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閉上眼,別想那么多。”云舒隱約聽見紙頁翻動的聲音,“我等你睡著,再走。” 蒸汽眼罩傳來溫暖的溫度,敷在眼上。 云舒哭得又脹又痛的眼睛得到了一絲放松。 視覺被遮擋,聽覺格外靈敏。 耳邊是章斯年落筆寫字的沙沙聲和清淺的呼吸聲。 心里依舊像被挖走一塊一樣疼。 暖意順著眼睛,融進心里,難過的感覺仿佛被稀釋了一些。 云舒今日早身心俱疲,此刻略放松下來,就伴隨著紙頁翻動的聲音,意識一點一點抽離,睡了過去。 章斯年看完所有的文件,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側臉一看,云舒已經睡了過去,蜷縮成一團。 本來掛在眼睛上的蒸汽眼罩被她蹭到了腦門上,眼睛看起來還是紅腫的,大概是因為壓著的緣故,臉蛋紅撲撲的。 他輕手輕腳把床頭燈關上,拿著批閱好的文件,輕輕關上房門。 —— 大概前一天耗盡心力,第二天章斯年做好早飯,用完餐,準備出門,還沒見云舒下來。 章斯年給她在電飯煲里溫著早餐,留下便條,才離開。 他昨天一天沒上班,幾個重要的會議都推遲到了今天。幾乎開了一個上午的會議。 中午起身去餐廳時,路過行政處,透過玻璃看到行政處桌子上對著的長毛狗玩偶,腳步一滯。 “那是做什么用的。” “應該是這個月公司團建時用的獎品。”身后的助理回答到。 桌上堆著七八個狗玩偶,有半個人那么長,有好幾種顏色。 章斯年站在玻璃邊,觀察一陣:“去行政處幫我拿一個那個玩偶,要白色底毛棕色花紋那款。” “拿好就直接替我放在我的車后座。” 助理連忙記下。 “對了……我在公司常用的蒸汽眼罩,幫我問下后勤有沒有,給我拿一盒過來。” “嗯。” 章斯年垂眸思索片刻,皺著眉繼續吩咐:“拿水蜜桃味的。” “啊?”助理有些驚訝,他沒有記錯的話,章斯年對水蜜桃過敏,從來不用帶著水蜜桃香味的任何物品。之前秘書室里有個姑娘在辦公室吃水蜜桃,以至于整個秘書室那天都感受到了章斯年的凍人冷氣。 “盡早拿過來,我下午下班的時候一塊帶走。” 第25章 章斯年看著門縫里漏出的光, 輕輕敲了敲門。 “我可以進來么?” “嗯……” 接著一陣踢踢踏踏的腳步聲,房門吱的一聲被打開。 章斯年今日事情多,忙到了晚上八點才離開公司, 到家時云舒已經回房。 云舒一開門, 看著章斯年懷里抱著一個巨型的毛絨玩偶,有半個多人高, 頭那部分搭在他肩膀上,他一只手拖著玩偶,一只手拿著一個小紙盒,動作像極了往日抱花生糖的樣子。 她晃了晃頭,試圖將勾起回憶的思緒從腦中清空。 “給你的。” 章斯年將那一大個玩偶遞給她, 云舒下意識的伸手接住。 看著相似的白色和淺棕色的毛發,愣了愣神。 “今天在公司看見的,團建禮物, 買了不少,就給你帶了個回來。”章斯年開口解釋。 云舒低頭捋了捋玩具上細細長長的毛,其實細看下來,除了毛的顏色和整體的體型比較接近,其它和花生糖看起來并不相像。 但只是那么一丁點兒的相似, 便可以輕易勾起了云舒對花生糖的回憶,紅了眼眶。 她白天大概又哭了, 眼睛還有些腫。從章斯年的角度看過去, 眼尾帶著一點紅,楚楚可憐。 “謝謝……” 云舒抱著巨大的狗玩偶, 垂著眼眸道謝。她身材纖細,都快要被玩偶上又長又密的毛包裹住,只露出一個小腦袋,粉色的卷毛凌亂。 章斯年輕輕嘆了口氣:“要早知道你看了又會難過,我就不抱回來了。” “沒……沒有。”云舒期期艾艾的解釋,“我……我很喜歡。” 說著,抱著玩偶的手臂攏緊一些,整個人都像要埋在毛茸茸的毛里面。 章斯年無聲的笑了笑,眉眼溫和,揉了揉她的頭發:“早點睡,要是睡不著,和我說一聲。” “我今天文件還有很多,在哪都是看。” 云舒點點頭。 “對了,這個也給你。” 章斯年將手里那一盒蒸汽眼罩遞給她:“應該能睡得好些。” “謝謝。” “沒什么好道謝的。” 東西送完,章斯年不久留。 云舒看著他轉身離開,屋內光線勾勒出寬厚的背影,臉在毛茸茸的玩具上蹭了蹭,嘴角邊無意識的泛起一個小梨渦。 —— 章斯年的文件很多,并非幫云舒減輕內心負擔的一句空話。 忙到半夜,才勉強將手頭所有需要批閱的文件看完,將需要慎重考慮的幾份文件再單獨分開,摞在一堆,準備明日再斟酌一下,放下筆。 看了眼時間,十一點半,他的思緒里無意識的又浮現起云舒紅著眼眶的模樣,取下眼鏡,狹長的眼輕闔上,捏了捏鼻梁。 凳子推開,滾輪在木質地板上發出細微的摩擦聲——他還是有些不放心,準備去云舒門口再看一眼,若沒有光,睡了,他也好安心。 從書房到云舒房門口,短短幾步子路時間,腦子里卻思索了很多內容。 他隱約覺得對云舒的關心好像有些超出界限。 陪著自己長大的寵物去世了,她那么傷心,自己也不能不管。 自己大她那么多,算是長輩,理應關心照顧她。 在這短短幾步路的時間,腦力過人的章教授便為自己的心軟、關心與揪心找到了一個很好的解釋。 走到門前,果然如他預想的一樣,門縫里還透著光亮,在昏暗的走廊里格外分明。 他也沒急著敲門,先下樓,去廚房熱了兩杯牛奶。 端著盤子經過客廳時,看到cd架,又將放在托盤上的牛奶杯挪了挪位置,將cd和迷你播放器也放倒托盤里,一塊端了上去。 輕輕敲了敲房門:“云舒。” “進來吧。”里面傳來輕輕的聲音。 “睡前想喝杯熱牛奶,就順便幫你熱了一杯。”章斯年推門說道。 云舒正靠坐在床上,剛剛送給她的大玩偶橫趴在她腿上,上面還放著臺筆記本電腦。空調被隨意搭著,光裸的小腿大刺刺的露在空氣里。 若是往常,他大概會皺著眉,訓她“坐沒坐相”,“要寫東西就好好寫,懶洋洋躺在床上寫算什么”。 但就像生病的小孩再怎么耍小脾氣也還是令人憐惜一樣。他心里此刻沒有一絲責備的想法。 “這么晚還不睡。” “睡不著,就準備把論文寫了,不過一直沒什么思路。” 章斯年將托盤放在床邊的小書柜上,將牛奶遞給她一杯,挑了挑眉,問到:“計量的么?” 云舒吐吐舌頭:“本專業的,我可沒有晚上自我折磨的愛好。” “你坐吧,坐邊上那個沙發那,比坐地上的毯子上舒服。” 相處這么久,她對章斯年也沒有了那么多的顧忌。 章斯年對那個一坐上去半點坐相都沒有的懶人沙發沒有太多好感,云舒邀請下還是坐了上去,背沒有靠著,依舊筆直。 他看了下云舒亂糟糟的頭發,想到她計量分析寫不出來瘋狂抓頭發的模樣,輕輕笑了笑:“寫不出來就早些睡。” 云舒兩只手握著透明的牛奶杯的手微微用力,指尖都有些泛白——她確實睡不著。 章斯年內心了然,將cd放進播放器里。 “剛剛下樓正好看到之前你借的cd,想著你要是睡不著,可以聽一聽。” 安靜舒緩的調子,比較能平和情緒,促進睡眠。 云舒垂下的眼睫微微翕動——牛奶還可以說是順手,cd和播放器,顯然是特意過來,安慰她。 悠揚的音樂聲里,章斯年喝了一口牛奶,沉默半晌,開口道:“我不記得在哪里看到的,原話記不太清楚了,大概意思是說人生就像坐一列火車,起點站到終點站,周圍的乘客上上下下,很少有人能陪著你走完全程。” “來來往往,總有人會離開,或者早有準備,或者猝不及防,但他們的愛,會永遠伴你左右。” 章斯年話音落下,也不再更多的勸解。 他知道生死面前,再多的勸解都是蒼白的。云舒需要的,不過是時間。 恰好一曲播完,間隔時間,室內一片安靜,連兩人清淺的呼吸聲都聽的分明。 下一首樂曲響起,章斯年垂眸將杯中牛奶喝完,不再言語。 饒久,云舒低聲開口:“謝謝。” “我這也不是刻意想出來安慰你。”章斯年苦笑一聲,額前的頭發落下來,遮住漆黑如墨的雙眸,讓人難以看清他此刻的神色,“不過是我的自我勸解,也順便說一遍給你聽。” “其實這話都不能讓我自己完全解開心結,也不指望你聽完就能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