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朝堂的消息總是經(jīng)不過人口齒相傳,這消息傳入后宮后,已變了許多原本的滋味。等聽到薛盈耳朵里時,已經(jīng)變成臣子提議一夫多妻,皇帝要等周朝女人們學(xué)會打仗才答應(yīng)。 薛盈失笑之際正聽白湘在喊“拜見陛下”,她臉頰驀然一燙,忙低頭扯了扯衣襟走上前。 她記著盛俞的囑托,就站在殿中沒有行禮。他尚未褪下朝服,邁步走來時帶著一身天子威儀。宮苑里的陽光灑在殿門處,薛盈的心口也被這陽光照得溫暖。 她微微抿著淺笑:“見過陛下?!?/br> “還疼嗎?” “……不疼?!?/br> 盛俞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早膳吃過了?” 薛盈頷首:“陛下呢?” 盛俞搖頭,薛盈見他眉目間的凝重,遲疑說起:“陛下是為早朝的事生氣么?” 盛俞抬眼看她,薛盈忙道:“臣妾知錯,后宮不得干政……” “朕的一切你都可以干預(yù),朕許你這份特權(quán)?!?/br> 薛盈怔怔望著眼前的人。這雙眼睛里有她,還有深可探見的情。她想起昨晚在整個寢殿的瘋狂與兩個人成為一個人時的親密,臉紅,心跳,內(nèi)心也似乎更加堅(jiān)定。她太保守,身已托付給一個人,那么心,也想系于他身。 她不再謹(jǐn)守著那份諾諾之禮,出聲道:“陛下不要動怒,大臣們提議的一夫多妻雖然是如今周朝的大勢所趨,可是……”她微微停頓,沉下心道,“可是臣妾覺得陛下不能答應(yīng)?!?/br> 盛俞倒是有些詫異:“為什么不能答應(yīng)?!彼劾锏难τ敾?,但是他從前也從未聽過她談?wù)撌裁闯?/br> 薛盈道:“臣妾不知自己的想法可有錯,既然陛下讓臣妾說,那臣妾便說了。臣妾尚在閨閣時便知柴米貴,而普通百姓眼里則更昂貴。許多商賈改行紅妝生意,可是那些荒田無人開墾,糧食鮮有人種。曾經(jīng)弟弟子成與我通書信時,提到縣衙府沒有兵器,他私下以百姓贈與的珍貴米糧換了鐵,尋遍街道才鑄了一把匕首。匕首尚且難鑄,更何況大刀長劍?!?/br> 盛俞緊緊握住薛盈的手。她抬起頭,訝然問:“臣妾說錯了么?” “沒有錯,朕眼光好,盈盈很聰明?!?/br> 薛盈嬌羞,唇邊含笑。 盛俞將這一顰一蹙深藏眼底:“盈盈一笑,朕心歡喜?!?/br> 薛盈羞赧地笑起:“那陛下歡喜,便別再生氣了。” “朕沒有生氣,朕只是嚇唬他們的。”他道,“若不然,他們會提議讓朕充盈后宮,給朕選一堆妃嬪?!?/br> 薛盈的笑僵住,她怔了怔,收回手。心口的一點(diǎn)甜好似突然就消失不見了。她怎么忽略了,盛俞是皇帝,是會有后宮萬千紅顏的天子。 “你猜朕如何回答那群大臣的?!?/br> 薛盈無聲搖頭。 “朕亦知你方才所言的隱患,所以朕,不會再納妃娶妻。” 薛盈驀然抬起頭。 盛俞望住她:“朕要與你一夫一妻,一心一人,白首到老?!?/br> “陛下?”薛盈的聲音已有顫抖。 盛俞笑:“朕以身作則,改制周朝的婚姻制度,盈盈幫朕么。” 薛盈動容也僵愣,她回不過神來。盛俞將她擁進(jìn)懷里:“在朕登基那一刻,朕便想要娶你,讓你做朕的妻子,做皇后。不過遭到母后的反對,而朕思索后,也知不能把毫無背景可依的你推入這風(fēng)口浪尖?!?/br> 他道:“越是站得高,越危險,也怕摔得越狠?!?/br> 薛盈的淚滾了下來,她的臉頰摩著盛俞的衣料,鼻端是他身上的龍涎香。她感動,也不理解。 “為什么陛下登基后便欽點(diǎn)入宮的人是臣妾?” 盛俞想了片刻,擦去薛盈臉頰的淚:“周公托夢告訴朕,在長京永寧街北口,有個坐在朱門府邸的人不快樂。這人是個小丫頭,雖已近雙十年華,卻性純心善,她每日坐在妝臺前的那扇小窗前,望著窗外的藍(lán)空白云與還巢倦鳥許著心愿??释c母親團(tuán)聚,渴望去看看大千塵世。” 他的聲音溫和凝笑:“周公言,此女身嬌貌美,只堪匹配天子,也將會是朕的良妻。她住的小院中有一棵相思樹,因而朕登基當(dāng)日便派人去尋,在你墻頭望見那一椏枝繁葉茂,而后便下旨召你入了宮?!?/br> 薛盈的淚如決堤,她摟住盛俞的脊背,將哽咽與淚水都埋入了他胸膛。 原來她眼里盛俞一切的無所不知都只是一個夢啊!是她錯怪了他。薛盈淚中帶笑,盛俞的手掌輕拍著她的背,她抬起頭凝望他笑:“臣妾不是稚子,你不用這樣拍我?!?/br> 盛俞捋過她臉頰凌亂的一絲發(fā),輕笑。 “陛下,臣妾會用心待你的?!彼溃皩⒛愦倚?,也付予君?!?/br> “當(dāng)真么?!?/br> 薛盈重重點(diǎn)頭。 盛俞身體里竄起火:“那夜里讓朕好好看看你如何將心付予君。” 薛盈的臉霎時緋紅,盛俞認(rèn)真望住她道:“朕把心中想法都告訴與你了,朕希望你能堅(jiān)守本心,幫助朕實(shí)現(xiàn)周朝一夫一妻制這個夙愿?!?/br> 薛盈點(diǎn)頭,也同樣認(rèn)真問:“臣妾需要怎么幫助陛下?” “陪朕親身示范,以身作則。時機(jī)成熟,朕會昭告天下你是朕唯一的妻子?!?/br> 薛盈動容,她從來沒有想過她嫁與的皇帝會是這樣一個情有獨(dú)鐘的皇帝。 盛俞還要處理政務(wù):“昨晚朕累壞了你,你且歇著吧。有事情喚朕,今日朕都在勤政殿。” 宮人行禮送皇帝離開,白湘見薛盈在寢殿,忙避開她快步追上盛俞。 “陛下,奴婢有事稟報?!彼戳搜鬯南拢f道,“披香宮里一名婢女不尋常,從昨夜里給娘娘送衣裳后便一直鬼鬼祟祟,奴婢方才才查探到她去了太后宮里。” 盛俞淡淡道:“處死。” 他身體里有那份母子之情,不過他絕對不會允許身邊人的背叛。 第13章 盛俞離開后,薛盈一整日腦子里都輕飄飄的,仿佛一切都是夢。她托付一身的男人在這個男權(quán)天下里竟說一生只娶她一人。如果不是這些時日里盛俞待她的種種真實(shí)的行為,薛盈會以為這是皇帝在取笑她。 她一整日都沒做什么事,未碰書,未撫琴,只傻傻坐在妝臺前,望著眼前窗外的景致傻笑。 薛盈忽然覺得有些親切,這披香宮妝臺與窗的布置竟跟她閨房里的布置一模一樣,除了妝臺更上乘,銅鏡沒她從前那塊好看。 白湘來請示薛盈用膳,她這才回過神,問道:“我才想起昨日里無意弄壞了陛下賞賜的宮裙,送衣裳那名婢女呢,把她叫過來?!?/br> 白湘笑道:“陛下瞧見那裙子劃破,便道會重新命人給娘娘裁制新的衣裙,那宮女娘娘也不用叫了?!?/br> 薛盈昨日里并沒有記住那名婢女的樣子,便沒再問。 勤政殿里。 閔三將盛秀領(lǐng)進(jìn)了殿中,盛俞摞下手中的奏折,盛秀上前行禮道:“臣拜見陛下?!彼奸g擔(dān)憂,“皇兄,今日朝堂上你是真的生大臣們的氣?” 盛俞吩咐:“給恭親王看座。” 盛秀坐下,眉宇間依舊憂愁:“今日衛(wèi)大人提議請皇兄充盈后宮時,臣弟本欲附議,不想皇兄會生如此大的氣?!?/br> 盛俞道:“皇弟以為朕所言沒有道理?!?/br> “臣弟原先并沒有如皇兄這般想過,但今日聽皇兄一席話,細(xì)想確實(shí)不無道理。我周朝確實(shí)兵器匱乏,反觀東朝,自他們的質(zhì)子封恒歸國后,興兵令,獎從軍,挾幼帝,持掌天子令。如今我周朝還是強(qiáng)國,但今日皇兄的一番道理卻令臣弟后怕……” 盛俞問:“皇弟既然站在了朕這邊,那你以為接下來該如何?!?/br> “一夫多妻制自然是不可先推行,不過這事不關(guān)乎皇兄的后宮……” “朕既然要抑制這個提議,如今關(guān)頭自然也不可能充盈后宮?!?/br> 盛秀一愣,見盛俞臉色嚴(yán)肅,他無奈一笑:“不瞞皇兄,此事也是母后的想法,母后也是擔(dān)心皇兄?!彼?,“既然皇兄如此決定,那臣弟會說服母后。不過皇兄,你這般可是因?yàn)閷檺圪F妃?” 盛俞挑眉:“你看見朕如何寵愛貴妃了?” 盛秀失笑:“恕臣弟失言了。” 盛俞溫聲笑道:“這事就拜托你,去吧,這些折子惱人得很?!?/br> 盛秀行禮告退。 盛俞沒有在這個親弟弟面前談?wù)撨^薛盈,哪怕此刻,他也并沒有正面回應(yīng)盛秀的話。自古帝王皆是高處不勝寒,在他沒有摸清一個人的底細(xì)前,他不可能過分透露對薛盈的情。他要護(hù)她,任何可能令她受到傷害的機(jī)會,他都會提前扼殺。 盛俞在夜里回了披香宮,不過他并沒有再碰薛盈。 寧靜的夜,云姑熄了燈悄聲退出寢殿。薛盈躺在他臂彎里,呼吸均勻,媚骨柔香入他心。 薛盈沒有睡著,躺在這具guntang的身體旁,她怎么能安心睡下。 盛俞輕笑:“為何不睡?” “太熱。” “屋子里的冰塊不夠涼?”盛俞欲命人添冰降暑。 衾被下的手被薛盈的小手抓住,她輕捏著他手心:“是陛下太燙了。” 床帳內(nèi)安靜了一瞬間,緊接而來便是盛俞的朗笑聲。 薛盈窘紅了臉,幸好這夜里他看不見。 盛俞卻更加摟緊她:“朕這不是燙,而是滿腔熱情。” 薛盈:“……” “睡吧,昨晚朕一定沒讓你好受,今晚就放過你。”他想起昨夜里薛盈疼到掉眼淚的模樣,此刻明明恨不得翻身將她囚在身下,卻又更害怕她再哭一次。 薛盈燙紅著臉輕輕“嗯”了一聲。 盛俞道:“明日隨朕出宮,去見見你外祖父與母親?!?/br> “當(dāng)真?”薛盈激動得抓住了盛俞的手。 他回握住她:“是真,朕不欺你。” “謝陛下隆恩!” 盛俞失笑,他聽到薛盈歡快的心跳聲,血脈里控制不住被guntang熱流占據(jù):“叫朕一聲俞哥哥來聽?!?/br> 薛盈微頓,盛俞的大掌緊握住她的手掌,她輕聲喊“俞哥哥”。 他翻身欺了下來。 直到她氣息急促地嚶嚀出聲,他才戀戀不舍地松開了手。 …… 薛盈這個夜里被身邊的一團(tuán)guntang驚醒,盛俞摟著她,兩具身體挨在一起熱得睡不著。 她輕聲下床,被醒來的盛俞一把摟住了腰。她沒防備,后仰跌在了盛俞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