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她抹了把臉上的水,深感劫后余生,忙道謝道:“多謝…表兄?怎么是你?!” 晏歸瀾面色不善:“你覺著是誰?” 他面有不悅地還要說話,忽覺著身上不對,低眼一瞧,她前胸的兩團鼓囊雪團正頂在他胸前,讓他心緒一動,硬生生把他后半句嘲諷給頂了回去… 第6章 冬天掉到水池子里可不是好玩的,沈嘉魚難免后怕,再加上心里存了小心思,連忙向他rou麻兮兮地道謝:“世子高義,乃是當世豪杰。” 晏歸瀾壓根沒注意到她說了什么,她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襦裙,衣裳前襟被撐的鼓起,偏偏腰身又極其纖細,倒真稱得上尤物了,從他這個角度看下去,能看見精致好看的鎖骨,手臂里攬著的細腰也是柔膩溫軟,幾乎不盈一握。 好像她比一年前瘦了不少?記得那時候見這貨身上臉上還有點嬰兒肥。 他心里轉著無聊的念頭,聲音微低,問道:“身上無妨?” 沈嘉魚覺著他好像抱的更緊了,讓她覺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扭了扭身子:“世子?我沒事了,能放手不?” 晏歸瀾眸色微閃,這才放開手,被打擾的那點不喜早就消了,面上還是淡淡的:“你方才做什么?” 沈嘉魚臉色是掩也掩不住的尷尬:“這不是手賤嗎…” 晏歸瀾:“…” 他不著痕跡地把人拉離了池邊,這才問道:“尋我何事?” 沈嘉魚一向是只負責惹禍沒想過道歉,覺著有些丟臉:“世子,咱們能進屋說嘛?” 晏歸瀾挑了挑眉,微微頷首,引著她進了自己住的院子。沈嘉魚隨意瞧了幾眼,發現晏歸瀾住的院子頗大,其中閑閑種著幾叢紅梅,且雕樓藻繪秀麗典雅,無一不透出尊貴清雅。 她想著今兒的來意,便使勁夸贊起來:“世子住的地方果然是人間玉京,美不勝收,陪襯世子這樣的神仙人物在合適不過了!” 這般夸法兒真是讓人頭皮發麻,晏歸瀾未置可否,先入屋坐了下去。 沈嘉魚站在原地半晌,見他已經折腰坐了下去,才意識到屋里是沒有胡床給她坐的,也只得學著他的樣子折腰跪坐在下首,她又一向是個不怎么注意的,纖腰一彎,襯的前后越發窈窕裊娜。 晏歸瀾瞧得手指一頓,轉頭把屋里下人打發了出去。 她還沒想好怎么跟晏歸瀾道歉,他卻半點不急,好整以暇地命人上了茶湯來:“父親命人親自尋的三昧手,于茶道上頗有心得,表妹嘗嘗。” 沈嘉魚家中還在家喝的多是果漿,再不濟便是酸奶牛乳這些,這茶湯還真沒怎么喝過,她伸手接過茶盞呵呵傻笑,仰頭飲了口:“世子家的東西,必然是瓊漿玉液,好,好喝…噗!咳咳咳咳咳…” 糊狀的茶湯剛一入口,一股又辣又甜,又腥又酸的味道便直沖腦門,沈嘉魚拼命忍著才沒吐出來,還是給嗆的連連咳嗽,雙眼飚淚。 下人一退,晏歸瀾便沒了顧忌,姿儀優雅地陪著她飲了口,見她被嗆得連連咳嗽,停頓片刻才起身下來,在她背上不緊不慢地拍了幾下:“茶湯是上好的同興茶餅,以蔥姜粳米和西域來的大料熬制,好喝嗎?” 上好的茶餅一貫都是這個做法,只可惜沈嘉魚這倒霉的吃不慣。 她給嗆得眼淚汪汪,還得擠出一個‘好’字,神情別提多猙獰了。 晏歸瀾見她死不悔改,溫柔一笑,親手把茶湯塞在她手里:“好喝便多喝些。” 沈嘉魚:“…” 他見沈嘉魚小臉愁苦的能擰出水來,終于心一軟,饒過她這回:“不想喝就別兜圈子了,有什么話直說便是。” 沈嘉魚支吾了幾聲:“實不相瞞,我是來跟世子鄭重說一聲對不住的,原來咱們多有誤會,但如今我已經都改了,還請世子不要放在心上,咱們以后還是好親戚。” 聽到最后一句他微微瞇起眼,沈嘉魚已經再次端起茶盞:“上回是我說的不夠誠懇,現在我以茶代酒,敬世子一杯,世子若有什么要求,也只管提出來,能做的我一定全力去做。” 她明明不大熟練,卻非要裝出一臉板正的別扭樣子很是有趣。晏歸瀾忍不住想觸弄她粉嫩的唇角,回過神來的時候才覺著不妥,又收回手,了然道:“原來如此。” 他溫雅地勾起唇,慢悠悠道:“雖說那日表妹傷我甚深,但我并非氣量狹小之人,不是不能和解。” 沈嘉魚性子急,聽他語調放慢,恨不得晃著他的肩膀讓他快點說完,聞言忙不迭地問道:“世子請說。” 晏歸瀾托起她的粉臉,低低一笑:“表妹還記著那日對我做了什么?”終于碰到她水嫩柔軟的肌膚,讓他心情稍好,語調越發耐性。 沈嘉魚毫不費力地想了起來,臉色霎時五彩紛呈,好不美妙。 她顫聲道:“世子…都還沒忘?” 晏歸瀾閑閑道:“表妹是問我忘了你想托著我的下巴喚我‘親親美人’?” “還是忘了你上車不成,命人強行攔車?” “或者是忘了你惱羞成怒,一路跟隨而來,然后扯了我的衣裳?” 他每說一句,溫熱的氣息就拂在她耳畔,讓她本就精彩的臉色紅的發黑了。其實晏歸瀾說的還算好聽的…她不是扯了他的衣裳,是差點扯了他的褲子… 晏歸瀾見那軟小如玉的耳朵已經通紅,禁不住更湊近了些,輕輕一笑:“若表妹指的是這些,我自是不敢忘。” 沈嘉魚捂住眼,沒臉見人了! 她急著贏下賭約,又不知道晏歸瀾身份,見他屢撩不中,就想法帶著幾個狗腿子強撩,總之中間出了種種意外,害得她情急之下差點拽了晏歸瀾的褲子,這也是她紈绔生涯中最丟人的一筆——她經過此事才決定洗腳上岸當一個正經人! 晏歸瀾又撥了撥她耳邊的銀珠,閑閑道:“表妹怎么不言語了?方才不是能言善辯嗎?” 沈嘉魚聽他這么說知道沒法善了,堅強地抬起頭,顫聲道:“你,你想怎么樣?” 晏歸瀾從容拋下一句:“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這話的意思就是,把她原來對他做的事,他再還到她身上來! 沈嘉魚下意識地捂住褲子:“這絕無可能!” 晏歸瀾狹長深邃的眼睛一動:“哦?”他纖長手指摩挲她下巴:“表妹這樣嫌我,可讓為兄好生傷心啊。” 最后還是沈嘉魚扛不住,捂著褲子落荒而逃。 第二次和解,徹底失敗。 晏歸瀾含笑望著她倉皇出逃的背影,門客上前遞來一封密信:“世子,長樂齋送來的密信。” 他隨手接過,門客道:“皇上傳話,讓您明晚進宮一趟。” 晏歸瀾懶散應了,門客瞧見沈嘉魚背影,也忍不住笑道:“那□□已經跑的沒影了,沈三娘子倒是孩子心性,倒不似傳言的那般不堪。” 晏歸瀾垂了垂眼,一笑:“小家伙很有趣。” 他想著想著忽的斂了眉目,心里補一句。 雖有趣,但過于沉溺并非好事。 …… 沈嘉魚這幾天可算是老實了,只要沒事基本都在院里縮著,就算出門也堅決不與晏歸瀾照面,幸好他也沒硬追到院子里要把當年她做的事兒報復回來。 就這么過了些時日,就到了鄭氏出殯的日子,姐弟倆一大早就換上孝服,準備去沈府送靈,但姐弟倆的心里還惦記著另一樁事。 她怕小鄭氏擔心,私下悄悄扯過沈燕樂:“讓你查的事都查的怎么樣了?我跟你說的那些人靠譜嗎?”她原來在外玩鬧的時候三教九流都結識了不少,這些人別的不行,打聽事情卻最是靈通。 沈燕樂點了點頭,低聲道:“阿姐可還記得鐘娘?” 沈嘉魚面色一喜:“記得,她是母親身邊的二等娘子,有她的消息?” 沈燕樂頷首:“已經查到了她落腳的地方,咱們今日就去問吧,免得夜長夢多。” 沈嘉魚立刻點頭答應了。 姐弟倆自覺幫娘親洗脫污名有望,心下都十分振奮,早早就換了孝服去沈家,幫母親出靈。 晏歸瀾如今掌理晏家上下,知道沈家夫人出殯,于情于理都要出去憑吊,小鄭氏瞧見沈至修那張臉就犯惡心,打算晚些再去,他就把姐弟兩人捎帶過去。 因鄭氏死的不甚光彩,沈至修本不欲大辦,見晏歸瀾來了也不好怠慢,只得先將人引至雅間,然后才出門布置收拾。 晏歸瀾想著沈嘉魚前幾日的傷懷,不覺垂了眉眼,指尖輕輕點著桌面,沈秋容不知何時悄悄溜進來,又故作訝異地捂住嘴,羞媚道:“真是該打,我竟不知表兄也在這里。” 她見晏歸瀾不搭腔,也有些尷尬,但還是十分頑強地說下去:“嘉魚自小性子頑劣,住在晏府這幾日,沒給表兄添麻煩吧?” 晏歸瀾手指仍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面,不知是否聽進去,沈秋容眼珠轉了轉,沒覺察到他的不耐,仍道:“當年嘉魚對表兄做下那等事兒,我想著心里也萬分過意不去,其實伯父已經瞧中了世交里的一位得力晚輩,想把嘉魚指婚給她,只是沒想到她有了婚約還這般狂悖,竟挑那時候跑去沾惹表兄,哎,我代她向表兄賠不是了。” 晏歸瀾修長好看的手指一頓,忽的一眼瞧過來,沈秋容沒想到他突然有了反應,但是被那冷冽洞明的目光看的一個激靈,還沒再次張嘴,忽的聽到靈堂里陣陣喧鬧,晏歸瀾已經避開她大步走了出去。 第7章 雅間里晏歸瀾正被人sao擾,靈堂里也并不安寧,沈家姐弟倆剛到靈堂,三炷香還未燃完,唱禮的下人便報道:“大人,宗室派人送奠儀來了!” 這奠儀送的絕不尋常,誰不知道定安長公主將要嫁入沈府,此時宗室來送奠儀是什么意思?姐弟倆齊齊轉向唱禮的下人,就見他引著個昂首闊步的女官進來,瞧這女官的衣著打扮,想必在公主跟前很是得臉。 女官先沖著沈太仆輕施一禮,雙手奉上奠儀:“宮中貴人們的一點薄禮,聊以告慰沈夫人在天之靈,還請太仆收下。” 沈至修前次打了沈嘉魚,本有些后悔,想和閨女說幾句話和緩,見有人突然來了,只得先將此事放下,恭敬地伸手接過:“勞貴人費心,我替內子領了。”因不是正經旨意,他也沒跪著謝恩。 女官微微一笑,再說了幾句寬慰的套話,目光不經意地在姐弟倆身上一轉,又借過了幾步,對著沈至修面有為難地說了幾句。 沈至修開始還有些不悅,等低頭瞧過了那奠儀,面色忽的微微一變,走到靈堂里吩咐道:“近來宮中盛行簡樸勤勉之風,就連前些日子太妃的喪儀都不曾大辦,咱們也該向宮中學習,一切從簡為好,等會扶靈的人便減幾個,從角門出吧。” 姐弟倆聽了這不是理由的理由,兩張臉齊齊一沉,沈嘉魚本想說話,被沈燕樂硬是拉了一把,他深吸了口氣,才控制著沒有口出惡言:“阿爺的考量是周到的,但阿娘是正室,出嫁時從正門抬進來,身后也應該從正門抬出去,又不是側室姬妾,父親讓她從角門被抬出豈不是讓人笑我沈家無方嗎?” 沈至修音調冷淡,還帶著淡淡傷懷沉怒:“能讓她繼續入我沈家祖墳,已經是家中仁義了。” 沈嘉魚再忍不住,脫口頂撞出聲,兩邊一喧嘩,聲音自然而然飄到了雅間,晏歸瀾聽見這一陣喧鬧里還有沈嘉魚的聲音,不覺蹙了蹙眉,直接抬步到了靈堂。 靈堂喊的聲音頗大,他還沒到靈堂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一見那來送奠儀的女官,心下又是了然,定安長公主還沒入沈家門,就想左右沈家事了,倘鄭氏真從角門抬出,等于認了她的污名,到時候沈家的嫡出孩子就越發名不正言不順了。 他捏了捏眉心,實不愿參合別人家事,卻忽的瞥見沈嘉魚泛紅的眼角和抿緊的粉唇,再不來個人護著她怕是又要挨打,他心下波瀾微漾,心念一轉便走進去問道:“沈太仆緣何如此喧鬧?” 沈至修也給弄的徹底急躁起來,不問青紅皂白,拉著晏歸瀾道:“晏家賢侄在咱們家也不是外人,還就請晏賢侄來評評這個理,只要晏賢侄同意,你們再不得廢話!” 此言一出,沈燕樂抬眼祈求的看著他,就連沈嘉魚都不由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袖。 晏歸瀾一眼便瞧見搭在自己袍袖上的纖纖十指,原本不參合別人家事的原則再次被扔到一邊,他沉吟片刻:“沈太仆說吧。” 沈至修聲調沉怒:“晏賢侄想必也知道我家近來的…一些丑事,我讓人從角門將鄭氏棺木抬出,一是不鋪張,二也是為了少些招搖,減少人議論此事,到時候阿鄭…鄭氏到時候還是進我沈家祖墳埋著,我這已經是仁至義盡!晏賢侄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他每說一個字,沈嘉魚的手就更緊一分,幾乎把晏歸瀾的袍袖攥出了皺印,他低眉一瞧,沈嘉魚也抬眼跟他對視,琉璃眸子里澄澈剔透,里面正流轉著無聲哀求。 她惹人生氣的時候多了,求人還是頭一遭,晏歸瀾瞥了眼她幾乎發白的十指,淡然出聲道:“既然京中已經議論紛紛,從角門還是正門出又有什么區別呢?太仆何必在這些細處上糾結?” 沈至修沒想到他會參合此事,更沒想到他會幫鄭氏說話,給堵的臉色漲紫,偏又不好反駁。 沈嘉魚則完全相反,雙眼發亮地看著他。 晏歸瀾給瞧得心緒微揚,又悠悠送了句:“太仆要么不做,要做就把事做全,否則只會更惹人議論。” 沈至修一想也有道理,不知不覺便點頭應了。 晏歸瀾的身份權柄,就是宮中天子也要忌憚幾分,來施壓的女官自不敢再多說,尷尬地一笑,躬身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