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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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先生莫不是醋了。 竟有幾分愉悅,若真是就好了。 君瑕垂眸,薄唇一揚,“公主曾經說,七夕節,你要與你的準駙馬出門看花燈。那時,公主說的是誰?” 那時,肯定不是他。 但趙瀲卻笑道:“是你啊。” 他們停在一顆陰翳碩大的老銀杏樹下,趙瀲將他的右手抓過來,十指緊扣,緋紅的胭脂襯得皎白的容色更是嬌嫵,她笑靨如花,“七夕,我要與我的準新駙馬痛快地出門看花燈,你一個人留在公主府不合適。我是不是這么說的?現在可不是就是么。我從頭到尾約的人都是你啊。” 君瑕覺得,她狡辯的功力也是大漲,竟反駁不得。 其實她說的也不錯。 不過心里那點醋意,確實也莫名其妙,連他自己都因為無法掌控而覺得懊惱,難怪趙瀲新奇。 他勾起一弧薄唇,仰著頭看向這株古老的銀杏樹,葉子泛了淡黃,風乍起,頭頂一簇簇青黃淺綠漾著波瀾,如水色瀲滟。 趙瀲解釋道:“這是汴梁最大的姻緣樹,它有好幾百年的歷史了,一直生在這兒。sao人墨客,將軍衙衛,抑或平頭百姓,都來此地求過姻緣,它見證過無數人的結合,聽人說,這棵樹有靈性。” 聽說前朝紫陽公主死時,駙馬傷心欲絕,便在與公主初見之地種下了這株銀杏,從此后孑然一人,獨身不娶直至暮年,抱著銀杏結的果與世長辭。 這個故事君瑕聽過,他驀然心弦一動。 他明白趙瀲的用意了。 他卻竟然不知,是該阻止她,讓她戛然而止,將這些話爛在腹中,還是該放任她繼續說下去,最后將自己逼在墻角,進退兩難。 一時猶豫,趙瀲便果然出口了,“先生,我今日穿這身紅衣出來,是想與你在此締結連理。你身故之后,我想,我能像那位駙馬那樣,守著你的墳冢一輩子。不過現在你可能不信,但我會證明給你看的,我趙瀲,言出必踐,決不食言。” 在趙瀲的身后,又是煙火升空,絢爛而輝煌。 趙瀲的左手攥緊了手中豬面具的皮繩,心跳驀地像急促的鼓點。 事到如今,她還是很怕,很怕他拒絕,很怕他說一句,“公主,你日后一定會后悔,你還芳華正茂”云云,更怕他說“于大人德才兼備,與你正相配”云云。 以至于君瑕在開口的那一瞬間,趙瀲屏住了呼吸,竟差點用手背抵住了他的嘴,但慢了一步,君瑕笑吟吟地戳了戳她的臉頰,“公主,一棵老銀杏就想把我給娶了,會不會太草率了?” 趙瀲怔怔地抬頭,松了口氣,她笑起來,“這只是為了確認我們的關系,確認你不會丟下我就走。要說服太后不易,但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一定會給你補辦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 君瑕還是搖頭,“公主,何必如此著急?”在趙瀲急著又要解釋時,他輕笑道,“人已經是你的了,跑不了。” 見趙瀲屏著呼吸,咬著嘴唇不說話,君瑕只得妥協,“公主要在此處拜天地是么?” “天地為證。”趙瀲道。 君瑕看了眼銀杏樹,幽幽道:“可是你還不知道我是誰。” 他回頭,“公主,我的家世,我的來歷,我的年歲、生辰八字,我幼年時可曾與人訂過親,我可曾辜負了誰,我可曾像瞿唐養過外室,我可曾……” 趙瀲這回真拿手背堵住了他的嘴,“你說的這些我都考慮過,但不重要,至于別的女人那些倒灶的事兒,我信你沒有。” 她目光清湛,他只好長嘆一聲,“被公主看穿了。” 趙瀲道:“你時日無多,我只能出此下策,先得到你再說。” 君瑕臉色微紅,拿豬面具擋住了面孔,忽然無奈地又嘆了一聲,“公主,大喜之日,你怎么說些不吉慶的話?” 趙瀲聳肩偷笑,“我才不忌諱這個,我就是想讓你知道,我不是一時興起,是做了長遠打算的。” 君瑕還是覺得,趙瀲有點沖動。可是,他又何嘗不沖動?倘若他真理智,真不想放任自流,早在察覺趙瀲對他心動之時便該徹底抽身,絕不至于今日。 他沉聲道:“倘若公主能答應我一個請求,我一切都隨你。” 托付終身是大事,趙瀲本來還以為君瑕會嚴詞拒絕,她都想好了一百種退路,但沒料到君瑕竟然答應,她喜上眉梢,“你說,一百件一千件我都答應。” 君瑕蹙眉,將面具放了下來,“我不要子嗣,我死之后,公主一定要改嫁。” 她是大周唯一的公主,只要不帶著孩子,要改嫁并不難,確實如此。 趙瀲怔了一下。他們彼此都在為對方想著退路,想著體面,君瑕何嘗不是,縱然他心有顧慮,顧慮的也只是她的終身而已,他從來沒有為他自己想過。她滿心酸楚,卻將心事壓下,巧笑倩兮地揚起目光,“我答應你就是了。” 趙瀲在銀杏樹下拾了幾片落葉,搓土成壇。 將兩只豬面具擺了上來,“先生,其實我知道你家里已經沒有人了。”那兩只豬面具笑得正歡,趙瀲很顯然拿它當高堂了。 君瑕想起他生父那張嚴肅板正、常年如烏云罩頂的臉,再對上眼前笑得憨蠢滑稽的豬臉,會心一笑,在心里向亡父亡母告罪。 豬臉擺得正是朝皇宮的方向,拜高堂時一并也將毫不知情的太后拜進去了。 趙瀲喃喃道:“老銀杏樹為媒,天地為證,趙瀲與君瑕,斯結連理,共締良姻。”她不合時宜地想到了一句話:生當復來歸,死亦長相思。 她答應的話,沒有擊掌,就不作數。希望神明不會降罪于她。 身后忽然傳來有人新奇的喊聲,“有人在那銀杏樹下拜天地了!” 趙瀲怔了怔,是了,這是七夕啊,來這樹下的人不會少,她都忘了。她能在眾目睽睽之下調戲君瑕,不代表她能把這么私密的事兒讓眾人旁觀,扭頭,卻只見君瑕將“高堂”又慢條斯理地戴在了臉上,她就知道君瑕答應得很兒戲,拜天地拜得很敷衍。趙瀲臉頰一紅,拽著人就逃之夭夭了。 他們走后,留下的土壇還在,上插著銀杏樹葉,不少男男女女圍了過來,也爭相開始拜天地,但都是玩笑的,有的已是夫妻,有的即將成為夫婦,都來此溫習或是預習。 趙瀲臉頰緋紅,君瑕走在她的身畔,輕笑,“難得公主也會臉紅。” 趙瀲瞪了他一眼,“你現在是我的丈夫,不許再喊公主,喊一聲我罰你一次。” “公主——怎么罰?”君瑕饒有興味。 趙瀲沉著口氣,快了幾步走到君瑕的跟前,將他礙事的豬面具輕往上一拽,便一口不輕不重地咬在他的喉結上…… 第44章 君瑕本以為趙瀲這一口會親在他的唇上, 故此稍有防備,沒想到結結實實地被咬了敏感處, 卻不由得輕嘶了聲。 趙瀲本得意, 眉眼彎如月牙,冷不丁身后一道寒芒刺骨, 勁風撲來,君瑕眼快, 將趙瀲一把拽過來, 右手分神摘下豬面具,那豬面具材質一般, 不知是用什么糊成, 捏著硬, 一上手卻硬生生被冷刀劈成了兩半。 風一動, 卷落無數落葉。游人大驚失色,紛紛作鳥獸奔逃。場面混亂。 方才于濟楚來提醒了趙瀲,趙瀲將于濟楚的話聽進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卻在心存僥幸之中磨得一絲不剩。她今夜只想與君瑕成婚,不過一兩個時辰罷了,卻還是飛來橫禍。 趙瀲搶上前去,赤手空拳與持刀殺來的黑衣人過了招, 穩穩當當地將君瑕護在身后。 這人刀法與上次那刺客差不多, 也許是師出同門,其刀法力道剛猛,如開山劈海之勢, 趙瀲手無兵刃,兩手平推,將人抵了一招,順手從右手腕摸出了匕首。 上次遇襲,此后無論何種場合,趙瀲都將匕首綁在小臂上。 過了幾招之后,趙瀲削鐵如泥的匕首終得與對手直面相撞,黑衣客的長刀鏗然砸在匕首刀鋒上,趙瀲力有不逮,匕首脫手飛出,她被逼退幾步,對方等的就是機會,拎著刀一個箭步跳將過來。 趙瀲閃身欲避,此時,身手快不及黑衣人,耳后卻淺淺地擦過一道風聲。 一支竹箭擦著趙瀲的鬢角,打得她步搖輕顫,如流星一般颯然沖出,趙瀲定睛一看,那黑衣人的胸口中箭,勢道極大,中箭之后往后直跌了好幾步。 趙瀲猛然回頭,鬢間搖搖欲落的步搖飛了出去。 君瑕舉著連弩,才收勢,身后又是一名拔刀而來的黑衣人,“小心!” 趙瀲手里已沒有兵刃,要沖上去rou搏,但君瑕手勢極快,連弩上竹箭在上弓,倏地一聲,那人手腕中箭。 但黑衣人是江湖刀客,受傷是家常便飯,便拼著一身是傷,也要改換手將長刀擲出來。 趙瀲揮袖震開長刀,將君瑕一把搶在懷里,“你有沒有事?” 巡御司的審死堂里,趙瀲便已得知,那日擒獲刺客之人,右手纏著一條黑紗。趙瀲在得知君瑕腿腳無事之后,曾無數次想過,懷疑過那人是不是他。在親眼目睹他舉起連弩,迅捷地扣下機關連傷二人之后,趙瀲再無懷疑。 甚至地,連那日在船上替她解圍,后來身中情毒的人,也是他。 他不但眼不瞎,腿不瘸,身法還極快,輕功絕對是趙瀲拍馬也追不上的。 她真是太緊張了,見到刀向他砍過去,便總想撲過去,以一雙rou掌替他擋刀。 方才來的兩人只是輕功稍勝故而走在前頭,蟄伏的人馬刺客如傾巢出動,空蕩蕩的長河堤岸上,走得只剩下趙瀲和君瑕,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告官。趙瀲來不及打量君瑕的傷勢,又是十數人從房檐上跳將而下,洶洶然殺來。 這回不光有拎刀的,提劍的,刷槍的,還有抱著狼牙棒便出來了,趙瀲甚至連兵器都來不及撿。 君瑕才從銷骨之毒后恢復,氣力都尚未復原,這連弩去勢極快,需要極大的腕力才能扣下,而且箭鏃不夠,不能浪費,君瑕只能跟在趙瀲身后伏擊。 等那一群人圍毆而上,趙瀲分.身乏術哀嘆吾命休矣時,一道劍光閃爍,闖入戰圈,人影隨著矯若游龍的長劍殺入重圍,趙瀲看了眼,又驚又喜:“于大人?” 認個哥哥真不錯,于濟楚確實是靠譜的人。 當年謝珺劍術卓絕,遇上于濟楚也要甘拜下風。于濟楚的劍勢大開大闔,如長虹,如飛練,剛中帶柔。 于濟楚長劍挑開兩道長兵器,將方才君瑕射殺的黑衣人落在手邊的長刀一腳踢起,正擲到趙瀲手中。 于濟楚近身殺敵,趙瀲護在君瑕跟前。 不知道是不是方才君瑕連殺二人,連弩之威讓諸人心有余悸,未免他驟然發難,都提著刀槍棍棒殺將而來,趙瀲雙拳難敵四手,長刀在手亦是捉襟見肘。 君瑕連放兩箭,既快且準,又有兩人如折翼禿鷲斷落下來。 但他放下手,右手握著架著連弩,力有不逮,青筋顫抖,額角亦沁出了一層冷汗。 趙瀲一腳踹開一人,于濟楚已料理完四人,幫著趙瀲殺回來,提劍的猶自亡君瑕之心不死,定要刺他個窟窿。趙瀲收招不及,刀鋒險些撞上君瑕的咽喉,于濟楚快人一步,長劍一挑,君瑕默契地后退了半步,于濟楚的劍挑開劍客的手筋,血濺三尺,逼得他走投無路,一頭扎入了水底。 總算將最后一個砍翻,趙瀲送了口氣,大動之后,氣息不勻,她插著腰胡亂地喘了幾大口。 于濟楚走上來,將劍還入鞘中,皺眉道:“你受傷了。” 趙瀲一怔,只見君瑕紫袍廣袖下,手背近腕處劃了一道淺細的傷痕。她顧不得自己,將長刀往地上一扔,過來搶住了君瑕的手,“怎么傷的?我竟沒看見。” 于濟楚遞來只玉色瓷瓶,“刀口也許抹了毒,用這個擦一下再包扎。” 一聽到“毒”趙瀲便寒毛直豎,最怕一丁點毒竄入君瑕體內,他身體里那本來就常備不懈的銷骨便竄出來作祟。她忙伸手接了過來,倒了一些藥膏在掌心替他抹上去。 君瑕噙著笑,等她從權之下取出那條黑紗替他纏傷口時,失笑道:“果然是你拿走了。” 趙瀲一時語塞。 于濟楚看著兩人,緩緩地背過了身。 一炷香的功夫之前,兩人就在河邊,對著那棵古老的銀杏樹虔誠地發下誓愿,愿結為夫妻。無父母之命,亦無媒妁之言,無三媒六聘,這樁在于濟楚眼底本該如同胡鬧的婚事,卻又因趙瀲的赤城和坦率,她毫不掩飾的深情,讓人不敢質疑。 他早就應該放手了的,幸得未曾釀下大錯。 趙瀲包扎的傷口實在是丑,見君瑕的右手還在顫抖,忙又替他解下了連弩,替他減負,“眼下已經沒事了,這個給我拿著。” 她垂著眼簾,纖長稠密的睫毛將明麗清淺的眼波深藏,君瑕的心遲緩地動了一下。他輕聲道:“知道是我了?” 礙于于濟楚在場,趙瀲怕他將人拿了回巡御司,故而隱忍著沉聲道:“君瑕,你是不是真以為我是個傻子。” 都這么明白了,難道她會看不出? 那個一箭扎穿刺客,點了其周身大xue的英雄豪杰,那個在船頭替她解圍,義氣相幫的江湖俠士……趙瀲真是,完全沒想到,君瑕騙她的事何止一樁一件,簡直無時不刻不在耍她。趙瀲不舍得同他置氣,但難免心里有點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