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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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暖。”他叫她的名字,溫柔繾綣,似乎在唇齒間纏繞了無數遍,才緩緩說出來,“我一直一直戀慕著你。” 然后,他的驟然用力,拉下她的脖頸,吻上了她。 這次的親吻比之前的許多次更小心翼翼,只在她的唇上來回的,慢慢地親吻,生怕惹她不開心。 但是桑暖一直沒有回應。 解宴慢慢分開,他的眼里有點點紅色,慢慢聚集起來:“阿暖。” 他依舊輕柔地叫她:“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桑暖能感受到,一如往常的語調下,他的情緒在猛烈的積壓??墒墙庋鐩]有將這股情緒外放分毫:“我哪里做得不好,阿暖你可以告訴我。” 他短促地笑了一聲:“或者你不喜歡我哪里,我會改成你喜歡的樣子?!?/br> 桑暖看到他眼里的紅越來越濃,像是一灘鮮血流落在他眼間。解宴仿佛找到了新的思路,他急切地說:“阿暖你喜歡什么樣的人,我都可以改變。我永遠永遠,只能是你喜歡的人?!?/br> 他的手握得她太緊,以至于桑暖疼得受不了,痛呼出聲。 解宴卻沒有放手,他一遍一遍吻著桑暖疼得幾乎骨頭都在戰栗的手腕,說對不起。 “可是我不能讓你離開我?!彼f這句話的時候,依舊是笑著的。 桑暖抬起頭,門口不知道什么時候站了兩個人,一個是她不久前才見過的,和藹的老管家。另一個則是一身白大褂,戴著眼鏡的陳醫生。 桑暖垂下眼,慢慢地伸手,摸了摸解宴的發。 陳醫生從解宴房間出來的時候,天際已經是一片暮色。不期然的,他看到站在走廊上的人,桑暖垂著頭,靠著墻壁站著,她穿著一字領的霧霾藍長裙,光線還不如她肩頸的皮膚細膩。 聽到開門的動靜,她抬頭,看到了向她走來的陳醫生。 和善的男人捏了捏鼻梁,對她微笑,雖然他隨后說出來的話并不值得他這么笑。 “又發病了。”陳醫生說,“他在遇到和你有關的事時,特別容易情緒激動?!?/br> 從頭到尾,陳醫生只是和她說了這么一句,再沒有其它。 進出的門邊不知何時多了人守著,身穿黑衣服,身材高大,桑暖記得,她曾在解宴的身邊見過類似的人。 和藹的老管家禮貌地對她說,在解宴醒來之前,她暫時先住在這里。 “您不在了,小少爺會難過的?!崩瞎芗胰绱苏f。 桑暖輕輕點頭,她回到管家為她準備的房間,很大,每一件裝飾物都看起來價值不菲。隔壁,就是解宴的房間。 桑暖看著那堵相隔兩個空間的墻壁很久很久后,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墒沁B被子的味道,都不是熟悉的味道。 她摸到了手機,按亮手機后,她看著里面的通訊錄好一會兒,又把手機重新扣到床面上。 第59章 夏夜的暴雨總是來得猝不及防, 桑暖聽到窗外一陣一陣急促的雨聲, 是在半夜。她坐起來, 拉開了床, 雨勢就洶涌地襲上來,她的手她的發都濕了一半。 桑暖拉上了窗,就坐在窗前, 以往下雨時最容易貪睡,現在她卻睡不著,她就坐在窗前,看這雨依舊激烈,到了晨起,仍沒停歇。 她站起來, 坐了一夜, 雙腿酸澀。站起來時,仍顯得搖搖晃晃。 桑暖回到床上,她撥一個電話。 等待接通的時間分外漫長, 就在桑暖以為這通電話不會被接起時, 手機屏幕顯示已接通。 那邊傳來低沉的一聲喂,是一個男聲。 桑暖疑惑地叫了一聲沫沫,許久未睡, 她的嗓子干啞,聲音連她自己都聽不出來是她的。 “她沒有帶手機,落在家里了?!蹦沁叺娜私忉屃艘痪?,頓了頓, 而后叫出她的名字,“桑暖,你有事我可以轉達給她?!?/br> 現在,桑暖也知道電話另一邊的人是誰了,沈楠。 桑暖沉默地看著窗上還在不斷滑落的水珠,她笑了笑,雖然沈楠現在看不到。 “沒有事,只是突然想和沫沫聊聊天,” 說完,她想要掛下電話時,那邊的沈楠忽然出聲了。他似乎聽出了桑暖聲音的不正常,又問了她一遍:“桑暖,你真的沒有事嗎?” “我?!鄙E挠窒肓四窃S多的有裂縫的照片,還有解宴紅著眼,按壓下所有情緒對她說的我戀慕著你。 這些畫面交織在一起,變得模糊混雜。 她讓自己清醒過來,然后對沈楠說:“我沒有事?!?/br> 一片靜謐中,桑暖掛下了電話。 在客廳里,她又一次見到了陳醫生,他從樓上下來后,遇到一直坐在沙發上,似乎是在等人的桑暖。她穿著昨天的那件霧霾藍的裙子,倒是有點像此時的天空的顏色,只是更淺淡一些。 這次,是桑暖先開的口。 她問陳醫生:“解宴好點了嗎?” 陳醫生看了一會兒,他的表情難得不像以往那樣,總是和善地笑著。 “他醒了?!标愥t生對她說,“情緒還算穩定,你去看他的時候――小心一點?!?/br> 陳醫生刻意叮囑她,桑暖收下了他的叮囑,說自己會小心。 陳醫生猶豫了半晌,還是說了一句:“解小少爺,沒有那么壞?!?/br> 桑暖微微一笑:“我知道?!?/br> 可是后來她站在解宴房門前,有那么一瞬間,竟然不敢進去。 可最后,桑暖敲了敲門,還是走進了這個房間。沒有在那座建筑里那么陰暗,這里的朝南,如果是陽光正好的天氣,房間里會鋪滿陽光。墻上也是干干凈凈,只有暖白色的帶著暗紋的壁紙存在,沒有照片,沒有海報,也沒有撕裂的她。 桑暖甚至懷疑,也許她那天所見,只是自己的一場幻想。 解宴在床上,倦怠地閉著眼,也許是因為疲倦,將他的雙眼皮稍稍拉寬了一些。他好像非常累,所以當桑暖走到他面前時,也沒有睜開眼。 明明昨天,桑暖連看他一眼都覺得全身發抖,但是現在,那些恐懼的極端的情緒好像一下子在她體內消失了一樣。 解宴的眼睫顫了顫,睜了開來。 外面還在下著雨,沒有昨日那樣猛烈,細細綿綿地留戀在玻璃窗上。那上面起了一層水霧,半扇窗子霧蒙蒙的,也不知道這水霧是起在屋里,還是屋外。 解宴輕輕地,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他坐起來,肩頸和下頷的線條清減,明明只是一夜未見,桑暖卻感覺他清瘦了許多。 “我昨天,是不是嚇到你了?!?/br> 解宴的說話方式依然溫柔,桑暖輕輕點頭。 他的眼神似乎黯淡了許多,“我會好好配合陳醫生的治療?!?/br> 他說:“以后這種事,再也不會發生?!?/br> 桑暖不知道現在該說什么話,似乎哪句話說出來都是徒勞,哪句都不應該說出來。但是應該要說出來,不論她愿不愿意。 “解宴。”桑暖開口,“我有一場活動,在法國?!彼穆曇羟鍦\柔和,似乎一如往常,在和他說自己繁復的行程。 “我很快就要離開?!?/br> 說到離開時,解宴的眼睫狠狠顫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東西燙了一樣。他慢慢屈起自己的手,纖長的,骨節分明的一只手,像是被靜心呵護的藝術品。 他沒有激烈的情緒,也沒有阻止桑暖,只是抬起頭,臉上有淺淡的笑容。 “去那邊之前,能不能陪我去一個地方?” 她問:“是什么地方。” “一個佛寺。”解宴垂眸,他嘴里似乎嘗到了血腥味,可是他神色不動,唇邊淺淡的笑容半分不減,“我想去拜拜佛?!?/br> 第60章 去佛寺的那一天, 也是下雨的, 宛城的夏季從未有過這樣連綿的雨, 細雨紛紛, 纏綿悱惻。宛城的雨總是激烈,轟轟烈烈下一場,才是氣派, 才算痛快。 這場雨,像是把桑暖帶回了烏城。 她總是覺得,只有烏城這樣的江南城鎮,才有這仿佛愁斷腸的雨。 這次的佛寺出行,陳醫生本來是嚴厲拒絕的,他不愿解宴在病還未好全時出去, 在那么嘈雜的人群里, 萬一有個萬一,該如何是好。但解宴只是輕輕柔柔對陳醫生笑了笑。 “我不會有事的,”他溫和地道, “可能不出去, 才算有事吧。” 解宴靜靜地看了陳醫生一會兒,陳醫生將眼鏡摘下來,別在胸口。他從來都勸服不了解宴, 就像從一開始,解宴就沒有想著要配合治療,任他苦口良心,也不為所動。 解宴認為自己這樣很好, 直到看到了桑暖,他才想將自己變得正常起來。 桑暖對佛寺從來沒有過研究,最深的印象也只不過是電視劇中出現的,從古至今藏有高人的少林寺。 烏城信佛的人是有習俗的,每逢正月,必要到佛寺拜佛,因為正月時百無禁忌,所以烏城人會到佛寺,乞求家人的一年安康。 但是爺爺不信佛,桑暖長到如今,印象中去佛寺只有一回。那應該是在很遙遠的記憶里,她站在大雄寶殿內,只記得殿內的頂很高很高,她要很費勁地仰起脖子,才能觀望到頂上纏繞的花紋。 有人在她的手里塞了一支香,要她在佛前跪拜。她懵懵懂懂的隨著那人的話做,記憶里的聲音很遙遠了,她卻能夠記得。 “佛祖保佑,我女無病無災,一生喜樂,平安到老?!?/br> 桑暖看過去,看到了已是被她忘記很久很久的,母親的側顏。 原來她也曾有過,真心喜愛她的時候。 這天佛寺的人尤其多,寶塔飛檐,莊重肅穆的佛殿里到處都是人頭,熙熙攘攘。佛門圣地,終究染了俗世紅塵,變得有凡塵味許多。 夏日這樣炎熱的天氣,還有今天連綿的雨,她想不通在這么糟糕的天氣里,佛寺里為何還會有許多人。問了人才知道,今天是觀音的出家日,也是觀音誕辰,所以才有眾多香客信徒聚集。 她只帶了帽子,沒有戴口罩,自覺到了佛寺,戴上口罩是對菩薩不敬。 解宴也是如此,他的臉色蒼白,在天光下顯得剔透,桑暖回頭望時,似乎能借著雨天不甚明亮的天光,看到他皮膚下青色的血管。 風裹挾著細雨,吹得蓮花幡鼓鼓而動,香火氣沉沉,即使在這里也聞得到。 解宴沒有去買香,他只是舉著傘,站在殿前。 桑暖問:“不去拜佛嗎?” 他輕輕搖頭。 進了殿里,他收起傘,人潮依舊洶涌,他牽著桑暖的手往里走。地上濕漉漉的,但佛像前永遠是潔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