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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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殿寢宮被推入,cao吳戈的兵士闖入,太后氣得胸脯一顫,沉聲道:“陛下昨夜做了噩夢,胡言亂語了,他身體不適,將他看管起來,不準他胡鬧非為。” “母后?”趙清怔住了,沒想到太后真會直接動粗,兵戎相見。 侍衛長看了眼皇帝,又瞥了眼太后,見太后這回不像是來假的,只好應聲道:“遵命。” 趙清的手徹底垂下來了,在大腿兩側,藏在廣幅龍紋袖間,緊握成拳。 太后鳳目凜然地凝視著趙清,那目光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隨即也拂袖而去,金殿的門隨之闔上,將滿天燦爛的日光拋在門外,趙清的臉在宮燈交映之間,額角青筋畢顯,漸露出鋒利而崢嶸的輪廓,猶如鍍上了一層鬼面。 小皇帝被關禁閉之事本該在宮中不脛而走,但太后下了死命令之后,也沒有人敢再嚼舌根了,趙瀲派人打聽宮中近況,也教人在宮門口就被攔下了。 趙瀲以為是自己闖宮出門,讓太后生了不悅,沒作它想。她怕這幾日君瑕癥狀反復,反而不敢教太后太過關注她的公主府。 七夕悄然而至。 趙瀲又穿上了一身紅裳,純正色大紅羅綢,勾勒得身姿更窈窕纖長,猶如軟紅素波。趙瀲本來胸脯飽滿,被暗紋纏藤的裹胸熨帖地裹著,秀頸間一串紅珠瑪瑙,額點梅花鈿,發簪深紅珠,步搖輕曳,霧綃如云,燦如玫瑰。 教前來的殺墨一眼便看驚了,君瑕善解人意地將他正要掉下來的下巴往上一推,輕笑,“你不用跟著我。” “啊?”殺墨不解,明明公主也沒說不讓他一起去啊,他還從沒見過汴梁的花燈呢。 趙瀲已經紅袂翩然地走了過來,將裙裾輕輕一拈,微微屏住呼吸,忐忑地問心上人:“好不好看?” 君瑕輕笑著點頭。 趙瀲歡喜了,將他的手臂勾住,朝殺墨扮了個鬼臉,“你回去罷,我只跟先生一個人出門。” 殺墨癟了嘴,不情不愿地“哦”了一聲,眼睜睜看著公主一手挽著先生春風滿面地出門了。 以往君瑕喜白,今日卻很實在地換了低調且優雅的紫衣,墨發用深紫的綢帶系了一束,飄逸地垂在身后,趙瀲很喜歡,她的心思不能讓君瑕眼下就知曉,但他如此配合地不著白,趙瀲簡直懷疑他和她心有靈犀。 出了門,兩人信步沿著天泉街,折入天璣,星羅棋布的汴梁街坊,仿佛晝伏夜出,到了此時才方營業似的,燈火璀璨,還未走近,便見五色瑩瑩然,垂于街市頭的彩燈招搖飄曳了。 趙瀲是頭一回與君瑕一道出門,也是頭一回見他走路的模樣,不疾不徐,從容有度。 趙瀲忍不住就松開了他的手,甚至怕自己打攪了這份從容,她有點赧然,“你說你的腿受過傷,這句話是騙我的?” 他腳步微頓,側眸道:“不是。確實受過傷。”見趙瀲狐疑,他輕輕一笑,“確實坐過一段時日的輪椅,眼睛也是,確實瞎過。” 所以才能演得這么像吧。趙瀲暗暗腹誹,但還是忍不住心頭密密匝匝的疼,將憂色浮上了眉梢,君瑕便知道她又在擔憂銷骨之毒作祟了,輕輕戳了下她的臉頰,“下回發作至少半年后了,不用替我擔心。不是出來的玩的么,開心些。” 趙瀲笑了起來,“那好罷。” 她攥住了他的手走入長街花燈深處。 叫賣燒餅的也支了幾只彩色花鳥燈籠在架子上照明,吆喝聲聽得出很賣力,趙瀲嗅到糖葫蘆的清香,伸手就掏出了兩只銅板,買了兩只。 但買完才想起來君瑕不吃甜的,趙瀲只好灰溜溜一笑,假作都是給自己買的,悄悄地都舔了一口,沾上了自己的口水。 她笑得像個沒長大的孩子,君瑕忍俊不禁,“莞莞,我以為你會給我一支,怎么你都吃了?原來是故意拿來饞我的?” “沒、沒。”趙瀲悻悻地想,你不是不愛吃甜么,但既然他想要,她看了眼已經沾上了自己晶瑩的口水的糖葫蘆,只好支起一朵笑容,“那,我再去給你買一支。” 趙瀲說著一扭頭,右手里的糖葫蘆就讓人抽走了。她驚訝地回眸,君瑕已神色自如地將那支她舔過的糖葫蘆含進了嘴里。趙瀲的臉頰登時鼓了起來,“喂,那是我吃過的,有……有口水。” 君瑕道:“我不介意。” 他認真地看了眼糖葫蘆,“這是我第一次吃,挺甜的。” 趙瀲被三兩下弄得破了功,不知道為什么,她覺得君瑕在反撩她,撩得一本正經,讓人又心動又心癢。 但是君瑕不像是騙她的,好像發現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他略感新奇地笑道:“原來傳說之中的糖葫蘆是這個味道。” 趙瀲忍不住可憐他了,“難道你從小到大都沒吃過糖葫蘆?那可真是個沒有童年的可憐孩子……” 君瑕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趙瀲猛然想到她小時候拿融化的糖葫蘆水捉弄人,給人在臉上點面靨的往事,心虛地拽著君瑕往里走了一截,走入了人群深處。 四周都是來往的男女,相依相伴地,共看花燈。 路邊攤擺出了許多新鮮玩意兒,除了花燈,還有彩繡,各色瓷器做成的動物,從前往后依次排開,次序井然,趙瀲看到一旁的少女正支起下巴瞧著情郎,她的情郎小臂上套著十個竹制圓環,原來是在套彩。 這種游戲趙瀲幼年時很喜歡,只見那個少年郎扔出了九個,一個都不曾中,少女也不氣餒,旁觀者都甚為可惜,直至第十個扔出,準確無誤地套中了一只瓷兔子。少女登時雀躍起來,“套中了中了,阿郎你真厲害!” 少年郎和少女于是相視一笑,臉頰都比兔子眼還紅。 君瑕本在看燈,手里拽著他的姑娘卻停下來了,他順著趙瀲的目光看過去,只見地攤兒上擺著幾行精致的物什,套圈的人圍了一圈,君瑕環視一圈,便看出了他們躍躍欲試,卻又擔憂這是騙人的把戲,故而不敢上前的躑躅。 見趙瀲看得用心,他壓低了唇角,“莞莞想試一試么?” 趙瀲聽到他的問話,慢騰騰地回眸,為難地皺起了眉,“還是不了吧,我好像從來就沒套準過一個。” 君瑕聞言,噙著笑牽著趙瀲走入了人群,問賣圈兒的老板要了十個圈。他搓著竹圈鎮定自若,但趙瀲還是悄聲道:“隨便套幾下算了,我看都是騙人的。” 君瑕卻揚眸,笑問:“喜歡哪個?” 趙瀲環顧四周,他們都在看著他們倆,包括方才套了十個只誤打誤撞中了一個的少年少女。她隨意指了一只,“那只貓好了。” 君瑕看了眼角落里的瓷器貓,用灰釉濯色,坐姿乖巧,憨態可掬。君瑕輕輕笑了下,“那只貓很像你。” 嗯? 趙瀲驚奇地去看那只貓,結果君瑕手里的竹圈就飛出去了,落在地上滾了兩圈,倒下來時正好套中貓頭。 “呀,”趙瀲忍不住驚呼,搖著君瑕的手,“真的套中了!” 君瑕總算知道方才那少年臉紅過耳,但又忍不住眉飛色舞是什么滋味了,被心愛的姑娘崇拜著喜歡著,確實是件讓人興奮的事。他克制地牽唇微笑,等那老板將小貓捧到趙瀲手里,贊不絕口地恭維了幾句時,君瑕又俯下目光,“還想要什么?” 趙瀲環視一周,看中了一只雪白的狐貍,“它吧,很襯你。”外表清冷無暇,內心狡詐jian猾。就是他無誤了。 君瑕斂唇含笑,“好。” 他扔圈子的手法并不見得如何稀奇,但就像是話本里百發百中的將軍,但凡出手就不能落空,那竹圈在地上彈了一下,隨即躍身而起,套住了狐貍。 老板驚奇道:“這位公子套得真準啊。” 一旁起哄的人更是躍躍欲試了。 趙瀲也被老板幾句夸贊弄得不好意思了,后頭隨意又套了幾只動物,幸得她出門時帶了一只褡褳,尚可以存放些物件,她就知道不會空手而歸的。 但君瑕十發十中這還是讓趙瀲著實吃驚了一把,最后滿載而歸,君瑕問她還想不想要,但趙瀲看了眼老板的臉色,笑著婉拒了,拉著人便走。他們走以后,老板的生意更好了,都想來試試手氣。 趙瀲回看了一眼,低聲道:“你這是給老板送生意呢。他估計都要喜歡死你了。” 君瑕微微垂眸,只見少女眼波璨璨,仿佛滿天花燈碎影浮在她清澈如水的眼底,絢爛而曜目,他怔了少頃,手指情不自禁地碰了碰趙瀲的發。 她乖巧地將腦袋湊過來,讓他摸了兩下。然后她輕輕抱住了君瑕的腰,臉頰溫軟地貼著他的頸窩,聲音柔如細絲,“先生……” 君瑕清咳一聲,將手收回來,食指與拇指揉搓了下,仿佛要擦掉她的發香,但人在趙瀲懷里,由不得他不拘謹。四周都是偷笑的人,笑過隨即萬分明白地躲開,絕不打攪。在人潮熙攘、花燈璀璨的鬧市里,影亂紛繁,但又安靜如斯。 是他在姑蘇十年,也未曾有過的平靜。 但趙瀲這人是靜不下來的,沒抱多久又松開了,將吃剩的糖葫蘆扔在路邊,拽著君瑕又到了鬧市人煙深處。 這里也有擺攤兒的老板,是個年逾古稀的老頭兒,他的花燈上又字謎,誰要是能猜出字謎并能連成一句話,便可以拿走他貨架上的一樣東西。 趙瀲看中了他的一對兒豬面具,于是沖君瑕眨了眨眼,走進了人圈,“我來我來!” 趙瀲走進人圈,略一思索,取了四只彩色燈籠,揭下來謎面。 君瑕本在人外等著,這老頭兒做的花燈比別處的精致,四角,上繡著藤蔓花紋,還有題字。他仰頭看了幾只,謎題也不算難。 這時里頭便爆出了一陣大笑。 “我愛君瑕!” “這什么鬼,哈哈哈哈……” 他愣了下,瞬間俊臉微紅。 老頭也笑個不停,“敢問姑娘,這個君瑕是……” 趙瀲一點不覺得難堪,反而沖出人群來,將臉皮沒她厚的君瑕的手一牽,走到老板跟前,“這位就是君瑕了。怎么樣,這算不算一句話?” 今日出游的大多是少男少女,老頭兒也很懂,于是忙掩口笑道:“算,算,請姑娘來挑您的彩頭吧。” 趙瀲得意地看了眼君瑕,他有點無奈,耳梢紅成了一片,趙瀲卻走進去取了那兩只豬面具。純白的底,在豬的兩靨用粉色漸染開兩團紅,鼻子挖了氣孔,看著滑稽可愛,趙瀲簡直愛不釋手。 帶著人離開時,趙瀲將那只稍大的豬面具塞到他手里,語含戲謔:“先生,你臉都紅了,戴著這個遮遮?” 他抬起目光,方才那些人的笑聲還在耳畔,被趙瀲調戲之后耳熱面紅,只好接過她手里那丑得驚心動魄的豬面具。趙瀲輕輕踮腳,在他微微發燙的右臉上印上了一個紅痕,她拽著豬面具抱住他的脖子,笑意清淺,“先生,你真可愛。” 第43章 這時, 街道盡頭的夜龍被喚醒,無數煙火升上半空, 炸裂成朵朵璀璨繽紛的瓊花, 一現,便紛紛凋零。 趙瀲緩緩松開君瑕的后頸, 只見人煙阜盛處,映著迷離煙火, 一人頎長修挺的身姿由遠及近, 俊容清朗,露出輪廓, 趙瀲直覺是個熟人, 便還是不大好意思地松開了君瑕。兩人都側目望去, 一行華燈下, 于濟楚的面容明晰了起來。 他作常服裝束,腰間扣著一柄古劍。趙瀲已有多日未曾見過于濟楚,前兩日得知他替小皇帝做事, 對太后陽奉陰違,趙瀲心里還有點微妙,此刻見他一人出行,更是奇怪, “于大人。” 于濟楚看了眼趙瀲, 又看了眼一旁微笑應付的君瑕,面無表情,“公主, 能借一步說話么。” 趙瀲不明其意,將君瑕的手背輕輕往下壓了下,“先生,你稍候片刻,我馬上回來,你千萬別走遠了。” 君瑕微笑,“好。” 趙瀲還是有幾分不放心,一步三回頭地隨著于濟楚到了墻根處,可即便是在墻隅,也時不時回頭看眼君瑕,他人立在車流人海之中,宛如矗立凝峙的玉雕,籠著一層皎然的煙華。 她時不時便朝君瑕那處張望,于濟楚也自知,公主終歸是有了她真心喜愛的心上人,再也不會為前塵往事所糾纏,亦不會再耽擱年華,如此也好。他黯然地壓低嘴唇,沉聲道:“公主,我與耿直抄了地下場之后,抓到了一些重犯,已審出不少,四大世家均有牽扯,但此時尚不能一概而論。有些人是為私利,而瞞著家族行事,勾結遼人一事也兩說。” 趙瀲回頭,“這……” 她本想說,此事小皇帝都插手了,她一個公主實在是過問不來,但于濟楚對她竟絲毫不隱瞞,這點讓她有點捉摸不透。 于濟楚道:“重犯是一個管家,他是為誰效力的還不知曉,但狡兔三窟,我們去的時候,他人早已偷偷溜走了,不知道從哪得到了信兒。” 他皺眉,不無擔憂地看了眼趙瀲,“此事,歸結于公主此前插了一手,抓住了一名刺客。他們也心知肚明。所以也許會有仇家尋上公主,如此鬧市之夜,公主不宜久待。” 趙瀲懂于濟楚的擔憂,確實,這些人睚眥必報是出了名的,趙瀲徹底開罪了他們,極有可能招致禍端,她點了點頭,“也好,以后我會收斂些,但今晚有件大事要辦,容我辦完了再說。” 于濟楚不懂有什么大事能比性命更重要,這七夕之夜,鬧市人多,最易魚目混珠下手,他不能放心,“公主,不如在下替你辦。” 趙瀲輕笑,手拂了拂,“不行,這事只能我自己做,于大人話已帶到,心意我領了,就此請回罷。” “公……” 他話未出口,趙瀲已尋著君瑕跑了過去。 到底還是夏末,星夜里起了一縷微風,將暑氣卷入荷葉風波之間,盈盈滴翠的柳樹底下,君瑕一襲紫衣,稠密的墨發曳起,眉間墜著一絲溫柔。趙瀲走過去,牽起了他的手,“咱們走罷。” 君瑕亦步亦趨地跟在趙瀲身后,低聲道:“公主不是和于大人有約么?” “我何時與他……”趙瀲奇怪地瞅了他一眼,“難道你以為,于濟楚忽然出現在這兒,是我與他早就約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