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奶奶,三奶奶來了。”三朵立在門口,小心看著屋子里,滿臉愁云的主子。 小柴氏?蕭淑云這幾日只是和她匆匆打了照面,含笑道安后,并不曾說過多余的話,但是她對著女子印象不好,總覺得她不是什么好人。 “和她說,二爺不適,我正是手忙腳亂,怕是要怠慢了她,叫她先家去,等著二爺病好了,再專門下了帖子請她來。” 三朵脆聲應(yīng)下就去了,朱嬤嬤倒是忙喊住了她,又轉(zhuǎn)頭低聲問道:“奶奶這樣做,怕是三奶奶要生惱的。” “不必擔心。”蕭淑云擱下茶碗,擺擺手叫三朵去了,又和朱嬤嬤說:“我是片刻都不樂意在這個家里呆著。舊時候在家里,爹的姨娘也多,整日里吵吵鬧鬧極是煩人。后來廖姨娘一枝獨秀,旁的女人走的走,散的散,到底安靜了,可廖姨娘和娘不對付,每日里鬧騰,倒比之前還厲害些。這個家人口太多,人多嘴雜,實在叫人心煩意亂。依我說,叫四弟和五弟管著家事也好,等著二爺丁憂期滿,咱們就跟著他去任上過活。到時候咱們一家子,清清靜靜的,豈不快哉!” 內(nèi)臥里,孔轍扶著腰腹,慢慢往床榻上走去。他本是口渴,醒來不見人,又聽外間有細碎的說話聲,就不愿意再擾了妻子,自己個兒下床來喝水。卻是沒料到,聽到了這番話。心下一番觸動,不覺慢慢做了決定。 “奶奶,二奶奶也真是太目中無人了。”聰兒是小柴氏的心腹,見著主子被人拒之門外,自然滿腹怨氣,免不了要發(fā)些牢sao。 小柴氏卻不惱,笑道:“人家相公是有功名在身的,如今在家丁憂,以后還是要重新啟用的。她是官太太,我呢,你家三爺是個什么東西你不會不知道,這輩子指望著他,怕是我的慧姐兒以后出嫁,嫁得門戶也比不上如意那丫頭的。” 聰兒一聽,想起乖巧可愛的小小姐,立時就心里不平了,眼睛“骨碌”一轉(zhuǎn),低聲道:“可憐了咱們家姑娘,原還是帶了皇家血脈——” “住口!”小柴氏立時變了臉色,低聲喝罵道:“你要死了不成?那人如今正是戴罪之身,一家老小全都幽閉在了府中,死活都由著旁人做主,你是要我和慧姐兒也一起去跟著受罪嗎?” 聰兒忙道:“奶奶莫要發(fā)怒,都是婢子不懂事,胡言亂語。” 小柴氏這才嘆了口氣:“這孔家再不好,也是吃穿不愁,比咱們柴家好了太多。三爺不中用,咱們就靠著孔家好了。老四老五瞧著也是上進的,孔家在他們手里落敗不了,到時候二爺再去外頭做官,里外扶持,不怕孔家不興盛。到時候咱們慧姐兒,便是嫁得不如如意,最起碼也會和如玉不相上下。” 孔轍的病自打那日起就開始有了起色,蕭淑云自然歡天喜地,又接了家中的消息,只說如意那丫頭也康健了,倒是雙喜臨門了。只是到底家中辦喪事,蕭淑云便是心里歡喜,面兒上也不怎么顯露。 老太爺?shù)膯适罗k得極是隆重,又是守靈又是和尚來念經(jīng),直念了四十九天整,才算是將太爺埋進祖墳,入土為安。 家中的男女老少皆是忙得腳不沾地,便是蕭淑云不怎么沾手,等著喪事下來,也只覺眼前發(fā)黑,腳下打飄。 “我想著咱們一家子不如去老宅子里住著,雖是鄉(xiāng)下,宅子倒還清凈,我也能守著祖父,盡一盡孝道。”忽一日,孔轍這般和蕭淑云說道。 蕭淑云先是一怔,心說這么一大家子都在的,他們這個小家就搬去了祖宅,會不會有人說三道四。然則蕭淑云向來不多言,只笑道:“都聽二爺?shù)摹!?/br> 孔轍臨窗而坐,外頭臨窗而生的櫻花叫風一吹,飄飄灑灑的,卻是落了他滿頭的紅艷。他轉(zhuǎn)頭看向蕭淑云,如漆黑的瞳間流露出濃烈的哀傷,說道:“到時候三嬸和我們一道去老宅。” 這話方落,蕭淑云心里就是一跳,就聽孔轍繼續(xù)道:“老宅那里有孔家的家庵,到時候就叫三嬸住進去,不論過年過節(jié),都不許她出門來,吃齋念佛的,來洗凈她身上的罪孽吧!” 孔轍自來不曾在蕭淑云跟前提起過夏氏犯下的過錯,然而孔轍心里知道,他這妻子冰雪聰慧,定是都聽說了。她不問,他也不說,都在心里知道,便罷了! 蕭淑云不曾回答,只是起身給孔轍換了盞熱茶,親手捧給他,又立在他身側(cè),輕輕攬住了他日漸清瘦的肩膀,輕輕地嘆了口氣。 她是在情理和親情之間掙扎過的人,她知道其中苦楚,不論如何選擇,都是不對,又都是對的。既是如此,只按著心意來便是。人生在世,也總是要饒過自己,這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 然而孔軒對這個結(jié)局并不滿意,他本就是家中可有可無的浪蕩子,他父親不喜他,娘如今要住進家庵,這輩子都出不來,那在這孔家,卻哪里還有他的一席之地。 蕭淑云一面命丫頭給孔軒上茶上果子,一面悄無聲息打量著這兩兄弟。見他們臉色不好,曉得是為著夏氏的事情,少不得要回避避嫌,于是看著茶水點心上齊全,便帶著一干丫頭婆子出了門去。 在外廊下坐下,蕭淑云一面叫碧兒立在門口處聽動靜,自家卻是嘆了口氣,這家大業(yè)大人口多,到底是事兒多。 “瞧著這事兒怕是難好了。”綠鶯立在蕭淑云身后,眼睛朝那屋子里一瞥,輕輕地嘆氣。 果然,沒停片刻,屋子里就吵了起來,蕭淑云因著要看著院子,便是不愿意聽,也躲不開去。 “……那是你娘,親娘,你個白眼兒狼……” 接著便是一陣家具倒地的打砸聲,蕭淑云赫然立起,扶著綠鶯就往屋子里去。還不曾進得屋門,便有椅子“哐當”一聲落在了門檻上,綠鶯一驚,忙擋在了蕭淑云跟前,緊張道:“奶奶小心些!” 許是綠鶯這一嗓子叫里頭的人聽到了,屋子里忽然安寧下來,片刻后,孔軒氣勢洶洶從里面大步走了出來。 綠鶯立時緊張起來,展開雙臂把蕭淑云護在身后。 蕭淑云倒是不怕,看著那孔軒去了,才轉(zhuǎn)身去了屋里。 綠鶯還是緊張,拉住了蕭淑云的衣角:“這會子二爺怕是鬧得厲害,要不然奶奶出去逛逛,等著二爺氣兒消了——” 蕭淑云已然扯開了綠鶯的手,提起裙角,就進了屋里。 第096章 孔轍坐在椅子上, 只覺脊背發(fā)冷, 渾身冰涼。他的心早就碎了, 如今不過是碎得更狠了。 蕭淑云進去,看見他如此模樣,不是不心疼, 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就覺他渾身都在抖, 不由得低聲輕呼:“二爺——” “我盡力了。”孔轍忽的反手握住了蕭淑云的手, 力氣之大, 把蕭淑云都捏疼了。 蕭淑云暗自忍下,輕聲安慰道:“二爺?shù)男奈抑溃?nbsp;你是盡力了。” “可他們都怨我。”孔轍沒忍住,哽咽起來。 都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蕭淑云知道孔轍是真?zhèn)牧恕S谑菑澫卵拖骂^, 下顎抵在孔轍的頭頂,將他慢慢摟了起來。 孔轍繼續(xù)傷心道:“是,沒錯,祖父的身子早就不行了, 便不是三嬸去鬧了那么一場, 只怕也是熬不到來年。可到底祖父還活著,之所以故去, 正是因著三嬸大鬧的緣故。便是講破了天去,也不能改變這個事實。三嬸一定得受罰, 便是她是我的親娘,也得受罰。” 蕭淑云眼見他擦了眼淚,身子卻是愈發(fā)的抖得很了,于是憐惜地將他向懷里攏了攏,安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的,你沒錯的。” 孔轍將頭深深埋在了蕭淑云懷里,淡淡的清香,還有那溫暖的體溫,安慰到了他此時此刻瀕臨崩潰的情緒,他抽抽鼻子,說道:“云娘你是不知道,三叔起先是說要休了三嬸的,可是后來,他說休了三嬸,下面三個弟弟沒臉見人,不若不休,干脆勒死她了事。一命抵一命,便是夏家也不敢說出個不字來。” 蕭淑云還是頭回知道這事兒,心說若是這樣子,孔轍能留了夏氏一條性命在,也當是拼盡全力了。須知道現(xiàn)在的孔家,二老爺基本不見人,三老爺便是最有話語權(quán)的老一輩。一個孝道壓下來,任誰都不敢說什么。更可況三老爺是師出有名,三太太,實在是罪有應(yīng)得。 然而蕭淑云卻不能這么說,只嘆了口氣,道:“這個家里,誰都知道三太太這事兒,如今她尚能留下一條性命在,已是不容易。到時候去了老宅,便是不能出門,有你照看,料想日子也不會難過。” 只是蕭淑云能想得開,可夏氏和孔軒卻是想不開。 夏氏已經(jīng)不吃不喝好幾天了,氣息奄奄,幾欲死去。孔軒瞧了幾回,立時肝火上頭,又是疼又是恨。 他沒用,可老二有用啊!孔軒想不明白,做甚孔轍卻不拼盡了全力,難道他過繼去了大房和二房,就真不拿自己的親娘當娘看了。 于是,孔軒又去找了孔轍。這回,孔轍不在家,蕭淑云便留了孔軒說話。 “三弟喝茶!” 蕭淑云本是個美人兒,孔軒見她溫切柔和,先就軟了幾分,又見她親手烹茶給自己喝,于情于理,孔軒都不好把怒火發(fā)作到蕭淑云身上去。 “多謝嫂子。”孔軒忙起身作揖。 蕭淑云先坐下,而后笑道:“三弟莫要多禮,請坐。” 等著孔軒坐定,喝了口茶,蕭淑云嘆氣道:“這事兒本不該我多言,只是我瞧著你們弟兄倆鬧得這么個模樣,實在叫人擔心。我心想著,怕是你們男人家都是氣血盛,不好說話,這才留下了三弟,還請三弟聽我一言。” 孔軒便曉得蕭淑云要說什么了,心說家里人都講,他那個二哥最是愛重這個二嫂子,若是能叫這個嫂子從中吹上些耳旁風,豈不是比他說話更強。于是含笑道:“嫂子請講。” 蕭淑云笑道:“說來我在家里也住了些日子,孔家家大業(yè)大,人多口雜,也是聽說了一些陳年舊事的。” 看見蕭淑云意味深長看過來的目光,孔軒驀然覺出了一絲不妥來,然而他卻又生出了好奇來,心說且等著看,看這個女人能說出什么花兒來。于是微笑示意,讓蕭淑云繼續(xù)。 蕭淑云說道:“我聽說三太太實在是個苦命人,含辛茹苦養(yǎng)大了你們兄弟幾個,好不容易二爺出息了,卻又被過繼去了二房和二房,親娘變成了嬸娘,她心里怕是比吃了黃連還要苦。” 見得孔軒沉默不語,面露肅然,蕭淑云話鋒一轉(zhuǎn),說道:“說起嬸子的事,我也有所耳聞,聽人講,三老爺原是準備著,以命抵命——” “你胡說八道!”孔軒立時暴怒。 三老爺?shù)囊馑迹总幉⒉皇遣磺宄皇菦]想到,這種事情,老二那人竟也會和妻室說。 朱嬤嬤原就防著孔軒,一聽屋子里男人的吼聲,立時就沖進去,護在蕭淑云面前,一雙渾濁的老眼警惕地瞪著孔軒,面目上滿是憎惡。 孔軒的耐性瞬時告罄,他也自知失禮,于是穩(wěn)了穩(wěn)情緒,抱拳道:“告辭了。”。 可蕭淑云哪肯他這樣就走了,推開了朱嬤嬤就緊步上前,攔下了孔軒。朱嬤嬤急得一顆心都要跳將出來,喊了一句:“奶奶——”就被蕭淑云厲聲喝道:“下去!” 朱嬤嬤憂心忡忡又不敢忤逆了蕭淑云的話,終于還是一步三回頭出了屋門。 蕭淑云見那孔軒胸前起起伏伏,不禁嘆道:“三弟,都是孝道,二爺他實在是盡力了。你這般逼迫他,他白日焦心,夜不能寐的,身子骨一直都沒好,真把他逼出個好歹,你這心里,當真就不內(nèi)疚嗎?” 孔軒忽然就流出了兩行淚來,他也不是不知道這事兒難辦,只是到如今,若是沒了娘,又還有哪個,心里頭還有他這個人。也就只有娘,還會心里惦記著他,為他爭這個爭那個。 想到若不是他攛掇著娘去鬧騰,也不會到了如今這地步。祖父死了,娘也要被關(guān)進家庵里這輩子都出不來,眼看著這個孔家,就再沒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蕭淑云見孔軒竟是哭了起來,有些著慌,這幾日,她盡是看著人流眼淚了,就去勸慰那孔軒:“曉得你擔心三嬸子,莫要憂愁,等我和你哥去了老宅,必定會叫人穩(wěn)妥照看三嬸子的。有你哥在,絕不會叫人虧待她,叫她受苦。” 孔軒見這個二嫂子形容溫柔,心知這也是個心慈的人,抹了把眼淚,哽咽道:“我也是著急,我好歹大了,可家里還有轅哥兒,他才剛六歲,沒了親娘照看,怕是要吃虧受委屈的。還有月梅那丫頭,也才七八歲,可是要如何是好。” 原是為著這個,蕭淑云笑了。 只聽外頭人說這個孔三爺是個沒心肝的人,一副風流相只顧著自家花天酒地,竟沒想到還能為弟妹cao了這么一副柔腸。 蕭淑云柔聲道:“便是你哥過繼了出去,那也是你親哥啊,有他在,又怎會叫你們兄妹受苦受委屈,你莫要多心,為著這個,再去傷了你哥的心,叫你哥沒法子養(yǎng)好身子,卻實在是得不償失了。” 這話聽在孔軒耳朵里,他的一顆心頓時安慰了不少。 “知道了,那就多謝嫂子費心照料哥哥和母親了。”說著孔軒抱拳作揖,就轉(zhuǎn)頭去了。 出門不多久,花園子里頭就見了孔轍。 孔轍見孔軒兩眼泛紅,雖是埋怨他不知理,無攪蠻纏傷他的心,然而還是忍不住問他:“你哪里受委屈了?” 孔軒抬頭看自家哥哥,卻見他雙眼含憂,分明就是一副愛護擔心他的模樣,心里的有些擔憂,竟是一瞬間都放心了。沒了親娘的照看,有著這個親哥,怕也不會被人欺負了去。便是老四老五當家,也不敢怠慢了他。 “無事。”孔軒搖搖頭,見孔轍面色猶自蒼白,關(guān)切道:“哥哥身子還是不見好轉(zhuǎn)?” 這幾日孔軒的臉就跟雷雨前的天一樣,陰沉沉烏壓壓,再沒聽過他半句可心的軟和話,如今乍然一聽,倒是叫孔轍愣住了。 晃神兒片刻,孔轍回道:“無礙,總是要修養(yǎng)一段日子的。” 孔軒就點點頭:“如此,哥哥可要當心自家的身子。” 兩兄弟這幾日難得聚在一起不吵鬧的,和和氣氣說了一回子話,就各自散去了。 回了家中,孔轍把這事兒當稀奇事說給蕭淑云聽,蕭淑云不由得笑道:“我瞧著三弟啊,倒也不似外人說道的那樣不堪,他這般鬧騰,也不過是害怕嬸子不在,下面的弟妹們受委屈。” 孔轍點點頭:“難為他還惦記著轅哥兒和月梅那丫頭。”悶頭想了想,上前握住了蕭淑云的手:“說是長嫂如母,我過繼出去,原本該是三弟妹照看著他們,只是我瞧著三弟妹不是個能托付的人。”頓了頓,似有些難以啟齒:“她的品性,不是很好。” 蕭淑云明白了,笑道:“夫君是個大量的人,嬌兒跟著我,你再不曾說過半句不愿意的話,我心里很是感激。投桃報李,不若我們?nèi)チ死险桶褍蓚€孩子也一起帶了去。到時候林嬌習文學規(guī)矩,也好有個伴兒。” 孔轍不禁笑了起來,將蕭淑云摟在懷里,半晌,說道:“我心里很是想念如意那丫頭,選個日子,把孩子接回家來吧!” 第097章 孔家的老宅在清河縣鄉(xiāng)下, 離縣城二三十里地, 卻也不近。坐著馬車, 搖搖晃晃了一路,如意和孔轅高興得不得了,一會子就要掀開簾子來看, 一會子又要尖叫,嘻嘻哈哈的, 倒是笑鬧了一路。等著將到村口的時候, 如意受不住困, 就睡了。那轅哥兒一瞧,眼皮子也跟著打架, 就也靠著自家jiejie孔月梅,也睡了過去。 孔月梅雖是年紀小,倒是個細心的,一路上照料弟弟不在話下, 只是一瞧見蕭淑云,就要板著一副面孔,神色冰冷。旁人不曾注意到,蕭淑云卻是從那雙瞳孔里, 分明瞧出了一絲絲的怨恨來。 “jiejie, 好難受。”林嬌耐不住馬車的搖晃,一路都是蔫蔫的。 蕭淑云將她往懷里摟了摟, 柔聲道:“就快到了,你且忍著些點。” 孔家在孔家村的宅子相當大, 依山傍水,修建得跟個小宮殿一樣。林嬌一見就愛得不行,等著去到她的院子,見著滿院子的芍藥牡丹,一聲歡呼就奔去了屋子里。 這院子屋子都是孔轍叫人用心收拾過的,自然每一處都透著精致,蕭淑云見林嬌高興得跟個花蝴蝶一般亂逛,也不去管束她,笑道:“且由著她鬧騰吧!”又交代綠鶯:“你在此處照看她,若是出了汗,記得擦洗換衣,鄉(xiāng)下風硬,莫要著了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