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第62章 甜度62% 陪景寶去云城治病的事情定下來后, 遲硯一直在找機會跟孟行悠攤牌, 可一直也不知道怎么開口。 一天拖一天,暑假轉眼要到頭, 離開學只剩下一個星期。 遲梳做事向來雷厲風行,在景寶住院的這段時間里, 已經安排好了云城的一切。 房子醫院學校,保姆司機護工家庭醫生……事無巨細,能想到的甭管能不能用上全給安排了一通,生怕遲硯一個人在那邊應付不過來。 遲硯一開始還說過幾次, 沒必要這么夸張,可是發現遲梳完全聽不進去之后, 也由著她折騰了。 既然這樣遲梳能圖個心安,家里差人不差錢, 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吧。 萬事俱備,只等景寶情況穩定, 即刻就能離開。 周五晚上,景寶吃完飯前說想玩拼圖, 遲硯讓護工照看著,打車回家拿。 出門匆忙, 回病房后打開盒子, 遲硯才發現拿過來的是孟行悠送景寶的那一套拼圖。 景寶生病期間一直抵觸見人,遲硯提過兩次讓孟行悠來看看他, 都被他激烈拒絕了。 這一下子看見孟行悠送的東西, 景寶的笑意僵在臉上, 小手懸在半空中,伸手來拿不對,不拿也不對,像是內疚自責。 遲硯愣了愣,默不作聲把拼圖倒出來,鋪在地攤上,對景寶說:“讓哥哥回家跑一趟,現在又不想玩了?” 景寶搖搖頭,把手放下去:“沒有,想玩。”說完,他磨磨蹭蹭坐過來,撿起地毯上一塊拼圖碎片捏著玩,想問又有點不敢問,說起話來結結巴巴的:“哥哥,悠崽她……那個……她知不知道……我們要……要去……” 遲硯知道他想問什么,直接回答:“她還不知道。” 景寶聽完愣住,問:“哥哥不打算告訴她嗎?” 遲硯把盒子放在一邊,臉上沒什么表情:“要告訴。” 遲硯彎腰坐下來,拿出手機本想看看時間,摁亮屏幕一臉好幾條孟行悠的信息,他目光微動,手指卻沒點開通知看內容。 景寶離得近,屏幕上的內容沒能逃過他的眼睛,見遲硯拿著手機不動,他垂下頭,過了幾秒又抬起頭,一把搶過遲硯的手機點開消息遞給他看:“哥哥,悠崽找你,你別不回她,她會不開心的。” 遲硯垂眸,屏幕上的幾條消息盡數落入他眼底。 ——“我后天最后一天上課,快開學了,有沒有時間出來見一面?” ——“我還是想去看看景寶,他情況怎么樣了?” ——“你最近都沒怎么理我,你發現了嗎?” ——“得虧我脾氣好,看在景寶的份上不跟你計較。” ——“開學你給我等著,我很不爽,特難哄好的那種。” 不能再拖了。 再拖下去,他是什么混蛋。 不告而別?還是讓孟行悠從別人嘴里聽見她要轉校的消息? 哪種都不可以。 必須由自己親口對她說。 再難開口,都要說。 遲硯將手機鎖屏,單手撐著后面從地上站起來,對景寶說:“你先自己玩,哥哥出去打個電話。” 景寶點頭應下,遲硯走了兩步還沒到門口,景寶猶豫片刻,還是出聲叫住了他:“哥哥。” 遲硯回頭,這段時日休息不好,疲憊倦意都掛在臉上,他皮膚本就偏白,現在看著沒血色近乎病態,景寶心里更酸了,憋了好幾天的話,終于說出了口:“哥哥,我可以不要你陪。” 遲硯一怔,站在那里看他:“為什么不要哥哥陪?” 景寶咬咬牙,握拳從地上站起來,卻沒看遲硯的眼睛,低頭說話聲音都是往下沉的:“我一個人也可以,jiejie安排了很多人照顧我,哥哥你還要讀書上課,你不用跟我一起去。” 遲硯看著景寶,景寶看著地毯,兄弟倆一前一后一高一矮,對視了有半分鐘,遲硯嘆了一口氣,抬腿走向景寶,蹲下來按住他的小肩膀,耐心地問:“那哥哥問你一個問題。” 景寶還是垂著頭:“哥哥問。” “安排了很多人照顧你,那些人,是什么人?” 景寶不太明白,抬起頭來懵懵懂懂地說:“就……護工阿姨司機叔叔啊。” “護工阿姨司機叔叔是景寶什么人?” “是……是……”景寶實在想不出什么詞語來,只能說,“不知道。” “他們不是景寶的親人,他們照顧景寶只是完成工作。”遲硯說。 景寶愣住。 遲硯看著景寶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但哥哥是你的親人,照顧你是應該的,你明白嗎?” 景寶一下子就哭了,眼淚從眼眶里涌出來,他撲上去抱住遲硯的脖子,又自責又懊惱:“都是我的錯,讓哥哥jiejie還有舅舅都cao心,哥哥我不想你不開心,你好久都沒笑過了……對不起,哥哥……都是我不好,我為什么總是生病,我不想再生病了……” 景寶小小年紀經歷得比別人多,遲硯一直知道他是個心思重又敏感的孩子,這種哭聲不管聽過多少次,仍然揪心。 遲硯心里酸到不行,但景寶能哭,他不能哭。 遲硯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景寶的背,輕聲道,是安慰景寶也是安慰自己:“你沒錯,你以后也會跟大家一樣,生病很快就好。” 安撫好景寶,從病房出來又是半小時之后的事情。 孟行悠發過來的消息還停留在開學那一條,遲硯推開安全通道的門走進去,握著手機沉默了很久,最后直接撥通了孟行悠的電話。 孟行悠洗完澡出來聽見手機在響,扔下毛巾直接撲在床上,抓過手機,看見來電顯示,嘴角忍不住往上揚,劃過屏幕接聽,難掩興奮對那頭說:“男朋友你終于有空給我打電話了。” 晚上病房區很安靜,安全通道的門一關,連光線都是從門縫下透進來的。 遲硯許久沒聽見過孟行悠的聲音,不知是不是環境使然,這一瞬間無數種情緒涌上來,竟讓他說不出話來。 電話那頭一直沒人說話,孟行悠以為是自己房間信號不好,從床上跳下來走到陽臺,又說:“你聽不到嗎?唉,什么破信號……” 遲硯出聲回答:“聽得到。” 孟行悠聽了一愣,反問:“你聲音怎么這么啞,感冒了嗎?” 遲硯清了清嗓,重新說了一句,無奈聲音也沒好到哪里去:“沒休息好,你在做什么?” “剛洗完澡,你呢?” “在醫院,陪景寶玩了會兒拼圖。” “是我送的那個嗎?” “是。” 聊到景寶,孟行悠順嘴問:“你看我給你發的微信了嗎?我后天上完課就沒事了……” “復習得怎么樣?”遲硯有些害怕聽見她后面的話,略著急地打斷,覺得不妥又補了句,“有沒有把握進重點班?” 孟行悠笑了笑:“當然有啊,沒了文綜,少了三科拖我后腿,重點班小意思。” “還有英語和語文,別太放松了。” “我知道,所以我不是在補課嘛,我感覺兩科考個七八十還是可以的,加上其他科目,六百分也有了,問題不大。” 說道分科的事情,孟行悠就想到開學,太久沒見到遲硯,這是她最近唯一的盼頭,說起來有點停不下來:“我跟你說,今年學校把高三全部弄到文科樓去了,你們文科班只能過來我們這邊擠,你之前說的什么異地,不存在的。” “我感覺文重和理重說不定在一層樓,四舍五入我就在你隔壁,下課你就能來找我,其實也沒什么區別。” “你最近這么忙有沒有看書啊?你可要好好看,不然進不了重點班,你可要跟我隔一層樓了,我們這種重點班的學霸是不會屈尊去跟你玩的。” “我從來沒這么期待開學,這暑假過得還不如上課呢,我一開學又要上競賽培訓了,九月份有省賽,你女朋友這么忙,你有什么想說的嗎?” “對了遲硯,高一你借我的鋼筆我還沒還你,這兩天出來我帶給你,那支筆……” 一句又一句,全是孟行悠對開學的憧憬,每個字都像是一塊石頭砸在遲硯的身上。 他不覺得痛,只覺得自己是個十惡不赦的混蛋。 遲硯閉上眼,橫下心第二次打斷孟行悠的話,聲音沉重又嘶啞:“孟行悠,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孟行悠話說一半,情緒還沒收回去,笑著問:“什么事?” 遲硯一口氣說出來:“我要轉學了。” 五個字說完,兩個人陷入長達一分鐘的沉默。 孟行悠跟被人從從頭到腳破了一桶冰水似的,先是腦子蒙,然后怒火涌上來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不到哭的份上,但是笑也笑不出來。 孟行悠用盡所有腦細胞也沒想好該擺出什么表情來,她干笑了兩聲,不知道是在笑自己還是笑遲硯:“你要轉學?轉到哪里去?” 遲硯的思緒漸漸回籠,準備好好跟她說這件事:“去云城,我想了很久要怎么跟你說,其實——” 孟行悠感覺自己的理智快見了鬼:“你想了很久,所以你這段時間不主動找我,就是在想怎么跟我說,你要轉學?” 孟行悠地理學得很一般,她用很一般的能力快速在腦子里過了一遍這個城市,非常好,跟元城一南一北,順便還跨了一條江。 你還挺能轉的,你怎么不轉到外太空去,還能坐個宇宙飛船,多厲害啊。 遲硯知道她是真的生了氣,著急起來有一句回一句:“之前景寶情況很不好,忙得抽不開身,轉學的事情也是臨時決定的。” “你天天看我跟你說開學怎么樣,你就在那琢磨怎么跟我說你要轉學,不行,我現在覺得我就一傻逼。” “孟行悠,你冷靜一點聽我說。” “我冷靜不了,我現在恨不得跟你打一架。” 孟行悠記不得自己多久沒有對別人毫無收斂地發過脾氣,憤怒委屈沖昏了頭,她也沒空琢磨,想到什么說什么:“遲硯你耍著我玩呢?是,是我先喜歡的你,是我第一次見面就跟你要微信,是你拒絕過我一次,可你也不能這么玩我啊,我跟你真情實感談個戀愛被你這么玩?我欠你的嗎?” 孟行悠一句話接著一句話扔過來,遲硯難以招架:“我沒有玩你,我就是怕你生氣,一直在想怎么跟你說比較合適……” “你要轉學這件事,你說破天、說出花、說得明天太陽都不升起了,都他媽不合適!!!” “你之前怎么答應我的?你說你跑不了,你就在這。”孟行悠越說越大聲,到后面幾乎是帶著哭腔在吼,“我說了不要我一回頭一轉身,你就不在了,你要一直看著我,你現在就這樣看著我的?遲硯你就是一個騙子!” 遲硯眼眶也紅了:“悠悠……。” “你別這么叫我,咱倆還談什么戀愛,我最討厭異地戀,我最討厭別人騙我!” 孟行悠哭得都快看不清眼前的東西,聲音也吼啞了:“你愛轉到哪轉到哪,我孟行悠又不是非你不可,我又不是非要跟你談這個破戀愛!” 孟行悠說完最后這句話,握著手機跌坐在地上,抱著膝蓋哭得雙肩直抖。 她這輩子都沒受過這種委屈。 只有她一個人在期待開學,在想著要見他一面。 結果全是空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