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北部胡人向來猖獗,時常sao擾邊境,不過在謝楚河的威懾之下始終不能逾越雷池半步。唐博遠接到指示之后,故意露出破綻,將守軍防線回撤到關內。 謝楚河本擬以此向朝廷施壓,但沒想到圣人比他想象的更沉得住氣,將原鎮守滇南的上柱國將軍緊急調至北境,而將謝楚河貶至滇南,莫約就是為了提防謝楚河一手把持都護府衛軍。 那又如何,雖然要多費一番手腳,但他想要做的那件事情,本來就非一朝一夕之功,無妨,他心意已定,這世上無人能阻。 但這些話,謝楚河自然不會對蘇意卿說。他的卿卿,自此后就在他的羽翼庇護之下,只愿她一生無憂無慮,不必知道這些兇險的權謀伎倆。 蘇意卿聞言之后,更加吃驚:“他們怎么能這樣對你?” 謝楚河的語氣十分平靜:“天威難測,圣人的旨意,我等做臣子的遵從就是。” 蘇意卿真的慌亂起來了:“可是,后日,太倉促了。”她結結巴巴地道,“我還要收拾東西、還要回去和我爹我娘辭行、我、我……” “卿卿,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謝楚河不知何時握住了蘇意卿的手。 他的手掌十分寬大,完全地把蘇意卿的手包裹在其中,掌心和手指上都帶著薄繭,粗糙而溫暖。 不知怎么回事,蘇意卿竟然察覺到了謝楚河的緊張。他屏住了呼吸,目不轉睛地望著她,等待著那個回答。 那么遙遠的未知,令蘇意卿惶恐而糾結,但面對謝楚河那樣的目光,她還是脫口而出:“我和你一起去。” 謝楚河的手倏然握緊了。 蘇意卿其實有點疼,但她沒有說。謝楚河的面上沒有太多的表情,但他眼睛里的神采是那么歡喜,歡喜到令她心疼。 “我當然會和你一起去。”話已經說出了口,蘇意卿的心莫名地就踏實了下來,她認真地道,“我既然嫁給了你,你去哪里,哪里就是我安身之所。” “我現在只是個六品小官,你會不會嫌棄我?”謝楚河問她。 “會,我太嫌棄你了。”蘇意卿回過神來,警惕地皺起了眉頭,“你這個人,問的話都不懷好意,你說,要是我嫌棄你,不和你去滇南,你要怎么辦?” 謝楚河低低地笑著,托起蘇意卿如柔荑般的手,輕輕地吻了吻她的指尖。 他的嘴唇guntang,一觸即離。 蘇意卿小小地驚呼了一聲,一下把手縮回來,藏在身后,紅著臉瞪他。 “我已經打定主意了,你要是不肯和我去。那我就拿根繩子把你綁起來,拖著你一起走。”謝楚河半真半假地道。 蘇意卿那微妙的直覺又在作祟,她覺得他不是在嚇唬她,他就是這么打算的。 她斜瞥了他一眼:“哦,我還以為你又要給我一張和離書,寫什么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若你不在,又有何歡喜可言,幸好我還有你。”謝楚河停頓了一下,慢慢地道,“卿卿,我只有你了。” 蘇意卿的心被一種不知名的情愫占據了,漲漲的、酸酸的,幾乎要滿溢出來。 她伸出一根小指頭,朝謝楚河勾了勾。 謝楚河緩緩地湊近過去。 蘇意卿捧住謝楚河的臉。他剛剛沐浴完,真的一點都不臭了,男性渾厚的氣息,還帶著一點點清爽的水氣,縈繞在她的鼻端。 她把額頭抵住他的額頭,用軟軟的聲音對他說:“是的,你還有我,阿蠻,以后我會對你好,你忘了嗎,我們說定的,我不離,你不棄。” 那么近的距離,她說話時的呼吸拂過他的嘴唇,仿佛是一個若即若離的親吻。謝楚河差點把持不住。 但蘇意卿又飛快地推開了他。 她扭捏地轉過頭去,大聲叫道:“白茶,快來,給我收拾行裝,我們要出遠門了。啊,不對、不對,我要回家去辭別爹爹和娘,快快、扶我起來梳妝。” 謝楚河笑了笑,揉了揉她的頭發:“別慌張,我一到家就已經吩咐下去了,如今下人們正在收拾東西了。來,卿卿,我陪你一起回蘇府拜見岳父岳母大人,我要和他們說,以后把你交給我照顧,無論在哪里,我都會讓你過得很好,相信我。” “嗯。”蘇意卿害羞地看了謝楚河一眼,點了點頭。 —————————— 長亭芳草煙色,一行雁字掠過長空,初秋的風從遠方而來,清爽而曠遠。 古道外,十里相送已到了盡頭。 朱恒語氣惆悵:“滇南民風未化,乃蠻荒之地,此去山高水遠,我不再多說,你善自珍重,望你我早日再相聚。” 世事難料,或許,他日再見面,已是敵非友了。謝楚河心中嘆息,對朱恒拱手一鞠。 朱恒離去后,赫連宜之牽馬過來。 “楚河,舅父也要回懷魯了。”雖在曠野中,赫連宜之還是壓低了聲音,“你交代我的事情,我自然會替你辦好,但是……” 他躊躇了一下,“你真的考慮清楚了嗎?其實我更希望你一生平安順遂,不要去爭那口氣,這條路有千難萬險,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之禍。逝者已往矣,往事不可追,若你父母兄長還在,他們也未必希望你這么做。” 謝楚河望向長天外,浮云在他眼中過往,他的聲音堅毅而平靜:“我是什么樣性子的人,舅父你應該知道。君先不君,臣何以為臣?負我者,我必將以血償之。” 他將目光收回,笑了一下,他的笑容倨傲而冷漠:“你若叫一只老虎屈居在豺狼之下,豈能長久,我早有此意,他們不過是給了我一個最好不過的理由,如此,我問心無愧,亦能坦然行事。” 赫連宜之亦不是兒女情長的人,見狀便不再多勸,拍了拍謝楚河的肩膀:“那你自己萬事多加小心,切莫心急冒進,有什么消息,我會及時給你傳話,你保重。” 赫連宜之率著一干屬下離去。 送行的眾人都走了,謝楚河吩咐隨行的軍士啟程,無意中回頭看了一下,卻見很遠的道邊,秦子瞻青衫白馬,佇立相望。 那邊,蘇意卿坐在車上,她腿上的傷還沒大好,謝楚河一步都不許她動。 秦子瞻始終望著那個方向,風吹動他的青衫寬袖,他卻仿佛凝固了一般。 秦子瞻,文士蠹蟲,不足為道矣,暫且留他一命,來日再取。謝楚河帶著勝利者的心態,不屑地瞥了秦子瞻一眼,騰身騎上了他那匹黑色的戰馬。 謝楚河撥馬,走到車邊,敲了敲車窗。 蘇意卿挑起了簾子,她的眼睛還是紅紅腫腫的。 昨天蘇意卿回娘家住了一宿,和溫氏一起抱頭痛哭,幾乎一宿沒睡好,蘇明岳和謝楚河一合計,今天蘇家父母就不出城相送了,免得到時候蘇意卿走不動身。 她這會兒還哀怨不已,還沒出發已經開始思念父母了。 “卿卿,我們走了。”謝楚河低頭望著她,微微一笑,“別怕,我們很快會回來的,相信我。” 他的笑容淡淡的,卻是那么明亮,驅散了蘇意卿心中的霧霾和離愁。 前方遠山巍峨,望不到盡頭的長天,流云來去,如同那留不住的歲月。 往后余生,相持相守。有他在,心中再無畏懼。 “好,謝郎,我信你。”她如是回道。 —————————— 第一卷 《京都繁夢》終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卷 結束,謝將軍帶著老婆去度蜜月了。 下面是第二卷 《南疆驚浪》,謝將軍婚后開始談戀愛,順便,抽空的時候忙一下事業,將來養老婆。 請大家繼續支持,謝謝。 第33章 天還未大黑,從官道那邊來了一隊人馬,是一個年輕的男子領著幾十個衛兵,中間是三輛馬車。 驛站的小吏迎了上去:“官爺,要住宿嗎?” 那年輕的男子樣貌英俊,眉宇間卻帶著一股冰冷的肅殺之意,讓小吏有些畏懼。 男子拿出一份文書給小吏看了一眼。 小吏點頭哈腰:“原來是謝大人,大人請進,里面還有幾間上好的房間,我馬上叫人給您收拾一下。” 這里離京都不過五百里,小吏其實早已經見慣了來往的達官顯貴,按說也是寵辱不驚的,但謝楚河的兇名在外,何況他本人立在面前,也不說話,那股凌厲的氣勢就迫人眉睫,小吏怎敢怠慢。 謝楚河從馬車上抱下了一個女子,那大約是謝夫人吧。 她用帷帽遮住了臉,蜷縮在謝楚河的懷中,小吏其實連她的容貌和身段都看不清楚,但他見那嬌柔的姿態,就是覺得那肯定是個絕色的美人,不由多看了兩眼。 謝楚河微微頓住了腳步,側首看了小吏一眼。 小吏腿一軟,“噗通”一聲跪下了。 謝楚河走了進去,小吏才發現自己滿頭大汗,手腳并用地爬起來,滾進去伺候著了。 驛站的仆從手腳麻利地房間騰了出來。 最好的那間房自然是留給謝楚河的,跟著來的白茶不放心,又自己進去拾掇了一番,謝楚河才抱著蘇意卿進去。 蘇意卿被放到床上,把帷帽摘下來,哀怨地看著謝楚河:“羞死個人了,我不能自己走路嗎,那么多人都看著呢,你還抱我。” “不能。”謝楚河不為所動,“這就是你自己任性的后果,這兩個月,一步都不能走。” 謝楚河嚴肅的時候還是很有幾分壓迫感的,蘇意卿哼了一聲,不想理會他。 用過了餐食后,略微坐了片刻,驛站的仆從送來了熱水。 蘇意卿把謝楚河轟了出去,讓白茶服侍著她洗漱了一番。今天趕路有些累了,她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鉆進了被窩。 沒想到謝楚河又推門進來了。 蘇意卿把被子拉得高高的,警惕地望著他:“我要睡了,你做什么呢?” 謝楚河抱著一床鋪蓋進來,吩咐白茶為他鋪在地下。 白茶不明所以,還是照做了。 “今晚我睡這里。”謝楚河簡單地說了一句。 蘇意卿的臉騰地就紅了。 自謝楚河從刑部大獄出來,之前兩日,她回娘家住著,今天就動身出發了。所以說,害羞的卿卿還沒和她的阿蠻“同房”過。 她當下結結巴巴地道:“怪擠的,你去隔壁睡吧。” 白茶聽了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謝楚河不動聲色:“外頭不比在家,不安全,你一個人我不放心,我要守在這里。” 白茶伶俐地道:“那如此,我家姑娘就交給姑爺照顧了,我先出去了。” 她不待蘇意卿發話,飛快地溜走了,臨走前還不忘把門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