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昨晚真險,好不容易他回來了,她居然沒忍住發了脾氣。虧得哭了一場挽救回來,因禍得福,他不但沒怪她,貌似他們又回到了初始。 原來他軟硬不吃,竟吃這套,早知道撒嬌管用,她早便撒嬌了! 她悠悠起身,看著二人同蓋的被子,怔了會兒。自打穿來,她常做噩夢,不管是關于原身的還是自己的,每每都會夜半驚悸而醒。可神奇的是,昨夜她竟睡得異常安穩,暖暖的有種久違的安全感…… 估計人也醒了,林嬤嬤敲門而入,見到坐在床邊的表小姐,臉上笑意藏不住了。這些天二公子和表小姐鬧別扭,愁得她飯都吃不下了,昨個終于把他盼回來了,房里竟傳來爭執和啼哭聲。她以為二公子又會摔門而去,誰知兩人鬧著鬧著,和好了。 “表小姐,你都不知道昨夜給我急成什么樣,奴婢半宿沒睡啊。” 歸晚聞言,會心笑笑,柔聲道:“還是嬤嬤惦記我,眼下也就你真心待我。” 這話怎聽著讓人心酸呢?林嬤嬤安慰道:“瞧您說得,不是還有侯夫人嗎。” 外祖母嗎?自己已經嫁了人,她鞭長莫及啊。歸晚笑而不語,林嬤嬤也明白,不過還是笑道:“還有二公子啊,別看他人冷,對表小姐你也是用心,他剛走的時候還囑咐奴婢,說你昨夜歇得晚,讓你多睡會,定不要擾了你。” “真是他說的?”歸晚驚奇問。 “對啊,我何必騙您啊。”林嬤嬤笑道,“我瞧出來了,這二公子是要哄的,您服個軟,他便心軟了,您往后可不要再惱他了。” 林嬤嬤怎么總是認為是自己惹的他呢,明明是他脾氣不好么!歸晚撇嘴,卻也含笑應了。想想方才他怕吵到自己,輕手輕腳地穿衣,她還真有那么點心動……可回過神來思量,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本就是個冷性子,何況他們之間還夾了一個余懷章,他到底還是因為父親對自己懷有芥蒂,若果沒有杭州失守的事,他應該不會這么排斥自己吧…… 這還真說不好,因為她還有一件事在瞞著他——歸晚垂目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林嬤嬤瞟到,眉心一蹙,憂慮道:“表小姐,可不能再等了,這都耽誤了多少日子了,趁著現在和二公子言和的機會,該走的那遭還是得走啊。” 歸晚何嘗不知道,既然打定要這孩子,只有這一條路可走。那日好不容易干柴烈火了,卻堪堪被打斷,他莫名其妙地怨上了自己,直至昨晚才算緩和,可他依舊對自己沒那份心。他沒那意思,叫她如何是好?總不能逼著他要了自己吧。 林嬤嬤也明白,這位二少爺冷冰冰的,像個不過世事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似的,讓他主動近女色,是有點難。那不若…… “表小姐,要不然咱想點別的法子?” “什么法子?” “奴婢知道有種藥能……” “得!打住!”歸晚知道她想提什么,驚得趕緊制止。“嬤嬤要真是為我好,可千萬別提這茬,咱這位將軍,那是軟硬不吃,性子清高倨傲,若是知道我用這手段騙得他,他還不得恨死我。怕是比任何恨意來得都快,明兒就能把我趕出去。” 趕出去不要緊,以他那報復心,還不得把氣撒在父親和武陽侯府身上啊!這種手段,于他而言何嘗不是一種戲弄,但凡有點尊嚴的男人斷然接受不了這個。歸晚可沒那么傻! 林嬤嬤反應過來了,拍了拍嘴示意自己說錯話,哀聲道:“我這不也是為您擔心嗎,這再拖下去,就真的掩不住了。” “不會的!”歸晚平靜道。 林嬤嬤不懂。“表小姐這話何意?” 歸晚望著窗外鵝青色的天,鎮定道:“還有機會。” “什么機會?” “北伐……” …… 歸晚洗漱罷便去東院給老夫人請安,今兒起得早,她提前了些,可不想她到的時候幾房人都在了,包括梅氏和蘇氏。自打梅氏和江珝鬧開后,她便和這個家沒了關系似的,除了重要日子極少出現。而老夫人喪子心痛,也不愿見兒媳總是一臉的晦氣,徒惹她傷心。 然今兒非節,更非誕辰祭祀,她如何來了? 畢竟是自己的婆婆,歸晚給老夫人請過安后,便默默站在了梅氏那側。梅氏瞥了她一眼,沒說什么,不過看得出她神情中的不耐和凝重,甚至連她身后的蘇慕君也亦是如此。 大伙都到了,江老夫人怒喝一聲:“把人帶來!”便見一年輕男子被兩個小廝捆著押了進來。 男子細棉素衣,外衫不整,頭上的發髻還歪向一邊,整個人瞧上去汗淋淋的,然這汗可不是熱出來的。 他伏跪在地,手被捆整個身子都趴在了青磚上,唯靠一側肩膀撐著。男子目光驚慌,唇色蒼白顫抖喊道:“老夫人,老夫人饒命啊!我真的冤啊!” “禽獸不如的東西!你還敢喊冤!你冤,那被你糟踐的月橘冤不冤!我公府如何出了你這個下流的胚子!” 老夫人口不留情,這話一出,梅氏臉色不好了—— 梅氏面色如何能好,這輕年人叫胡泰,他母親胡張氏是梅氏的陪嫁,來公府二十幾年,為人謹慎妥協,也算梅氏的心腹,早年便嫁給外院的胡管事。胡管事這人有些世故,可對老婆孩子沒得說,只可惜兒子胡泰剛會走路,他一次去莊子收租,趕上佃戶鬧事,飛來橫禍被人一棒子敲中了后腦,便再沒起來。張氏哀痛,卻也未曾改嫁,繼續在睦西院伺候梅氏,守著孩子過日子…… 聽老夫人這話,梅氏也明白了一二。別看張氏性子穩重,她這兒子可不老實,隨了他那世故的父親,能說會道便算了,偏就好色。這后院里的小丫鬟們哪個沒受過他戲弄,尤其是老太太身邊的小丫鬟月橘,長得嬌俏,又心靈嘴巧,把胡泰迷一愣一愣的,他不止一次地求母親和大夫人說說,求老太太把月橘給了他。 早年亡夫,兒子便是命,張氏溺子,還真就和梅氏提了,梅氏冷道:“老太太身邊的丫鬟,可是他一個外院的下人能惦記的!”至此以后便再沒下文了,直至今日—— 誰成想這畜生能做出這種事來!禍害了人家不說,梅氏這張臉也別想要了。 見大夫人沉默,胡泰慌了,他雙膝挪蹭上來,涕淚肆流,狼狽道:“大夫人,真的不怨我,我就是想,也沒那膽啊……” “你還沒膽子?月橘被你糟踐后差點投井自盡,若不是發現得早,這會兒人早沒了!公府如何養了你這么個畜生!” 老太太手里的拐杖敲得青磚鐺鐺響,任誰都看得出她是真氣了。這個禽獸,心思居然敢動到她東院人身上,還有什么不敢的。何況他還是梅氏身邊的人—— 對梅氏,老太太已然夠寬容了,每每瞥見她那身素裝和鬢發處的絨花,心里都忍不住翻騰。她喪夫喪子,老太太何嘗不是?可老太太想從那片陰霾中走出來,她偏就要用這礙眼的東西戳自己的傷口,讓她忘不了那喪子喪孫的痛! 梅氏也覺出老太太今日這氣來勢洶洶,可她若就這么認下了,往后在公府何以立足。 “你說,你和月橘到底是怎么回事!”梅氏質問。 胡泰得了解釋的機會,哪能放過,一股腦道了來:“……我是中意月橘,也曾和她講過,她沒拒絕,還夸我人好,我二人是兩情相悅,情投意合啊……” “呸!”三夫人宋氏端著茶鐘啐了一口,見大伙都瞧著她,她悠悠一笑。“喲,不好意思,抿了個茶末子。” 老太太看了眼三兒媳,豈會不知這“呸”里的意思。自己院里人自己比誰都清楚,月橘辦事麻利人還激靈,可不等于十全十美,這小丫頭愛占便宜,仗有幾分姿色,和外院小廝頗有往來,對他們笑意相迎,不免輕浮了些。可那幫精力旺盛的大小伙子們就吃這套,一口甜軟的“小哥哥”就把人心給虜了,對她是言聽計從。想必胡泰也是其中一個。 可老太太不想聽這些,不管月橘如何,胡泰也不該做出如此禽獸之舉,于是指著他喝道:“沒叫你說這些有的沒的,讓你講昨晚的事!” 胡泰怕了,諾諾縮頭,怯生道:“……我真不是有意的,是我娘,昨晚上她喚我到后院,給我吃了糕,起初還好,可出門吹了風我腦袋就暈了,神魂顛倒地,全身躁得不得了……尤其是這,這……”他想指,手卻被反綁住了,他猛點下巴示意□□,粗俗得身后婆子都瞧不過了,照著他腦袋給了一巴掌,胡泰嚎啕起來。“就是那糕,那糕被下了藥,我就是吃了它才沒了心智的……” “你自己犯得錯,你還往你娘身上栽!說你是畜生都對不起畜生!” 二夫人云氏指著他怒喝,卻聞門外有人喚道: “是我呀!是我給他的!” 來人正是胡張氏,她剛從外面回來,得了消息便匆匆趕來,進門噗通跪倒在地。“老夫人別怪我兒,是我害了他,給他吃的那糕。” 胡張氏聲淚俱下,解釋開來:夫人在霽影軒訂了衣裳,過了日子還沒送,昨個一早她去催,頭晌才回。回來時,經過睦西院前的假山時,不知誰把兩盤糕點放在了山底的佛龕前。她瞄了眼,端端正正地擺著一碟胭脂涼糕和玫瑰餅,她再熟悉不過了,一瞧便是睦西院的。睦西院的玫瑰餅之所以醇香繞齒,便是因為里面加了乳酪。可這乳酪是牛乳里提出來的,如何能用來禮佛,想必定是哪個小丫鬟不懂事,供在這的,于是她便收了起來,帶了回去。 她本想找出那小丫鬟告誡一番,然問遍了院里上下也沒人道今兒夫人有供過佛,這糕點終了也沒人來尋。睦西院的糕點是出了名的,想到兒子趕車日夜辛苦,便存了私心留給了他…… “那糕點還有,老夫人若是不信,您可以查查……”胡張氏惶惶,說著,把提前帶好的糕點拿了出來——可不就是睦西院的胭脂涼糕。 宋氏又笑了,冷道:“莫不是你要說,那不干凈的東西,是大嫂下的了……” 梅氏瞪著云氏臉色瞬間陰得可怕,胡張氏也意識到自己護了兒子忽略了主子,趕緊道:“不不,不是,大夫人虔心禮佛,宅心仁厚,如何會碰這些腌臜的東西。” 夫人不會碰難不成是糕點師傅,主子不授意哪個是活膩味了敢這么興風作浪,往主子的吃食里面下藥,他們圖的什么。胡張氏這話說出來,沒幾個信的。 眾人冷眼不搭茬,一旁的蘇慕君凝眉,道:“這糕點莫不就是昨個二弟妹帶回去的那些?” 看了半晌的戲,終于有人提到自己了。見江老夫人不解地看著自己,余歸晚含笑道:“昨個去陪母親用早膳,臨行前,大嫂確實給我帶了些點心。”說著,她瞥了眼盯盯望著她的蘇氏,又道:“不過那些點心,我都帶回去了……” “不可能!”蘇氏陡地截了她的話,這般緊迫,倒讓大伙吃了一驚。蘇氏也意識到了,訕訕解釋:“睦西院的師傅,做了些點心便告假回家了,怎還會多出一份來。怕佛龕前的那份,便是我交于弟妹的吧。” 蘇氏言語頗是自信,見歸晚淡笑未語,她又道:“就這一份胭脂涼糕,給弟妹帶回去了,弟妹接了糕點也是眾人所見,故而這接觸糕點的人,無非就是我睦西院和弟妹,可論起誰下藥,我睦西院何故要做這些呢?” 她看了眼梅氏,斂容道:“母親帶我禮佛,我二人食齋茹素,憑甚要玷污修行碰這些臟東西,況且碰了有何用。說句不好聽的,這東西用于男女合歡,您瞧我睦西院可還有一個男人。” 蘇氏語氣淡淡,卻如千金重,壓得人心沉。這擺明就是在說:你們拿著這東西誣陷到我們兩個寡婦身上,于心何忍。 比慘,沒人比得過大房,這會兒誰也不敢再言語。結果也是可想而知,只有這個初嫁的新婦最有動機了,本來江珝便不待見她,沒準就是心急之下做出的荒唐事呢…… 這便是她們的目的所在吧!余歸晚暗嘆。 早上還和林嬤嬤提到以藥引誘的惡果,怎知自己險些栽了進去。 江珝本就抵觸這樁婚事,又連連幾日不回房,這府上誰看不出來他不待見新婦。兩人若是因吃了不干凈的東西發生點事,傳出去,說新婦為了爬上夫君的床,何等下流手段都敢用,那她這張臉還要不要;便是江珝不說,以他那霸道的直男脾氣,還不得恨死她。 而最可氣的,正如大伙所想,這件事她是百口莫辯,因為不受待見,她動機太合情合理,誰還會懷疑到別人? 好在她及時發現異常,讓茯苓把那糕點扔了。其實她也可以帶回來,查出問題所在,討個說法。可她不想把這事鬧大,畢竟初嫁,腳還沒站穩,哪來的資本鬧,就算贏了,到頭來只會讓人覺得她為人苛刻更不愿與她相處了。 可誰成想,茯苓怕浪費,居然把糕點供在了佛龕前,讓胡婆子拾去給兒子吃了,以致發生昨晚的不堪,也讓她知曉了她們的陰謀所在。 既然如此,便也不用顧及那么些了—— 歸晚拿出一副惋惜的神情,哀嘆道:“母親和大嫂的難處不止我,這府上誰不知曉,我也想替您分憂,可這便出了差了,您昨個給我的糕點我都給夫君送去了,而且他也吃了……” “吃了?果真?”蘇慕君問道。 歸晚笑笑。“當然。昨晚上將軍回來,我便都送到書房去了,而且他也吃了。” “弟妹,你還真會扯謊。” “大嫂,你這話怎說的,我扯謊作甚?”歸晚愕然怨道。 沒想到這位二弟妹也是個會演戲的,瞧著她嬌俏的小臉滿是委屈,眼睛都水潤潤惹人憐,蘇慕君心里騰地燃起一股燥火,她冷哼了一聲,道:“糕點許送了,怕移花接木,偷梁換柱了吧!” 這話一出,歸晚也不干了,挺直腰桿道:“大嫂,錯便是錯了,不認也罷,何必往旁人身上推諉,潑臟水!你憑何說我送的不是睦西院的點心,難不成你親眼見到了不是!” “我自然見到了!” “不可能!”歸晚慌了,驚道,“我昨晚明明送去的是大書房,你不可能見到!” “哼,我送你的胭脂涼糕,可你端去的卻是玫瑰酥……” 蘇慕君步步緊逼,這的確是她昨晚在大書房見到的,江珝只吃了一塊而已。 她以為歸晚這回定會無言以對,怎知人家卻淡定得很。 “哦。”歸晚慵然點了點頭,勾唇道:“所以,大嫂,您昨晚去了大書房……” 蘇慕君愣了,連老同老太太和一眾人都愣了。江珝昨晚回來都入夜了,大晚上她一個做嫂子的去書房?江珝不喜人伺候,只有一個小廝官正,兩人孤男寡女,這可是難說清了。 叔嫂,還是寡嫂,這本就敏感。而雪上加霜的是,他們還有過那么一段曾經…… 這是歸晚一早連哄帶騙才從蔣嬤嬤嘴里問來的,蘇氏乃武將之后,其父蘇兆麟和大爺江懋同生共死。原蘇慕君嫁江璟之前,本與江珝相悅,然訂婚之際,卻選擇了嫡出的江璟——沂國公府的世子爺。怎奈押錯了寶,大婚第三日,江璟便隨父出軍,再沒回來…… 不過這些年,江珝出征在外,蘇氏陪著梅氏過得本分,這事也沒人再提了。可人啊,性本惡也好,好奇心重也罷,遇到這敏感時刻,總喜歡聯想過去,將事件無意識渲染……眼下大伙,怕已經開始起疑心了。 蘇慕君知自己上了當,窘怒交加,尷尬解釋道:“我是……我是去問他何時給母親請安,他好些日子未來,我怕母親惦記著。”說著,她瞥向梅氏。而梅氏就那么冷眼看著她,臉色陰沉得讓發寒。她匆匆錯開了目光。 “即便如此,遣個下人來便可了,何必自己前去,便不知避嫌嗎?”老夫人道了句,聲音淡淡的,卻透著凌厲。 回想昨晚那幕,蘇慕君沒辦法淡定。她是去找江珝了,不僅找了,而且向他述說了這么些年來的不易。可江珝呢?連個話都沒留,還沒待她離開,他先走了。這一走便再沒回…… 心傷難平,她只能咬牙隱忍,垂目道:“是孫媳欠考慮了,請祖母諒解。” “這不是諒解的事。叔嫂不避嫌,讓外人知曉還不知要怎地編排呢!如是公府顏面何存。”云氏撇嘴道,“大嫂,您也該管管了。” 乍然聽到這么聲責備,梅氏臉色更陰,盯得蘇慕君心都快跳出來了。生活這么多年,她太了解這位婆婆,梅氏可不是個心思慢的,只怕她此刻也開始懷疑自己了。 蘇氏真是百口莫辯,她心下慌亂,平日那份雅致從容也瞧不出來了。她眼神無措地循視,搭上歸晚,愣住。 今兒明明是要對峙她,然幾句話的功夫竟把焦點移到了自己身上,她一定是故意的。蘇慕君心頭發酸,牙根恨癢,但她不明白自己明明是避開眾目,待余歸晚徹底離開后才進入的大書房,除了江珝主仆,無人知曉。 難不成是江珝告之她的?不可能,孰輕孰重,江珝不是掂不清,她不相信自己和她十幾年的情意會抵不過這么個才來幾日的小姑娘,余歸晚不過就是江峴的一顆棋子而已—— 一霎間,蘇慕君又恢復了往昔的淡定。“不知避嫌是我的錯,可眼下說的不是這事吧。”她直視歸晚,字字清晰,冷道:“我承認昨晚去了大書房,見了二弟,更瞧見了你給二弟送去的糕點,根本不是睦西院的涼糕,我道你扯謊,不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