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宇文猛笑著睨他,說:“今日人也不是很多,那日畫舫上可是有八個舞姬的。” “也是……”漠塵垂了眼睛,卻是還是有些蔫蔫的,想著韋亦彬看著他和宇文將軍的嫌惡眼神就十分難受,低聲道,“為什么男子和男子相戀,就這樣不為世人所容呢?是因為這樣沒有辦法生孩子嗎?” 第35章 漠塵覺得這或許就是真正的原因了, 想他當初還沒開靈智那會,想的也是找到另外一只雪狐生崽崽, 只不過他們如果是兩只公雪狐在一起,大家也不會覺得他們奇怪,不像凡人們這樣厭惡。 所以他也不甚明白, 為什么兩個人只是想在一起,就有許多人反對, 并且不止是親近的人,就連毫不相干的人見了也要來啐上一口唾沫。 宇文猛聽玩漠塵這番話也有些發怔, 不由想起一段往事, 繼而扯了扯唇角篤定道:“不是。就算有男子真能生子,他和另外一個男人, 也不一定能在一起的。” 這會兒怔愣的變成漠塵了,他訥訥地問:“為什么?” 要說女子有什么事是男子做不了的,那不就是生崽崽嗎?若是男子也能生孩子了,那大家為什么還不允兩個兩個男子在一起? 宇文猛卻告訴他:“因為這世間每一本禮法,每一條律令,每一道規矩,都寫著陰陽調和, 男女交融才是正道,兩個男子在一起……”宇文猛頓了頓,給自己倒茶抿了口才繼續說, “始終有違規律。” “可是也沒律令說, 男子和男子不可以在一起啊?”漠塵有些急了, 他沒想到連宇文猛都是這樣說的,如果真是這樣,那他是不是也不能和宇文猛在一起?“能生崽崽也不可以嗎?” “生崽崽?”宇文猛聽見這話眉梢一挑,轉頭看向桌旁的漠塵,見他一臉焦急,勾唇有些好笑地問道,“哦?你想給我生崽崽嗎?” 他一邊說著,一邊握住漠塵的手腕一拽,將小狐貍整個人扯到自己懷里抱住,抬手按在他的肚皮上說:“好啊,想和我生幾窩?” 宇文猛雙目如潭,本來是邃深又幽冷的目光,偏偏落到他的臉上就慢慢融化成了溫柔。漠塵一看到他勾唇微笑的模樣臉頰就開始發燙,卻也強撐著鎮定,認真地說:“我、我是公狐貍,沒有辦法生崽崽的。” “能生啊。”宇文猛一捉到小狐貍就忍不住逗他,就是想看他雙腮泛紅,眉眼間滿是羞赧慍怒卻又拿他無可奈何的模樣,聞言就開始解漠塵身上的衣衫。 “將軍?!”漠塵覺著有些羞下意識地想要反抗,但他是想和宇文猛在一起的,眼看現在就要遂愿了又渾身軟綿綿地不想反抗,半推半就地被宇文猛扒開了衣領。 “誒,變人了怎么只有兩個?”宇文猛手指點著他的胸膛,臉上帶著混不吝的笑,邪肆又俊朗,“我記得狐貍的時候是有好幾個的。” 漠塵在他懷里暈暈昏昏了一會兒,才聽明白宇文猛指的是什么,本就發燙的面頰這下更是熱乎的厲害,小手攥著衣衫說:“這和我能不能生崽崽有什么關系?” 宇文猛反問他:“不能生崽崽的話,怎么會長那么多的——這個。” 宇文猛說著還耍流氓似的揪了一下。 這次可不是在狐貍模樣時被揪的,漠塵痛呼一聲后眼睛里浸上水霧,可他眼下有更關心的事,便忍著想要掙扎的勁,面頰潮紅軟綿綿地問:“那我……真的能生崽崽呀?” 宇文猛覺得小狐貍臉紅的模樣真好看,也不管自己的話會不會被漠塵真的放到心里,哄騙他說:“能啊,或許現在是散仙還不能,等成仙了就可以。”宇文猛笑著說,湊到漠塵耳畔輕咬他的耳朵,喑啞低沉的嗓音惑人極了,“還記得我帶你去的鎮魔塔嗎?” 漠塵感覺著耳邊的酥癢和潮熱,脖頸瑟縮了下,小聲應道:“嗯嗯,記得。” “那里是不是有個可愛的女童,她是云枝上仙的女兒。” “我知道的呀,她……”在鎮魔塔的時候,那女童一直喊浮云枝爹爹他都是聽見了的,不過漠塵隨后就明白了宇文猛這話的意思,于是話說了一半頓住,眼睛也驀然亮起,驚喜地看向宇文猛。 宇文猛挑挑眉梢,笑道:“就是你想的那樣。” “真的嗎?”漠塵猛地坐直了腰身,雙手扒著宇文猛的肩期待地問,卻也還有些將信將疑的意思,“這樣子稀奇的事,我還從來都沒有聽過……” “我騙你做什么?”宇文猛把漠塵的手從肩上捉下,握在掌心后說,“你要是實在不信,下次我帶你去鎮魔塔的時候,你自己問問云枝上仙不就知道了?” 可是漠塵現在就已經信了個十成十了,毫不懷疑地點著頭,連聲說:“我信的。” 宇文猛看著他滿臉認真的模樣,已經快要忍不住想親親他的念頭了,卻還是故作正經地肅了臉,問漠塵:“我已經回答了你的問題,那你現在是不是也該回答我的問題了?” 小狐貍還是一臉好欺負地說:“什么問題呀?” 宇文猛繃著唇角的笑,抬手撫上他的肚皮,開口道:“想和我生幾窩狐崽崽?” 漠塵愣了好半晌,連脖頸都泛上了層桃花瓣似的粉,低著頭還像是仔細思索了一會,才軟軟地回答說:“我們先生……一窩吧?”說完他又怕宇文猛覺得他不能生,還解釋說,“我怕我存的毛毛不夠做窩,等存夠了毛毛,我再生多一些。” 雪狐們生崽崽做的窩都是用自己的毛毛,漠塵雖然有不少毛毛,可那些原先是留著給伴侶做軟枕的,如此一來就不夠做窩了,還得存上一些日子。 宇文猛聽到這里卻是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得漠塵莫名不已,呆愣愣地問:“將軍……您笑什么?” “沒什么沒什么。”宇文猛努力憋住了笑,只是唇角仍是勾著的,攬著漠塵的腿窩將他整個人橫抱起,放到屋里的床上去,“我只是聽著你說要給我生崽崽很高興,不過這些都是成仙后的事了,你先努力成仙吧。” 漠塵這下子想成仙的念頭到達了頂峰,不用宇文猛叮囑,他平日里都會努力修煉以求早日成仙了。 因為知道了自己也能生崽崽,漠塵現在正高興呢,宇文猛躺在他身邊時也不像往常那樣羞赧了,只是在宇文猛給他掖被角的時候忽然想起一件事,又問旁邊的宇文猛:“將軍,將軍。” “嗯?”宇文猛閉著眼睛,任由小狐貍抱著他的胳膊,“怎么了?” 漠塵只是想起了宇文猛一開始和他說的:即使有男子真能生子,他和另外一個男人,也不一定能在一起的。 “云枝上仙……是不是沒有和他喜歡的人在一起呀?”漠塵小心地問,畢竟這樣也算是窺探別人的往事了。 宇文猛聞言闔著的雙目卻是睜開了,沉默幾息后說:“或許還是算在一起了吧。” 只不過一個在塔頂,一個在塔底;一個想見,一個不見;所以百年千年,歲月更迭,都沒有再見過一面。 “你關心這些做什么?”宇文猛又轉身哄漠塵睡覺,“這些事發生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想這么多做什么,睡覺吧。” “喔。”漠塵應了一聲,乖乖地閉上眼睛睡覺。 燈滅之后,屋里瞬間就暗了下來,只有月輝透過紙糊著的門扉微微滲進些慘白的月光。 宇文猛躺在床上一時竟是無法入睡,因為漠塵方才那句話勾起了他對往事的些許感慨,想了許久,他沉沉嘆了一聲,這才又重新閉上眼睛。 只不過睡意未起,他就模糊地聽到了些聲響。 不等宇文猛皺眉細聽,睡在他旁邊的漠塵就緊張害怕地貼了過來,小聲地問:“將軍……你有沒有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 宇文猛道:“我聽見了。” 漠塵聞言瞬間就睜開了眼睛,一見到屋里黑黢黢的景象連忙掐訣點燃了蠟燭,直到暖暖的燭光亮起,他才感覺好些。不過這樣一來,他就覺著那些聲音變得更清晰了—— “夢回鶯轉,亂煞年光遍人一立小庭深院……注盡沉煙,拋殘繡線,恁今春關情似去年?” 那是有人在唱戲曲,聲音婉轉纏綿,悲涼凄切,但唱的極好,叫人聽了也忍不住跟著一塊難過。 漠塵起先還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得了宇文猛肯定的回答后才發現不是,并且看來不止他們倆聽到,因為他們睡的小院外面已經喧嘩起來了。 宇文猛給漠塵披上衣衫后就牽著他一塊出門去看,他們前腳剛踏出房門,后腳就看見宴寧小王爺散著一頭烏發,直接從他屋里跑了出來,在院子里大喊大叫著四處走動:“玉蘅?玉蘅是你嗎?” 宴寧仍是穿著白日見到的那身赭紅衣衫,只不過那紅在夜色中顯得更艷了一些,在月輝的照射下隱隱可以看見衣擺處繡著的暗紋,那些暗紋一遇明光便會折射出五彩的紋光,十分漂亮。 一干婢女仆從在后面追著,婢女們焦急道:“王爺,您還病著,怎么就這樣出來了啊?” 宴寧對他們的話充耳不聞,就穿著這樣一身衣衫在王府院中來回尋人,他看到小亭要進去走一圈,碰上花叢也要過去撥兩下,看看里面有沒有人,等到發現里頭什么都沒有之后就怔怔地說:“玉蘅……我知道我錯了……你要是回來了,就出來見我一面好不好?” 最后還是一個婢女沖到他面前,攔下他說:“王爺,卞公子并沒有回來。” “可是我聽見有人在唱戲了啊。”宴寧又轉過身,目光在婢女仆從們面上來回掃過,問道,“你們都沒聽見嗎?” 婢女們搖搖頭,宴寧便睜大眼睛,喃喃道:“我聽見了……” “這是怎么了?”管家韋亦彬也已經歇下了,可是接到消息后又起了床,皺著眉趕過來,看見宴寧和一堆婢女仆從在院中轉悠就罵道,“你們是怎么伺候王爺的?王爺這還在病中,怎么能夠跑出來?” 婢女們小聲解釋說:“王爺說是聽見了卞公子的聲音,要出來找人。” “王府守衛森嚴,豈是他一個卞玉蘅說進來就能進來的?”韋亦彬氣得面紅耳赤,“王爺他是魔怔了,你們也跟著瘋了嗎?” 最后一句話說得就太過僭越了,宴寧可是個王爺,韋亦彬不過區區一個管家,竟然也敢這樣說話,要知道凡間的規矩禮數可是最多最嚴厲的,漠塵有時候都覺得這些凡間的天潢貴胄還不如街上的平民百姓過的自由,所以聽見韋亦彬就覺得十分奇怪,和宇文猛一起走過去說:“我們也聽見了。” 宴寧聞言眸光瞬時就轉到了他們身上,眸光熠熠地問:“你們也聽見了嗎?” 不等宇文猛和漠塵再說話,韋亦彬又喊了起來:“放肆!你們膽敢欺騙王爺。我們這么多人都沒聽見,怎么就你們聽見了?” “韋亦彬,我才是王爺!我沒讓你說話,你插什么嘴?”宴寧這會可能也是真的魔怔了,轉身對著韋亦彬大罵一通,繼而又睜大雙目看著漠塵,顫著聲問,“你們說聽見了,他唱的是什么?” 韋亦彬被宴寧罵得脖頸滿是青筋,臉上也是忿忿之色,但到底不敢再說話了。 宇文猛勾著唇角斜輕蔑地睨他一眼,看得韋亦彬暗暗咬牙,才開口將戲詞念給宴寧聽。 “夢回鶯轉,亂煞年光遍人一立小庭深院……對,唱的就是這個。”宴寧怔怔地念了一遍,笑了起來,眼眶卻開始漸漸變紅,后退幾步說,“是,是我認錯了,玉蘅他沒回來,他不會唱這種詞的。” 宴寧緩緩喃著這些話,步履蹣跚地朝自己的臥房走去。 “朝飛暮卷,云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而漠塵和宇文猛耳中的戲曲還在繼續唱著,尾音尖利凄婉,在黑魆魆的夜里聽得漠塵有種渾身發毛的感覺,假若他此時還是小狐貍的模樣,說不定都能看到他毛毛炸起的一幕,可是宴寧依舊趔趄地走著,就像聽不到這些聲音似的。 漠塵看著韋亦彬和婢女們離開時神色如常的模樣,奇怪地問宇文猛:“將軍,他們真的都聽不到嗎?” 宇文猛微微皺著眉道:“嗯。” “那為什么我們能聽見呀?”漠塵也伸頭在院中四處看了看,只不過他沒忘記抱著宇文猛的胳膊。 那戲聲也不知道是從哪傳出的,幽幽地有些遠,但是乍一聽又感覺就在附近。 而漠塵看了半天沒發現什么異常,更加緊張了:“會不會是有鬼?” 宇文猛好笑道:“你是仙,你怕鬼做甚?” 漠塵膽兒極小,他覺得那些鬼青面獠牙,血rou模糊,冷不丁從背后躥出來能將他嚇死,小聲嘀咕說:“他們長得怪嚇人的。” 宇文猛假模假樣地哄他:“有我陪著你呢,怕什么,就算他們趴在我們床底,晚上躺到你枕邊盯著你看,有我在,總不會出事的。” 于是“哄”到后面,漠塵更加怕了,晚上又變回了狐貍整個地蜷到宇文猛懷里,要他摟著才肯睡覺。 第二日天氣極好,碧空如洗,將漠塵昨晚的恐懼一掃而空。 他想著要早點成仙,醒來后一骨碌地從床上爬起,自己穿著衣衫溜出門。宇文猛想看他清晨這么興奮作甚,就躺在床上繼續裝睡,等漠塵輕手輕腳出去后才走到窗邊看他做什么。 結果漠塵出去后也沒走遠,用靈力掬了好些水給他們這座小院里的樹草花枝澆水,隨后就蹲在飛燕草花叢旁邊取出功德樹,抱在懷里問他這樣算不算是做好事,能給他長片葉子嗎? 然而那些飛燕草不喜濕,漠塵給它們澆了水若較真起來,還不知道是做好事還是干了壞事。干了壞事的話,他那盆才有幾個嫩芽芽的功德樹就要掉葉子了。 可是宇文猛望著花叢旁的那只小狐貍,看著他小臉雪白低頭希冀地望著功德樹的模樣,又舍不得他露出失落的神色,便動了動手指叫那盆功德樹長了片小葉,等看到漠塵跟著一塊笑起時,他也不禁跟著勾起唇角。 “漠塵——”宇文猛喊他。 漠塵馬上抬起臉,獻寶似的抱著功德樹跑到他面前,喜滋滋地說:“將軍,功德樹又長葉子啦。” 宇文猛假裝什么都不知道地問他:“你做了什么好事?” 漠塵說:“我給這些樹和花澆了水。” “那花叫飛燕草,忌積澇,你今日澆過水以后就被澆了,一會把它們弄死了。”宇文猛戳了戳功德樹上那片新嫩葉,“這葉子就要掉了。” 漠塵聞言就有些慌了:“那我做錯事了。” 宇文猛又告訴他:“今日太陽好,那些水一會就干了,你以后記得就行。” “我以后不會這樣了。”漠塵連連點頭,回頭望了眼那些湖藍色的花,他都不知道那些花叫飛燕草,也不知道它們不能多澆水,可是宇文猛卻知道,就在心里再次覺得宇文將軍真是厲害。 所以宇文將軍說他成仙后能夠生崽崽,他就一定能生。 天明后沒過多久,婢女們送來了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