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被那樣的眼睛看著、看著,謝楚河先撐不住了,無奈地道:“好了好了,你不想說就算了,嗯,卿卿也有自己的小秘密,我不問了。” 蘇意卿撲到謝楚河的懷中,喃喃地道:“我不敢說,你不會相信的,謝郎,再過些時日吧,等我們都老了,或許我會慢慢地說給你聽。” 很久未曾想起前世,一念觸及,她的生出了一股愧疚之情,前世,她竟然是別人的妻子,讓他空候了一生,仿佛是她辜負了他似的。蘇意卿心里有些發酸,抬起頭,在謝楚河的下巴上吻了一下。 謝楚河低低地笑:“果然很笨,親錯地方了。” 他低頭,一個深深的吻,把蘇意卿吻得幾乎要暈過去,使勁地捶了他好幾下,他才意猶未盡地放開。 蘇意卿捏住了拳頭,帶著滿臉的潮紅:“我們謝家,以后要立下家規,青天白日的,一律不許親、不許摸、不許抱,你聽到了沒有。” “不,我才是一家之主。”謝楚河做出一本正經的表情,“這種大事,要一家之主說了才算,其它的事情都算小事,統統由夫人說了算。” 見蘇意卿又要捶他,他趕緊把話題移開:“卿卿,過來,我不能提筆,你幫我寫一封信給舅父。” 蘇意卿的注意力果然被移開了:“好,我來幫你寫,但是,我的字寫得不好看,你不許嫌棄我。” 攤開了筆墨,蘇意卿坐在謝楚河的懷中,一手拉著衣袖,露出她纖細雪白的手腕,一手執著筆,聽謝楚河念著,她寫著。 “舅父大人,見字如晤。吾到滇南已有三月,一切如前所謀劃……” 蘇意卿越寫越覺得心驚,忍不住抬頭看了看謝楚河。 謝楚河面色如常,在她的額頭上輕輕一吻:“無妨,按我說的寫,這些事情,反正你終究是要知曉的。” 謝楚河的那個吻,溫暖而堅定,拂去了蘇意卿心中的一絲不安。她不禁啞然失笑,其實她早已經知道了謝楚河的雄心壯志,生死契闊,已然與子成說,無論榮辱,終究不離,何必在意這些風浪。 她低了頭,認真地寫下謝楚河的話。 最后,還加了一句:“謝郎手有疾痛,意卿代筆,問候舅父大人頤安。” 謝楚河最后在落款處摁上了他的私章,然后拿起來,通篇看了一遍,表揚道:“夫人的字圓潤可愛,字如其人,極好。” 蘇意卿斜斜地瞥了謝楚河一眼:“很不要你亂奉承,我的字我自己心里有數,我娘都說了,八九歲的孩童寫得都比我強些。” “那是岳母大人過于嚴苛了,我看朱太傅家的敏兒寫得就不如你,還差那么一點點。” 蘇意卿生氣了,擰他的臉頰:“你真把我的字和小孩子比啊,太壞了,以后再也不幫你寫了。” 謝楚河又笑,笑得蘇意卿臉上一片緋紅。 半晌,蘇意卿才恢復了正色,對謝楚河道:“謝郎,我有點擔心黎黎,你去幫我打聽一下她現在什么情形,我想見見她。” 謝楚河卻有些皺眉:“那個小姑娘的父親,也就是閩越族長,和林成備暗中有所往來,這次的事情,和他也脫不了干系,如此形勢不明,你暫且先不要去見小姑娘,我倒是可以幫你打聽一下她現在到底是否安全,好叫你放心就是。” 蘇意卿向來聽話,乖乖地應下了。 —————————— 謝楚河讓人出去探聽了一下。 那天山上遇襲,一個忠心耿耿的侍女第一時間將黎黎壓到自己的身體下面,那群蒙面人的目標并不在黎黎,誰也沒有去管她的死活,故而,那個侍女被射成了篩子一樣,而黎黎居然奇跡般得毫發無傷,已經被她的父親接回家去了。 蘇意卿聽了才放下心來,但她再想起黎黎和藍安圖的將來,又覺得有些發愁。 她那樣煩惱的樣子,連謝楚河都不明白她的腦袋瓜子里到底又在想什么,問了幾次,蘇意卿都支支吾吾地不說,最后謝楚河干脆又把她扛到床上一番胡鬧,等鬧完了之后,蘇意卿整個人都暈乎乎的,也想不起她的小煩惱了。 隔了十來天,赤苗族長悄悄地來訪,謝楚河和他在書房閉起門來商議了半天之后,然后,他又悄無聲息地離開。 又隔了七八天,赤苗族長再度到來,這回,他將族中的大巫祝帶了過來。 謝楚河讓他們見了藍安圖。 藍安圖還是老樣子,他所說的那群“庸醫”最近想著法子給他解毒,各種湯藥灌得他整天肚子都是鼓的,可惜,沒有任何作用,他越發地暴躁起來,像是被困在囚籠里的野獸,眼睛閃著頹廢而兇狠的光。 大巫祝摸了藍安圖的脈象,又扎了他手指,取了一點血出來揣摩了許久,甚至拔下了藍安圖的幾根頭發,用火燒了,仔細觀察那灰燼,如此斟酌了半天,對赤苗族長嘰里咕嚕說了一番話。 族長轉頭對謝楚河翻譯道:“大巫祝說世子應該是中了莫藍草的毒,這是沱江上游岸邊的一種異草,很罕見,有劇毒,但比較難辦的是,世子身上的毒不止這一種,幾種毒物混合在一起,連大巫祝也摸不準,怕一個弄不好,反而把毒素催發起來,最好能找到原來的毒藥,才有把握解毒。” 藍安圖雖然躺在床上,但是聽得清清楚楚,不由恍然大悟,咬牙切齒道:“烏沙……是他!原來……是他要、要害我!” 鎮南王病倒了這么些年,始終是烏沙找人為他診治,烏沙本身就是族里首屈一指的巫醫、又是鎮南王妃的兄長,他說鎮南王是生了怪病,藍安圖也一直沒有懷疑過。 他原本對自己中毒一事還未能盡信,如今聽赤苗族長這么一說,心里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禁目眥欲裂:“父王……待他、親如兄弟,他、他竟然如……” 赤苗族長冷冷地道:“世子,你空有第一勇士的頭銜,腦筋卻不是很好使,閩越族的烏沙這兩年行事越發張揚,隱約有替代鎮南王之意,這在各個部落的族長之中幾乎人盡皆知了,只有你和王妃看不到,何其愚蠢。” 赤苗族長原本尋了謝楚河做靠山,試圖上位,沒想到謝楚河最終還是屬意藍安圖,使得他功虧一簣,雖然謝楚河一力承諾將來許他種種好處,他也應允了,但難免心中還是不甘,反正藍安圖現在動彈不得,他就趁機諷刺幾句,也算心中舒坦。 藍安圖氣得要命,話又說不太利索,磕磕巴巴地和赤苗族長對罵,聽得謝楚河不耐煩,徑直走開了。 謝楚河去和蘇意卿把這些情形都說了。 蘇意卿聽著,猶豫著道:“若說要找到原來的毒藥,不如,還是去找黎黎,看看她有沒法子從她父親那里取得這東西?” 謝楚河沉吟了一下:“也好,倒是可以試試。” —————————— 下人們都出去了,這偌大的屋子里只有藍安圖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 他本來是粗魯奔放的性子,如今這樣如同廢人,往后也不知如何了,這種境地幾乎令他發狂。 他心中憤怒,掙扎著想要從床上起來,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掙出了滿頭大汗,只將身子抬起了幾分,便又力竭,跌了回去。 “啊……”他發出了一聲嘶啞的悶叫。 “安圖哥哥。”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在喊他,帶著哭腔。 藍安圖懷疑自己聽錯了。 “安圖哥哥,你還活著,真是太好太好了。”黎黎的小臉蛋忽然出現在他的面前,她滿臉都是淚水。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的小紅包還沒發完,小天使繼續愛我一下嘛 第46章 作者有話要說: 推薦基友的古穿溫馨日常文《穿越成小吏家千金》,作者:青云上。 藍安圖吃了一驚:“你、你怎么……” 看見黎黎,他就想起了烏沙,心中郁憤,但也知道黎黎是無辜的,她一直都那么傾慕他,他親眼看著她從一個小小軟軟的團子長成了如今這么大,想恨卻恨不起來,只能嘆了一口氣。 黎黎淚眼婆娑地望著藍安圖:“哥哥,謝夫人和我說,是阿爹給你下了毒,才害你變成這個樣子的,她說的是真的嗎?” 藍安圖吃力地把頭扭過去,不吭聲。 黎黎是個聰明的孩子,今天蘇意卿偷偷地把她叫過來,和她說了那番話,她如同五雷轟頂,原本是不信的,但現在看著藍安圖的反應,心下也明白了,不由地腿腳發軟,一下跪倒在地上,放聲大哭。 藍安圖聽她哭得傷心,心還是軟了,澀澀地開口道:“你、你別哭,和你……無關,你走,當作……什么也……不知道。” 黎黎咬了咬牙,跪著挪到床邊,抓住了藍安圖的手,她還在流著眼淚,但稚嫩的目光中卻帶上了堅定之意:“安圖哥哥,你放心,我會盡力幫你的,阿爹他做得不對,身為百越的子民,他不該去害姑父、不該去害你,這個道理我是懂的。” 藍安圖吃力地搖頭:“你……別摻和……危險。” 黎黎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她抬手把眼淚抹去,小小聲地道:“你放心,我不會冒失,你別總把我當作小孩子看待,我已經長大了。” 她又想起了謝夫人方才慫恿她的話,心中忽然生出了無限期望,她鼓足了勇氣,問道:“安圖哥哥,要是、嗯、要是,我這次能夠救了你,將來等我長大了,你能不能娶我呀? ” 黎黎年紀雖小,但也知道其實藍安圖對她無意,始終視她如meimei,即使父母之命也管轄不住他,他一直都喜歡那種高貴美麗的漢家女子。 但黎黎還是很喜歡他,百越族的女孩,一顆心總是堅韌剛強的,從小認定的事情,絕對不會改變。 她咬著嘴唇,囁嚅著道:“他們漢人都說,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許的。” 藍安圖幾乎要從床上跳起來,不過他此時是跳不動,只是抖了一下。 太可怕了,那么乖巧的黎黎,誰教她這種話的,簡直荒唐。 “你、你……”藍安圖急得不行,一下子更說不出話來。 “沒有反對,那你就是答應我了。”黎黎一邊抽抽搭搭的,一邊站起身子來。 她、她居然飛快地跑出去了,藍安圖叫都來不及,只能氣得捶床。 —————————— 黎黎回到家中,烏沙自然叫她過去,仔細盤問今天去謝夫人處做什么了。 黎黎伏地掩面大哭:“安圖哥哥是為了救那個漢家女人才跌下山崖、如今下落不明,她自己卻好端端的,必定是她見死不救,我就想問問她,為什么那么狠心,我好恨她。” 烏沙對藍安圖的下落也十分關切,他曾去歸德國將軍府上詢問,但謝楚河很冷漠地說藍安圖掉下懸崖了,他只救下了自家的夫人,其它的事情一概不知。 烏沙派出去的殺手全部死了,他也不知道當日究竟是何情形,他本來打算殺了蘇意卿再嫁禍藍安圖,但沒想到陰差陽錯,居然除掉了藍安圖,倒是個意外之喜。 事后烏沙也派人仔細搜查了那片懸崖下方,找到了一些衣物的碎片和零星的肢體殘骸,不敢斷定是不是藍安圖的,他是個謹慎細微之人,便暫且對外隱而不發。 如今他聽女兒這么說,嚴肅地皺起了眉頭:“黎黎,你太胡鬧了,謝夫人是什么身份的人,你怎能這樣對她說話,幸好她大度,不和你這小孩子計較,以后斷不可如此了,父親還須得與謝大人交好。” “可是,外頭都傳說,是謝大人為著爭風吃醋的緣故,故意害死了安圖哥哥。” 烏沙心中煩躁,不知道是誰在城中散布這種謠言,搞得形勢越發混亂。如今鎮南王臥床不起,藍安圖死無全尸,正是他掌握百越族的大好時機,他不希望再亂下去了,若百越真與朝廷正面起了沖突,他根基未穩,對上謝楚河根本毫無勝算。 他當下厲聲道:“不要跟著外人胡說,誰在傳這謠言,我馬上叫人追查,定然嚴懲不貸。” 黎黎大哭著跑出去了。 —————————— 三天后,黎黎來找蘇意卿,她的臉色慘白得嚇人,遞給蘇意卿一個小圓盒子。 蘇意卿打開來看,里面是半盒子淡綠色的粉末,帶著草木的清新芳香,味道十分好聞。 “這是什么?” “這個,大約就是毒藥了。”黎黎看過去快要哭出來的樣子,“阿爹原來給我的,說是一種香料,可以讓人增加胃口的,叫我平日給姑姑和安圖哥哥做東西吃時不妨放上一點,但是小孩子吃了不太好,讓我自己不要吃。” 連蘇意卿這么遲鈍的人都聽出了蹊蹺,不由同情地看了看黎黎。 黎黎倒很堅強,似乎經歷了這些事情之后,真的長大了。 她忍住沒哭:“姑姑從小把我養大,她就如同我的母親一般,如果……真是我害了她,那我簡直是禽獸不如了。謝夫人,求求你,你是好人,你一定要救救他們。” 蘇意卿安撫了黎黎許久,然后送她回去。 赤苗族的大巫祝拿到了那盒粉末,躲到屋子里搗鼓了半天,終于斷言就是這種毒藥了,但其中成分之復雜,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畢竟烏沙是百越族最厲害的巫醫,他所下的毒,尋常人很難對付,大巫祝可以勉強一試,但并沒有十分的把握。 藍安圖得知以后,不免又嘲諷赤苗族的人無用,大巫祝聽了生氣,給他扎了兩針,終于成功地讓他閉嘴了。 —————————— 鎮南王妃給歸德將軍府下了帖子,這個月末是鎮南王的生辰,他如今人雖然在病中,但這壽宴還是要為他辦的,貴州城內有頭有臉的人都收到了邀請,自然少不得謝楚河和他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