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歸晚心甜,然甜蜜中似有一股酸楚升起,她斂容凝眉,幽幽嘆了聲。 “怎么了?可有心事?”江珝問道。 歸晚沒應(yīng),他似乎也猜到了,便道:“你且安心,我不能保證你父親安然無恙,但我會(huì)保證起碼的公正。” “我相信。”歸晚回道,“可不是這事,我有話想對你說……” “什么?” 歸晚雙手撐在他胸口,二人分開些距離,她垂眸,橫下心來道:“在凈室你不是問我為何會(huì)走上那條路嗎?我便告訴你……” “我……”歸晚方道了一個(gè)字,便覺得喉嚨澀得要緊,如何道不出來了。然她心下更亂。她是不喜歡江珝的清傲和他的壞脾氣,可是,她不得不承認(rèn),生活這段日子,她越發(fā)地品出了他的性子,他沒那么冷漠,起碼對自己沒有。 歸晚何嘗不清楚,他表面對自己怨恨,可實(shí)則他是在幫自己,娶她,何嘗不是一種維護(hù)。 然現(xiàn)在,他為了她連表面維持的怨恨都拋下了,真摯如此,她可還有理由繼續(xù)隱瞞他——雖然這種隱瞞是無奈的,她抗拒不了的,但那畢竟也是總欺騙—— “將軍,我……”歸晚再次開口,可干澀的喉嚨還是不爭氣的吞咽,她緊張得連低垂的長睫都眨得那般無措,顫若驚蝶。 “將軍,我想說……” “算了。”他打斷她,接著便在她額間留下一吻。“來日方長,想好了再說。” 他含笑對著懷里惶惶的小妻子,目光對上她櫻唇,那股子沖動(dòng)再次襲來,他沒再壓抑,驀地吻了上去。這顆櫻桃竟比他想得還要甜蜜,還要清涼……他以為這樣便可解渴了,哪知卻是點(diǎn)燃了更深的yuhuo,他越吻越深,將她欺在了身下…… 歸晚此刻便是想說,也再說不出來了。接下來要發(fā)生什么,還用得著想嗎!可算是情到深處自然濃,水到渠成了,怎奈她心已起二意。正是因?yàn)榍橐庖焉还苁怯H情愛情,她都不忍如此待他。 意念徘徊,她心里亂糟糟的,情緒便也更不上,推搡間江珝卻把這理解為姑娘家的欲拒還迎,大掌沿著她腰間探了進(jìn)去,一路上行,攀至高峰……心都快醉了,原來他是如此期待這種感覺,于是手下越發(fā)地沒輕沒重了。 歸晚被他揉捏得心都似在磋磨,胃里一陣陣翻騰,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她一把將他推開,就在江珝詫異的那一刻,她俯身趴在床沿,哇地一口,吐了…… 第30章 前夕 江珝趕緊起身喚下人去請大夫, 歸晚慌了, 坐在床邊拉住他勸道: “將軍無需叫大夫,我不過是晚上沒吃好,胃里不舒服罷了。” “是啊, 是啊, 少夫人今兒受了驚嚇,許是還沒緩過勁兒來呢!”剛進(jìn)門的蓯蓉忙接話,為歸晚開脫。 可江珝不聽,道:“便是如此, 更應(yīng)該喚大夫瞧瞧了。” “真的沒事。”歸晚蹙眉,軟聲道,“我本就沒多大關(guān)系, 若是大半夜地把大夫請來,必然要驚動(dòng)老夫人,豈不是讓老夫人擔(dān)心了?我知道將軍疼我,我喝些暖胃的湯水壓一壓便好了, 若是明早還是如此, 你再請大夫也不遲。”說著,拉著他手搖了搖, 彎眉淺笑,期待地望著他。 江珝想了想,便吩咐下人去煮些安神的湯來。 歸晚松了口氣。這事在江珝尚未清楚前,不能讓檀湲院之外的人得知,若府上鬧了起來, 只會(huì)弄巧成拙,故而情急之下,她只能如是解釋。 下人收拾污穢之物,歸晚漱了口后想要下床,卻發(fā)現(xiàn)鞋上也沾了些,正打算讓蓯蓉那雙新的來。然口還未張開,但見江珝腰身一彎,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猝不及防,歸晚驚呼一聲,雙手下意識(shí)挽住了他的頸脖。 “不行,不行!你的……”歸晚想說傷,可礙著下人在,她沒說出口。 江珝知道她想說什么,余光瞥了她一眼,唇角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直接把她抱到了西次間的羅漢床上。 就在放下她的那刻,他貼在她耳邊輕笑道:“以后晚餐少吃點(diǎn)吧。” 歸晚臉當(dāng)即紅了,瞪著他道:“什么意思?你是嫌我胖?” 江珝笑而不語,目光落在她一雙裸足上,歸晚意識(shí)到趕緊收了收腿,給他讓出地方來。江珝坐下來,可視線依舊未離她那雙腳。這雙玉足,白白嫩嫩,有若雨后的新筍,圓潤的小腳趾整整齊齊,連粉嫩的指甲都似桃瓣,可愛得不得了。 成親第一日,她站在他面前,玉足半露,江珝便注意到它們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么好看的腳,像被巧匠雕出來似的,那時(shí)的他不敢多看,可眼下沒得顧忌了。 他驀地捉住了那雙小腳,握在掌中。 被他這么一拉,剛剛坐起的歸晚又栽了下去,她趕緊撐起雙臂,驚恐道:“將軍,你……你這是做什么?” “你胃里不舒服,這里通胃經(jīng)。”江珝淡然道,說著拇指便在她腳趾下方揉了起來。 瞧著他依舊挺拔的脊背和那副清冷的神情,怎么都跟眼下動(dòng)作不搭,歸晚心里莫名不踏實(shí)。于是瑟瑟笑道:“謝將軍好意,不必了吧……”她試著縮縮,可根本就撤不回來,他攥得更緊了。 “哎喲。”她忽而叫了聲。 江珝蹙眉。“疼了?” 歸晚點(diǎn)頭,他試探著減輕力度又按了按,還頗是認(rèn)真地挑眉看了她一眼,好似再問:可以? 歸晚想應(yīng),卻被他這動(dòng)作惹得“噗嗤”一聲,笑了。 回想今晚上一幕幕,歸晚突然發(fā)現(xiàn),原來他也有溫柔的一面啊,撩起人來,手段也不差嗎! “將軍,你這般貼心,可也對其他姑娘好過?” 歸晚不過打趣,卻不成想江珝的臉當(dāng)即凝了下來,面色深沉。 難不成自己說到他痛處了?歸晚恍然想起來,他可不是還有個(gè)青梅,蘇慕君啊!本來是他的未婚妻,結(jié)果卻嫁給了自己的兄長,任誰提到如此經(jīng)歷臉上還掛得住。 “我說笑而已,軍將別忘心里去。”歸晚討好似的笑笑。 江珝沉默須臾,轉(zhuǎn)頭平靜道:“沒有。” 沒有還那么緊張?歸晚撇嘴,忽而想起什么,她試探著問道:“將軍,我昨個(gè)帶沛兒去書房,拿書的時(shí)候從架子上掉了個(gè)香囊,繡著蘭花蜻蜓的那只,瞧著像個(gè)姑娘用的。”不僅如此,云錦蘇繡,還不是一般的姑娘,必是哪家千金吧。 話一出,江珝動(dòng)作登時(shí)捏緊了她的教,轉(zhuǎn)頭,雙目炯然威懾地盯她問:“東西呢?” 歸晚被他嚇了一跳,顧不得被捏痛的腳,怯怯道:“我又放回去了。” 許是意識(shí)到自己手重了,江珝給她揉了揉,目光恢復(fù)了平靜,緩聲道:“日后會(huì)給你講的。”說著,他又想起曾經(jīng)她吃醋那幕,勾唇淺笑道:“你不要誤會(huì)。” 歸晚含笑點(diǎn)頭,可她心里知道,這可不是一句“誤會(huì)”解釋得清的,提到蘇慕君,他都未曾激動(dòng)半分,可這個(gè)香囊,或者說是這個(gè)香囊背后的姑娘,卻讓他內(nèi)心不平靜了。 江珝不是傳說中的冷血,或許他心里真的藏了個(gè)人呢?如此,自己算什么呢? 歸晚心里是說不清的滋味,趁著江珝放松那刻,她倏地抽回了腳,起身跪坐在他身邊,一臉的凝重。 “將軍,放才的話還沒說完,我有事瞞了你……” “哦?”江珝也面對她,不驚不詫,淡淡道:“何事?” 話總要吐出來的,可這不等于她沒有壓力,她越是緊張,胃里越是不舒服,一張小臉忍得煞白。就在她開口那刻,蓯蓉進(jìn)來了,端著備好的湯。 蓯蓉捧著食盤上前,還未靠近,一只大手直接端起了上面的暖湯。接著,江珝試試溫度,揀起勺子吹了吹,送到了歸晚唇邊。 一切都那么自然,包括那張俊朗的臉,雖還是冷清清,卻透著讓人安心的寧和。歸晚居然有了絲暖意,比入口的湯還暖,這種暖意激起了她人性深處的本能意識(shí),她想自私一把,沉溺在對面人給她帶來的這種溫馨中,久一些,久一些,再久一些…… 就這般,他耐心地喂著,她乖巧地喝著,不多時(shí)便喝完了。江珝遞碗,一旁驚呆的蓯蓉才反應(yīng)過來,欣喜地接過來,掩不住喜悅地帶著房中清理的下人出去了。 江珝再次將歸晚抱回了稍間,這次歸晚沒拒絕,躺下的那刻把他也拉了下來,抱住了他。 這一舉突然,看著臂彎間的小姑娘,江珝怔了片刻,隨即笑著回手,把人扣入懷里,抱著她睡了…… 一夜酣眠,然醒來后,還是不得不面對現(xiàn)實(shí)—— 清早見歸晚精神頗好,胃口也不錯(cuò),江珝應(yīng)她要求沒再請大夫來。然后他一走,歸晚立刻回房休息了。 事實(shí)上她并不好,昨日驚嚇,似乎動(dòng)了胎氣,她一早起來肚子便隱隱作痛。眼下林嬤嬤休養(yǎng)中,歸晚只能找蓯蓉來了。這些日子,歸晚品出了蓯蓉的性子,她穩(wěn)妥可靠,便將這一切告之她。其實(shí)蓯蓉又何嘗察覺不出呢,從侯府陪嫁到公府,所經(jīng)所看,她早便瞧出蹊蹺了,只是主子不說,她便看了也當(dāng)沒看到罷了。 正是因?yàn)樗陌卜郑A得了歸晚的信任,眼下歸晚能靠的也只有她了。 蓯蓉領(lǐng)了任務(wù),打著回侯府探小公子消息的名義,去了鄭大夫的仁濟(jì)堂,給歸晚開了些保胎藥回來。因著林嬤嬤也在服藥,蓯蓉便一起在檀湲院后罩房熬,躲人視線…… 可人一旦被盯上,有些事還真不是躲得開的。 睦西院西廂房里,蘇慕君捏緊了帕子,兩眼晶亮,盯著丫鬟紫鳶低聲道:“你可瞧清了?真的是她身邊的丫頭?” 紫鳶忙點(diǎn)頭。“瞧清了,是檀湲院的蓯蓉。” “好,真好。”蘇慕君冷笑,陰測道。 昨個(gè)紫鳶告假回家去探望生病的父親,返回時(shí)途徑東角樓,正瞧到了從霓裳坊匆匆而出的二少夫人和林嬤嬤。 自從胡泰一事,蘇慕君和余歸晚結(jié)怨,紫鳶也對這位二少夫人生了怨意,故而被好奇心驅(qū)使,跟了上去,直到二人進(jìn)了仁濟(jì)堂。她蹲守在仁濟(jì)堂外,見二人不多時(shí)便出來,她又返身跟了上去,然不料二人并未走回去的路線,轉(zhuǎn)著轉(zhuǎn)著,她竟把人給轉(zhuǎn)丟了。于是也顧不得在尋,趕緊跑回了公府,將一切告之了少夫人。 家中有府醫(yī),她還偏去外面的藥堂,蘇慕君覺出蹊蹺,便讓紫鳶一直盯著檀湲院,直到今兒蓯蓉又去了…… “你可打聽了她買的何藥?”蘇慕君問道。 紫鳶撇嘴。“問了,可人家咬死不肯說,如何求都不行,尤其是那大夫,便說這是客人隱私,只字不吐。”說著,她喪氣地嘆了聲,忽而想起什么又補(bǔ)道,“不過,少夫人,昨個(gè)盯著檀湲院的柳兒說,正房半夜折騰起來,好似二少夫人吐了,蓯蓉還給她熬了醒酒湯。” “吐了?” “是。” 這便又意思了,嘔吐,偷偷看病,開藥……蘇慕君思索,然一瞬間想到什么,表情突然凝住。余歸晚第一次來睦西院吃飯,林嬤嬤截了她的桂圓米仁粥……桂圓…… 所有的線索連在一起,蘇慕君恍然明白了,心里有了個(gè)大膽的推測——難不成,她是有孕了? 眼下不知,可新婚那幾日,蘇慕君可是知道他們根本沒有同房的,怎么可能一月不到便懷上了?所以說,這孩子便是她帶來的—— 蘇慕君心狂跳不止,她突然興奮起來,干脆從椅子上起身,激動(dòng)得在房中徘徊。 不行,不行,這僅僅是猜測,她沒有證據(jù),若是她挑明卻鬧了烏龍,那么倒霉得反倒是她。 江珝一定也不知道,不然檀湲院早就該鬧起來了…… 蘇慕君駐足,望著暮色四合的窗外,突然笑了。她想到該如何了…… …… 江珝接下來的幾日都沒有回來,一直在衙署。因?yàn)檠汩T戰(zhàn)事膠著,還有三日他便要出發(fā)了。這調(diào)令出得急,歸晚略有不安,一來他的傷雖在恢復(fù)但尚未痊愈,再者她也擔(dān)心自己的事。 是日傍晚,她帶著食盒去了衙署。 江珝正在和一眾副將商議出征事宜,乍然聽下人報(bào)夫人到了,他先是一愣,隨即抱歉地對諸位笑笑,便放下手里的事務(wù)去了衙署后院的廂房。 冒然而來,歸晚心里還是有點(diǎn)小忐忑的,正想著如何解釋,不料他來的這么快。 “你如何來了?”江珝問道,語氣里沒有半分的不悅,倒是輕松得很。 歸晚松了口氣,嫣然笑道:“好幾日不見你,怕你吃不好,來給你送些吃食,都是小廚房今兒特地準(zhǔn)備的。而且,還有這個(gè)啊!”說著,她打開了食盒最下面那層,是他平時(shí)上的藥。 江珝知道,其實(shí)下面的東西才是她來的真正目的吧。心里突然有種滿足感,他緩緩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語氣溫柔道:“虧了你照顧,我快好了,不必記掛。” “怎么能不記掛呢,還有三日你便要走了,我就怕你任性,不顧傷口。” “往日沒你,我受傷了不也好好的。” “可你現(xiàn)在有我了呀。”歸晚順口接了句。 不管有意無意,江珝突然笑了,捏了捏她柔嫩的小手,捧在面前端詳,隨即輕輕親了一下。 這好似是他第一次主動(dòng)近親她,這一個(gè)月來,都是她在主動(dòng),突然換了角色她竟有些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