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溫欣心里頓時有了動力,邁腿兒邁的也快了許多。 冰天雪地里,一頓熱乎乎的飯菜的吸引力實在太大,本來凍得渾身僵硬的溫欣和趙勝軍就來了力氣,一口氣爬了上去。 這是山中半山腰上的一塊平地,平地上的雪被人掃開了,直通一個茅草屋,溫欣和趙勝軍樂顛顛的沖過去,剛剛他們還在路上議論,要是大黑夜的上了山遇不到人,可別給凍死在山上。 正高興呢,卻被半道上跑出來的一條狗截住了道,那狗子見了這兩個不速之客,汪汪汪的叫個不停。 趙勝軍擋在前面,朝著那狗子呲牙,正人狗對峙呢,茅屋里出來一個老頭,那狗子本來被趙勝軍嚇得夾了尾巴想溜,眼下看主人出來了,狗仗人勢的叫的更厲害了。 那老漢呵斥了一下,看著溫欣和趙勝軍,“你們……” 趙勝軍急忙收了臉上的表情,“大爺,我們是外鄉來的,這走的實在累了,能在你這討口水喝嗎?” 老漢看了他們兩個一眼,七十年代人還是很淳樸的,“這大黑夜的,外頭冷,進來說話吧。” 一進那小小的茅草房,整個熱氣鋪面而來,狼狽的走了一整天,這才算是來了一處舒服的地方。溫欣摘到了圍巾帽子手套,放在一邊,趙勝軍則把大包小包的東西放在地上。 那老漢挺熱情,“你們咋在這天爬上來,平時沒雪的時候上來都費勁,你們這大下雪天的,這一路不好走吧。” 趙勝軍點頭答應著,“不好走,這不是正好有李哥的車來么,我們就搭車過來了,要不然沒車。” 那老漢認識李子龍,這時候也對趙勝軍和溫欣溫和笑起來,“哦,上個月那子龍跟我說過,說有人想上山來,就是你們吧。” 趙勝軍摘了手套在爐筒子上烤著手,“是呢,那您就是丁大爺了,這是我媳婦兒,溫知青,剛結婚帶她出來耍。” 那老漢笑了,露出缺了一顆的牙齒,“這去哪耍不好來偏要這山上來,真是不懂你們這小年輕,這冷颼颼的,別把你媳婦給凍著了。” 溫欣已經十分不客氣的坐在了火爐子邊了,看著那大爺笑,“大爺,我不怕冷,就是我能喝口您這燒的熱水不,一路太渴了。” 那老漢笑著說,“那有啥不行的!喝,我去給你們找碗。” 溫欣站起來笑著說不用,接著從背包里翻出兩個水壺來,用那老漢坐在爐子上的水壺灌了兩個壺,溫欣帶的都是鐵皮水壺,這時候有了熱水,整個壺都熱起來,跟暖水壺似得。 丁老頭知道溫欣和趙勝軍是李子龍的朋友,顯得挺高興,十分熱絡的把趙勝軍當成了自己人,在旁邊跟著趙勝軍說話。 溫欣灌好了熱水,遞給他懷里一個,自己抱了一個,冒著熱氣的熱水一下肚,身上這才終于有了些許暖意。 經過短暫的交談,溫欣知道了這丁老頭是山上的護林員,他是個老鰥夫,平時的工作也就是住在這半山腰,看著林場,防止冬季林場失火,好緊急通知外面的救火隊來救火的,陪著他的是一條中華田園犬,跟保爾一個品種,不過比保爾高冷,名叫小樹,也就是剛剛在門口對著溫欣兩口子狂吠的小狗。自從溫欣和趙勝軍進來,那條狗就窩在門口,以一種十分高冷和警惕的眼光滴溜溜的盯著趙勝軍和溫欣,跟保爾不一樣,保爾見了誰都一副恨不得上去跟人親昵的樣子。 溫欣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這丁老頭單身漢,對吃的東西也都是湊合,晚上就煮了一鍋雜糧稀粥。不過這已經足夠讓溫欣和趙勝軍感覺到溫暖了,舒舒服服吃了一頓熱乎的飽飯,山上的人吃什么,狗就吃什么,那小樹的狗碗里放了一碗,小樹吧嗒吧嗒的吃的可香了。 溫欣看著那小狗,又想起來家里的保爾,那保爾現在被她養的可刁了,必須得吃沾了油星的饃饃才行,要是給它端這么一碗稀粥,那保爾八成是看都不看一眼的。 吃過了飯,溫欣幫著丁老頭收拾了碗筷,經過了這一頓吃飯的時間,幾人也熟悉起來,丁老頭這地方一半年才不來個人,趙勝軍又是那種自來熟,兩人聊的十分投機。趙勝軍起身在包袱里掏出一條香煙,從里面掏出兩盒來,拆開一盒遞給老丁頭,自己也拿了一根。 溫欣這時候剛洗完了鍋走過來,正看到趙勝軍在那把煙往嘴上放呢。 “咳……咳……” 趙勝軍聽到了兩聲咳嗽身體一僵,把那煙又放回煙盒里,兩盒煙都放在了老丁頭的兜里,“嘿嘿,丁大爺,你抽你抽,我不抽煙。” 溫欣瞪了一眼他,把自己的包袱往里屋提,她要換鞋,這剛剛在火邊烤著還不覺得,現在覺得棉鞋濕了吧唧的。 老丁頭看了趙勝軍一眼,又看看溫欣關上門的背影,“你媳婦管你挺嚴啊。” 趙勝軍有點尷尬的解釋,“沒有,我們是準備要孩子啦,說是抽煙對孩子不好。” 老丁頭笑笑,坐在旁邊不客氣的點上一根煙,吸了一口,吞云吐霧道,“這可是好煙,我這還是第一回 抽。” 趙勝軍勾了勾火爐,“丁大爺,這林場的人您都認識嗎?” 老丁頭笑,“我這都在這林子里待了八年了,我誰不認識啊,就山下那群人,沒有我不認識的。” 這就好辦了,“那這林場最近都有沒有外來人啊?” 老丁頭看了趙勝軍一眼,“找人來的吧。” 趙勝軍嘿嘿一笑,老丁頭坐起身子來,“你們剛剛一進來,你一叫你媳婦兒名字我就猜出來了,這事準保八九不離十,還說什么小兩口來玩兒的,這大灰山的,有什么好玩兒的。” 趙勝軍低頭一笑,“哎,這不是沒辦法么,不敢到處說。” 老丁頭笑,“要我說啊,你們不如就先在我這住著,那老溫他們都是跟林場的職工住在一起的,人多眼雜。” 趙勝軍走過去把那一條煙都抽出來了,放在老丁頭手里,“啥也不說了,謝謝你丁大爺。” 老丁頭笑,“明天等他們上來砍樹,我帶你們過去。” 溫欣換完了鞋,里屋的爐火也旺起來了,把那棉鞋的鞋墊抽了,烤在爐邊,自己穿了個另一雙皮鞋,她出來就帶了這兩雙鞋,溫欣沒料到天冷成這樣,這皮鞋在屋里穿穿還行,這要是出去可不中用,棉鞋明天還得穿呢。 剛剛在外面和老丁頭說好的,小兩口住在里屋,老丁頭住在外屋,老丁頭一個單身老漢那屋里能有多干凈,溫欣拿出自己包袱里給父母買的布料,找出一塊鋪了,又打掃了打掃,趕了一天的路,又在冰天雪地里爬山,眼下爐子燒的旺旺的,山上都是燒的柴火,傳來噼噼啪啪的聲音,老丁頭那甕里也沒什么水,明天還要吃完用,溫欣也就沒好意思洗臉,隨便漱了漱口就上了炕,和衣躺下,等著趙勝軍進來睡覺,旁邊隱約傳來趙勝軍和老丁頭的說話聲,溫欣整個人都困了,蓋著他的軍大衣就迷糊的睡了過去。 第89章 溫欣第二天醒來的時候, 爐子里的火已經奄奄一息了, 趙勝軍正在披著衣服給下面爐子通火,溫欣緊了緊身上的軍大衣和被子,打了個哈欠,帶著清早的困意喊了一聲,“勝軍哥。” 趙勝軍把爐子燒起來, 看著她笑笑,“躺著, 等會兒爐子熱了再起, 今天老丁頭說帶咱們去找你爹娘。” “他真的認識我爸媽啊?勝軍哥,你真行!”溫欣就知道小土狗不會讓他失望的, 歪著頭朝他嘟嘟嘴。 趙勝軍看了她一眼,笑道,“像什么話,這在人家家呢。” 溫欣隔空么么了一下他,才想起來水甕沒水的事, 讓他跟著去打水去, 趙勝軍通完了爐子, 嘿嘿笑著就出去跟著老丁頭出去打水去了, 溫欣穿了衣服起來, 收拾了床上的東西,開門出去, 外屋兩個人都不在, 只有那只小樹趴在爐火邊。 溫欣叫了那小樹兩聲名字, 那狗狗十分高冷,趴在那里懶洋洋的甩了甩尾巴給了溫欣一個涼涼的眼神。 在山上打水更不是容易的事,趙勝軍幫著老丁頭從好遠的地方拎回來兩桶水,聽說是鑿了冰窟窿才提上來的水,冰涼的水浸的骨頭疼,溫欣看著這么辛苦,也不敢用了,本來想著好好洗一洗也不行了,舀了一瓢水貓抹臉似得洗了洗。 吃了老丁頭的雜糧粥,溫欣翻出自己帶上來的糕點給他留了一盒,老丁頭笑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直言沒吃過這好東西。 晚上睡了個好覺,早上又吃了頓熱乎飯,溫欣穿好棉襖大衣,圍上圍巾,帶上帽子手套,套上昨天烤干的棉鞋,十分臃腫的就準備出門了。 趙勝軍還是那一副利落颯爽勁兒的,啥也不帶,穿上他的厚實軍大衣就出門了,看著溫欣還跟老丁頭傻笑,“看來我媳婦昨天是給凍怕了。” 兩人呵呵笑起來。 溫欣氣的想踹他一腳,但是實在邁不開腿,之好默默的在心里給他劃了個道道,記下了。 從溫暖的房間里出來,外面還是冷颼颼的,老丁頭關了門,那只小樹也跟著跑了出來,跟在老丁頭身后搖著尾巴。 老丁頭的住處在半山腰上,而林場上的人砍伐是在離他們很遠的位置,這是一片大森林,看落了雪白皚皚的,看不到頭。 據老丁頭說,冬天是這云山林場采伐的季節,尤其在這冰雪嚴寒中,空氣變得干燥,樹木中的水分都凍成了冰,所以樹木就變得非常干脆,樹在受到外力以后,斷的干脆,據的時候也好據,因為都是干燥木頭,所以這時候才是林場忙的時候。 溫欣聽著老丁頭的講述,一邊深一腳淺一腳的往深山里走去,都是沒有人走過的路,踩在雪上極為費勁,趙勝軍走在前面,讓溫欣踩著他踩實了的腳印走。 就這么艱難的走了不知道多長時間,身后落了雪的茅草屋已經不見,周圍都是樹木,溫欣已經分不清東西南北了,這樣一比較,陽石子后面的大廟山可就小的多了。 “這別迷路了吧。”溫欣被圍巾捂著嘴,嗚嗚囔囔的說。 “不會,這小樹聰明著呢,跟著它丟不了。”老丁頭走在前面,樂呵呵的夸獎他的狗。 那小樹聽到后面老丁頭叫它的名字,停下來回頭用滴溜溜的眼睛盯著老丁頭看。老丁頭小呵呵的說,“去,往前去,沒說你。” 小樹轉頭繼續向前跑去,在雪地上留下兩排小爪子印兒。 就這樣繼續走著,直到太陽升上了最高處,他們才在這寂靜的森林中聽到了些許聲音,仔細聽,是簌簌的樹葉聲,以及有節奏的伐木的聲音。 老丁頭攔著溫欣和趙勝軍,接著就聽到一句吼聲,“迎山倒噢~~~~”那吼聲在山里面回想了一會兒,小樹朝著那方向汪汪叫了兩聲,停下來看著丁老頭。 老丁頭抬頭看著那樹木的方向,揣著手笑著說,“別動,這樹要倒了。” 趙勝軍和溫欣也抬頭看去,只見前方不遠處的一顆樹在不斷的搖晃,接著就緩緩的朝著山上的方向倒去。一開始很慢的移動,之后就快速的倒下去,嘩嘩嘩的落雪聲,接著是一聲轟然倒地的聲音。 “走吧,咱們過去。”老丁頭率先朝那面邁開步伐。 山里的東西看著近,其實遠的很,溫欣和趙勝軍一腳一腳的踩過去,穿過樹叢,溫欣在那一群土了吧唧的伐木工人中,一眼就看到了那個人。 那人頭發亂糟糟,沒帶帽子,穿著一身灰簇簇的衣服,跟溫欣的親爹長得有八分相似,不過那樣子又落魄又可憐,雙眼無神的拿著一個大砍刀,在那上下揮舞著砍那倒下的松樹枝杈,但是他看起來瘦弱的不行,一刀看下去那樹杈就是顫了顫,也沒斷。 “老丁,又來啦。” 那邊的人見有人來了,朝著她們這邊說話。 老丁頭笑著打招呼,“今兒個又是紅松吧,我來撿撿果子。” 那邊工作的伐木工人已經朝著溫欣這邊看過來,父女兩個四目相對,看著老父親的雙眼,溫欣的眼淚撲簌簌的就留下來了。 “老丁,這是誰呀?” “哎,是我遠方親戚,結了婚頭一年來山上串串,看看我這個孤老頭子。” 趙勝軍注意到溫欣的異常,摟了摟她的肩膀,溫欣把臉埋在他懷里蹭了蹭,把眼淚遮了遮。 再回頭,只見那溫欣的父親已經埋頭又砍起那樹的枝丫來了。 比人都粗的樹干被砍斷倒在地上,今天的工作就算做了一半,那帶頭的段長,收起了鋸子,開始組織著林業工人燒起火來,主要是這云山上的冬天,高寒高冷,不烤點火下午沒法干活。幾個林業工人都湊過去收集枝杈點火,溫欣的父親這樣的幾個□□則還在冰天雪地里干活。 老丁頭帶著溫欣和趙勝軍在倒下的樹下撿果子,其實也就是松果,里面有松子可以吃。溫欣撿了兩個蹲在父親身邊,叫了一聲,“爸~~” 溫照國看了溫欣一眼,畢竟也是老一代,到底穩得住,他的嘴唇干裂,臉上還有剛剛被樹杈劃下的一道口子,他手里的活兒停下,只說了兩個字,“別哭。”說完遞過來兩個松果。 溫欣抿了抿嘴,悄悄拿圍巾擦了擦眼淚,接過了兩個帶著體溫的松果,握得很緊。 “干啥呢,還不趕快干活兒,這□□就是又懶又饞,天天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別墨跡。”后面傳來呼和聲。 溫照國手里的砍刀又動起來,溫欣站起來,看著那團火苗身邊站著的段長,他們準備吃飯了。 “老丁,別撿了,就那點松子能夠吃、過來吃點,叫上你侄子,我帶了高粱酒,來喝上一口,這鬼天氣,太冷了。”那段長呼和完了□□,又朝著老丁問了一句。 老丁捧了一捧松果,朝著溫欣和趙勝軍招呼,“快點來,這段長這有好酒,喝上一口暖和暖和身子。” 趙勝軍走過來,攬著溫欣朝著那邊走去。 伐木工人工作一般都是一干就是一天,工作的時候帶著背篼,工作的時候就放在旁邊,里面裝著鐵皮飯盒,打開以后里面的飯菜全都凍成冰坨子,現在一生火,各家把那飯盒燒酒往那火堆上一放一烤,一會兒那飯菜就熱乎了。七十年代,人們對于好人壞人的定義真是復雜,段長對那□□嚴聲喝力,但是對著這個孤家寡人的老丁頭確是照顧的緊,又是酒又是菜的,還分給他一個白面大饃饃。 老丁頭掰了饃給溫欣和趙勝軍,溫欣哪里有胃口,趙勝軍不客氣的掰了一大半,段長帶了酒,在那火上一熱,就是燙口的燒酒,大家都不講究,對著那壺口你一口我一口的傳過去,傳到了趙勝軍那里他十分爽利的喝了一大口,“這高粱酒還能這么喝!” 段長爽朗的笑,“沒喝過吧,這云山上的高粱就得這么喝,這喝了才能盯下來這一下午呢。這酒可是好東西,一喝全身都熱起來,不怕冷了,看你媳婦給凍得,也喝一口。” 趙勝軍笑著提溫欣拒絕,“她喝不了,我再喝一口。這高粱酒雖然不如我們村釀的純,但是這味兒還挺好。”趙勝軍不客氣的對著嘴兒又喝了一大口。 趙勝軍剛放下酒壺,溫欣就搶過去,對著嘴兒仰脖咕咚咕咚的灌了好幾口。 這燙過的高粱酒散發著酒香氣,幾口下嘴辛辣的味道從喉嚨處散發開,直嗆得溫欣眼淚都流出來了。 周圍的幾人還以為小媳婦不會喝酒,嘻嘻哈哈的笑成一團,這一口酒喝得,溫欣心都燒起來了,眼淚不停的擦不停地流。 段長帶著正常的林場員工吃過了飯,才叫那幾個右,派吃飯,他們則又到旁邊去準備去找其他的木頭準備砍,臨走時段長還跟趙勝軍開玩笑,“仔細點你媳婦,這酒上頭。” “小夫妻倆,上頭才好呢。嘿嘿。” “還有你們幾個右,派,等會吃完把火滅了,趕快把這棵樹收拾了,等會我找人上來拉,別墨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