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她想好了,祁氏那么的惡毒可惡,是絕對不能輕易放過的。雖然現在,她還不能徹底的和她撕破臉,可在此之前,她也要不著痕跡的,惡心惡心她,叫她心里也不得好過。 菊英有些呆怔,手里拿著素銀簪子,竟是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這根簪子在大奶奶的頭上都簪了七八年了,怎的說不帶就不帶了? 蕭淑云瞟見了銅鏡里頭菊英的遲疑,眼神一涼,探手拿了兩根赤金桃枝攢心的翡翠長釵,往妝臺上重重一放,說道:“就用這個。” 菊英一見主子發火,忙把手里的銀簪擱下,拿起那兩根翡翠釵,比劃著就簪到了頭上去。只是心里卻還是有些惴惴的,眼睛珠子,不時地就要往那鏡面上瞄了過去。 蕭淑云只穩穩坐好,勉強按捺著心中紛迭的思緒,也沒心思去理會那菊英的無禮。 如今事實擺在眼前,那林榕是鐵定沒死的,蕭淑云起先還存了想要去親口質問的念頭,可看了半夜的帳頂子,卻是想通了。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緣故,于她而言,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負心漢。既是負心漢,就配不得她忠貞不嫁的感情。 想她夢里頭守貞如玉做了一輩子的貞節婦,最后卻是被人灌了毒。藥而死,想想實在可笑。這輩子,她再也不要做什么貞節婦了,至于婦德什么的,也都死去一邊兒去。她要好好活著,活得舒心如意,子孫繞膝。 可是這世道,一個沒了娘家做倚仗的女人,想要和婆家硬對硬的鬧,實在是不易。蕭淑云眉頭蹙起,她要捎信回那個家,尋求幫助嗎?想到此處,蕭淑云的心里立時翻滾起了劇烈的厭恨來。 那個家,打從她坐上花轎出門兒的那一刻起,便沒想著再回去。如今她已經離家八載有余,期間不曾寫過半封信回去,家中的人,起先還有書信捎來,后來也是斷了音訊,她猜著,他們許是當她已經死了吧! 默默地嘆氣,蕭淑云看著銅鏡中的自己,慢慢閉上了眼睛。她的心里,一直有個結。不管是和娘家失了聯系,還是她心甘情愿的在這林家做寡婦熬日子,所有的一切,都由這個心結而起。 她無法原諒他們,也無法原諒自己,自己這個,生來就帶著原罪的孽子! 銅鏡里,菊英的眼中漸漸盈滿了訝異的神色。這位大奶奶今個兒可是奇怪了,一起床便板著張臉,如今又瞧得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也不知道是怎個兒了。 細想來,這些日子,她的性子就十分的不同尋常,忽好忽壞的,沒個定性。可家中一切如常,她一個寡婦,清心寡欲的,又沒孩子,會有什么煩惱事兒呢? 菊英心里困惑,便不停地覷眼打量。 蕭淑云雖是閉著眼睛,卻也感受到了那抹灼熱窺探的視線,不時就要往她的臉皮子上瞧,心里一惱,忽的掀起眼皮子,一聲清冷的笑:“你在看什么?” 唬得菊英差點嚇破了膽子,手上握緊了一把青絲,重重往懷里一揪。 疼得蕭淑云身子一顫,登時皺起臉,一只手死死抓住了烏發,捂在了頭皮上。 屋子里的氣氛瞬時間冷了下來了。 菊英想著這位佛爺如今卻是改了性子的,動輒發怒,昨兒個還差點發落了秋影,心一揪,“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不住地叩頭:“是奴婢不小心,求奶奶饒了我,求奶奶饒了我。” 心口處,憋屈著一股憤怒的火。這屋子里的一切,都叫她心生厭惡。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掙脫了這里的束縛,可問題是時機不到,她什么都不曾安排妥當。 不能急,不要急……蕭淑云微閉著眼睛,默默在心里絮叨著。 她心里也清楚,因著這些日子頻頻做的那噩夢,她的情緒已然到了瀕臨崩潰的地步。而詐出了長安的實話后,她就更難忍耐的住了。 只是前車之鑒,絕對不能忽視了去。她不能似夢中那般,才剛聽得了林榕不曾死去的消息,就被憤怒沖昏了頭腦,非要去對峙尋個明白,最后白白的丟了一條性命不算,還連累了林嬌也跟著她一起命赴黃泉。 終于緩勻了氣兒,蕭淑云抬起頭,臉皮上,竟是又恢復了她一貫的和煦慈笑,淡淡道:“無事,起來繼續梳頭。” 菊英偷偷撩起眼皮子,瞧見那副玉雕一般的玲瓏俏臉上,赫然是往日里見慣了的那抹笑,溫婉而親和,登時駭得魂飛魄散。這位奶奶,不會是叫鬼迷了心竅了吧,怎的好一陣兒歹一陣兒的呢? 只是她再也不敢多想,忙爬了起來,努力控制著戰兢的手臂,捏緊了手里頭的楊木梳子。好在她挽發的手藝很好,不多時,便打理好了那一頭烏絲。 蕭淑云對著鏡面左右端詳,滿意地點點頭,而后站起身,揮手退去了正拿著一身顏色暗淡的衣裳,要來伺候她穿衣的丫頭,吩咐道:“去把柜子里頭那一件兒杏黃色繡桃花兒的半臂拿了來。” 看著鏡子里的女子笑靨如花的模樣,蕭淑云眼中的神彩漸漸飛揚起來。既是決定了要惡心那祁氏,不如就從今天開始吧! 而屋子里本就因著菊英的事情,而心中惴惴難安的丫頭婆子們,聽得蕭淑云的話后,登時都驚呆了。 第006章 倒也怪不得下人們驚訝,自打林榕被林家認定已經死了之后,蕭淑云便把那些顏色鮮艷的衣裳,都裝進柜子里鎖了起來。平素里,她只穿素色暗淡的衣裳,便連袖子上多繡了些花草的,她都不肯穿。 頂著眾人驚詫的目光,蕭淑云只不住口地催促著那丫頭,趕緊把她要的那件兒衣服給找出來。而后面色如常地讓那丫頭,伺候著她穿上了這身兒顏色甚是嬌嫩的衣服。 旁的暫且不論,先換身兒顏色鮮嫩的,去惡心惡心那毒婦去!她素日里倒是說得好聽,以往是她傻,都信了去,如今想來,她的那些好聽話兒,都是要反著聽才是。 一時裝扮完畢,蕭淑云瞧著鏡面中的自己煥然一新,不覺心中喜歡,臉上也露出了真心實意的笑來。 圓潤瑩白的指尖輕撫著袖尾上,那朵朵瀲滟奪目的桃花兒,蕭淑云心里暗自下了決心,這輩子,她的人生,從此時開始,就要開始不一樣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蕭淑云轉過身,臉上浮出一抹溫潤的淺笑來:“走,去給太太請安去!” 在曲折深長的抄手游廊上走了一遭,院子里頭的下人,就都看呆了眼去。蕭淑云卻是輕搖著白絹團扇,曼步往二太太的正院里走去。 這林家雖是家大業大,然而如今的兩位老爺,卻都是坐吃山空的主兒。 一個是個戲癡,每日里只知道捧著那些戲子們的臭腳,全然不顧家中的死活。 一個卻是個風流浪蕩性子,家中是客棧,那青樓紅袖館里,才是他的家。 若非是林家娶進門兒的兩個太太都是性子剛強,手段狠辣,只怕這林家,早就敗落的不成樣子了。 只是,這兩位太太既都是性子強硬的,自然是王不見王,相處不下。雖還在一處住著,卻早早就鬧騰著分了家的。 如今這林府大宅院,打從中間兒劈開,東邊兒一半兒給了大房的,另一半兒,就是二房的。 原本蕭淑云和大太太的關系很是親密和睦,只可惜舊年時候發生了一些事情,兩個人最終鬧掰了,如今細算算,她們已經很多年都不曾見過面了。 想起那回子事兒,蕭淑云雙眉間,漸漸攏起了一層淡淡的疑慮。那事兒細想來,里面竟是處處都有祁氏的影子,那祁氏為人歹毒,有她摻和進去,莫非,里面竟另有乾坤不成? 蕭淑云一面琢磨著,一面下了長廊,順著石子小道一路上穿花拂柳的,很快就到了祁氏住著的院子門前。 蕭淑云頓足抬頭,眼前,巨大的黑漆匾額上頭,五福堂三個字正在晨時淡薄的陽光下面熠熠生輝。 這五福堂,名來《書經》,其中五福,一曰長壽、二曰富貴、三曰康寧、四曰好德、五曰善終。 蕭淑云看著那三個字,慢慢笑了起來。那女人爛了心肝兒的一個人,倒是恬不知恥,求得挺多的,真真是貪心不足,什么都想要。 只是,上輩子她是糊糊涂涂的混日子,便是心里知道,祁氏在偷偷的蠶食著她的嫁妝,也盡由著那女人,慢慢的將她的嫁妝一點點,螞蟻搬家一般,都給掏空了去。 如今且先請了早安,等著一會兒回去,便要將她的嫁妝冊子拿出來清點一番,若是缺了什么……蕭淑云倏然收住了笑意,冷冷地收回視線,抬起腳進了大門。 蕭淑云一身光鮮耀眼進得院子的時候,祁氏正安排著一些細瑣事宜,聽得人說大奶奶來了,隨意瞥了一眼,正要轉頭繼續去同下人交代事情,卻是猛地一怔,再抬起眼來,便發現那素來一身黯淡無華的大兒媳婦,今個兒竟是換了一身兒的嬌嫩,不但如此,頭上的簪子也換了,那根一直戴著的素銀長簪,竟是不見了。 那簪子可是榕哥兒給她的,她不是寶貝疙瘩一樣,整天戴在頭上的嗎?祁氏心里莫名一陣不安,旁人不知曉,可她卻是心知肚明,她最怕的,便是這女人哪一天忽然轉了性子,就不肯繼續在林家守寡了。 那樣一來,不但那些嫁妝就要不保,只怕榕哥那里,也要生出事端來了。想起當初榕哥兒答應回去,做洪家上門女婿的時候,提出來的那個條件,祁氏的臉上,慢慢浮出淡淡的憂慮來。 蕭淑云瞅見祁氏細眉微蹙,面帶猶疑不悅,心中就忍不住痛快起來,上前福了福,笑得一派天真浪漫:“兒媳婦給母親請安來了,母親萬福!” 祁氏猛然一悚,而后眼中漸漸變得清明,臉上淡淡地慈笑著,溫聲道:“今個兒這一身兒瞧著倒是不錯,顯得氣色越發好了。” 蕭淑云羞澀一笑:“往日里母親總是勸兒媳,便是守節,也無需那般苛刻自己,大好的年華,總要穿些漂亮衣服,戴一些好看的首飾,才不枉活了這么一遭。以往媳婦兒總是不肯聽,今兒晨起,忽的就想通了。母親說的極是,好好兒的一輩子,怎的也該漂漂亮亮的活著才是!” 這話說的祁氏一噎。 那話的確是祁氏說的,可她里頭的真心,卻是半點沒有,不過是她捏得住蕭淑云的性子,知道她越是那般說,這呆蠢的女子就越是會把身上的釵環卸得干凈,一門兒心思的,在林家安分守己的做寡婦。如今被拿來說嘴,祁氏也沒話可說。 驀然一笑,祁氏拍著手裝著一副欣慰至極的模樣:“這下可是好了,你能想得通,我心里也頗感欣慰,以前每每看到你自苦,我這心里,可真是難受得很。可恨我那大兒,自己命薄如紙便罷了,倒是把你給害苦了。”說著,就抽出了帕子,在眼角處按了按。 便有心腹在一旁勸道:“太太莫要傷心了,總是大奶奶如今都改了,太太該高興才是。” 祁氏就破涕為笑:“可不是,可不能跟以前一樣了。” 蕭淑云看著祁氏裝模作樣,心里直泛惡心,臉上卻是笑得如花怒放,微垂臉頰害羞地嗔道:“母親就不要笑話兒媳以前的迂腐執拗了。” 祁氏瞧著蕭淑云臉上羞澀的笑,心里一慪,立時憋了一肚子的不快來。可她也只能笑著,這模樣給外人看去,才會覺得,她是多么的慈愛良善,再沒有比她更和氣好相處的婆婆了。 蕭淑云裝模作樣完,也沒閑工夫再和祁氏耗下去,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可不能把大好時光白白浪費在了這女人身上,于是福了福,道:“母親忙碌,兒媳就不在這里打擾母親了,這就告退了。” 祁氏也不樂意再瞅見她笑靨如花的模樣,于是笑道:“知道了,你且去吧!” 等著蕭淑云去了,祁氏才揉著胸口陰沉下臉,好半晌,惡狠狠地和心腹說道:“這女人,還是整日里哭喪著臉瞧著順眼。” 第007章 回了自家院子里,蕭淑云直接去了耳房,探望臥病在床的綠鶯。 綠鶯一見著蕭淑云便掉眼淚,哽咽一聲:“奶奶——”便哭得說不出話來。 蕭淑云揮手叫菊英她們退下,自己坐在床前的繡墩上,仔細看了一回綠鶯,見她臉色尚好,只是稍顯疲倦,稍覺安心后,便忍不住叱道:“你這丫頭,明知道我這會子正是用人的時候,你不好好的助我一臂之力,好叫我跳出了這火坑去,卻是躺在這里,生什么勞什子的病。你這般病怏怏地躺上幾日,再哭哭啼啼的掉幾滴眼淚,難不成我的日子就要不一樣了嗎?” 見綠鶯哭聲漸緩,眼中似有思慮,蕭淑云繼續道:“你是我的心腹之人,打小就跟著我,自打奶娘去了后,我也不中用,渾渾噩噩的,就叫那毒婦把我身邊兒的得力之人,一個一個的,竟都剪除了去也是渾然不知。” “你且瞧這華容院里,除了你,如今我又能信哪個?不都是后頭太太給添補上來,補了空缺的。這檔口兒,你不說提起精神頭兒,同我一道精打細算一番,看下一步如何走,就自己個兒生病偷懶兒去了,獨留我一個,晚上睡不著覺,連個說話兒的人都找不到。這便是你的忠心不成?”說著,心中發酸,眼圈微濕,于是抽出帕子按了按眼角。 綠鶯聽得主子這番話,心里又是恨,又是難過,又是痛,又是內疚,抹了一把淚,哽咽道:“奶奶放心,奴婢一定會好好吃藥,也不會再由著自己的性子去,再加重了病情。等奴婢好起來,便和奶奶一起,好好計劃著怎么逃離這林府去。” 蕭淑云見她雙眼爍爍,和方才她進來時,一派的萎靡不振相比,倒好似換了個人一般,心滿意足地笑了笑,說道:“既是如此,你且自己個兒好生休養著,等我得了空兒再來瞧你。” 綠鶯忙點頭:“好,奶奶只管做自己的事情去,無需擔心奴婢。” 這廂回了屋去,蕭淑云不許人在跟前伺候,自己躺在軟榻上,悶頭又想了半日。她原是打算請安回來便清點了嫁妝的,可現在她卻是改了主意。 她在此地畢竟是力單無依的,空有一番氣性,卻是怕得還沒鬧騰起來,祁氏那里便得了消息去,再惹了那毒婦動了殺心,就不妙了。這畢竟是她的地盤兒,她不能像夢里頭那樣,被她悄無聲息地弄死了。這事兒,還須得從長計議才是。 這般想了想,蕭淑云起身去了隔壁的書房坐定,在案桌上鋪了信紙,研好墨提起筆,心頭一滯,卻是寫不下去了。 想起了她的父母雙親,還有那些哥哥jiejie,蕭淑云的心里,就好似塞進去了許多的針刺來,扎得她的一顆心,疼痛難耐,再不能安寧下來。 她自來性烈又執拗,知道了那回事后,不亞于晴天霹靂,便是父母親一向待她視若珍寶,她也無法再面對他們,只覺她的存在就是個恥辱,每天都過得生不如死。 那時候的她還不曾出嫁,在家中的每一日,于她而言都是無盡的煎熬,她只想逃離那個家,遠遠的逃離開,再也不回去了。那些度日如年的日子,便是此時想起來,蕭淑云也只覺心情激蕩憤慨,根本就沒辦法平靜下來。 心里波濤翻滾般糾結一片,蕭淑云將毛筆擱置在筆枕上,起身踱步往窗戶那里走去。一把推開了窗子,外頭,幾株杏粉正花枝招展地迎風搖擺著。 她也想得很明白,若是只想著離開了林家去,卻也容易得很,收集些細軟之類的,帶著綠鶯直接逃離了林家。以后四海為家,不論哪個犄角旮旯,總會有她活命的地方。 可是她不甘心,她嫁進林家的時候,家中給她陪嫁的八百畝良田,可都是上好的田地,每年都會有大筆的銀子,還有出產的各種活物送了過來。 還有那些鋪子,都是娘家花錢在這里給她置辦的,如今都是下金蛋的老母雞,就這么白白給了祁氏,她不甘心!絕對不甘心!特別是想起那夢中,她被祁氏活活毒死的那一幕,她就沒法子灑脫的將這些東西都留給了祁氏去。 蕭淑云猛地轉過身來,靠在窗子上,目光沉沉地盯著虛空中的某一處。 林家如此可惡,她不能就這么白白的便宜了他們。貪了她那么多的銀子,必須得給她吐出來。再者,她也不能就那么灰溜溜靜悄悄地跑了,祁氏那種人,只怕她前腳跑了,后腳她就要一個屎盆子盡都扣到了她的頭上去。 只要一想想,祁氏霸攬了她的私財嫁妝,還能有個好名聲富富貴貴的活著,可她卻要成了過街老鼠,人人都能罵一句yin。貨蕩。婦,她就沒法子心平氣和! 想到這里,蕭淑云不再猶豫了。寫了信,拿了紅蠟封住,蕭淑云叫人喚了長安進來。 長安正在馬棚里頭清理糞便,聽到蕭淑云喚他,登時面色變得慘白起來。他就知道,這事兒叫奶奶知道了,這日子,便再也安寧不了了。 將手里的活兒放下,長安去到木板搭起來的窩棚里頭清理了身子,又換了一身兒干凈的衣服,立在原地長長舒了口氣,而后轉過身,就往蕭淑云的華容院去了。 長安心里想得清楚,不管如何,這輩子他最對不住的就是奶奶了,既是奶奶知道了,不管奶奶如何做,他都會幫著她的。 弓腰垂手的去了華容院,進得正廳,長安一抬眼,便瞧得蕭淑云坐在太師椅里,正襟危坐一派肅然,忙小碎步走上前跪下磕頭:“奶奶萬福。” 蕭淑云如今瞧見長安,覺得他是又可恨,又可憐,默了片刻,低聲道:“起來吧!”舒了口氣,緩緩道:“我要你去嵩陽城我娘家幫我送封信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