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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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順著她的目光,此處風(fēng)景獨好,后窗正對著粼竹閣,能望見那一叢叢幽幽修竹。 她將他安頓在粼竹閣,也是早存了私心的。難怪每次他落子對弈時,她總能來得不早不晚。君瑕無奈一嘆,“莞莞你啊。” 趙瀲一動,便皺著眉輕輕“嘶”了一聲,君瑕也皺眉,“還痛著?” 趙瀲點點頭,略無嗔怪,嬌羞起來,“你給我上藥好不好?” “嗯。” 身上要緊,君瑕再沒有昨晚的拘謹(jǐn)和局促,更放開了一些。他將趙瀲身后的窗攏上了,拉上簾,將人抱入了簾內(nèi)。 沒一會兒,又響起了一陣羞人的聲音。 到了午間,兩人都空腹以待,不得不出門覓食。剩下半籃子的菱角被殺墨和殺硯收撿了,幸得不曾淋壞,殺墨又回爐將他們重新煮了一遍。 七月流火,漸漸轉(zhuǎn)涼。到了這個季節(jié)先生已吃不得冷食,殺墨想得比誰都周到。 趙瀲貪嘴,對菱角貪吃成了癮,她和君瑕似養(yǎng)成了一些難以言喻的默契,只要她一個眼神,他便懂她在想什么,不知不覺又替她剝了小半籃的菱角。 殺墨拽著小四忙鉆入后廚,再也不肯出來。 有些事在親眼所見之前,完全無法想象。他們從來不沾女色,光風(fēng)霽月高雅如謫仙般的先生,一旦動了情,竟會如此熱切,仿似一鍋guntang的水油,將外層的平靜如止的油撈出鍋,底下的水早已沸騰不止。 殺硯偷偷瞟了眼二哥,殺墨雖然已十六歲,可比他還羞澀,要是二哥他知道…… 他也快管不住自己了,先生是知道他的心意的。 清早起來,君瑕在書桌前作了一幅丹青。 畫中是姑蘇的山光水色,蜿蜒滅沒的群山,迢迢柔軟的水,紅日出于云霞,鷗鷺沒于溪谷。水中停駐著一條灰色烏篷,竹篙橫在一旁,趙瀲一定要他將他們倆都畫上去,因此船頭還坐著兩人,似乎也正剝著菱角。一個喂,一個吃。 趙瀲咬著江南風(fēng)味的清甜,偷偷瞟了他幾眼。他正垂眸斂目,手中不疾不徐地剝著菱角,清和而柔潤的俊美容貌,沾染了凡俗,愈見朗艷。 有些話,不用說,藏在心底就好。趙瀲想,等有一日,母后和趙清真正能讓她放下心之后,她便隨著君瑕到姑蘇小住三年五載,游遍江南。 但愿,他的銷骨再也不會發(fā)作了。 趙瀲吃了不少了,有些過意不去,“我也喂你。” 她拿著君瑕剝出來的白嫩菱角借花獻(xiàn)佛,眉眼燦爛,君瑕順從地咬住了,眼底泛起溫柔。 柳黛本在一旁候著,趙瀲想了想,用大盤盛了二十來只煮熟的菱角端給她,“你拿著罷,給二老也嘗嘗鮮。” 柳黛他們一家也是北方人,沒吃過這個,她沖公主道了謝,便匆匆走了。 終于只剩下兩人。 趙瀲真想和他面對面坐著,直到把這剩下的半籃菱角吃完,但偏偏總有些不速之客,前來打攪她的美事。 對方是個小太監(jiān),這人趙瀲面善,應(yīng)當(dāng)是在長坤宮見過幾面。 但來的不是邵培德,趙瀲被打斷了好事,連賠笑都不怎么愿意,揮了揮手道:“母后讓你來傳話的。” “是。”小太監(jiān)佝僂著腰回話。 趙瀲蹙眉:“母后說了什么?” 小太監(jiān)彎著腰,瞅了眼君瑕,又瞅向趙瀲,一句話說得哆哆嗦嗦:“太后,請……公主入宮一趟。” “又是為了什么事?”要是沒大事,趙瀲推病便不去了,雖上了藥,但某處還是卻還有些撕扯的疼痛,騎馬是定然不能的了。 小太監(jiān)著慌地趴跪了下來,“公主,太后、太后找著謝珺了,請公主入宮一趟!” 君瑕剝好了遞過菱角的手微微輕顫,他默然拂下眼簾,置開了手。 趙瀲也是大為震動,瞪著小太監(jiān)道:“你再說一遍!太后找著誰了!”她深深呼吸幾口,覺得胸臆之間滿是鼓脹的氣,出不得咽不下。 好像只要這小太監(jiān)說一句是騙她的,趙瀲便立即一腳將他踹到公主府外去。 但得了太后授意的小太監(jiān),焉敢空口白話,顫顫巍巍地磕了個頭,“找著……謝珺了!” 趙瀲猛然長身而起,咬牙道:“你騙我!謝珺早在謝家的那場大火里燒得骨頭渣子都不剩了!是母后讓你來騙我!” 她提起腳往小太監(jiān)的肩膀上踹了一腳,但只用了三分力,人被踹倒在地,又巴巴地爬回來。趙瀲早已心軟,提起腳又放了下來。 腦中一片亂哄哄的,這十年來,她從沒想過謝珺還活著的可能。 那天,他辭別竹樓時,看了她一眼,那一眼趙瀲花了四五年的時間才漸漸品味出來,那是訣別的目光。 盡管她沒有見到謝珺的尸骸,盡管她從來不問,謝珺被葬在何處,何人收撿的他的遺物和遺骸,可她對謝珺的死訊,一直深信不疑。 她信了十年了啊,怎么會…… 難道母后、攝政王,包括京中那些了解舊事的人,全都說的假話? 小太監(jiān)忐忑地復(fù)述太后的原話:“當(dāng)年,當(dāng)年其實便沒找著謝公子的骸骨,謝家滿門忠良,落葬時只是多立了一座空墳罷了。不信的話,公主可以掘墳。” “胡說八道!”趙瀲叱道。死者為大,趙瀲怎么可能為了確認(rèn)一件根本子虛烏有的事,就掘了謝弈書的墳。 她近乎跌跌撞撞地疾步往外走去。腦中繃緊了的弦,如弓箭拉成滿月,繃得整個頭顱都嗡嗡輕顫著響。 怎么會? 謝珺走了這么多年,大周再無其遺蹤,他若真活著,這十年來他去了哪?為何又回來?太后從哪找到的人?他回來見的第一個人為何又是太后? 太多事趙瀲都來不及細(xì)思,只剩下謝珺活著這一個消息,連是真是假她都恐懼去分辨。 小太監(jiān)拎著衣角跟上,趙瀲還沒走出門檻,那guntang的沖上心口漫到喉嚨的熱血,驟然冷涼,她步子一停,身后跟來的低著頭顱的小太監(jiān),差點兒撞上了趙瀲的后背。 她猛然回頭,花林深處,她方才一時義憤丟下的人,還在緩緩剝著菱角。她忽然覺得那身影,仿佛罩在一層秋意蕭然的冷雨之中,落寞而失意。 趙瀲咬咬唇,將小太監(jiān)的肩膀一推,“你在外頭等我。” 她飛快地朝君瑕奔過去。 第53章 君瑕的身影如在繁花霧海之中, 籠著一層并不真實的煙氣。 這是讓趙瀲最害怕的,總有一種撒開手他便會化云而去的不真實感。她忍著疼, 快步跑到了他跟前, 俯身將人緊緊地攬在懷里。 用盡全身力氣,唯恐失去地?fù)碇? 將自己的溫暖、彷徨和不安都分給他。 “先生,你等等我, 我入宮之后稍晚一些便會回來。” 懷里的人薄弱得似張透光的宣紙, 趙瀲緊張兮兮地松開他,捧起他的臉, “你放心, 即便他回來了, 也改變不了什么。” 君瑕那張沒有硬傷, 并不如其名的俊臉在趙瀲的魔爪下險些被擠變形,他輕輕一笑,“真的?” 趙瀲重重地點頭。 那模樣, 頗有幾分海誓山盟的意味。 君瑕緩緩垂眸,笑道:“我知道,謝公子在你心中很重要。否則你也不會——” 趙瀲摟著他的后頸,將紅唇不由分說地壓了上去, 將他未盡之言都堵在喉嚨下說不出來。 外頭的小太監(jiān)又催了幾聲, 趙瀲很不耐煩,瞪了他好幾眼,才松開君瑕, 改拉住他的手,“不許你東想西想的,乖乖等著我。嗯?” 君瑕略有遲疑,“太后找著了謝公子,定是想給你續(xù)上這段姻緣罷。” 趙瀲一怔。 其實君瑕說得一點不錯。她冷靜下來之后,也是如此想的。不論謝弈書今時同不同往日,他都是忠良之后,至少比君瑕要地位超然些。 所以她的母后這是要來退而求其次了么。 她的眸子微微黯淡下來。 舍棄了騎馬入宮,趙瀲乘著太后遣來的宮車駛?cè)雽m門,小太監(jiān)要攙扶,她當(dāng)先一步跳下了馬車。 巍巍宮闕,如凌云九霄。 趙瀲仰著脖子,將手掌遮在額頭上眺望了一眼,入秋以來一場涼雨已過,秋高云淡,一行黑雁斜掠而過。 她不回頭,涼涼地問道:“謝公子在長坤宮么?” “正是。” 趙瀲省了許多麻煩,步行朝長坤宮而去。 走了約莫兩炷香時辰,拐入鳳閣復(fù)道之下,兩畔山花雜樹,怪石嶙峋,如野獸,如長龍。她瞇了瞇眼,趁著天色未晦之前,走入了長坤宮主殿。 不出所料,母后的宮殿里已點燃了四十八只蠟燭,擎在銅盤里,影影綽綽地?fù)u曳在锃亮的石板上,如扭曲的鬼怪,將重重陰影和光明都推至門檻,卻仿佛怕光,對著殿外的夕陽又縮回觸手。 她定睛一看,除了坐于上首的太后,便是跪在右階之下,一襲雪白,脊背如松似竹,高頎秀雅的男子。 趙瀲來之前,很大程度上懷疑太后為了拆開她和君瑕,想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找人頂替謝珺。 倘若是如此,她一舉便可拆穿他們的把戲,教這個西貝貨顏面無存。 但卻不知為何,眼下只是一個背影,竟讓她又沒來由心慌起來。 太后手邊的青花瓷鏗鏘一碰,不怒自威的鳳眼底漫過笑意,“莞莞,過來。” 在趙瀲一激靈,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時,她輕輕笑道:“還不來見過你師兄,尊師重道的禮節(jié)都忘了么。” 她不說,趙瀲都快忘了,這個女婿還是太后自個兒也相中了的,千滿意萬滿意。 倘若謝珺不是風(fēng)流早夭,他早該是文昭公主駙馬。 趙瀲心如鼓槌,亂點亂敲,步子都錯了好幾步,好容易才走到太后跟前站定,跪下來行了禮。 她艱難地扭頭去看身旁的男人,他也正在看她。 目光碰到的一瞬,謝珺噙了縷笑,面容如絢麗芳草,如矜貴之錫,秀而見鋒銳,傲而不狷的眼神,活脫脫似當(dāng)這十年都不存在,還是少年肆意模樣。 趙瀲的心忽地漏掉一拍——倘若謝珺還活著,也應(yīng)該是這模樣。 她震驚地盯著他,想從他身上看出一絲破綻。 可年歲已久遠(yuǎn),除卻這通身的氣度,這副奪人魂魄,如琳瑯如珠玉的神采……不像假的。 就像璩琚,畫虎不成反類犬了多年,從未沾得上謝珺半分神.韻。 對著璩琚幾眼,趙瀲便能看出他假模假樣,但對著眼前人,半點馬腳她都看不出! 太后對她露出柔和慈愛的一點笑容,“好孩子,你怕什么,怎么見了師兄半句話都吝嗇說了?你平日里可不是這般模樣。” 說罷又朝謝珺頷首笑道,“你怎的也傻了,不說話?” 謝珺被太后一句話弄得倒慚愧了起來,于是知錯就改:“莞莞,許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