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孔軒見那孔轍一瞬間就變了臉色,心中只覺解恨,猶自覺得不足,就繼續說道:“她還能在哪兒?做了那樣的事,犯下了如此大的錯處,自然是被關進了孔家的地窖,等著老太爺的喪事一過,父親說就要送她回夏家,一封休書,要休了她!” 這話不啻于五雷轟頂一般,孔轍只覺得耳朵發蒙,眼前一片黑暗,踉蹌著往后退了兩步,一把扶住了一旁的一把椅子,這才勉強站住。 “此話當真?”他猶自不信,只努力瞪圓了眼睛,死死盯著孔軒看。 孔轍如此模樣,孔軒大覺解恨之余,又忽覺心中無限難過,沉默片刻,點點頭道:“是真的。”卻是鼻尖一酸,眼中似有水澤踴躍出來,孔軒忙動動眼皮,將眼珠子咕嚕轉了兩圈,才說道:“我是救不出娘的,可你不一樣,那到底是你的親娘,不管她做了什么不能原諒的事情,都是為著你的緣故——” 說著眼神忽就變得惡狠狠起來,瞪著孔轍道:“你一定要管她,你若是不管她,我保證一定要你身敗名裂!”撂下了狠話后,孔軒便去了,只剩下孔轍一個人,靠著椅子背,慢慢就癱軟在了地上。 蕭淑云一行人先到了嵩陽城,岳氏放心不下,又礙著身份不好就去孔家住著,只得溫聲說道:“不如把如意擱在家里頭,到底是白事,再嚇到了孩子就了不得了。想來轍哥兒那孩子是個懂是非的,不會怪罪的。” 蕭淑云一想,卻也是個好法子,就點點頭,笑道:“如此,娘就要受累了。” 岳氏笑道:“這是我閨女的孩子,我就是受累,也是心甘情愿的。” 蕭淑云情不自禁就握緊了岳氏的手:“那女兒就去了。” 岳氏點點頭:“路上不要慌張,你才生養了孩子,一定要好好保養才是。總是那邊兒還要守靈做法事,誤不了時辰的。” 蕭淑云點點頭,就叫奶娘和孔如意一道,就留在了蕭家。 雖說是誤不得時辰,可蕭淑云到底不敢大意,緊趕慢趕的,兩日后的傍晚,就到了孔家。 自有雙瑞守在門口,一路殷勤地將蕭淑云引回了孔轍的院子。蕭淑云這才從雙瑞口中知道,孔轍竟是病了。 孔轍病得不輕,蕭淑云一進得屋子,就嗅得了滿屋子的苦藥味兒,再去撩開床帳子,就見孔轍臉色蠟黃,正病懨懨躺在那里,見得蕭淑云來了,強浮出一抹笑:“你來了。”又見蕭淑云要往跟前湊,忙又擺手:“你坐遠些,莫要過了病氣兒。你身子才好些,可不能有了閃失。” 蕭淑云哪里肯聽他的話,坐在床沿上就急了:“曉得你同祖父祖孫情長,只是到底是老人家,總是有這么一天的。你若是這般過度傷心,毀了身子,祖父地下有知,也絕不會高興心安的,這可不是真正的孝道。” 孔轍微微輕嘆:“不是為著這個緣故。” 蕭淑云見他眉間攏著一抹愁苦,不由得問道:“那是為著哪個緣故?” 孔轍搖搖頭:“都是些腌臜事,不知道也罷!” 蕭淑云便曉得,這必定是孔家內宅子里不得告人的愁心事了,也不再多問,只說道:“不管什么事,身子最是要緊,不為旁的,便是為著我和如意,你也得好好養好身子。” 孔轍這才問道:“如意呢?” 蕭淑云道:“娘說如意小,她舍不得叫她再經車馬勞頓,就把孩子留在了嵩陽城。”說著仔細打量著孔轍的臉色,繼續道:“路上如意百般不適,有些著涼起熱,我就想著,倒不如就擱在嵩陽城,也省得孩子受苦。” 好在孔轍并不在意,笑道:“小孩子家家的,走了那么遠的路,的確難為了她。”又去看蕭淑云:“你呢,身子可還好?” 蕭淑云見孔轍不怪罪,又如此惦記她,不由得心下一暖,笑道:“我很好,只是看著你受苦,心里不好受。” 孔轍又嘆了口氣:“人生在世,總是要有些不稱意的。”伸手握住蕭淑云的手,囑咐道:“你既是回來了,趕緊收拾了,就去大房二房里頭拜見長輩。這時候總是不要留了把柄,再叫人說三道四才是。” 蕭淑云一面應著,就起身去換衣裳,心思孔轍這話有些意思,再說三道四?為何是再呢? 廖氏那里早就收拾妥帖,就坐在正堂里等著蕭淑云去拜見,下首處坐著大奶奶甄氏,懷里抱著一個女娃,正是孔大爺唯一的女兒孔如玉。 “娘,一會兒要來的,是二嬸子嗎?”孔如玉剛過了四歲的生辰,長著一張似玉如花的小臉,極是惹人喜愛。 甄氏一聽得二嬸子,面色就是一變,也不說話,只是伸手攏了攏女兒的衣襟,柔聲道:“你今兒晚上吃得很少,如今肚子餓嗎?” 孔如玉搖搖頭,笑道:“不餓。”又去問道:“娘,娘,她們都說二嬸子是個美人兒呢,娘見過二嬸子嗎?”又嘻嘻笑道:“也不知道二嬸子好看,還是我屋子里畫兒上的人好看呢!” 甄氏只覺心口都因著女兒的話裂出了一道口子來,她這輩子最恨三房的人,哪怕那孔二爺如今已經過繼到了大房,可甄氏的心里,卻覺得若不是三房害得她丈夫年紀輕輕便沒了性命,他們大房,又如何會沒有子息,還需得過繼了三房的兒子來做頂梁柱。那蕭氏既是孔二的妻室,沾染了三房的氣息,也都是一樣可惡惹人恨的人。 廖氏眼見甄氏的臉色,心里又是痛,又是為難,暗自嘆了口氣,沖著孔如玉招招手:“來,乖孩子。” 孔如玉乖巧地從甄氏懷里下地,又軟綿綿叫了一聲“祖母”,就撲將過去。 廖氏一面心肝rou的叫著,一面去看甄氏的臉色,見她垂著頭,半邊臉上盡是悲傷的陰霾,不由得張口勸道:“那事兒怎么也怪不到蕭氏的頭上去,待會兒你可莫要這幅模樣,到底,咱們大房如今還是要靠著老二的。” 第094章 廖氏的話仿佛火苗一般, 直接燃著了甄氏一直壓抑著的怒火, 她猛地站起身就哭喊起來:“哪個愿意靠著他, 若不是三房,我的夫君好好兒的活著,比他孔轍還要強上三分, 用得著去靠著他!如今我們大房枝葉凋零,還不都是三房害的。還要我好臉色對待他們, 我做不到!”說著捂著臉痛哭起來:“娘啊, 兒媳真的做不到啊!” 廖氏也跟著掉眼淚, 她的夫君和兒子都是因著三房之故而死,她如何不怨恨三房, 只是冤有頭債有主,惹下了亂子的是三老爺,實在不干孔轍他們的事。 “娘知道,娘知道的。”廖氏一面哄著被甄氏嚇哭的孔如玉, 一面含淚道:“我如何不恨你那三叔,只是事到如今,你得為著如玉著想。這事兒說到底,也不是轍哥兒的錯, 當初要過繼, 他也不愿意的。你要恨,就去恨你那三叔, 這些事情,全都是他一個人惹出來的。等會子蕭氏來了, 你再不許這個模樣。你無辜,她更無辜。本就是個可憐人,何苦又去為難另一個可憐人,給自己多添罪孽。她日子也不好過,這般復雜的人家,也夠她受的。” 見甄氏面上猶自憂憤難平,廖氏抽了帕子擦了眼淚,恢復了一貫的雍容姿態,淡淡道:“該說的我都說了,你若是實在忍不住,我也不為難你,你不如回屋去吧!” 甄氏不過是一時激憤,如今被婆母當面斥責,如何敢再使性子,忙擦了淚,抽噎道:“娘莫要生氣,我,我就是瞧著蕭氏命好,心里難受。”說著又忍不住流起了眼淚。 廖氏中年喪夫,甄氏少年喪夫,廖氏感同身受,從來都不舍得為難甄氏,于是含笑道:“知道你是個好的,趕緊去重新凈面梳妝,你是大奶奶,是她的大嫂子,就該有大嫂子的氣度和儀容。你出身書香,她來自商門,可莫要叫人家小瞧了你!” 等著蕭淑云去的時候,已是過了半盞茶的時辰。 當初剛成婚,蕭淑云再是心中平靜,面上也少不得要有些初婚的拘謹,如今生了孩子,心中大定,廖氏瞧去,只覺她面色紅潤,倒是愈發的雍容穩重了。 甄氏一旁摟著女兒,看見蕭氏如今氣色甚佳,少不得要在心口上掬一把辛酸淚,然而有了廖氏方才的敲打,她倒也能穩得住氣。 蕭淑云提起裙角,一手搭著碧兒的腕子,一面步履緩慢地進了屋子。 廖氏是上了年紀的,又是寡婦,屋子里的裝飾很是素凈,除了一水兒的紅木家具十分的奢華低調,竟是半朵兒的帶顏色的花兒也不見,只在桌子上擺著一盞水晶花瓣兒碗,放了些水果在里面。 “給母親請安。”蕭淑云雙手交疊擱在腰處,蹲了個萬福禮。 聲音甜美,姿態從容,甄氏想起當初大爺還在的時候,她也是這般挺胸直背,活得有滋有味,不覺心下又起了難受,再去看蕭氏的時候,眸中就忍不住帶了絲嫉恨。都是女人,憑甚她過到了如此地步,這女人不過商門出身,還是再嫁之身,卻是比她活得好了太多。 廖氏忙就起身扶住了蕭淑云,笑著拉她起來,笑道:“車馬勞頓的,難為你才剛到家,就又來拜見我了。” 蕭淑云笑道:“出必告,反必面,這是為人子女該做的,雖是旅途疲倦,也是要來和母親道聲安的。”說著又對著甄氏拜禮。 那孔如玉一見蕭淑云進屋來,便將兩只眼睛緊緊盯住了蕭淑云,此時掙扎著從自己母親膝蓋上滑落,上前就拉住了蕭淑云的手,笑道:“二嬸嬸,你長得可真好看,比我屋子里畫兒上的美人兒還好看。” 蕭淑云一瞧這孩子,便猜到是孔家大爺的遺孤,又見她眉眼俊秀,面目可親,情不自禁就蹲身下來,笑著攬住她:“你就是如玉吧!” 孔如玉忙不迭地點頭,蕭淑云就從腕子上擼下來一個碧水般清透的玉鐲子套在了孔如玉的腕子上:“嬸子喜歡你,這是給你的見面禮。” 孔如玉一瞧那鐲子就愈發歡喜起來,她又天真好奇,于是小鳥兒般嘰嘰喳喳就和蕭淑云說起了閑話來,不過是問了些鳳凰鎮里頭有什么好玩兒的,好吃的。 廖氏由著她們說了會子話,才拉起了蕭淑云,笑道:“得了,蹲久了當心腿麻。”又和孔如玉道:“既是你嬸子給你的好東西,如今你又用不上,還不趕緊去屋子里把東西擱好。” 見著孔如玉笑嘻嘻去了,廖氏這才拉著蕭淑云在玫瑰圈椅上坐下,自家去了首位坐下,一面叫人上茶,一面笑道:“怎不見如意那孩子?” 蕭淑云忙站起身,恭敬道:“原是如意年紀小,路上著了風寒,便留在嵩陽城我娘家,叫我娘照看著尋醫問藥。” 廖氏才剛浮出一抹笑,就聽甄氏涼涼接道:“莫不是家里有白事,故意留在娘家避諱吧!”又哼了一聲:“果然是身嬌rou貴的,咱們如玉可是比不著的。” 蕭淑云心中一驚,暗說這位大嫂子看來是個不易相處的,臉上卻忙笑道;“自不是這個緣故。如意是太爺的重孫女,是孔家的兒女,若不是年幼,又病了,我又唯恐帶著她耽誤了行程,必定是要帶回家來,為太祖爺叩頭守靈的。” 甄氏又是涼涼一笑,待要說話,卻被廖氏接了話茬,笑道:“你日夜兼程,孝心可見,既是問了安,不如早些回去,也好早些休息。” 既是廖氏肯她離去,蕭淑云自不會不從。 待蕭淑云去了,廖氏立時就拉下了臉色。甄氏知道自家沒忍住說了胡話,惹怒了婆母,當下也不敢托大,只能垂手而立,心里又是害怕,又是委屈,不由得就又流起了眼淚來。 廖氏本要將甄氏大罵一通,然則瞧見她淚眼朦朧,模樣可憐,心下軟了軟,想著死去的兒子,到底沒忍心責怪她,只是冷冷說道:“你嘴皮子上過足了癮,卻也不知道你得了甚個實惠。你便是不管你meimei月蘭的死活,總也要想想你的親生女兒如玉吧!她是個女孩子,以后早晚是要出嫁的。這外嫁女,娘家就是敦實可靠的依仗。我倒要問問你,你娘家的兄弟可能照看了咱們孔家的女兒。你若是覺得你們甄家必定會護著如玉,我也不委屈你,你就只管由著自家的性子來便是。” 甄家雖是書香門第,可到了這一輩兒,子孫不肖,早就是敗落了,甄氏女兒猶自周全不住,何談孔家的女兒。 甄氏一聽,哭得更是兇了。 蕭淑云這廂出了廖氏的院子,碧兒一面扶著蕭淑云慢慢走,一面囑咐前頭打燈籠的三朵:“你小心些打燈籠,莫要搖搖晃晃看不清楚腳下的路,再把奶奶給摔了。” 三朵低聲應了,碧兒又嘆氣道:“這位大奶奶,似不是個易相處的。” 蕭淑云點點頭,滿懷心事道:“孔家的事我也是略有耳聞,這位大奶奶也是個可憐人。她對我似有不滿,怕也是為著二爺到底是三房出來的,不過是遷怒罷了!”又交代碧兒:“回去你和底下的人交代了,只要是碰上了大奶奶房里的人,叫他們忍讓幾分。總是孤兒寡母的,也是不容易。” 碧兒這里應了,一干人又往二房的柴氏那里去了。 柴氏曉得蕭氏必定是要先去大房那里的,于情于理她都挑不出刺來,可她就是心里不舒坦。 再者如今老四老五是當家人,轍哥兒那孩子,又丁憂在家,柴氏心里頭,其實是有些悔意的。若不然,當初把老四或是老五做了嗣子,倒比這轍哥兒好了太多。一人分成兩瓣兒,心里又惦記著三房,柴氏隔著門扇遠遠看見蕭氏進了院子,暗無聲息地就嘆了口氣。 碧兒見蕭淑云有些氣喘,不由得心疼道:“奶奶怕是累了吧!” 蕭淑云笑道:“是有些,不過不要緊,還能忍住。” 一時進了屋子,蕭淑云打起精神勁兒,就笑盈盈上前叩拜。 柴氏自然不會這時候為難了蕭淑云,一番寒暄后,笑著叫蕭淑云坐下。 “如意那孩子呢?聽說沒有帶回家來。” 蕭淑云忙就站起身,恭敬道:“原是要帶回來的,只是路上得了風寒,很是厲害,到了嵩陽城就留在了我娘家。一則怕耽誤了歸家的行程,二則怕小孩家的,挨不得病。” 一個女娃,柴氏本來也不看重,于是笑道:“也是,小孩子最是受不得病的。”臉上的笑一頓,嘆氣道:“如今老太爺去了,少不得你們小夫妻也要跟著守孝,家里頭已經三個女娃了,實在是該添一個男娃了。” 蕭淑云忙恭敬地站好,回道:“都是兒媳的錯,還請母親莫要怪罪。” 柴氏見蕭淑云言語尊敬溫順,不由得心里滿意了,笑道:“你才進門便生下了如意,已經很不錯了,只是之后還要盡心盡力伺候好轍哥兒,再給孔家添幾個男丁,才是你的功勞呢!” 第095章 等著蕭淑云回到自家院子的時候, 已是滿身疲倦, 極是困乏。 朱嬤嬤迎上前滿臉擔憂:“怎的去了這么久?”又低聲道:“二爺一直等著奶奶回來, 只是病著,終究還是熬不過睡了。” 蕭淑云點點頭,一面緩步慢聲往屋里進, 一面問道:“二爺可還好?” 朱嬤嬤嘆氣:“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二爺這病由心而起, 是心病, 他若是想不開,再好的郎中良藥, 都無濟于事。” 這話—— 蕭淑云停下腳步:“心病?” 朱嬤嬤警惕地四下里瞄了瞄,而后扶著蕭淑云往書房里去:“奶奶且隨我來。”又叫碧兒和三朵守在門外頭。 進了屋子,朱嬤嬤才小聲道:“奶奶去拜見兩位太太,我就拉了看門兒的婆子說話, 給了她點子好處,那婆子就同我說,老太爺沒了的緣故,實在是和三太太有關, 說是家里頭如今是四爺和五爺在管事, 三太太知道后不依,就去鬧。翻過年后, 太爺的身子本就不見好,都是湯藥吊著命的, 叫三太太這么一鬧,氣兒沒上來就去了,說是三太太把老太爺給氣死的,也不為過呢!” 蕭淑云聽得直倒吸涼氣,一只手情不自禁抓緊了朱嬤嬤的手:“怪道二爺這病來得這么厲害。”又急道:“這可怎么是好,三太太怎的也是二爺的親娘,可氣死了家中老人,這罪名便是以命抵命也是說得過去的。若是孔家人不依不饒,只怕還要找回夏家去。二爺可要怎么辦?” 朱嬤嬤也跟著嘆氣,這事兒管不管都是錯,見蕭淑云急得發狠,又忙去幫她順氣兒,心說她家姑娘真是霉運,嫁得夫君倒是個好的,可是家里頭的事,也實在是太多了。 這事兒蕭淑云心里急,可是孔轍不說,她也不愿意多摻和,這事兒孔轍怎么做都是錯,更別提她不過是為人媳,少說少錯罷了。只是盡心照料孔轍的身子,每日里與他說些閑話兒,叫他寬心。 “二爺睡下了?”朱嬤嬤見蕭淑云從內臥出來,忙上前扶著她在圈椅上坐下,一面又給她倒茶:“奶奶也是累壞了。” 蕭淑云苦笑:“受點子累倒也不礙事,只是我瞧著二爺臉上不露,心里只怕是難受得緊。” 朱嬤嬤亦是苦笑:“誰說不是,二爺也是命苦,竟是托生到這樣的家里頭來,年紀輕輕的,也是難為他了。” 蕭淑云嘆氣,捧著茶杯慢慢抿著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