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沈嘉魚見裝死不成,只得睜開眼,瞎猜道:“福如東海?” 他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敲了敲她腦袋:“讓你猜成語又不是讓你祝壽。” 沈嘉魚只得繼續瞎編:“那…駕鶴西去。” 晏歸瀾:“…我怎么會在你身上寫這么不吉利的詞?” 沈嘉魚絞盡腦汁,忽然福至心靈:“龍精虎猛!”一定是這個了! “有些近了。”他低低笑了聲,貼在她耳邊道:“外強中干。” 這詞明顯是嘲諷她…她一下怒了,挑刺:“和龍精虎猛哪里近了?!” 晏歸瀾悠然道:“龍精虎猛里外都頗是威猛能耐,外強中干只強在表面,也算是對了一半吧。” 還能這么解釋的…沈嘉魚認輸了,心懷僥幸地看他一眼:“那…懲罰能不能也減一半?” “好啊。”晏歸瀾輕笑了聲,沒等她松口氣,就道:“本來是要七次的,現在減到四次好了。“ 沈嘉魚:“呸!” 她為了捍衛自己的腰子,眼睛東瞄西瞄地轉了話頭:“說正事說正事,皇上今天還提到我阿娘了呢,話里話外我總覺著他在暗示什么。” 晏歸瀾握住她的手:“哦?” 沈嘉魚原本被撩撥浮動的心思也沉了下來,把皇上的話復述了一遍,晏歸瀾譏誚一笑:“例行試探而已,不用理他,不過他這般試探,也恰巧說明了岳母不在他手上。”他又問道:“皇上還說什么了?” 沈嘉魚想到皇上今兒的話,神色有些復雜,她猶豫片刻,抬眸問道:“世子,你是否有御極之心?” 當今皇上雖說陰狠毒辣毛病多多,但在女色上卻稱得上克制了,可即使如此,他的后宮佳麗也沒斷過,晏歸瀾如果一朝問鼎,哪怕只是為了制衡之道,三宮六院肯定也少不了。她只要一想到他可能要去摟抱親吻別的女人,心里就難受得緊。 晏歸瀾撩起垂落的黑發,撐起身子看著她:“為何問這個?” 第86章 自古以來想要御極問鼎的能臣不知有多少,可真正登極成功的也就史書上的寥寥幾個,這事兒有多艱險可想而知。沈嘉魚一邊煩心以后的三宮六院,一邊又心生慚愧,他都要干這等要命的大事了,自己居然還糾結著妻妾的問題,實在是太沒眼界了。 她糾結了會兒,慢慢搖頭:“沒什么,皇上今天拿這事兒明里暗里地提點,我想到了就問你一句。” 她臉上實在是藏不住事,晏歸瀾若有所思地瞧著她的復雜神色,伸手摩挲著她的后頸,沉吟道:“乖寶,我自十四歲便開始入仕,殫精竭慮夙興夜寐,我甚至可以說一句,對于家國天下,我比皇上cao心的還多,皇上也是因此忌憚我的。” 他微頓了下:“你覺著,我甘愿居于皇上之下,一輩子受他猜忌算計嗎?” 沈嘉魚一聽這話便明白了,她忙握住他的手:“我也舍不得看你對皇上那樣的下作之人稱臣,只有登極,你才能真正的站在巔峰上,讓所有人都仰視你。”這話句句真心,她想了下,真心覺得前途艱險,她想什么三宮六院的事實在太早了,便把心思強壓下去。 晏歸瀾咬了咬她的耳尖,垂眸瞧著她神色:“乖寶疼我。” 沈嘉魚靠在他懷里輕輕嗯了聲,撇撇嘴道:“雖然你我成親的時候你已非完璧,但誰讓我和你成親了呢,我不心疼你心疼誰?” 她這句話簡直語不驚人死不休,導致晏歸瀾都不知該從何處問起了,他靜默半晌才一字一字地重復:“已非完璧?”他見沈嘉魚點了點頭,又從咬牙硬是擠出個字來:“我?” 沈嘉魚認真琢磨了一下:“你不喜歡這個詞,那換一個?白璧微瑕?” 晏歸瀾把她翻過身按在床上,不理會她的吱哇亂叫,在她屁股上重重拍了下:“胡言亂語,今日非得給你點教訓不可。” 他說著說著就開始解她的褲子,沈嘉魚拼死捍衛褻褲,漲紅了臉跟他爭辯:“本來就是!赤貍狗膽包天到敢算計我就不說了,還有青貍文貍那幾個,各個如花似玉眼高于頂的,我想幫她們說親,她們連家里的管事都看不上,你敢說你沒受用過?!” 晏歸瀾趁她不注意便頂了進去,口氣頗是不善:“沒有,除你之外,我沒收用過其他女人。” 他對女色一向平平,前些年忙的腳不沾地,更沒那份心思了。再加上皇上沒少施用美人計,他便存了小心,把身邊的下人常隨全換成男子或者三四十有家有口的婦人。 她方才被他搓弄了一時,已然情動,雖然他進來的突然,但并沒有弄痛她,只是漲的厲害。她哎呦了聲,開始的時候還很硬氣,到最后氣喘連連,苦著小臉求饒道:“信你信你,你饒了我吧!” 晏歸瀾板過她的臉親了幾下:“現在知道求饒了?方才夸自己龍精虎猛的時候干什么去了?” 沈嘉魚聽他這樣說就知道今兒輕饒不了,漲紅著臉哼哼了幾聲。 兩人開始的時候才是下午,等他好不容易結束已經到了夜里,他這才吩咐了聲:“備水。” 沈嘉魚雙眼失神地看著窗外的一牙細月,任由他抱著清洗,有氣無力地損他:“若你有朝一日能問鼎天下,說不準就是個沉迷酒色的昏君。” 晏歸瀾親了親她泛著桃粉色的臉:“昏君就昏君吧,反正我只沉迷你一人之色。”他輕笑了聲:“左右又不會有三千佳麗,只有你知道我是個昏君又有什么要緊?” 沈嘉魚本來已經累的快要昏睡過去,聞言腦海里忽的清明了下,她抬起頭瞧著他,抿了抿唇靠在他懷里,輕輕地‘嗯’了聲。 他猜到她不喜歡他有三千佳麗,果然就答應了呢。 …… 眾人在行宮附近修整了一日,后日行圍準時開始,沈嘉魚既知道了他的雄心,難免要提前問一句:“皇上卑劣無德,若是他真知道你要動手,肯定會不擇手段地對付你,你別忘了你的四弟垂華和好些族人還在京里呢。”她想了想又皺起眉:“而且我祖父和弟弟他們…皇上必然也會拿來利用。” 晏歸瀾勸她放心:“我已著人給他們送信,他們即刻就能動身趕往江南道。”他又輕笑了聲,言語里頗有幾分輕鄙:“不止如此,皇上有心挑撥我和秦王的干系,想借此發起世家和庶族的爭端,我也已經給秦王去了信,裴驚蟄不會再妄動胡為。” 沈嘉魚聽說他考慮的如此周全,心里不由松了松,又低頭摸了摸自己小腹:“我爹昨天還催問咱們怎么還沒子嗣呢,要我說,幸好這時候沒孩子,不然就更棘手了。” 晏歸瀾心不在焉地把玩著龍舌弓:“你竟跟皇上想到一處去了,咱們才成親不久的時候,別人送你的吃食里我查出有絕育之藥,瞧著就是皇上的手筆。” 沈嘉魚一聽臉都白了:“絕育?” 晏歸瀾就是怕嚇著她才瞞了這么些天,瞧她神色驚惶,不由暗悔失言,忙把她抱在懷里親了親她的額頭:“別怕,我已經著人處置了,那東西我也給扔了,你身子好得很,半點事沒有。” 他又蹙了蹙眉,面帶厭煩:“我提了小心,沒中他這個毒計,但據我所知,世家和庶族顯貴人家里,有好幾位頗受看重的嫡子近年來陸續出了意外,不是騎馬的時候摔斷了腿,就是出門游玩的時候一場重病喪了命,當中有幾個嫡子年不過十二。” 沈嘉魚被他耐心哄了會兒,臉上這才慢慢恢復血色,心里卻對皇上更加厭煩怨憤:“真是歹毒無恥,跟那骯臟小人有何區別?搞得這樣人心向背,難怪業朝氣數將盡呢!” 晏歸瀾眼底也有幾分冷意,不過他很快遮掩住了,輕拍她的肩安撫:“他的報應很快就回來了。” 兩人說完話便騎馬出了院子,沈嘉魚臉上未施粉黛,一頭長發隨意束起,整張明麗颯然的臉便露了出來,婀娜的身段被獵裝勾勒的越發有致。 晏歸瀾更是不用說,一身戎裝使得他清雅俊美之余又多了英挺剛毅,既有風流公子的雅致,又有傲煞王侯的氣魄,兩人走在一處儼然一雙璧人,引得不少參加行圍的重臣紛紛瞧了過來。 皇上瞧見兩人這般生機勃勃,心下越發不是滋味,他嗓子疼的厲害,重重咳了幾聲,然后才沖晏歸瀾笑笑:“清斯風采更勝往昔啊。” 晏歸瀾站起來自謙了幾句,裴驚蟄在一畔不屑地哼了聲,挑起濃黑的眉毛看了眼沈嘉魚,嘖嘖說著不著調的:“男人光靠臉有什么用?風月館里的小倌不是更會打扮,也沒見他們功成名就啊。” 他今兒穿了一身黑,腰間利落地扣著玉帶,雖然也顯得頗為干練俊俏,襯的身材更加高挑修長,但沈嘉魚私心覺得吧,還是跟她家世子沒法比。 皇上巴不得兩人即刻就打起來,勸也不勸一句,只在一邊含笑看著。晏歸瀾不輕不重地回了句:“若是按照秦王世子的說法,像你這般既不會打扮,又沒有功成名就的,豈不是比小倌還不如?” 裴驚蟄眸光一戾,沈嘉魚對他這個不著調的也是頭疼,重重扯了下晏歸瀾的袖子示意他別計較,兩人這才不再多言。 皇上瞧的正高興,見兩人都熄了火,心下不無遺憾地嘆了聲,含笑讓身邊的逸城奉上鼓槌:“今年的行圍秋搜,便讓裴世子來開場吧。” 往年得此殊榮的都是晏歸瀾,眾人忍不住往他這邊望了眼,他倒是神色如常地看著裴驚蟄在一人高的立鼓上重重敲了三下,所有人騎著快馬絕塵而去。 沈嘉魚一路跟著晏歸瀾騎馬進了林子,這才問道:“我記得往年秋獵都有摔跤,射箭和武藝等比試,怎么今年圣人提也不提比試了?” 晏歸瀾笑而不答,用馬鞭點了點林子里的一處清溪:“可想吃烤魚?我等會捉幾只來給你烤著吃。” 沈嘉魚瞪了他一眼,看見清溪里幾只活蹦亂跳的魚兒,被轉移了注意力,鼓了鼓臉頰:“我不愛吃烤魚,要是有烤雞烤羊的,獵一只來倒還罷了。” 晏歸瀾笑著捏了捏她臉頰:“早飯的時候你不還抱怨最近胖了嗎?現在又想吃了?” 沈嘉魚自己說自己胖還可以,別人說她可就不樂意了,她正要反駁,突然見密林里騰騰騰跑過幾只三雞,她一下子激動起來,聽說野雞和蘑菇燉出來的湯最鮮了! 她一激動就要張弓搭箭,不料斜刺里有人先她一步射出兩只利箭,兩只野雞應聲倒地。 裴驚蟄宛如一道黑影,沖過去把兩只野雞撿起來,手臂一揚便扔在了沈嘉魚懷里,他挑釁看向晏歸瀾:“不過是吃幾只雞罷了,沈夫人本就纖瘦,就算胖一些有什么打緊,難道大都督還嫌棄自己的媳婦胖不成?” 被雞毛濺了一臉灰的沈嘉魚:“…” 她頗是無語地瞧著裴驚蟄。難怪這人身份地位不低卻還是條大光棍來著,她和晏歸瀾說烤雞烤魚的事兒,分明是向他撒嬌,是兩口子之間的情致,裴驚蟄跟這兒搗什么亂啊!好像她稀罕這野雞似的,這野雞又不是晏歸瀾親手打來送給她的,就是一百只她也不稀罕! 所以說裴驚蟄錯失佳人還是有道理的,就他這個直男德行,沈嘉魚哪怕下輩子來選,估摸著還是得選晏歸瀾! 裴驚蟄兀自挑釁:“大都督未免也太在意外表,若是我娶了夫人,我就由著她吃,就算胖了也不要緊,誰讓她是我夫人呢。” 晏歸瀾壓根懶得理她,沈嘉魚沒想到夫妻倆調笑逗趣幾句被他聽了個干凈,面上又羞又憤,把野雞怒而扔給他:“我不缺這點東西,世子自己留著吃吧!” 轉眼被打臉的裴驚蟄:“…” 他一臉不悅加納悶地把野雞撿起來。女人吶,就是他娘的難伺候,你幫著她說話竟幫出不是來了! 他隨手把野雞扔到一邊,又轉向裴驚蟄,似乎有話要說,就在此時,不遠處突然傳來幾聲沉悶的號角,連著吹了五六遍。沈嘉魚出身行伍世家,對各種號令極為熟悉,她一聽臉色就變了:“哪里出事了?” 幸好她很快就得了答案,林子西邊一片兵荒馬亂的,有許多人齊聲高喊:“皇上和幾位皇子遇刺!速來救援!” 沈嘉魚一臉訝異:“這怎會…”她看了看晏歸瀾,又看了眼裴驚蟄,敢在這時候對皇上行刺的,這就只有這幾個了,難道是他們… 她還未想出詳細,晏歸瀾已經轉向沈嘉魚:“乖寶,你先回院里待著,言豫如今就在院里守著,你回去之后他會護著你的,不是我叫你萬不得出來。” 沈嘉魚知道現在不是矯情的時候,她在這兒只會讓他平白分心,她沖他點了點頭:“好,你自己小心。” 她被護衛簇擁著離去,裴驚蟄這才開口,神色冷肅:“看來皇上已經下了決心,那大都督呢?可下定決心動手了?” 晏歸瀾望著西邊的方向,不答。 …… 沈嘉魚住的院子離林場有幾里地的距離,路上竟然沒遇到什么人,她快馬加鞭,不過幾刻的功夫就出了林場,但才出林場她的臉色就變了。 皇上身邊那個叫逸城的太監不知何時跑到林場外,此時正帶著人和一隊人馬激戰,逸城帶的人明顯占了上風,雖然他帶的人比對面少了幾個,但是他出手陰毒,手里夾著一枚寸許長的刀片,輕輕一劃就能取人性命。 沈嘉魚瞧見他心里就平靜不下來了,逸城這時候出現在林場外到底有什么目的?他會不會想對晏歸瀾不利?他對自己母親的事到底知道多少?這些問題挨個蹦了出來,她恨不得立刻把逸城抓來拷問。 她在走和戰之間心下不定,現在若是想跑倒也來得及,但她恨不得立刻把逸城抓來審問,就這么稍一猶豫的功夫,恰好這時候逸城也看見了她,兩人對視一眼,無須多言就看清了彼此眼底的敵意。 沈嘉魚一看他眼神就知道不結果了他別想輕易回去了,她不再猶豫,忙抬了抬手,身后的護衛立刻和逸城帶來的人馬戰在了一處。 這逸城的身手實在是高明,他帶的人也各個是高手,平白加入了這么多人和他爭斗,他居然也只稍落了下風。沈嘉魚眼睛眨也不眨地瞧著,逸城雖然結果了她的好幾個護衛,但身上也帶了傷,體力明顯不支。 她實在太想從這人嘴里問出東西來了,便翻身下馬,隨手在地上撿了一塊又沉又厚的方形石頭,趁逸城正被人圍攻的時候,悄沒聲地湊了過去,重重沖他后腦勺上拍了一磚。 逸城估計打死也沒想到自己縱橫一世居然會栽在這等下三濫招數上,看向她的眼神都充滿了復雜,滿含著不甘憤恨,雙眼翻白地昏了過去。 沈嘉魚沒想到自己這三腳貓的功夫也有打到絕世高手的一天,她瞧見逸城昏了,忙牛逼哄哄地踢了他一腳:“把他給我抬走!” 可惜樂極必生悲,逸城強撐著一口氣,半睜開眼,捏破了手里的東西才徹底昏過去。沈嘉魚見他手心里冒出一股青色的煙霧,還帶著一股嗆鼻的香氣,她心知不好,忙用袖口捂住鼻子,結果卻還是晚了一步,她意識很快昏沉下來,身子一軟倒在草地上。 …… 沈嘉魚不知過了多久才醒過來,第一反應就是躺在一處冰涼潮濕的地方,她努力掙了睜眼,眼前卻還是一片昏暗,她只得把眼睛眨了又眨,這才終于瞧見了一線微光。 她就著這點光暈打量周遭環境,發現自己居然是躺在一方幽深狹窄的洞xue里,她忙爬起身,回想起自己是受了那死太監逸城的算計才昏了過去,可她怎么會跑到這里?她身邊的護衛按說見她昏了,應該會趕緊回報晏歸瀾,再把她抬回院里啊。 她正在迷茫的當口,山洞外卻傳來了人語聲,她小心湊過去看,臉色霎時白了白。 皇上正立在洞外不遠處,面色沉凝地和幾個心腹武將說話:“…逸城呢?朕派他去捉拿幾家的家眷,他人怎么還沒回來?” 幸好這洞口前面遮擋著許多茂密藤蘿,流光難入,讓山洞里漆黑一片,里面能瞧見外面,外面卻根本瞧不見這里有處洞xue。 武將無人應答,皇上深吸了口氣:“罷了,先不去管他,捉拿女眷本就是為了以防萬一,若是此次能除了晏歸瀾裴驚蟄和幾個世家庶族的砥柱,抓不抓那些人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