合適,不寬不窄的正好。

    穿好了衣裳,她將床鋪收拾齊整,推開了窗子,山野的氣味隨著冷風一道吹了進來,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精神卻為之一振。

    窗外晨霧稀薄,屋檐下懸著一排冰棱,亮晃晃的,凍得結實。此刻天色尚早,又并非農忙時候,還沒什么人起來走動,山村的清晨是一派的祥和寧靜。秦春嬌在相府時,是在老夫人房里服侍的,除卻休息時,無時無刻不是花團錦簇,熱鬧非凡,乍然回到山村,她竟還有些不大習慣。

    收拾了屋子,她推門出去,預備到廚房燒火做飯。

    昨夜她已然想好了,不管易峋到底將她當作什么,她都是感激他的,至少在他這兒總比落到什么下三濫的地方強。依照那陶婆子貪財的稟性,想從她身上榨出油來,是不會甘心把她賣到什么像樣的去處的。

    易峋出現在陶婆子屋中時,在她而言,幾乎是如看見了救星一般。男人買女人回來是為了什么,如果是旁人,她能明白。但換成易峋,她不敢去想,也不敢奢望什么,然而既然來了,總是要踏實過日子的。

    屋外靜悄悄的,易峋與易嶟的臥房一無動靜,想必這會兒還在睡著。

    秦春嬌走到了廚房,把封著的灶捅開,重新添滿了柴火,拿打火石點燃了灶火。待灶火生起,她便自一旁的水缸里舀了些水出來,先在小灶上燒了一壺開水,提到外間用于晨間洗漱。

    她回房梳洗之后,重新回到了廚房,將那把燒水的黃銅壺放到了門口的小爐子上溫著,便架起了大鍋燒水做飯。

    不是農忙時節,農家的早飯都一向從簡,不是黃面糊便是苞米糝,配點腌菜便對付了。

    秦春嬌看了廚房那些瓦甕盆罐里存的糧食,存糧很是豐富,白米白面苞谷粉,一應俱全,量也很是充沛,這在于農家,已算是實在的殷實了。但眼見就是青黃不接的時節,白日又不必做活,她也不敢自作主張使太多糧食。

    秦春嬌心中算計了一下,將大鍋煮開,熬了一鍋苞米糝,又在另一口鍋中倒了一點點菜籽油,將昨夜吃剩下的饅頭切成片,蘸了一下水便下鍋油煎。這樣煎饅頭片,既不費油,又能煎的外酥里嫩,格外可口,這是她在相府時,跟管廚房的娘子學來的手藝。

    她忙活著,易家屋頂的煙筒便也冒出了裊裊炊煙。

    村人漸漸出來走動,偶有路過易家院落時,都有些微微的詫異。這家只有兄弟兩個,沒有女人,不是農忙時候,兩個大男人誰也不會那么早起來做飯,今兒卻是怎么了?

    易峋醒來,便聽見外頭的響動。

    他起身著衣,自房中出來,順著聲響走到了廚房。

    才走到廚房門前,就見秦春嬌背對著他,正在灶邊忙碌著做飯。細麗的身姿裹在棉衣棉裙之中,棉服寬大,將那細窄的腰身盡數遮住了。一頭烏油的青絲簡單的挽著一個纂兒,只拿一根木頭簪子固定著——這簪子,她昨日就戴著了,想必身上只剩這一件飾物。她垂著頭,cao持著手中的鍋碗瓢勺,鍋里不斷撲出的蒸汽,將她的面容蒸的白潤暈紅。

    易峋抱著雙臂,靠在門柱上,看著眼前這一幕。

    她在廚房里忙碌的樣子,讓他心中生出了些格外的暖意。直到了此刻,他才有了實感,她是真的回來了。

    她站在廚房里,為他cao持著家務,宛如一個新嫁娘。

    秦春嬌專注著手中的事情,忽然微有感觸,只覺得仿佛一道灼熱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她回身,卻見門口空無一人,小爐上的黃銅壺卻不見了。

    待飯做好,易嶟也起來了。

    兄弟兩個洗漱了,在堂上的桌邊坐定。秦春嬌把炸好的饅頭片、苞米糝端了上來,依舊配了一盤腌菜。

    經過了一個冬天,秋季收的菜蔬早已吃完了,到了這時候想吃菜便只有腌過的咸菜。

    盤子里是去年腌好的白菜梆子,沒有什么調味,只用了鹽。秦春嬌切菜時,澆了些米醋、滴了幾滴香油拌了,又撒了一把干辣椒面,一盤子紅紅白白,很是好看。配著煎的金黃的饅頭片,油脂的香氣撲鼻而來,色相俱全,真令人胃口大開。

    易家自打易母過世,便是兄弟兩個搭伙過日子,兩個大男人在飲食上自然不會那么精細,更不要說早間這頓,從來是湊合將就的。

    易嶟才坐下,便迫不及待的捏了一塊饅頭片,一口咬下去,酥脆軟嫩,油香滿口。他兩口吃盡,舔著指尖上的油漬,向易峋笑道:“哥,這家里果然還是得有個女人才行。春嬌的手藝真好,以前咱們哪兒能吃上這樣講究的早飯?”嘴上這樣笑著,目光卻瞟向秦春嬌。

    秦春嬌側著身子,淺淺的坐了,如昨日一般低著頭不說話。她依舊拘禁的很,再不是以往那個能毫無顧忌同他們說笑的秦春嬌了。

    易峋沒有接弟弟的話,他執起筷子,說了一聲:“吃飯吧。”便端起了粥碗,埋首喝粥吃菜。

    秦春嬌小口的喝著苞米糝,吃的卻有些沒滋沒味,她不住的溜眼看向易峋。他面色淡淡,一無神情,兩道劍眉長入鬢里,水色的薄唇偶然會沾上些許苞米糊,又被靈巧的舌舔了去。他慢條斯理的吃著,于飯菜的味道卻是不置可否。

    易嶟是早已習慣了兄長的罕言寡語,他吃著飯,一面哼著鄉間小調,很是自得其樂,偶爾同秦春嬌說上兩句俏皮話。

    三人正吃著早飯,外頭卻忽然傳來一道軟軟的女子聲響:“易大哥在家么?”

    秦春嬌聽這聲音有些耳熟,一時卻又沒想起來是誰。

    易峋眉目微挑,還沒說話,易嶟已然起身,嘴里嘀咕著:“她怎么一大早跑來了?”一面向外走去。

    秦春嬌心中微有些奇怪,不知道這樣只有男人的人家,怎會一早就有姑娘尋來。她悄悄看了易峋一眼,卻見易峋神色如常。她心中說不出是個什么感覺,但又不敢去問。

    少頃功夫,易嶟引著一個少女進來,進門說道:“哥,林嬸子病了?!?/br>
    那少女邁進門內,兩手放在嘴邊不住哈氣取暖,看見桌上的飯菜,赧然一笑:“原來大哥還在吃早飯,真是打攪了。”嘴里說著,目光落在桌旁坐著的秦春嬌身上,不由怔了,脫口道:“春嬌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