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節
她提筆在他臉上規劃了一番,剛要在他鼻尖上落第一筆,卻忽聽床榻上的人悠悠道:“敢問,一只烏龜和一只王八,有何區別?” 錦樂嚇得頓時僵住,見床榻上的男子慢慢睜開雙眸,目光相當不善,她一哆嗦便將手里的毛筆扔得老遠,結巴道:“你……你……怎么醒了?” 慕云松沒好氣兒道:“我再不醒,一張臉就要變了你的畫布,再說,你的畫功實在是差勁的很!” 能將自己心上人畫得四不像,她家狐妖老娘都認錯了人,害得他堂堂北靖王爺無端受累,不是挨巴掌就是中狐香……個中委屈丟臉,簡直不堪回首! 每每想至此,慕云松就對錦樂娘倆沒什么好印象,坐起身來道:“你敢來找我的麻煩,就不怕慕云桐替你受罰?” 第213回 替我傳個信 “別別別!”提起她的桐哥哥,錦樂立時慌了神兒,“你可別再罰他了!桐哥哥自打進了軍營,人都練脫了一層皮!即便見了我,說不了三句話就累得睡過去!”錦樂嘟嘴委屈,“桐哥哥太可憐了!” 慕云松不屑哼道:“欲成大事者,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我慕家兄弟個個都是這么打熬過來的。”他小時候吃過的苦,流過的血汗,長成后經歷的生死之痛,又豈是慕云桐能比的? 被慕云桐的事一打岔,錦樂進門時的氣勢已然xiele個干凈,只得弱弱地回歸正題:“蘇柒jiejie那么喜歡你,你為什么要移情別戀啊?” 慕云松反問:“蘇柒讓你來的?” “我自己來的!”錦樂挺了挺胸脯,“朋友之間么,就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啊!” 你這分明就是吃飽了撐的,多管閑事。慕云松暗想,本不欲理會這聒噪的小狐妖,然轉念一想,對錦樂道:“你既然來了,便煩勞你替我去看一看蘇柒,她昨夜溺水又著涼,如今不知怎么樣了。” 錦樂不滿地反問:“你若牽掛她,為何不自己去?” 慕云松無奈:我若能自己去,還需要在這里跟你啰嗦許多?“我自是有不便去的苦衷。你去替我看看,順便傳兩句話給她。” “好吧好吧。”錦樂十分自然地接下了這信差的角色:“什么話呀?” “你跟她說……”慕云松忽然語塞,覺得有許多話想要對她說,許多事想要跟她解釋,但有些真相如今是不能告訴她的,一旦打草驚蛇,后果不堪設想。 他思前想后,終無奈地嘆口氣道:“你告訴她,我慕云松不是朝秦暮楚之人,只是有許多身不由己,只能暫時與她分開一陣,讓她莫要多想,且寬心等我。”想了想,又補上兩句他自己都覺得酸的,“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錦樂抓抓頭,忍不住吐槽道:“不是說帶兩句話,你怎么羅里吧嗦地說了這許多?罷了罷了,我這就去,過會兒保不齊我就忘了。” 說罷,搖身化成個小狐貍狀,就要往窗外躥去,躍上窗臺卻又轉頭叮囑道:“你好自為之,莫要做什么對不起蘇柒jiejie的事,不然……”她故作個炸毛兒奶兇狀,“我讓我娘再給你來一口狐香,讓你再變回三四歲的小屁孩兒,說什么也不給你解了!” 慕云松簡直要被她氣笑了:就你這么個小東西,也敢來要挾我? 他用一記眼刀目送小狐貍躍出窗欞,不見了蹤影,這才覺得有些頭昏氣短,肩膀火燒似的痛,不禁感慨:這蛇妖的蛇毒,實在是霸道。 昨夜若非蘇柒隨身帶著梼杌劍,他還真拿那蛇妖一籌莫展。將蘇柒交給夏三公子之后,他便轉身去戰那蛇妖,只為轉移她的注意力,不讓她再追著蘇柒而去。 他實實在在地豁出性命去,與那蛇妖一場鏖戰,最終險而又險地一劍刺中蛇妖要害,眼看著她葬身湖底。 如今回想起來,他依然覺得兇險,但那時為了替蘇柒爭取一線生機,他實在是什么也顧不得了。 慕云松舒了口氣,抬眸遙遙望向慧目齋的方向:那丫頭昨夜溺水又受了涼,此刻不知怎么樣了…… 他對她有千般的擔憂,萬般的思念,偏偏什么都做不了,甚至連去看她一眼都不能。 他正半倚在床頭萬般思緒,卻見思音推門進來,手上還端著一只紅漆木托盤,見他正兀自坐著出神,驚喜道:“王爺醒了?” 她快步上前,將紅漆木托盤放在床榻旁的矮凳上,自己則半跪在床榻前,柔聲問道:“王爺是先喝藥,還是先喝一碗燕窩粥充充饑?” 慕云松卻不答話,音調冷清問道:“怎么是你?旌旗和紅纓呢?” 思音臉上的笑容僵了一僵,卻也恭順答到:“昨夜王爺中了蛇毒昏迷不醒,薛神醫來看過后,將護理的事宜皆交代給了奴婢,王妃娘娘來過,也叮囑奴婢好好照顧王爺。” 她說完,見慕云松依舊面無表情,便垂眸小心翼翼道:“王妃娘娘還說,她已查實,奴婢就是昔年落難的兒媳夢珺,還說要擇日給奴婢恢復名號,不知王爺……意下如何?” 她這一番話,在慕云松心里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也曾困惑,眼前的思音究竟是不是六年前生死不明的聶夢珺。 那張與夢珺一般無二的臉,時時在提醒著他,在年少輕狂時,也曾有過那般不齒不堪的過往,堂堂北靖王爺,也并非如人們看到的那般霽月清風、世人楷模。 他盯著那張熟悉的臉,那雙眼眸中盛著滿滿的期待與欣喜。其實,即便他娘不去查思音的身世往來,他心里也已有了答案。 昨夜畫舫上,她不經意的那句“一愿郎君千歲,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歲歲得相見”,已令他心荊震蕩,感慨萬般。 那是七年前的中秋,他與夢珺新婚不久,北靖王府上下一同乘船游湖賞月之時,夢珺曾扯著他的衣袖,垂眸紅臉悄悄對他說過的話,彼時一輪圓月下只有他們夫婦二人,再無旁人聽見。 他早知她十有八九就是歸來的聶夢珺,只是打心底不愿承認而已。 “思音就是北靖王妃聶夢珺?!” 慧目齋里,蘇柒被這消息驚得彈了起來,額上的冷帕子都掉了。 她死死盯著石榴的眼眸問道:“你確定沒聽錯?” “奴婢聽得清清楚楚。”石榴滿臉的憂心忡忡,“奴婢今早回王府去取藥,闔府上下皆在傳,言道王妃娘娘已親口認下了思音的身份,正是六年前下落不明的北靖王妃聶夢珺。如今,她都已經住到棲梧院去了,聽說老王妃有意擇吉日昭告全城,恢復她的王妃名號呢!” 蘇柒猶如被雷劈了似的,一時間全然反應不過來,倒是葡萄在一旁焦急地問道:“那咱們王妃呢?咱們王妃怎么辦?” 石榴怯怯地望蘇柒一眼,聲音輕得蚊子似的:“老王妃還說,咱們王妃倒也能留在王爺身邊,若日后能誕下子嗣,便給個側妃的名號,若是不能……” 石榴越說聲音越小,最終說不下去,和葡萄二人憂心忡忡地望著蘇柒,見她入定了似的一動不動,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忍不住勸道:“王妃想開些,畢竟王爺對您情真意切,咱們日后未必沒有出頭之日啊。” 蘇柒愣了許久,被石榴輕推了推才回過神來,見兩個丫鬟都一臉焦慮地盯著自己,遂深吸一口氣,故作平靜笑道:“人家夫妻團圓,是好事,你們干嘛這副沮喪樣子?放心,我沒事。”說完這三個字,卻再也說不下去,只得重新躺下背過身去,“我還想再睡會兒,你們都去吧。” 石榴和葡萄對視一眼,自知此時說什么都是無益,這突然橫生的變故,只能讓她自己慢慢消化。 兩個丫鬟便退了出去,葡萄扯扯石榴衣袖,小聲問道:“石榴jiejie,我想不明白,一個青樓的舞姬,怎么就搖身一變成了北靖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