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千歲憂:“木jiejie,為什么非要記得段譽哥哥跟你曾經有過婚約的事情呢?” 木婉清一怔,緩緩地走到千歲憂坐著的窗臺前,后背靠著旁邊的墻,“我也不想的,可是師父從小就跟我說,第一個看到我臉的男人,就是我的丈夫。我心里,像是認定了這件事情似的。我其實……一開始對段郎沒什么感覺,我對他很壞,還用黑玫瑰拖著他走。你知道黑玫瑰嗎?” 黑玫瑰是木婉清的坐騎,黑色的駿馬,非常通人性。可是黑玫瑰是在馱著木婉清和段譽逃命時,墜落山崖死了。那時要不是木婉清施展輕功拎著段譽借力飛上山崖,他們也會跟著黑玫瑰一命嗚呼。 木婉清嘆息,“其實我和段郎,還不如那時候跟黑玫瑰一起墜落山崖死了。如果那時死了,就沒有后來的這些許多事。” 千歲憂:“木jiejie,你現在還經常想著這些事情嗎?” 木婉清搖頭,“已經有好幾天沒想起來了,可今天看見花滿樓,就想起來了。” 千歲憂沉默了片刻,然后斟酌著言辭跟木婉清說道:“木jiejie,有的事情多想無益。我并不是要說你師父的不是,但你有沒有想過,當初你的師父如果發現有了你之后,別再去想段譽哥哥的父親,別想什么天下男子多薄幸,好好與你一起生活,到大理去玩也好,到中原來游歷也好,總歸是比她讓你蒙著個黑面罩住在幽谷中要好的多的。” “可她一直在想著段譽哥哥的父親,還跟你說天下男子多薄幸。可你師父說的也不對,你看花家哥哥,他多好啊。” 木婉清沒有說話,在她心中,花滿樓也確實是一個隨和可親的人,只要靠近他,好像滿心的煩躁都會消失。 花滿樓身上那種安靜的感覺,會感染別人,令別人躁動的心不由自主地靜下來。 千歲憂看向木婉清,也不想再在這些事情上多說什么,于是就跟木婉清說她明天要和喬峰一起去霍休的水閣赴宴。 木婉清:“那霍休便是青衣樓的樓主嗎?” 千歲憂:“我也不清楚,喬峰說青衣樓的樓主姓霍,陸小鳳又說青衣樓的樓主很有錢,既有錢又姓霍的,大概就是霍休吧?” 木婉清聽了,叮囑道:“那你明天去的時候,多帶幾瓶蜂蜜。” 千歲憂聽到木婉清的話,樂了,“帶那么多蜂蜜做什么?” 木婉清臉色一本正經的,語氣也很認真,“如果霍休是青衣樓的樓主,肯定不懷好意。你多帶幾瓶蜂蜜,到時候召喚蜜蜂會方便些。要是霍休欺負你,就讓蜜蜂蜇死他!” 千歲憂聞言,頓時笑不可仰。 兩個年輕的姑娘正在說得高興的時候,忽然門砰一下地被撞開。 床上睡得正香的小洪七都嚇得動了一下,小神雕見狀,小翅膀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洪七翻了個身,咕噥一聲,繼續夢周公。 千歲憂眉頭一皺,微微側頭,向來帶著笑意的眼睛此時冷冷看向門外。 站在門口的是穿著一襲白色中衣的上官雪兒,她的頭發散了下來,腳上鞋都沒穿。 還不等千歲憂興師問罪,上官雪兒就搶先一步說話了。 “千歲憂,我在jiejie的化妝盒里,發現了一些不得了的東西!” 第043章 霍休在自己的水閣中設下酒宴。 水閣是建在一個偌大的人工湖上, 四面環水,湖中種滿了蓮花。 可惜, 如今已是深秋, 蓮花早就連同葉子一同枯萎, 徒留一片平靜的湖水。 夕陽的余光照在湖面上, 波光粼粼,偶有飛鳥輕點水面飛過,點過之處,泛開陣陣漣漪。 一襲紅衣的少女走在喬峰和花滿樓中間,那雙清亮又漂亮的眸子正在四處打量著。 湖上水閣,湖邊四周皆是樹林。 喬峰和花滿樓在她的兩旁,一左一右,一人英俊剛毅,一人溫潤如玉, 千歲憂覺得自己可真是太拉風了! 在幾人的前方, 是一個瘦弱的老頭在引路。 千歲憂問前方的老頭, “陸小鳳來了嗎?” 前方的老頭并不說話,只是一聲不吭地引著他們通過九曲橋,到達湖中的水閣上。 霍休果然是個雅人, 水閣之中四面的窗紗都已經卷起,在中間的是一個紅木的飯桌, 擺在飯桌前的椅子,椅背上有著精致雕花。 千歲憂對古玩兒這些事情并不精通,但前一天才聽陸小鳳說霍休賣一張椅子的錢, 就夠一個普通人揮霍八輩子了,不免有些小心翼翼。 千歲憂:“聽說霍休用的東西,隨便一件都價值連城。我是窮人家的孩子,怕不小心碰壞了賠不起,我該留在家里等你們回去的。” 喬峰聞言,莞爾地看了少女一眼。 這時,帶他們到此間的瘦老頭回過頭,他的雙目十分有神,他的目光掃過千歲憂,笑道:“姑娘放心,我家主人既然請你到此間做客,定然不會與你計較那些身外物的。” 千歲憂望著那瘦老頭,眨了眨眼,說道:“我不信,此間的主人到如今還鬼鬼祟祟,裝作仆人的模樣,顯然對我們心有防備。他說不會與我計較,誰知道會不會其實他是表面一套,背地卻是另一套?” 那瘦老頭聞言,微微一怔。 站在少女一側的花滿樓也是面帶微笑,只見他朝那瘦老頭抱拳,笑道:“花家七童,見過霍先生。” 瘦老頭仰頭哈哈大笑,說道:“我還以為除了陸小鳳,沒有人會認得我了。” 喬峰:“閣下之名,江湖黑白兩道,人人皆知,何愁無人不識君。” 霍休聞言,又朗聲笑了起來,“丐幫喬幫主,久仰。” 喬峰:“在下已非丐幫幫主,也不是丐幫弟子,閣下不如直呼我的名字,令我來得自在些。” 霍休聞言,眼角微挑。 眼前這個高大年輕的男人,其實是個契丹人。如今大宋與契丹勢不兩立,他本該在身世曝光后,從此身敗名裂。可他并沒有,他劍走偏鋒,主動坦白身世,并且將前來找茬的西夏一品堂打得屁滾尿流地離開了大宋。 自無錫惠山丐幫與西夏一品堂之約后,喬峰在中原的名聲并沒有因為他的身世而一落千丈,反而比從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霍休望著喬峰,忽然說道:“喬幫主,不,你方才說不能成你為喬幫主了。喬峰,你自杏子林中向丐幫自請退位,要去將你的身世查個水落石出,如今怎會到此來呢?” 喬峰微微一笑,“我的身世自然是要查的,不過我為何到了此地來,閣下不應該比我更清楚嗎?” 霍休搖搖頭,“我最愛結交天下英雄豪杰,你又是個人人都夸獎的忠義之人,我想要結交你十分正常。我知道你到了此地,卻不代表我清楚你到此地的目的。” 千歲憂望著霍休,嘻嘻一笑,說道:“我們是為了找青衣樓的樓主而來。” 霍休像是聽見了什么笑話似的,“小姑娘,東西可以亂吃,但話不能亂說。我這次要請諸位赴宴,并非是為了什么青衣樓。” 喬峰墨眉微挑,沉聲說道:“愿聞其詳。” 霍休卻并不說自己為何要請喬峰等人來此,他只是問:“陸小鳳呢?他為何不來?” 千歲憂彎著雙眸:“陸小鳳去找朱停了,他說難得閣下設宴邀請他,他很高興。但是水閣這個地方,如果朱停能陪著他一起來,他心中會覺得更高興。” 霍休:“……” 朱停,江湖人稱老板,精通各種機關之術。傳說這世上沒有朱停破不了的機關,霍休從未見過朱停,但久仰他獨步天下的機關之術。 千歲憂看著周圍,水閣建在湖中,四面都是窗戶,難以想象這里能有什么機關。 少女看著,不免好奇,問道:“你的水閣中,到底設了什么機關?陸小鳳說你比自己的性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像你這樣的人,即便是要跟家人吃飯,或許都會藏一把刀在你的懷里。” 霍休臉上的笑容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消失,此時此刻,他臉上五官緊繃著,看得出來并不愉快。 霍休:“陸小鳳竟然連這些話都告訴你們?” 花滿樓臉上帶著微微的笑容,“只因我們之中,只有他才認得你。你的請帖來得太是時候了,上官大人。” 霍休板著臉,“你說什么?我聽不懂。” 喬峰望著霍休,徐聲說道:“花滿樓說的上官大人,是五十年前將金鵬王朝的財富帶走之人,叫上官木。” 霍休聞言,愣了半晌,然后嘆息。 “你們果然是一群聰明的年輕人,我本還想等陸小鳳到了之后,逼他許下承諾永不插手金鵬王朝之事,并將此事爛在肚子里永不外傳,就放你們一條生路的。” 千歲憂站在喬峰身旁,臉上的神色很是懷疑,“在我們知道了你和金鵬王的關系之后,你會放我們一條生路?” 霍休點頭,“不錯,只要你們聰明識相,我當然會放過你們。你們知道的,我已經老了,活不了多久。當今武林雖然人才濟濟,但像你們這樣出類拔萃的年輕人,已經是鳳毛麟角了。我是個惜才之人。” 喬峰:“你邀請我們來的時候,已經知道我們在懷疑你了?” 霍休點頭,“丐幫不虧是天下第一大幫,無縫不入。我年輕時的事情,甚少有人提起,即便是提起,不過也是隨口一問。但大智分舵的舵主,忽然召集了分舵弟子,要打聽我年輕之時的事情。任何一個人,都會覺得奇怪的。” 霍休的話稍稍停頓,又徐聲說道:“更何況,喬幫主不是前兩天才去將這招人喜愛的小姑娘,從上官飛燕手中帶出來嗎?” 喬峰只是笑了笑,并未說話。 他們并不意外霍休認得上官飛燕。 這當然不意外,因為昨晚千歲憂和木婉清快要睡覺的時候,上官雪兒那個小姑娘火急火燎地一腳踹開她的房門,說她發現了了不起的東西。 小姑娘手里拿著一粒彈丸大小的東西,跟千歲憂說那是上官飛燕收到的情書。 那個彈丸大小的東西,其實是上官飛燕特別制成的。那是一種很特別的紙,遇水會自動縮成一個小球,看著并不起眼。可如果放在燭光下烤熱,那一個小球就會自動松開,可以展開成一張紙。 那張紙上,是一個男人給上官飛燕寫的信,落款是個霍字。 誰也不能保證落款是個霍字,就能說那是霍休。畢竟,珠光寶氣閣的總管霍天青也姓霍,并且年輕英俊,還是天禽老人的孫子。 可誰讓上官飛燕的尸體附近,留下了青衣樓的人獨有的信物呢。 天禽老人是江湖天邊的傳說,武功高聲望高,他的孫子要是辦一個什么青衣樓,估計不用武林中人去聲討,天禽老人頭一個把他的腿給打斷。 而且青衣樓建立已久,背后龐大的財力,并不是一個幫珠光寶氣閣打工的霍天青能杠得住的。 最關鍵的,是那封信上所寫的內容,除了綿綿情話之外,還有提及當年金鵬王朝剩余兩份財富在何人之手,等陸小鳳和花滿樓上當后,那姓霍之人又指點上官飛燕要如何將兩人哄得團團轉。 四大家臣,上官瑾已經去世。 剩余三人,其余兩人一人是珠光寶氣閣的閻鐵珊,一人是峨眉派掌門人獨孤一鶴。這兩人在關中名聲如日沖天,定然不想昔日背叛舊主的丑事被翻出來。 巴拉巴拉。 信上所言之事,說的都是如何對付閻鐵珊與獨孤一鶴,對令一個舊臣卻絕口不提。 最關鍵的,是最后一句話—— “此事得成,吾之飛燕便是樓主夫人。從此往后,武林黑白兩道,人人敬畏你。天下之大,任爾翱翔。” …… 將手中的線索整一整,理一理,也就不難猜出霍休就是當年的上官木。 畢竟,五十多年前的年輕人,如今也該是七老八十的年齡了。七老八十的姓霍老頭,有財富有心機,還怕自己如今擁有的名聲會毀于一旦……這樣的人,除了霍休,還能有誰。 此時天色已晚,水閣中的蠟燭已經被人點著。 千歲憂將扣在手掌心的一個小球取出,放在燭光之上烤了片刻,隨即展開遞給霍休。 千歲憂:“上官飛燕也算是個聰明的姑娘,可她居然對你言聽計從,真是令人意外。” 霍休并未接過千歲憂遞過來的紙,他慢悠悠地坐下,甚至為自己倒了一杯酒,“年輕漂亮的姑娘,總會以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所有的男人都該為她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