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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國夫人在線閱讀 - 第40節

第40節

    如果皇后比皇帝還大三歲,恩寵斷得太早,只怕會有被廢之虞。

    蘇鈴看蘇阮附和自己,本來還有些猶豫的心,終于定了,“再說,圣上更傾向寧王,對吧?”

    “對啊,上次圣上叫寧王夫妻去赴宴,阿姐不是看見了嗎?”

    “那娘娘有同寧王妃提起玉娘么?”

    “還沒吧,事情還沒定呢,不急。”

    現在就說了,萬一最后寧王沒入主東宮,豈不尷尬?

    蘇鈴更放心了,“也對,我還是安心等娘娘的消息。”又寬慰蘇阮,“你也別把這事放心上,林家要是有下一步,早晚會走。”

    蘇阮也這么想,他們這次不知底細,辦了件出力不討好的事,肯定不會就這么完了,一定還有后續。

    果然,中秋剛過,林夫人就送了帖子來,蘇阮特意在家等著,又跟付彥之打了招呼,讓他這日別過來,免得撞上。

    林夫人登門以后,沒多說閑話,很快就進入正題,“那日聽說夫人根本不知道有這么個遺腹子之后,我真是寢食難安,總覺得自己辦錯了事,也不敢同相公講,忙先把張家來的人截住了,仔細盤問。”

    原來蘇阮她們沒猜錯,孩子就是張夫人那個來投奔的侄女生的,生下孩子后,聽說張敏中已死,那杏娘跟張家要了筆錢,就又改嫁了。

    張夫人自己帶著孩子,同兒子們回原籍給丈夫守孝。去年出了孝,幾個兒子想分家,也好拿著錢進京活動,謀個起復。張夫人也同意,但她想將家產平分,給那孩子一份。

    “這幾兄弟便不那么樂意了。本來家產就是有數的,兄弟好幾個,分到各人手里已沒有多少,還給這么個小孩子分。于是最大的那個就出來說,侄子他們養著,以后大了讀書考科舉,他們幾兄弟管,家產就不給他分了。”

    蘇阮聽了就笑:“張夫人肯定生氣了。”

    林夫人點頭,又驚奇:“我覺著這話也沒錯處啊!她生什么氣?”

    “您不知道,早先張縣公懼內,張夫人在家中,一向說一不二,只有我那命短的前夫仗著最年幼,敢違逆她一二。”

    “這么說,她生氣的,是兒子不肯聽話?”林夫人失笑,“她也不想想,張縣公的孝期都過了,兒子們怎么可能還同從前一樣,對她唯命是從?何況事關家產。”

    “是啊。”蘇阮嘆息一聲,又問,“所以鬧了半天,說有人盯著家產,竟是她自己的兒子么?”

    “不,這話一開頭就是假的。實情是,母子爭執不下,家產一時就沒分割,幾兄弟本來對張敏中還有的一點兄弟之情也沒了。他自己畏敵出逃,死得不光彩,還把父親也氣死了,居然留下這么個孩子……”

    林夫人說到這里一拍手,“于是就有人想到,事情的關鍵就在這孩子身上。這孩子的生母,原是個丈夫剛死不久的婦人,算算日子,還不一定是誰的呢!”

    蘇阮:“……”

    “再一個,就算是張敏中的,也是jian生子,哪有給他分家產的?”

    對啊!杏娘又不是張敏中的姬妾,他們倆若真的做了什么,是實打實的通/jian茍且。杏娘從懷孕到生產,蘇阮這個正妻連見都沒見過,隨便抱回來個孩子,就說是張敏中的遺腹子,誰肯承認?

    蘇阮忍不住笑了笑:“原來張夫人是為了這個找我。”

    林夫人露出幾絲尷尬之色,“是啊,她也不知哪來的臉,竟想叫徐國夫人認可這是張敏中的遺腹子。幸好我給攔住了,雖上了一當,好歹沒叫他們臟了貴府的門。”

    那你不還是把這些臟事說給我聽了嗎?

    蘇阮心內一哂,面上卻道:“夫人在京久了,不知外面那些人的齷齪心思,也是難免。以后別理他們就好了。我還真不信他們敢登我的門。”

    他們就是不敢,才拐彎抹角找到林夫人娘家的。

    不過林夫人不會應這話,還說:“徐國夫人放心,我審問清楚之后,已同相公說了,地方官不會再管此事,他們自家的事,自己鬧去。張家來京的人,相公也叫人即刻遣走了。”

    “有勞。”蘇阮淡淡一笑。

    林夫人見她不好哄騙,只得自己端起茶喝了一口,才接著說:“相公為此,還教訓了我一頓,嫌我沒把事情問清楚就插手。還說萬一沒及時發現,張家子弟不服,再鬧大了,攪了您新婚之喜,豈非我們的罪過?”

    這又說到新婚了?蘇阮眉毛一挑,玩笑道:“林相多慮了。又不是我生的,能攪了什么?”

    林夫人還是一副心內不安的樣子,“總歸是我冒失了。相公說,他不好來給徐國夫人賠罪,只能將功補過,送您一份新婚大禮。”

    “這可不敢當。”話說到這里,蘇阮也只好說一句,“夫人原也是好意,只是被那些人蒙蔽罷了。”

    林夫人就笑道:“您不怪罪,我們就放心了。不過,禮該送還是得送,相公已推舉付郎君重新入朝,夫人就等著好消息吧!”

    第49章 傻子 ...

    蘇阮隱下張家那攤破事, 只把林思裕要主動推舉付彥之重新入朝,告訴了他。

    可惜這位付郎君一點也不好糊弄,“林相怎么突然這么大方?我將他比作江充, 以他的為人, 應當已經恨我入骨了才對。便是圣上想讓我入朝, 除非直接給我個三品官,否則想過他這一關都不容易,他怎么會自己松口?”

    本朝官員選授,按例三品以上,才由圣上親選;五品以上者, 由宰相提名呈報御批后, 吏部授官。如此一來, 就算是圣上想用的人, 若無宰相提名,或者宰相從中做了什么手腳,此人也只能該做什么做什么去,等熬夠資歷或者熬走這位宰相后, 再進中樞。

    “而且如今執掌吏部的何尚書年老昏懦, 對林相幾乎唯命是從,就算圣上找了別的相公提名, 林相也可以給吏部施壓, 不讓吏部任命。”付彥之越想越覺不對,“他們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得罪你的事?”

    蘇阮真沒想到朝中之事如此復雜,“我還以為圣上不肯答應娘娘請求, 就是心中還有氣,想晾一晾你呢!原來他其實也是在等機會?”

    “恐怕兩者都有吧。”付彥之笑了笑,“所以我一直說不急。”

    蘇阮點點頭,又問:“那……這次算是好機會嗎?”

    “我得先知道他林相,到底為何這么舍得做賠本買賣。”付彥之拉住蘇阮的手,“阿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那些齷齪事情,蘇阮是真的一句也不想說給付彥之聽,但如今有這層干系,他又追問,蘇阮只得掐頭去尾說:“他原本倒是想輕輕巧巧賣個好的。張家出了點事,張夫人不敢徑直來找我,就找到林夫人娘家……”

    付彥之插嘴:“她為何不敢徑直找你?”

    “……”蘇阮斟酌著說,“張敏中死后,她……”

    “她為難你了?”付彥之看蘇阮一副不想多提的模樣,就自己猜測。

    蘇阮點點頭,付彥之皺眉:“那她怎么找到林夫人娘家的?為了何事?”

    “好像他們兩家是遠親吧。為的張家家事,林家正欲向我示好,就想替我打發了,卻不知道這事辦了,根本賣不到好……”

    付彥之聽得糊涂:“到底何事?不方便同我說嗎?”

    蘇阮搖頭:“不是不方便,只是,實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不想再說,也不想臟了你的耳朵。”

    付彥之眉頭皺得更緊,能讓蘇阮這么說的,可見真不是什么好事了,“所以是林相先一廂情愿幫了張家,之后才知道他們實際同你有嫌隙,只好拿推舉我入朝來補救,是嗎?”

    “算是吧。”

    這句答得略勉強,付彥之卻沒有追問,他思索片刻后,說:“這件事我得同叔祖父商議,這會兒他應該在家,我去一趟,很快回來。”

    蘇阮一愣神,他已經松開手站起身,匆匆走了。

    果然就不該同他提張家的事。蘇阮黯然獨坐,一時動都不想動,也沒叫人進來服侍。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嘆出一口氣,準備起身回房,卻在一抬頭間,看見付彥之就站在門口,靜靜地望著自己。

    “你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蘇阮站起來,剛要再多問一句,他忽然大步走過來,長臂一伸,就將她攬進懷里,用力抱緊。

    “你這個傻子!”付彥之聲音低啞,似乎帶著些哽咽,“你在張家過的都是什么日子?!他們這樣欺負你,你怎么不早同我說?”

    蘇阮本來還懵著,聽了這兩句問,倒明白過來,笑道:“你叔祖父幾時改名叫麗娘了么?”

    付彥之略略松開手,低頭看著蘇阮眼睛,滿目都是痛惜之色,“就這樣,你還說過得挺好?”

    蘇阮抬起手環抱住他的腰,低聲道:“過日子不就那么回事,有好的時候,自然也有不好的時候。何況是我自己選的。”

    這句話聽入耳中,付彥之更難受了。

    “你真是個徹徹底底的傻子!”他伸指輕輕一點蘇阮額頭,“別人對不起你,你不怨恨也就罷了,還說是自己選的!你好好看著我說,你真是自己選的么?”

    蘇阮仰頭看著他,不肯回答,目光中卻全是求饒之色。

    付彥之就也沒再逼她,“以后不許再這樣了!不許委屈自己,不許強顏歡笑,不高興了就告訴我,有什么為難的事也都交給我,不許自己發愁,記住了嗎?”

    蘇阮乖乖點頭:“記住了。”

    付彥之便又將懷中人抱緊,低頭在她臉上親了親,說:“還有,就算路是你自己選的,發現走錯了,也可以反悔。你還說人家不撞南墻不回頭,你回頭了嗎?”

    她往哪回頭啊?蘇阮抱著這個失而復得的良人,想說我們早就斷了音信,我都不知上哪去找你,怎么回頭啊?

    可是她并沒有出聲,那些都已不重要了,因為現在他們已是未婚夫妻。他們雖然沒有回頭尋找過彼此,卻在一條交匯的前路上重逢,足矣。

    “過去的事,都不提了吧。”她低低回應,“我現在不想回頭了,只想向前看。”

    付彥之松開蘇阮,拉著她回去坐榻上并肩坐下,認真說道:“我突然發覺母親說得真對,很多事并不是真的過去了就過去了,不提了,就能忘記。”

    蘇阮一愣,付彥之已接著說:“竹簫的事,我問過麗娘了……”

    感覺到掌中她的指尖一顫,付彥之忙握緊了,繼續說:“不是你的錯,阿阮,不要把別人的過錯背在自己身上。”

    蘇阮有些茫然:“麗娘怎么同你說的……”

    “實話實說的。從張敏中怎么看見我去找你,到他怎么逼著家里去提親,再到他怎么從你手里奪了竹簫就走,麗娘都說了。”

    甚至于,婚后頭一兩年張敏中還能拿蘇阮當寶貝哄著,之后就見一個愛一個,漸漸冷落蘇阮,直至他去靈州的一切經過,麗娘都告訴付彥之了。

    雖然不那么詳盡,但那幾年蘇阮過的是什么日子,付彥之已能拼湊出來。

    他很心疼,他從來沒有想過,蘇阮這些年會是這樣過來的。因為早年母親來信,確實提到張敏中待蘇阮不錯,蘇家也因為張家,日子好過了許多,所以付彥之一直以為,蘇阮嫁入高門就一切順遂了。

    也因此,再見之后,他竭力隱藏自己對她的在意和重新萌發的情愫——付彥之覺得蘇阮會恥笑他。

    他以為她早就忘了他,或者說,她早就不在意他了,卻沒想到她也沒變。

    不但心沒變,人也絲毫沒變。

    “我見過許多面目全非的人。經歷過坎坷磨難之后,他們要么怨天尤人,要么意志消沉,更有甚者,會變得同那些加害他們的人一樣,轉頭再去加害弱者。”

    付彥之握緊蘇阮的手,“但你沒有,你還是從前那個你。所以我說你傻,你就算不怨恨別人,也別把錯都記在自己頭上啊!”

    他眼睛里的憐惜越來越濃,看得蘇阮眼眶熱熱的,她不想真的流出淚來,就低頭說:“也沒有,只記了這一件。”

    付彥之伸手抬起她下巴,非要她看著自己,“你就不怕我已經變了嗎?”

    “……沒想過。”

    “若我真的變了呢?若我心里只想報復你呢?”

    “怎么報復?”

    付彥之:“……”

    他努力想了想,“貪慕你家的權勢,娶了你,卻不對你好……”

    蘇阮失笑:“你要是變成那樣,還會抗命替廢太子說話?”

    “……”倒也是。

    蘇阮見他無言以對,笑容更大了些,“所以你也沒變嘛!”

    付彥之一嘆:“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