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這臉皮可真夠厚的,沈嘉魚扭開臉不理他,他緊著追問:“可有舍不得我?” 沈嘉魚很想回一句‘沒有!’,但無奈耳尖被他含著,只得答道:“有…” 晏歸瀾挑起唇角:“沒想到表妹這般舍不得我,如此說來,我和表妹如今就是情投意合了。” 沈嘉魚嘴唇一動,可惜這個小動作被他瞧見,他托過她的下巴問道:“你有什么話但說無妨,難道你和我不是情投意合?” 她能但說無妨才有鬼,沈嘉魚撇了撇嘴,本想擠兌他幾句的,但想到昨天出事的時候,她竟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反駁的話便說不出來。 她神情有點迷惑,半晌才眨了眨眼,輕聲道:“是…” 盡管回答的不是很確定,但晏歸瀾的神色也好看不少,原本清潤的嗓音漸漸溫和起來,細細一品還能品出其中的柔情:“既然你我情投意合,那我上回同你說的事,你也該給我個答案了。” 他緩聲問道:“可愿意做我的夫人?”等他回來之后,兩人就該準備親事了。 沈嘉魚這才記起他上回說的話,她本以為他是隨口一說,沒想到… 她垂下眼:“可是我沒出孝期,我母親的死因還未曾查明,而且你我的出身…” 晏歸瀾截斷她的話:“我可以等到你出孝,你母親的事我也會幫你查明,至于出身如何,那是我要cao心的事,你只回答愿或者不愿。” 她張了張嘴,有些不解地道:“你確定你問的是夫人,不是侍妾通房?”要是正妻,他什么樣的女子娶不到?別是先拿這話哄了她,等她到他房里再變卦吧。 他似乎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禁不住笑了笑:“我房里不曾給妾侍留位置,只能委屈你做個正妻了。” 沈嘉魚被他調笑的不高意思,她前些日子也想過這個問題,可母親之死還未查明,她對男人始終存了幾分恐懼,所以從未想過婚嫁之事,可要是把其他男人換成晏歸瀾…她低頭抿了抿唇。 晏歸瀾見她不言語,心下自然空落,到底不忍逼她太狠,輕嘆一聲抱了她下來:“罷了,等我回來再說不遲。” 他說完就想出去繼續安排,不料卻被她從后輕輕抱住,她把發燙的臉埋在他脊背上,聲音也顯得悶悶的:“我愿意的。” 他便笑了,羨煞了滿園的融融春光。 …… 晏歸瀾啟程之后,沈嘉魚仍舊留住在晏府,只是總覺著少了點什么,在府里悶的待不住,隔三差五地就出門晃悠,最常干的事就是去城門口巴望上一個多時辰,楚冠芳陪了她幾次,現在弄死她的心都有了。 沈嘉魚深感朋友不靠譜,一臉郁郁地進了晏府,卻見小鄭氏的院子正喧嘩著,她還以為出了什么事兒,忙走過去看,就見小鄭氏一臉頭疼地坐在上首,晏瑤洲怒氣沖沖,似乎在質問什么,晏星流倒是神色如常,站在一邊垂眸不語,而院里趴著幾個下人正在被敲著板子,血已經流了一地。 沈嘉魚沒看明白,進去問道:“姨母,這是怎么了?” 小鄭氏嘆了口氣:“沒什么,幾個下人嘴碎,我教訓一二。” 晏瑤洲在一旁氣的眼眶通紅,恨聲道:“這幾個下人可是從繼母你的院子里出來的!要不是背后有人教唆,他們敢這般亂嚼舌根,攀誣我和我哥的名譽嗎!這分明是有人故意為之!” 這話說的可太難聽了,擺明了說小鄭氏唆使下人故意污蔑,小鄭氏面色一沉:“四娘子,管教不嚴是我的過失,可為首的那幾個下人我已經讓人打死了,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晏瑤洲脖子一梗:“我可沒有別的意思,就怕繼母有別的心思!” 小鄭氏勃然作色,晏星流對這個meimei已經忍到極點了,硬是扯開她,向小鄭氏致歉:“夫人,瑤洲年小不懂事,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夫人見諒。” 小鄭氏硬壓著火氣嗯了聲,她也不想再見晏瑤洲那張蠢臉:“此事我自會處置,你們就不用見血了,你先把瑤洲帶回去吧。” 晏星流直接把不甘不愿的晏瑤洲拽走了,他經過沈嘉魚身邊的時候多瞧了她一眼,那一眼格外深邃悠長,然后他沖她輕輕頷首,這才扭身走了。 沈嘉魚不知道這鬧得是哪一出,看的神情迷茫,還是繼續寬慰小鄭氏:“姨母別氣,晏瑤洲就這樣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為了她生氣太不值當了。” 小鄭氏重重一拍案幾:“就算是我的不是,她那般架勢跟要吃了人一樣,還非是我在背后指使的,真是可笑!區區幾句閑話,難道要我拿命給她賠禮?!” 沈嘉魚不解:“什么話啊?竟把兄妹倆都驚動了。”晏瑤洲雖然腦子不太好使,但也不會這般狂暴無禮。 小鄭氏神色一動,也有些疑惑:“具體的我也不知道,不過幾個下人嘴碎,說二郎和瑤洲不是第二位盧夫人所出,還說…”她話說到一半,卻皺眉不語了。 沈嘉魚也不好追問,她夢的想到晏星流初見自己流露的奇怪表情,忍不住問小鄭氏:“姨母,晏府里…有沒有跟我長得有些像的人啊?” 小鄭氏思忖片刻,緩緩搖頭:“據我所知,也就是瑤洲那丫頭有點像你了。” 可晏星流那詫異表情,分明不是因為她長的像晏瑤洲,難道因為她長的像盧氏——他死去的娘? 沈嘉魚百思不得其解,順手摸了摸懷里:“哎呀,楚冠芳個傻蛋,她把新買的玉佩落在我這里了!” 小鄭氏直接給她派了車:“正好府里的事兒我還得料理一陣,你陪朋友說說話再回來吧。” 沈嘉魚見她忙亂,也不好再打擾她,坐上馬車去了楚府,楚府就在沈府隔壁,路過家門不回去看看好像有點說不過去,她正猶豫要不要回去打個招呼,就見裴驚蟄從沈府里走了出來,還由沈至修親自陪著。 他等沈至修轉身回去,一偏頭就瞧見沈嘉魚立在兩間府邸之間,他一下子開懷起來,桃花眼顯得明亮有神,邪氣地挑起唇角走過來:“小沈meimei?” 沈嘉魚特煩他,板起臉道:“我和世子非親非故,再者我年紀也不小了,世子還是不要這么叫我。” 裴驚蟄哦了聲,悠哉悠哉地晃了晃腿:“那沈親親怎么樣?” 沈嘉魚:“…”親你奶奶個嘴! 第50章 綠蔭深濃,碧波清澹,宅邸里涌青流翠,屋角的玉鈴被涼風吹的左右搖蕩,入目盡是初夏的清和風光。 皇上和晏歸瀾已出京二十多日,此次來兗州和談之事進行的頗順利,條條款款都談妥了,樣樣都能讓業朝滿意,按說皇上和晏歸瀾應該把酒暢飲,但不知為何,正廳里的氣氛頗為凝重,皇上和他誰都沒有先說話。 晏歸瀾本想直接起身走人的,但無奈皇上明面上還是皇上,他只得先開口打破僵局:“圣人,方才…” 皇上這才轉過身來,身子略顯僵硬,但唇邊已經掛了平和笑意:“清斯先下去吧,不用同朕解釋什么,朕并非嫉賢妒能之君,看到清斯在吐蕃有如此威望,朕甚是欣慰。” 晏歸瀾蹙了蹙眉,他豈能聽不出皇上的話里有話?但皇上自來就多疑多思,他就是再解釋也無用,只怕還會加重皇上的懷疑。 他也懶得再多費口舌解釋,反正皇上的擔心也不全然是假,干脆攏了攏身上月白色繡瑞草花紋的襕袍:“那臣就先告退了。” 等他一走,皇上嘴角的笑意就沉了下去,重重掃落桌上的杯盤:“狂悖無道!欺人太甚!” 皇上為何這般生氣?說來還是他自己作的,晏歸瀾本想主動讓位,讓皇上主理此事,結果皇上不知存了什么心,含笑拒絕了,只喬裝改扮之后在一側裝作協理此事的文官,而吐蕃那邊怕也沒安好心,見著晏歸瀾之后,直接按照朝拜皇上的大禮下拜,雖然晏歸瀾及時喝止了,但也一刀扎向了皇上的心窩子。 他原就知道以晏歸瀾為首的世家,和以裴家為首的藩王早有不臣之心,如今親眼見到晏歸瀾對外的威勢,他更加惱怒不安起來。 皇上驚怒交加,垂頭重重咳嗽起來,身邊的內侍修敬忙上前勸告:“皇上別急,仔細氣壞了身子。” 皇上服了丸藥,心氣這才稍稍平順了些,他深吸了口氣,陰冷道:“朕身子不好,也無成年的子嗣可以撐起國事,得想個法子遏制晏歸瀾,決不能由他再坐大了,不然這世上哪里還有我趙家的容身之地?!” 修敬問道:“您是想殺晏歸瀾?” 皇上擺了擺手:“殺他豈有那么容易?再說吐蕃如今還需要他壓制。”他意味深長地道:“他和晏星流兄弟關系一向不睦,聽說他最近對那位沈三娘子十分親近,他那樣的人,不動情則以,一動情怕也難移得很,最要緊的是,晏星流對沈嘉魚似乎也頗有興致…” 修敬聽的糊涂:“您是想把沈娘子收為宮妃,以此轄制晏大都督?“ 皇上又笑著搖了搖手:“沈嘉魚生的確實美貌,但將她收入宮中,除了激怒晏歸瀾倒轉刀口指向朕,再沒有別的用處了。”他沉吟道:“沈嘉魚那邊能下手嗎?” 修敬雖不解,但還是誠實搖頭:“怕是不能,晏大都督臨走前把言豫等人留在她身邊了,要動她著實不易。” “言豫?他為了護著她,倒是舍得下血本。”皇上皺皺眉:“看來想要挑起兩人矛盾,只能從晏星流那邊下手了。”他古怪地笑了笑:“晏星流不是也喜歡沈家女嗎?咱們正好助他一臂之力,也好瞧瞧晏歸瀾眼看著心愛的女人成為自己弟妹的表情。” …… 沈嘉魚黑著臉瞪著面前的裴驚蟄,不自覺想起晏歸瀾來,是不是選世子的時候都是以臉皮厚度為參考標準的? 她明智地決定不接裴驚蟄的話茬,皺眉問道:“世子究竟有什么事?若是無事就別再攔著我了,我還有事情要辦。” 裴驚蟄挑高了眉毛,笑的有幾分不懷好意:“想攔就攔嘍,你若是不高興,盡可去官府告爺啊。” 沈嘉魚徹底火了,反擊道:“世子,您和我三叔是好友,我也拿您當叔伯看的,還請您說話自重些。” 裴驚蟄:“…” 他陰測測地重復:“叔伯?” 沈嘉魚給他的表情唬的后退了幾步,他見嚇到她了,這才嗤了聲:“什么了不得的事兒,瞧把你嚇得。”他懶洋洋地道:“你三叔前幾天已經離京去往西北了。” 沈嘉魚怔道:“三叔走了?怎么沒跟我說一聲?” “西北出了點急事,別說是他,就是我過幾日也要回去。”他低頭瞧著小姑娘的臉,問道:“這回碰到你是巧合,不過就算沒遇上,我也打算去找你一趟,你…和你弟弟,要不要跟我一同回西北,要是快馬急行,過幾天就能追上你三叔。” 沈嘉魚面露猶豫,心頭急跳了幾下,不過很快定了定神:“勞世子關心,我暫時不能去。” 裴驚蟄唇邊笑意加深,不過只要是熟悉的人,都能瞧出來他是不高興了才會這般笑:“因為晏歸瀾?” 沈嘉魚心事被說中,難免有幾分尷尬,硬撐著道:“跟晏世子有什么關系?我暫時不想回去,世子管我呢!”她說完又轉了身:“世子要是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她這張牙舞爪的模樣,倒讓他十分想把她拽到馬上強行帶回西北私藏起來,不過現在不急,以后還有機會。她小時候就生的十分合他心意,引得他總忍不住看她,現在長大了更是如此。 裴驚蟄目光放肆地打量著她纖細裊娜的腰線,握住她手臂逼著她轉過身,所謂地笑了笑:“這么急著走做什么?怕爺了,爺還有件事要問你。” 他的俊美里天然就帶了幾分邪氣,便是這般放肆地看哪個女子,也很難讓人生出惡感來,只會看得人臉紅心跳。 不過沈嘉魚顯然不在此列,又不想顯得自己怕他,板著臉道:“世子問吧。” 裴驚蟄歪了歪頭:“爺是輕薄你了還是調戲你了?怎么總對我橫眉冷對的?” 沈嘉魚總不能跟他說因為你小時候給我帶來了沉重的心理陰影吧?!她不耐道:“沒有的事,世子多心了。” 裴驚蟄耐心終于告罄,欺身挨近了一步,這時身后有把聲音突兀地插了進來:“世子這般強迫女子,豈不是顯得自己很沒能耐?” 裴驚蟄皺眉轉過頭,見晏星流不知什么時候站在兩人身后,他養氣的功夫差了晏歸瀾不少,眉目頗是森冷,只差一點就要動手。 沈嘉魚趁著裴驚蟄分神的時候,迎面往他小腿處重重踹了一腳,然后一溜煙跑開了,也面露疑惑地看著晏星流。 裴驚蟄居然沒有生氣,低低笑罵了句:“小野貓。” 他倒也干脆,見今天帶不走她,沖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下,看也不看晏星流一眼轉身便走了。 沈嘉魚對晏星流也沒有多少信任,狐疑地看著他:“好巧啊,二郎君也來這兒了?” 晏星流搖了搖頭,聲調還是淡淡的:“不巧,我是跟著你來的。”他見沈嘉魚臉色不愉,難得解釋:“我有話要跟你說。” 沈嘉魚愣了下,脫口道:“可是那些仆婦傳的閑話?二郎君放心,都是些閑言碎語,我不會傳出去的。” 晏星流居然笑了下:“你就算傳出去也無妨。” 這下換沈嘉魚表情古怪了,忍不住試探道:“那些仆婦說的倒是有鼻子有眼睛,可是郎君和四娘是盧夫人嫡出,全府皆知,真不知他們怎會說出這般無稽言語。”晏星流那種眼神始終讓她耿耿于懷,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晏星流面上又露出她熟悉的神色,看了她半晌,才起了個無關的話:“我兄長在兗州的事頗為順利。” 沈嘉魚果然忍不住豎起耳朵,他又慢慢道:“盧湄之事,我父親也很震怒,覺著此女并非良配,所以他為我長兄另選了一位淑佳慧敏,適出閣之齡的世家淑女,只等他回來就要開始談論婚事,那女子不光出身不遜于盧湄,品性才氣更勝過她百倍。” 沈嘉魚今日已經被接連的狀況搞得無端煩躁:“二郎君同我說這個是何意?” “自古結親都是門當戶對,而有的人你可能一輩子也達不到他的高度。”他垂眸看著她:“更何況你年級尚輕,閱歷又少,憑什么斷定他對你的心思不是玩弄戲耍?甚至有更深的目的呢?” 字字誅心,話里有話,沈嘉魚臉色已經變了數變,她臉色僵硬地轉過身:“我不知二郎君在說什么,我要回去了!” 晏星流在她背后欲言又止,目光幽冷。 沈嘉魚今天給攪和的心情糟糕到極點,回去之后對著個老虎布偶奮力捶了幾拳,又打開晏歸瀾送她的那些小玩意,皺眉瞪著一言不發。 琢玉忙從后拍著她的背:“祖宗,您又發什么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