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蕭淑云的眼皮子死死黏在了一處,腦子里頭撕裂一般扯著難受,就在昏昏沉沉將要睡過去的那時候,她心里想著,等著病好了,就要尋了機會,去和東府的大太太,先碰個頭兒看看情況,又再說旁的。 不說蕭淑云這廂只每日里湯藥不斷,慢慢養著病。卻說那一日長安去了之后,那孔轍在蕭府大門口揣了一肚子的疑慮,越想越不對勁兒。 可等著他拔腳去追那送信的人,卻是立在三岔口處,東張西望了一番后,半個人影子也瞧不見了。只得回了府里,預備著先去廖姨娘的院子里問聲安,然后再回院子里去,把箱籠收拾一下,明個兒就出發去宜賓縣尋蕭明山去。 路上卻是碰到了蕭太太岳氏,一瞧見他,就是橫挑眉毛,對他是百般的看不順眼。 孔轍忙束手束腳站好,作揖道:“太太好,給太太請安。” 他很清楚岳氏看他不慣,可心里卻不生惱,但凡是個正房妻室,瞧見了得寵偏房的親戚,大約都不會有好臉色的。 更遑論,那廖氏又是個非常得寵的,得寵到了,明里暗里的給這正妻氣受,那蕭老爺卻是好似瞎了眼睛一般,只裝著看不見。 岳氏果然不理會他,鼻子里重重“哼”了一聲。 孔轍只將頭再垂了垂,瞧起來愈發的溫順和善了。 可孔轍再是有禮,再是溫順,岳氏也是瞧他不順眼兒。 她曉得,這孩子和她的山哥兒好得跟一個人兒似的,可那廖賤人的親jiejie,如今卻成了這孩子的嫡母了,說起來,這小子還要喊那賤人一聲姨媽呢! 這么一想,岳氏頓時又想起了,廖賤人那張千嬌百媚的臉來,由不得怒火上頭,眼神愈發的不善了。 氣氛有些凝重,孔轍雖是有些不舒服,可對岳氏的行徑,卻也十分的理解。 他本身出身不低,家在清河縣里,那也是一方有權有勢的士紳人家,體面得很。 既是士紳人家出身的,家中富貴,男人們少不得就要納得許多的偏房妾室,生出了許多庶子庶女出來,不論正室還是偏房們,整日里都要鬧得不安寧。這些,都是看在了他的眼睛里的。 只是岳氏再是不高興,到底還要忌諱著孔轍的出身,也知道,自家兒子能和這種身份的人結交成好友,就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于是氣呼呼瞪著孔轍好半晌,一甩帕子,也沒說什么難聽的話,走了。 孔轍見得那婦人氣洶洶離開了,搖搖頭嘆了口氣,轉過身繼續往廖姨娘的院子里去了。 廖姨娘雖然三十多了,可因著保養得好,那臉皮子還嫩的仿佛能掐出水來。 今日里她一身兒海棠紅的菊紋半臂,下頭套著一件兒長可曳地的百褶如意紗裙,挽著當下最時興的朝天髻,雖只簪了一根金碧輝煌的鑲紅寶石的蝶戀花金步搖,除了零星的幾朵珠花,再不曾佩戴旁的,可比之方才岳氏的滿頭珠翠,卻是顯得格外的氣質出塵。 孔轍對著廖姨娘作揖:“給姨媽請安。” 說來,他本和這廖氏不該有什么親戚關系的,可前些日子,他才被過繼給了家中大房的孔大太太廖氏,做了頂門梁的嗣子,這廖姨娘是廖氏的親meimei,廖氏成了他的嫡母,叫這廖姨娘一聲姨媽,也是應該的。 廖姨娘知道這孩子是她jiejie的嗣子,以后是要給她jiejie披麻戴孝,養老送終的人,待他自然親近了兩分,偏那孔轍又長得唇紅齒白,兩眼黝黑澄澈,一瞧就是個討人喜歡的好孩子,又情不自禁就添了幾分真心出來,笑道:“快坐下,哪里來的,看這滿頭大汗,再被風給撲了,得了風寒癥可還是了不得的。”說著,就叫丫頭擰來了溫熱的帕子,叫給孔轍擦臉拭汗。 擰帕子的丫頭長得膚白貌美,每日里對鏡貼花黃,左右端詳著自己的那張臉,自然的,就要生出了一顆飛上枝頭的心來。 偏這孔轍也是個美男子,出身又好,一來二去哪能不心動,一身香風的走了來,一面擦汗,一面就要往孔轍身上蹭。 孔轍被那香風熏得頭疼,奪了帕子,似是不經意一般,隨手推搡了那丫頭一把。 那丫頭跌倒在地,一聲嬌啼,回過頭來嬌滴滴看著孔轍,一雙媚眼兒水光潤潤的帶著委屈,瞧著甚是楚楚可憐。 孔轍卻是眼神涼涼,不耐地瞥了一眼,看向廖姨娘:“姨媽,你屋子里怎會有這么笨手笨腳的丫頭,還不快攆了去,再換了心靈手巧的來,沒得在這里礙手礙腳的,討厭嫌。” 那丫頭又羞又氣,臊得臉上通紅,立時爬起來,捂著臉哭著跑了出去。 廖姨娘冷冷瞟了那丫頭一眼,而后轉過臉,同孔轍笑道:“這丫頭本是個好丫頭,人長得好,手腳又麻利,心也細。可人大了,這心也跟著大了,以往都是一門兒心思的想著,怎么去伺候好主子,自然什么都很妥帖。可如今那腦門兒里頭啊,卻是想著怎么往高枝兒上飛去呢,自然就要笨手笨腳起來了。”笑著斟了杯茶推過去:“不必理會她,這是我煮的茶,你嘗嘗看,味道可好?” 孔轍端起來抿了一口,果然不錯,笑道:“聽說姨媽的烹茶手藝師承小莉香,果然是一絕啊!” 那小莉香,卻是靖州出了名的雅妓。 這話果然戳到了廖姨娘的心病來,臉上的笑意不變,眼神卻是變得陰涼,起身端了盤果子過來,擱在小幾上,笑盈盈說道:“今個兒廚房新做的桃花餅,配著那茶吃,倒是味道不錯,你且嘗嘗看。” 孔轍此人,雖瞧著總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其實卻是個心思再細膩不過的人,他敏銳地察覺出了廖姨娘的不自在,暗自思量片刻,頓時恍然大悟。 第010章 (捉蟲) 說起廖姨娘,卻也是個苦命的。 廖家并非貧寒人家,正是貨真價實的書香門第。祖上也是做官的,雖然到了這一輩兒,有些沒落了,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底子卻還是富足的。 若是那一年,乳娘沒有抱著還是小孩子的廖姨娘出去看花燈,或是用心點,莫要貪戀花燈好看,便忘記了廖姨娘,廖姨娘也不會叫拍花子的給拍走了。 廖姨娘丟了后,廖家很是翻天覆地找了一通,自然是找不到的。而廖姨娘被轉了兩道手后,最后因為長得好,被青樓的老鴇給買了去。打小就精心□□著,等著長到了十五,便掛牌子,接客了。 風塵堆兒里浮沉了三年,廖姨娘十八那一年,正好蕭老爺去靖州瓜坊做生意,偏巧就去了那家妓院,一眼就看中了,花名是桃花春的廖姨娘。 于是花了重金買回了家中,做了姨太太,自此后千嬌百寵的養著,兩年后,就生下了蕭老爺的小兒子蕭明澤。 許是時來運轉了,生了蕭明澤的第二年,有回蕭老爺帶著廖姨娘出門兒上香,偏那孔家的大太太廖氏,聽說了這嵩陽城的送子觀音靈驗得很,便車馬勞頓的,從清河縣跑了來,兩下撞了個正著。 那廖姨娘的長相,卻和廖母年輕時候有八分的相似,廖氏一瞧見,先是嚇了一跳,然后就滿心激動地上前去問。 廖姨娘丟的時候還小,旁的也記不住,就記住了自己的姓氏,還有一個模糊不清的女人,穿得一身兒海棠紅的團花褙子,手腕上帶著一彎水頭兒瑩潤的玉鐲子,唇角處,長得一顆痣。 這話一說出口,把個廖氏激動得不行。那廖母的唇角,就長得了一顆痣,年輕時候最喜歡海棠紅的衣裳,也最喜歡戴玉鐲子。于是互通了住址,回家就寫了封信給廖家送了去。 廖家老兩口接了書信,立時就坐上了馬車,從外地趕了來。兩廂這么一相見,廖母又去暗室里,瞧了廖姨娘身上的胎記,果然和記憶中的不錯分毫,頓時抱頭痛哭。 只是廖家不比孔家,雖都是累世的書香門第,可孔家的子弟們,讀書不行的,家中長輩,卻也肯給些資產,叫他們出去自尋門路,發財養家的。 偏廖父是個迂腐不化的性子,家中子弟只許讀書,守著家田莊子過活,再不許出去做了滿身銅臭的經商人,哪里又會看得起,泥腿子出身,如今做生意的蕭老爺。 雖是后頭知道了女兒不但做了娼妓,還給人做了姨太太,心里頭也著實膈應得很,但好歹是自己的骨血,又深覺幼年時候沒看住了她,叫她丟了,原是自己的罪過,于是和廖姨娘說,只要她肯跟著他們回家去,以后青燈古佛還了這一身的孽債,不管后來如何,廖家都一輩子養著她。 可廖姨娘這么個風塵堆兒里打滾兒出來的人,受了那么多年的委屈艱難,又哪里在乎蕭老爺泥腿子出身的商人身份,只要肯待她好,素日里又是錦衣玉食的過活著,她便不求旁的。再者,她一舍不得兒子,二則,也過不得那青燈古佛的清苦日子,便搖頭不肯。 廖父便惱了,只說既是如此,父女緣分便到頭兒了,扯了大哭不止的廖母,就走了。 可孔家的大太太廖氏哪里忍心就再不往來了,這小妹丟的時候,她已經懂事了,以前也是懷里頭抱著,天天親的不得了的親meimei,日日想,年年盼的惦記了那么久,再不肯忘卻的meimei。于是背著廖父,私底下仍有往來。 也正是因著廖氏的那點子不舍,孔轍才有機會結識了蕭明山,再往后,又見著了蕭淑云。 孔轍自知一時疏忽說錯了話,心里就開始不自在了,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吃了兩口糕點,又喝了兩口茶,便起身告辭,匆匆離去了。 徒留廖姨娘,看著案幾上的殘茶果子,悶悶不快了好半晌。 因著孔轍是蕭家的常客,故而雖住的還是客房,卻單獨給他辟出了一個小院子,專門留著給他歇腳的。 孔轍這里才剛進了院子,便見小廝雙瑞正在回廊下急得團團轉,瞅見了他,好似瞧見了天上飛下的鳳凰一般,立時就撲了過去,哭喪著臉哀求道:“好少爺,咱們就家去吧,老太爺都派人催了好幾回了,少爺總不肯回去,也不是回事兒啊!” 孔轍臉一板,不高興了,疾步走在回廊下,怒道:“不回去,叫他們只管鬧去吧,總之我是不回去的。家里又不是只有我一個男丁,一雙雙眼只盯著我瞧做什么。這廂才把我過繼給了大太太,如今又要把我過繼給二房去,我又不是面團子,就隨便他們揉圓搓扁的!” 雙瑞哪里不知道自己主子的不快,可那傳信兒的人走之前可是和他說了,再勸不回少爺,便要把他娘老子還有弟妹全都給發賣了,他一個做奴才的,神仙們打架,就不要殃及他們這些小鬼兒了。 于是連走幾步,跪在孔轍面前,抱住了他的雙腿,哭嚎道:“少爺哎,您就行行好,發發慈悲吧,您再不回去,我家娘老子還有弟妹就要給老太爺發賣了,您瞧著奴才平日里侍候還妥帖的份兒上,就回去一趟,哪怕您回去了就立馬再走了,也成啊!” 孔老太爺的脾性他還是知道的,只怕說要賣,還當真就給賣了。孔轍看著雙瑞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哭得難受,閉著眼狠狠喘了兩口氣兒,得了,就先回去,回去打個照面,立馬就去宜賓縣尋蕭明山去。 * 華容院里,蕭淑云坐在床沿上,一仰脖兒,把藥給喝盡了。 她這病已然好了大半兒了,如今下床走路,都是能行的。再想起夢里頭,那喝不完的湯藥,卻是愈發沉重的病體,蕭淑云心里也是想不通,祁氏能留著她的性命十八年,卻為何忽然就要害了她的性命去。 原以為是因著她撞破了那秘事,祁氏才起了殺心,要害她,如今看來,便是不撞破了那事兒,祁氏也是存了要她性命的念頭。只是不管究竟是為了什么緣故,蕭淑云卻是愈發堅定了,要盡快離開林家的決心。 綠鶯喪著臉,實在不明白,這病還沒好透呢,就非要起來瞎折騰什么,嘟嘟囔囔道:“也不知道有什么要緊事兒,這兒病還沒好,就非要起身去尋大太太。大太太不待見咱們好些年了,奶奶做甚非要去尋了她?不定就要碰釘子了,不給好臉看了,到時候蹭了一鼻子的灰,好沒意思。” 蕭淑云深知綠鶯不是個心中能存住了事情的人,也不同她解釋,只朝鏡中看了看,說道:“多施些脂粉,蓋蓋病氣兒。” 大太太住在東院兒,才分家的時候,兩處院子之間還開了扇月亮門,倒也近些,可后頭鬧出了那要命的事兒,那月亮門兒就被二太太給堵上了,說是怕得東院兒的烏煙瘴氣再污了西院兒的門楣,把個大太太氣得在床上躺了好些日子,后來林志也因此離家出走了,東西院兒的仇,就愈發結得深了。 蕭淑云也知道,這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只是不成想,這才叩響了門,那守門兒的婆子把門拉開一道縫兒,一看竟是西院兒的那位大奶奶,先是一怔,而后見了鬼一般,竟是把門兒給“咣當”一聲閉上了。 綠鶯氣得要死,立時大罵:“做什么呢?看見奶奶來了,話沒說上半句,就把門給關了,你們東府里頭真是好規矩呀!” 蕭淑云抬手制止了綠鶯的繼續怒罵,隔著門扇,拔高了聲音,慢條斯理道:“勞煩阿婆去和大太太稟告,就說我說的,有些陳谷子爛芝麻的舊事兒,爛在心里頭不好受,總是要說出來,擱在太陽底下曬曬,才好做個明白人兒。” 隔了一道門里頭,那關門兒的老婆子聽得這話渾身打了個哆嗦,忙推搡了身邊兒一同立著的小丫頭,小聲道:“都聽見她說了什么吧?”見得丫頭點頭,就又去推搡她:“那就趕緊去告訴大太太聽。” 第011章 林家的大太太姓容,嫁進林家后,生得兩男一女,而那林志,正是她的小兒子。 再過兩日,便是林志的生辰了,容氏一片慈母心腸,今個兒便抽得空閑,親自去了林志的院子里,給他收拾打理著久不見主人的居所。 連翹是容氏最為信任倚仗的大丫頭,手里拿著抹布,浸在水里洗了洗,拿出來擰干,才走過去遞給了容氏。 這本是下人該干的活計,可自打林三爺走了后,這屋子,便一直是大太太親手打理的。連翹之前也是勸過,可是沒用,后來,便也不勸了。 屋子里靜悄悄的,只有輕微的走動聲,半晌,容氏忽然問道:“聽說,她病了?” 連翹先是一呆,而后明白過來,這個她,是指的那個她,便回道:“是的,聽說是夢里頭受了驚嚇,后來又吹了涼風,就得了風寒癥了。” 容氏抹著桌子,心思這日子湊得也怪巧的,再過得幾日志兒就生辰了,她莫不是想起舊事,心中過意不去,以至于憂思成疾? 又過了好一會兒,容氏嘆氣道:“那事兒,說起來也怪不到她的頭上去,那孩子,也是個可憐的。” 連翹輕輕應了一個“是”,心里卻想,那西府的大奶奶,明擺就是個腦子不好使喚的傻子,被人賣了還要給人數銅板的憨貨。偏又固執的要命,偏聽偏信,只覺得二太太竟是個好人。當初大太太也是含蓄地提醒過她好幾次,可惜任憑如何敲邊鼓,那人卻是油鹽不進,憨傻執拗的要命。 過了片刻,容氏又嘆起氣來:“聽說黃家那丫頭,前些日子又生了,又是個大胖小子。多好的姑娘啊,人好看又能生養,可惜,志兒沒那個福分。” 連翹知道,那個黃家的姑娘,當初是大太太看中了,要說給林三爺的妻室。可惜媒人才剛找好,那事兒便鬧了出來。二太太跑到東府里頭一通大鬧,把個林三爺說得再無立足之地了。后來那位奶奶上吊沒死成,把個林三爺愧的,就收拾了包袱,離家出走了。自此后,杳無音訊已是五年有余了。自然的,那婚事也不了了之了。 “說到底,還是那個賤人心腸太壞了。那孩子,也太蠢了點。她若是沒有上吊,志兒也不會內疚到離家出走的地步。如今我也不會,想要看看我的志兒,也看不到了。”容氏說著,便哭了起來。 連翹忙走上前,輕撫住容氏的肩頭,細聲細語地安慰著。而那傳話兒的小丫頭,就是這時候找來的。 那小丫頭原本就是憨的,不然也不會攬下了這棘手的事兒。傻乎乎立在門口,也沒注意到容氏正在哭,就沖著容氏喊道:“太太,西府的大奶奶竟然找了來呢!還說,有些陳谷子爛芝麻的舊事兒,爛在心里頭不好受,總是要說出來,擱在太陽底下曬曬,才好做個明白人兒。”卻是一字不差的,把蕭淑云那番話給說了出來。 這沒眼色的東西,連翹本要呵斥,卻曉得這憨丫頭還是很得大太太喜歡的,便瞪起眼唬著臉:“喊什么呢?去,靠著墻根兒先立好了。” 那丫頭這才瞧見大太太抖著肩頭,恍似哭了一樣,可是挨了訓斥,心里又害怕,扁著嘴巴乖乖去墻角站好,也不敢說話。 這么一打岔,容氏倒沒了繼續哭泣的念頭了,將臉上淚珠擦了,問道:“那丫頭說的什么?西府的大奶奶?她找來干什么?” 因著連翹也沒聽清楚,那丫頭后頭說的什么,容氏便轉身走了出去,見得那丫頭果然好好的靠著墻根兒罰站,就問她:“你把西府大奶奶說的話再說一遍兒給我聽。” 那丫頭果然又說了一遍兒,仍舊是一字不差。 容氏沉默了,她心里其實是怨著蕭淑云的,她再是無辜,可若不是她,志兒好端端的,哪里會惹得一身sao。 便果然是志兒的不是,好歹是血脈骨rou的,他又沒做過什么了不得的過分事情,才十六七的孩子,血性沖動,便看著她的臉面,看在她們平素里交好的份兒上,把這事兒稍稍掩掩,別理會他,過些日子,不就過去了。 可那憨貨,卻偏要說給她那毒心腸的婆婆聽,叫她婆婆抓住了把柄,后頭大鬧出來,她自己個兒臉上過不去,尋死覓活的差點上吊死了,志兒也內疚得要死,也走了。果然,除了那毒婦得償所愿,其他的人,一個也沒得了好處。 容氏捏著帕子,一想起這事兒,心里頭還是惱火得很,也不愿意見蕭淑云,于是同那丫頭道:“你去和她說,就說我說的,既是當初不念骨rou情分,何必這么些年都過去了,又來叫人堵心。以后不必來了,各自安生的好,叫她快些離去,沒得叫人看到了,又要扯起陳年舊事,大家都不得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