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說的正是他屢屢潛入九曲峰之事。 魔修抬首露出下頜,笑笑:“我那樣與小亦兒見面,不正是種情趣。” 童衡聞此,手臂獸化,欲襲向沈五淵,卻被孟亦揮手攔下。 沈五淵見狀,還不待輕笑出聲,就見一道掌風迎面而來,他翻身而去,躲開。 孟亦收回手,抬腳朝院內走去,留下一句:“辦正事。” 魔修二人便跟隨孟亦進入庭院之中。 此處院落無甚大的特別,需要的地方都布下了極低階的聚靈陣,充其量也只對煉氣期的修者有些作用。 兩旁的小房間皆門戶緊閉,只有正對他們的,正堂的屋舍,屋門大開,似乎在迎駕他們一般。 孟亦頷首,進入其中。 堂內出乎意料干凈亮堂的很,甚至干凈的有些過分,整個屋內只有一張破舊的木桌擺在最中間的位置。 令人詫異的是那陳舊的桌面上的桌子竟放著一竹簡,散發著微光,擺的端端正正,明顯是在等著誰來查看的模樣。 魔修道:“堂而皇之,請君入甕。” 童衡定定看看了那竹簡片刻,便走向前,欲伸手拿那竹簡。 孟亦立時道:“慢著!” 就在他出聲的一剎那,竹簡之上忽然爆發劇烈的靈力波動,瞬間向四周炸裂開來,迸發出了極大的能量。 所幸三人都非一般修者,在那一瞬間便各自放出周身靈氣防護,阻隔了忽然爆裂的靈氣。只是在方才的一剎那間,童衡和沈五淵同時最先將孟亦的范圍籠罩在了自己靈氣罩范圍之中,兩相碰撞的同時,空間越加劇烈地震動,這座小院的禁制直接被震得粉碎。 最后這兩股靈力皆被孟亦自身的靈氣沖毀,若不是孟亦反應及時,立刻抬手籠罩了整座小院,恐怕這條街上絕大多數散修都將遭受滅頂之災。 等到竹簡迸發再加上對撞的余威消散,孟亦才收手:“謝了。” 謝他們在第一時間會先救自己。 仔細算來,他們二人與孟亦再度重逢不過幾天。 就魔修而言,即便他已經與孟亦交手對戰,酣暢淋漓地切磋過一場,也在當時震撼于他的領悟能力和學習能力,然而在最危急的時刻,他的第一反應仍是護住孟亦。就好像孟亦仍舊是初見時睡在蒼翠巨木下躺椅上的那個人,呼吸微弱,面容清俊,手腕處都蒼白的近乎透明,隱約可見青色淌血的脈絡,縹緲虛幻,仿佛下一刻就會停止呼吸,與世長辭。 童衡亦不必說,直到現在他仍舊習慣站在孟亦身后,凝視他的背影,怕他再度身形不穩,搖搖欲墜。 但是任憑他們想的再多,這些細枝末節處的擔憂呵護,孟亦都已經不再需要。 在另外兩人怔愣之間,孟亦已經走上前,伸手拿向那竹簡。 童衡與魔修瞬間屏息,剛要阻止他,卻見孟亦沖他們二人擺了擺手,繼續伸手觸碰那竹簡。 每個修者運用靈力時都有各自習慣的軌跡,打出的每一道術法也皆有各自的痕跡,就像持武器純武力對峙時,可從絕學和身法看出此為何人。 相處數百年,孟亦最了解的莫過于玄溫,因此他輕而易舉便能看出,這竹簡上,有玄溫靈氣波動的痕跡。 果然,他伸出手拿到竹簡,方才還倏而爆發的竹簡沒有任何的動靜,其上閃爍的微光亦漸漸熄滅平息。 孟亦展開竹簡,平鋪在桌面上,對另外二人解釋道:“是玄溫。” 為何徐修士的院中,會有玄溫留下的東西,而這東西又如這般安然無事的擺放在桌面上,仿佛等了他們許久。 徐道友的消失是否真的是衰老而亡這竹簡又是何時放進來的…… 種種迷惑一一浮現。 正在幾人不解之時,被打開攤在桌面上的竹簡忽然漸漸漂浮而起,重新散發著黃白的光芒,升至與眾人視線齊平之時,那竹簡上空便浮起一行字來—— “你來了。“ 這句話雖未曾指名道姓的對誰說,可是在場的三人幾乎都是立刻反應過來,這是說給孟亦聽的。 另外兩人立時進入備戰狀態,嚴陣以待,唯有孟亦,不慌不忙,神情自若,看著那句話。 他知道,接下來必然還有什么其他的信息。 果然,那一句話漂浮片刻后,化作金光消散在空氣中,出現了一處暗道。 且正在這時,那句話再度變化—— “真相就在你的面前。” “看來我們不用離開這里再去尋找徐修士了。”孟亦如是說道。 這一條條、一樁樁的線索,未免太明目張膽,就這么堂而皇之地擺在最顯眼的地方,生怕他們發現不了,甚至用文字作出指示。其指向清晰的無需多言,而他們,則仿佛被愚弄的棋子,走勢全已經被他人鋪設好,只要跟隨著步調走,就能看到各自既定的結局。 對此,孟亦自然心知肚明,卻又不得不按照那人安排好的,走下去。 孟亦抬腳,向暗道中走去,其他二人緊隨其后。 踏入其中的瞬間,他們身上的靈氣逐漸開始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抽取,消散。 孟亦卻腳步未停,鎮定自若,繼續向前。 暗道初時狹而幽暗,兩人并行猶覺逼仄,幾人欲使出縮地成寸的技能,卻不知被各種力量所阻礙,靈氣漸漸彌散不說,諸如這般的神通也用不出來,唯有一步步向前而行。 不多時,暗道變得寬闊,兩邊有光亮的夜明珠點綴,斑駁的墻體上開始出現連綿的壁畫。 孟亦分辨片刻,道:“關于‘獸吞’。” 魔修嘖嘖稱奇:“確實,乃是從最初起源開始畫起。” 童衡則蹙眉盯著墻壁上的壁畫,默而無言。 壁畫冗長,講的詳盡至極。 從人妖相合誕下擁有“獸吞”的先祖,講到先祖帶領后人隱匿,又講到后來修真界靈氣稀薄,天材地寶驟減,于是便有修者打探起傳說中的“獸吞”神通,欲想法子移花接木,引為幾用。 然而他們未曾料到的是,莫說他族血脈,就算是擁有“獸吞”血脈的族人,一輩中能有一名覺醒此神通,已是不易,有時輩不出,也是常有的。 只是數萬年前,那些修者的計劃雖是失敗,“獸吞”血脈一族本就人丁稀少的族人更是差點被滅族,直到后來消失于時間長河之中,不再被尋常人所知曉。 故事到這里本該結束,卻不想時間跳躍,壁畫上的畫作竟開始從二十多年前開始講起。 一男修士初時資質平平,毫不起眼,在某天,卻忽然覺醒“獸吞”。那之后,他傳承了先人的記憶,行事越發小心翼翼,可即便如此,消息還是不知為何被泄露出去。一時間,修真界內傳聞四起,有人道那便是傳說中的一種神通,可移花接木至他人身上,于是為求大道和長生而陷入癲狂的修真之人便開始對他圍追堵截。 之后壁畫的內容變得簡潔,男子與其妻躺倒在血泊之中,其幼子則被人帶走撫養。 自那起,其后數十年時間的事情再未畫出,下一張,便也是最后一張壁畫中,長大了的孩子躺在地上,渾身是血,而他的神通,則真的被轉移至他人體內。 看完最后一幅畫,孟亦看向童衡,蹙眉欲與其交談。 就在這時,一道光影閃爍,一人影忽而出現在三人年前。 他神情威嚴,雙眸冷漠,帶著令人不寒而栗俯首稱臣的氣勢。 那卻只是玄溫的一尊分身。 玄溫看向孟亦,道:“這是他本來的結局。” “他”指的,自然是童衡。 童衡握緊了已成獸爪的雙手。 魔修眼底亦是謹慎。 玄溫始終凝視孟亦,繼續道:“他人無法將神通移花接木,于我卻并非解決不了的難題。” “只是等來了“獸吞”覺醒,才發現。” “它還配不上我的涵兒。” 第75章 為了讓孟亦擺脫一切,能與自己共同飛升, 玄溫想了無數種方法, 不曾放過任何一種可能性。 于是, 當他得知, 傳聞中的“獸吞”神通再現于世之時,便派出分身前往找尋。 而他本尊仍舊于鴻衍宗鴻蒙殿內閉關,虔心蘊養孟亦元嬰, 同時時刻注視著九曲峰的風吹草動。 自古雙拳難敵四手,有“獸吞”傳承之人被眾多修者追得四處躲藏, 行蹤捉摸不定, 時不時便有各個不同方向傳來見過他的消息,一時間修真界知此事之人,皆是議論紛紛。 玄溫本意乃是欲將那人的神通想辦法取出, 他日確定是否可行后,再進行嫁接轉移, 使孟亦進階更多一層助力。然等他尋到那人之時, 那人已經由于四處奔逃,為活命而攝入妖丹過度, 走火入魔,與前來追殺之人同歸于盡, 而他的道侶亦死在那日亂劍之下。 幸而那兩人還剩下一名后代, 雖然這后代年歲尚小,也未覺醒神通,但是將他找個地方養著倒也不是難事。 神藥無念滋養修補的仙軀即將成熟, 玄溫蘊養的元嬰也快要到達甄境,此時他聽聞“獸吞”一事,動身而去,不過是想著,若是此事可行,便能將時日再往前提提罷了。然即便如此,他亦不會隨意便將其移入孟亦體內,那物究竟如何,還需他親自看過才能知曉。 若是這后代有覺醒的可能,倒不失為一個很好的觀察對象。 這也是后來童衡意外被管事選中,進入鴻衍宗九曲峰,做了孟亦仆從后,玄溫沒有立刻殺了他的原因。 物盡其用。 左右于他而言,無論“獸吞”這神通他需不需要,童衡最后,都是一死而已。 或許如同宿歌、柳釋那般,生不如死,更有意思些。 孟亦自玄溫出現,便開始于腦海之中整理所有事件,他理的極快,不過須臾,便道:“徐謀未亡。” 徐謀乃那老修士本名。 玄溫道:“徐謀自然未死,他收養童衡,等了這么多年,就是為了能得我助力,在修行上更進一步。” 如此,又怎會甘心死亡。 “涵兒,我說過,”玄溫道,“這世間的任何修者,都在為了成就大道而活,無論資質,無論善惡。” 哪怕貧賤如螻蟻,為了更進一步,亦可以做任何事,更何況這還并非什么難事。 一旁的童衡聞此,心中微震。 一時間老修者曾經悉心的種種叮囑浮上心頭,又全被吹散,仿佛從遠處傳來,模糊不清。 孟亦聞言,想到童衡說過他記憶中與老修士的相遇時機不同,篤定道:“你混亂了童衡的記憶。” 玄溫抬首,神情漠然,眼中古井無波,卻令人無端感到他居高臨下的輕蔑。 “一個暫時的容器,不需要知道自己的過去。” 孟亦聞言,抬手,伸向童衡,釋放出一絲靈力。 他對靈力的控制向來爐火純青,在此處,他的靈力受限,卻依舊能順著靈氣流動尋找到玄溫靈氣所在。 玄溫見狀,亦抬手,潛伏于童衡識海深處的靈氣驟然閃出,刻意與孟亦的相互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