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司馬曜:“……” “啊。”陳星放開司馬曜,轉頭看,歲星果然再度發揮了逆天的力量。 此刻只見那腐蛟身體懸在山外,王子夜被這么一撞,已被牌坊攔著飛了出去,不知掉在了何處,腐蛟的利齒距離他們不到一丈,拼命嘗試張嘴,奈何下巴被地面卡著,一口毒霧怎么都噴不出來。 腐蛟:“………………” 司馬曜:“……………………” 陳星拖著司馬曜,退后半步,那腐蛟兩只前爪撐著山邊峭壁,不住朝后掙扎,明顯想把腦袋拔出來,那石牌坊被帶得不住松動,固地之處開始搖晃。 司馬曜最先反應過來,馬上道:“現在!現在上去,殺了它!” 陳星:“不不!殺不了的!快來人?。∪四兀浚 ?/br> 衛隊還在山下追,司馬曜說:“你帶佩劍了嗎?” 陳星只有一把祭祀用的桃木劍,試著上前砍了那魔蛟一下,桃木劍馬上就斷了。 “我們還是走吧!”陳星道,“它快掙扎出來了!走啊!” 陳星扔了那斷劍,轉身拖著司馬曜開始跑,又過一會兒,只聽高處一聲巨響,那腐蛟竟是掙扎得連整個石牌坊一起,從地基上拖了出來。 然而石牌坊足有萬斤,正好卡在腐蛟的頭上,猶如戴了個枷鎖般,牌坊乃是晉元帝司馬睿為王敦所立,上書“樂善好施”四個大字,兩邊漢白玉石柱還漆了金漆,氣派倒是很氣派,就是太重了。腐蛟剛飛得數丈,便被牌坊帶得一墜,腦袋著地,掉在江邊地面,把青磚地砸得粉碎。 附身顧青身上的王子夜終于飛來,再次躍上蛟頭,腐蛟竭力調整姿勢再度起飛,奈何要帶著萬斤“樂善好施”的石牌坊飛翔實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且很難掌握方向,每次想轉頭又被牌坊帶得偏離方位,撞得暈頭轉向。 “怎么回事?”王子夜差點被撞成rou泥,幸而在最后一刻棄蛟逃生,但就這么短短片刻,這明顯能以一當萬的妖獸,腦袋上居然多了個牌坊,戰斗力大打折扣,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更讓他無語的是,明明計劃好作為天降旨諭的“龍”,腦袋上居然寫著“樂善好施”四個字,這反差實在太大。 “在那里!”謝安沖來,喊道,“快放箭!” 腐蛟動作一變得遲緩,萬千晉軍官兵頓時就追上了,紛紛射箭。 更讓王子夜萬萬未料的是,晉人竟似未卜先知般,洞察了他的計劃,腐蛟頃刻間已被鉤索束住,他本打著如意算盤,在司馬曜祭天時一舉誅殺南晉皇帝,挫過大晉銳氣便瀟灑飛走,孰料全落了空,只得驅使那蛟龍不斷掙扎,拖著成千上萬的鉤索,沿著河面飛去,欲掙開捆縛。 陳星與司馬曜等一眾皇族與護衛們會合,被撤到一旁,禁軍與北府軍傾巢而出,全部被派了出去,謝安則指揮鎮定。 司馬曜道:“大驅魔師,你的那個什么法寶能用上不?今天一定要將這妖怪留下來!” “你們怎么知道這家伙會前來偷襲的?”陳星已經懵了。 “武神猜的?!敝x安解釋道,“莫要擔心,陛下,用來捆縛妖蛟的,全是鋼繩?!?/br> 司馬曜與陳星對視,司馬曜嘴唇不斷哆嗦,顯然異常激動,忽然朝謝道韞耳語數聲,謝道韞點頭,轉身奔走。 “那怪物逃到城南了!”禁軍護衛匆匆前來,隨之而至的,還有肖山與馮千鈞。 陳星見兩人回來,說道:“走,到城南去?!?/br> “你留在這兒,”馮千鈞說,“項兄弟不讓你參戰,你只要保護好陛下就行。” “不行!”陳星怒道,“我必須出戰!你們將我當什么了?!” 肖山有點遲疑,陳星一把抓住肖山,說:“肖山,帶我走!” 陳星不見項述,心想一定是去追那蛟龍了,當即煩躁無比,看了眼司馬曜。謝道韞卻捧來了一把帶鞘長劍。司馬曜當著所有人的面,抽出那鑲滿珠寶、五光十色的寶劍。 謝安:“……” 司馬曜:“都欺負到朕的頭上來了,怎么能坐視不理?” 陳星:“很好,走吧!” “陛下!”眾人頓時色變,追在司馬曜身后,王羲之狂喊道:“陛下!你那把天子劍殺不了敵的啊!” 只見那魔蛟戴著一副“樂善好施”的牌坊,在城中翻飛,撞來撞去,卻無論如何掙不斷鉤索,晉軍也奈何不得它。項述則站在高處督戰,明顯針對它制定了詳盡的作戰計劃,先以鋼索拖住蛟龍,如釣魚一般,預備在它掙扎力竭之后,再一舉斬殺以竟全功。 陳星爬上城南大宅房頂,喊道:“項述!你給我回來!” 項述沒有聽見,陳星猛地催動心燈,項述馬上感覺到了。 馮千鈞與肖山被召回建康,眼看顧青終于現身,眾人都竭盡全力,追著“樂善好施”蛟龍在河道兩側飛奔。 項述一瞥陳星,眉頭深鎖,轉身沿著屋頂過來。 “回去,”項述語氣森寒,說,“與你們的皇帝回太初宮去?!?/br> “你聽我的?!标愋鞘种行臒糸W耀,項述卻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將陳星的手擰到背后,在他耳畔低聲說:“我能解決,不需要動用心燈?!闭f著抬眼,越過陳星肩膀,瞥向不遠處的司馬曜。 “不動用心燈,驅逐不了王子夜!”陳星說,“她會死的!而且,你必須用旗鼓相當的法術,當著幾十萬百姓的面除掉他們!” 王子夜駕馭腐蛟在歲祭時現身,目的已非常明顯了——借助所謂的“天命”,來無情地打擊江南一地的士氣,“龍”都現身并否認了司馬氏真龍天子的身份了,還有什么可說的? 自先秦時起,歷朝歷代最是講究“祥瑞”與“惡兆”一說,若讓那腐蛟跑了,接下來的數年中,江南一地士氣勢必大潰,而司馬氏與王、謝兩家經營多年的民意,也將跌落到谷底。黑龍已現身,哪怕眼下江南精銳盡出,屠滅腐蛟,也只是人與“天”的對抗。 要對付所謂“祥瑞”,唯一的辦法,就是請出另一個同等級別的祥瑞,消滅掉這條百姓眼里的“龍”,并當眾宣布,司馬氏才是天命所歸。 忽然陳星發現了,項述的眉心中隱隱帶著一股黑氣,這是什么時候留下的?上一次與王子夜在洪湖中的大戰?項述所有的法力都來自于心燈,三魂七魄里若有怨氣,每次在心燈的照耀之下將無所遁形,王子夜竟有能力,用怨氣來污染他的護法?! “你必須用?!标愋菕炅藥紫拢瑨觊_項述,固執地說,“項述,我不介意在這個時候浪費時間,告訴你我心里在想什么。” 項述驀然就暴躁起來,吼道:“你會死!” 緊接著,項述迎面挨上了陳星帶著萬丈光芒的一拳。 “出魔!”陳星怒喝道。 轟然巨響,天地色變,項述只覺得一道光閃過,將腦海中、心里,甚至整個天地映得一片雪白,那光火熊熊燃起,幾乎要將他的三魂七魄焚燒殆盡! 霎時王子夜留下的那道怨氣被驅逐了出去,煙消云散。 陳星全身燃起心燈的烈火,一字一句道:“項述,我知道你在害怕,怕我被心燈燒成灰燼。” “……可是你,有沒有尊重過我的愿望?我一生中唯一的愿望?”陳星注視項述雙目,認真道,“這就是我一直以來,愿意為此付出一切,去做的事。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br> 項述怔怔看著陳星。 “在你心里,就沒有別的念想了么?”項述終于道。 陳星側頭,避開項述的目光,說:“如果你想為我做點什么的話,這就去吧?!闭f著再轉頭,迎上項述的目光,固執地說:“把顧青救出來,只有你能救她。在百姓面前除掉這條蛟,就像歷任護法所做的事情,你是護法武神,這就是咱們的使命?!?/br> 項述沒有再說話,轉頭望向那魔蛟,只見魔蛟奮力掙扎,身上已釘滿箭矢,綠色的血液不斷噴發,污染了整條淮河。 “哪怕飛蛾撲火,令你最終化為灰燼,”項述看著那魔蛟,喃喃道,“也在所不惜么?” 陳星說:“是的,因為我一直在做我認為對的事?!?/br> 項述驀然轉頭,面朝陳星,帶著危險的意味道:“沒有商量的余地?” 陳星表情倔強,沒有回答。 項述帶著威脅的語氣,沉聲道:“那么如果有一天,當我去做我認為對的事時,你也要記得今天你說的話?!?/br> “你想做什么?如果你不愿聽我的話,”陳星終于說出了最重的那句話,“這就走吧?!?/br> 項述深吸一口氣,緊接著橫過手中不動如山。 陳星知道項述妥協了,于是燃燒起了心燈的所有力量。 剎那間晦暗天幕下,一道光擴散開去。 項述的全身爆發出強光,一頭長發化作燃燒的火焰,鎏金武袍上,光火溫柔地現出金甲,手中智慧劍迸發,背后五件神兵緩慢旋轉。 項述帶著那光火,化作一道烈焰流星,飛向河面! 陳星手結燈印,竟是在空中飛了起來! 逃散的百姓紛紛抬頭,看著天空中的這一幕,不少人紛紛下跪。 “奉天地號令,”陳星背后浮現出巨大的神祇法相,將三魂七魄中的力量推動到了極致,聲音在建康的天空下不斷震響,“以大驅魔師之力,命護法武神——” “驅魔!”隨著陳星一聲清喝,背后燃燈法相雙手一并,結燈印。 項述身上光焰再度暴升,不動明王法相在背后出現,發出一聲怒吼,飛向王子夜與那蛟龍,王子夜冷笑道:“這就對了。” 項述的憤怒已無法遏制,使出了畢生全力,雙目通紅,狂吼一聲,雙手運劍,一劍劈砍在蛟頭上! “出魔!” 那一刻,附身于顧青身上的王子夜出手,怨氣朝著項述卷去,沿著重劍,纏向項述全身,然而項述全身金火爆發,將怨氣轟然擊潰,焚燒殆盡。 王子夜發出怪笑,在那金火倒卷之時,離開了顧青的身軀。 “青兒——” 馮千鈞抓住鉤索一撲,肖山卻更快上了蛟頭,一爪勾穩,將顧青從蛟頭上撲了下來,馮千鈞翻身一躍,抱住顧青,從蛟頭上墜落。 緊接著,項述一劍豎直劈開蛟頭,電光一射,在轉瞬間化作一道強光,從蛟頭劃過逆鱗,到蛟腹,到得蛟尾,“唰”一聲那魔蛟如紙般被破開兩半,毒血飛灑,怨氣飄散,墜入淮河! 沿岸百姓頓時歡呼,司馬曜舉起劍,大喊道:“干得好!” 陳星將心燈一收,兩眼前一片漆黑,從空中墜落,項述一個轉身飛來,在空中緊緊抱住陳星,墜向房頂,激起四處飛射的瓦片,從房頂滑下,落在街道上。 陳星閉著眼,嘴角淌下血來。 “武神!”謝安帶著士兵沿街匆匆趕來,建康城中到處都是歡呼。 項述疲憊地跪坐在地,懷中抱著昏迷不醒的陳星。 第75章 共燃┃你看見了王子夜的記憶? 皇宮中。 陳星安靜地躺在榻上, 他熟睡之時, 臉上帶著一股稚嫩的氣息, 就像個無憂無慮的小孩。項述親手把他抱進馬車,片刻不離地抱回了建康謝宅。然而歷經一場大戰,陳星就像陷入了長久的美夢中, 無論他們如何呼喚,他都不曾醒來。 “魂力受損,”濮陽親自查看過后, 說道, “需要睡眠才能康復?!?/br> “什么時候才能醒?”馮千鈞始終眉頭深鎖,“上次已經睡三個月了, 如今諸事眾多,再這么睡下去, 該怎么辦才好?” 臥室中站了一地人,謝道韞把師父朱禁請來, 特地為陳星看過。 “不好說。”朱禁為陳星診過脈,涉及到法力、驅魔、三魂七魄,已超出了他的醫術范圍, 只囑咐讓項述照顧好陳星。 濮陽交給項述一本泛黃的古冊, 說:“這是我師門留下的,關于魂魄之說的記載,您可以看看?!?/br> 余人紛紛散了,剩下項述與肖山坐在榻畔,項述低頭翻了下書, 焦慮無比,望向陳星。 “歲星入命,”項述沉聲道,“是真的么?” 陳星沒有回答,只是安靜地睡熟了。 肖山問:“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