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 蘇意卿足足昏迷了一天。 不僅是軍中的醫師,貴州城中有名堂的大夫幾乎都被抓到軍營中來,呼啦啦地一群十幾個人圍著蘇意卿輪番看了又看,眾口一詞地告訴謝楚河,夫人沒有大礙,至于為什么一直沒有醒,那是因為女人家太過嬌弱了,大約是受驚過度,睡過一陣就好了。 謝楚河臉上始終沒有什么表情,他的目光冷冷地掃過那群醫師,所有人都嚇得兩股戰戰。 不過他并沒有發作,只是讓士兵把這群人帶下去了,夫人不醒,誰也不許走。 好在到了次日的傍晚,蘇意卿就悠悠地醒了過來。 她一睜眼,就看見謝楚河守在她的床頭,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她的眼睛里立即又盈滿了淚水。 謝楚河慢慢地托起蘇意卿的手,貼到自己的臉上,他冷峻的臉上露出了溫柔的微笑:“好了,卿卿,沒事了。” 他的下巴上冒出了青青的胡茬,有些扎手。 蘇意卿眨了眨眼睛,淚水如珍珠般撲簌撲簌地滾了下來。 謝楚河緩緩地貼過來,吻她的眼睛,用嘴唇把她的眼淚一點一點地拭干。 蘇意卿攬住謝楚河的脖子,蹭著他的臉,抽抽搭搭地道:“可不得了了,我的身上好大一個傷疤,要丑死人了,我都不想活了。” 她醒過來第一件事情想到的居然是這個。 謝楚河咬著她的耳朵,低低聲地對她道:“嗯,反正你的身子只有我能看到,我不嫌棄就好,有什么關系呢。” 蘇意卿聽著這話就不高興,哼哼唧唧地要打他,結果把自己的傷口牽扯到了,又是一陣大哭。 謝楚河抱著她哄了又哄,摸了又摸,好不容易才把她安撫下來,她帶著滿臉的淚痕,趴在謝楚河的懷中,有一下沒一下地抽泣著。 廚下早就備好了人參燕窩粥,白茶聽見蘇意卿醒了,連忙端了上來。 蘇意卿懨懨的,搖頭不想吃。 謝楚河哪里肯依她。她已經一整天沒有進食了,小臉蛋都憔悴了下去。 因為怕觸到傷口,蘇意卿的上半身并沒有穿上衣裳。謝楚河用一張羊絨毯子把她裹了起來,然后將她抱在懷中,喂她喝粥。 那毯子柔軟得想云朵一樣,蘇意卿覺得自己整個人都陷在里面了,而云朵外面是謝楚河結實火熱的身軀,蘇意卿有點兒發暈。 “啊,張嘴。”若外人聽見,必定不能相信,謝楚河的聲音會如此溫存。 蘇意卿乖乖地靠在他的胸口,勺子喂過來就張開嘴,就像小鳥兒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今天遲到了。 本來說這章開始小甜甜,結果作者菌居然又跑了大半章劇情……好吧,后面那章開始真的都是小甜甜了感謝在20191208 19:48:33~20191209 21:41:5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墨瑟茶跡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9章 也不敢吃太多,莫約吃了大半碗,蘇意卿就搖了搖頭。 謝楚河把碗遞給白茶,揮手讓她下去了。 蘇意卿吃了粥,稍微有了點精神,不安份地扭動著,想要掀開毯子。 謝楚河微微皺眉:“別亂動,做什么呢?” 蘇意卿“嚶”了一下,表示她很難過:“我要看看傷口到底什么樣子,去和大夫說,我要除疤痕的藥膏,現在就要涂起來。” 謝楚河見蘇意卿終于又活潑起來了,他反而沉下了臉,手上微微用了個巧勁,將蘇意卿翻了個身,按在他的腿上。 “你干什么呢?”蘇意卿嬌嗔道。 謝楚河一言不發,將那羊絨毯子掀起了下半截,伸手拍了兩下。 他的力道不輕不重,但已經足夠讓蘇意卿感覺到疼痛了。 蘇意卿簡直不敢相信,她捂住后面,驚叫了起來:“謝楚河!你打我!” 謝楚河把蘇意卿按在床上,他俯身過去,握著她的雙手,不讓她動彈。 他的動作那么輕柔,仿佛是碰觸易碎的琉璃,但他的臉色卻是那么冷厲,他望著蘇意卿,那眼中分明有滔天的怒意,蘇意卿從來沒有見過他對自己發火,此時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 “你知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 謝楚河在上方俯視著蘇意卿,他的陰影把她籠罩起來,氣勢駭人。 蘇意卿吸了一下鼻子,咬著嘴唇,默不作聲地開始流眼淚,她仿佛是水做的,那眼眸粉光迷離,總有流不完的淚,足以溶化一切。 謝楚河緩緩地湊過去,抵住她的額頭。她的眼淚蹭到了他的臉。。 “你知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他的聲音那么輕、幾乎說不下去。 蘇意卿抱住了謝楚河的頭,把手指攏進他的頭發,撫摸他。她懂他的憤怒、他的心痛、甚至、他的脆弱。 “對不起,謝郎,對不起,是我不好。”她喃喃地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想那么多,我那個時候只是……只是情不自禁。” 兩個人靠得那么近,她的睫毛顫抖著,那種細微的感覺蹭過他的皮膚,令他脊椎一陣顫栗。 “卿卿,我曾經和你說過,我娶你,不是要你陪我吃苦受罪的,你這樣做,讓我情何以堪,我寧愿自己受千刀之苦,也不愿意你傷及分毫,你明白嗎,我求你,答應我,以后不要干這種傻事,我真的承受不起。” “我知道了,我都說了對不起,你別生氣,好不好?”蘇意卿用絮絮軟軟的聲音回道。 那樣的聲音落在謝楚河的耳中,幾乎讓他酥軟,但他硬是咬了咬舌尖,勉強保持了警覺。 “不對,你還沒有答應我,下回不許再做這樣的事情,快點答應。” “嗯,下回……下回的時候我也不知道呀,若是我現在答應了你,到時候做不到怎么辦呢?”蘇意卿說得那么無辜。 謝楚河還待再說,蘇意卿吻上了他的嘴唇。 那么纏綿的吻,足以把所有的話語都堵了起來,什么都忘記說了、什么也都不必說了。 謝楚河一陣氣血上涌,幾乎按捺不住,但他終究還是記得蘇意卿的傷勢,在最后的關頭剎住了,有點狼狽地逃開,站得遠遠的,喘著粗氣。 蘇意卿的嘴唇透出一種近乎透明的粉紅,仿佛是春日里剛剛萌出的桃花苞兒,在枝頭搖曳,濕漉漉的。 謝楚河又覺得渾身一陣酥麻。 蘇意卿用水汪汪的眼睛看著謝楚河,皺著鼻子,“哼”了一聲:“你好大的膽子,剛才敢打我,我現在還生氣著,還不快點過來哄我。” 謝楚河向前走了兩步,卻忽然又轉身匆匆出去了,他腿上的傷還沒好,反而愈發嚴重了,一瘸一拐的,看背影,像是落荒而逃的模樣。 蘇意卿呆住了,這下真的生氣了:“謝阿蠻,我和你說,你不過來哄我,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說到做到。” 謝阿蠻沒有聽見。謝阿蠻去沖冷水了。 —————————— 水中浸滿了玫瑰花瓣,那是最新鮮的花,還帶著未睎的白露,今天黎明時分剛剛采摘下來,送到這里,再由兩個少女將每一朵花最中間那兩三片擇下來,頂頂生嫩,如此挑出的花瓣撒到浴桶里。 那花瓣固然是最嫩的,卻不夠醇香,故而,又在水中傾注了蒸餾出來的玫瑰花露,水汽氤氳,那味道順著肌膚流淌,連頭發絲都帶著香甜。 蘇意卿大半個身子浸泡在浴桶中,因著右邊肩膀的傷處不能沾水,一個小丫鬟在一邊,不停地舀著水,小心翼翼地從她的背后澆下,花瓣沾滿香背。 角落里放著四個紫銅爐子,里面燒著烏霜炭木,暖氣恰到好處。 蘇意卿舒服地幾乎要睡著了。 “夫人。”白茶貼在蘇意卿的耳邊,小聲道,“大人還在帳篷外頭等著呢,想問夫人可否和他一起用午膳?” 蘇意卿一下又瞪大了眼睛,抬起下巴,驕縱地道:“不,不見他,和他說,我還在生氣、生氣呢,知道嗎?” 白茶吃吃地笑了半天,還是依言出去和謝楚河說了。 過了片刻,白茶回來,嘆了一口氣:“哎呀,大人看過去好可憐的樣子,坐在輪椅上,等了那么老半天,夫人又不理他,我覺得旁邊的軍士看了都要笑話他了。” 這些日子,謝楚河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事情,只道再回原先那處宅子里不安全,讓蘇意卿一直留在營地里。 他專門辟了一大片地方出來,四周圍上了厚厚的幕布,派了重兵把守著。 蘇意卿住的那頂帳篷也是分外奢侈,整個都是由小羊皮縫制起來的,地面上先是鋪了一層雪松木的板子,又鋪了一層百越族織錦的地毯,各色家什都從宅子里搬過來了,一應俱全。 仆婦們也跟著過來伺候蘇意卿,得了謝楚河的交代,比先前更加殷勤備至了,變著花樣地哄她開心,比如這玫瑰花瓣浴,蘇意卿如今每天都要泡上兩次,小日子過得可愜意了,可惜肩膀上受傷,謝楚河一步都不許她出去走動。 不過呢,因著那天謝楚河打了她屁'股,她羞憤難當,眼下還在賭氣著。 她聽著白茶那樣說,扭扭捏捏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問道:“他還坐著輪椅嗎?這么嚴重,大夫怎么說的。” 白茶不用添油加醋,原原本本地說給蘇意卿聽:“大夫說,大人的腿骨本來就裂了,前幾天還不顧傷勢,和人大打出手,總之現在情況非常不妙,若不想以后落下殘疾,接下去好幾個月都要老老實實地坐在輪椅上,半步不能走。” 她想了一下,又補充道:“還有手上也是。” 蘇意卿低了頭,也不說話,悶悶不樂的樣子。 白茶見狀,怕她著涼,趕緊伺候著她起身出來了。 仆婦們把浴桶和花瓣等物撤下去了。 蘇意卿坐在鏡臺前,兩個小丫鬟幫她拭擦著頭發。 在玫瑰露水中浸泡了許久,她的呼吸之間亦帶著香氣。但是,那又如何呢,謝楚河又聞不到。 她這么想著,愈發地沮喪,把臉趴在案上,撅著嘴,一動不動。 白茶察言觀色,試探地道:“我去叫大人進來?” “不要。”蘇意卿死撐著嘴硬,“說了不理他,就是不理他。” 白茶在哀嘆了一聲,大人,她已經盡力了,愛莫能助。 蘇意卿一個人用過了午膳,覺得沒精打采的,就上床去小憩了一會兒。 正躺在床上似睡非睡的,她察覺有人到了她身邊,然后輕輕地觸摸她的臉。 “討厭,別吵我,人家困了,要睡呢。”蘇意卿半閉著眼睛,似嗔非嗔地道。 口中說著討厭,卻抓住了他的手,貼在臉上,蹭了一下。 他的聲音很輕地笑了一下,摸了摸她:“好,你睡吧,我不吵你,我就在邊上陪著你。” “嗯……”蘇意卿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嗅著他的氣息,恬然入睡。 …… 到了午后,蘇意卿睜開眼睛,看見謝楚河緊挨在床邊,他坐在輪椅上,一手打著繃帶放在扶手上面,一手持著一冊書卷在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