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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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瑕將臉微微仰起,碧光幽浮之間,俊臉恢復了一片雪白,幾乎不帶一絲的紅。 綠竹葉拂人眼,猶如在清湛的眼底割裂開來。 不用裝瞎的時候,君瑕總是不遺余力地欣賞粼竹閣的美景,只可惜,那人太聰慧,他總是無法光明正大地,多看她幾眼。 第13章 趙瀲打馬入宮,向太后稟明了自己的意愿。 太后本正在長坤宮賞花,趙瀲這一來,將她那點興致沖撞得半點也沒有了,太后一聽完,將人傳入了宮內,椒房之宮,里頭花氣襲人,太湖石將纏綿的青煙一銜一吐,香爐便得了趣,一個勁兒更里頭噴煙。 趙瀲看著自己繡著青荷綠梗的花鞋,聆聽了半天太后的教誨,大意是不讓她插手,以免深陷泥潭,但這些話趙瀲也就左耳進右耳出了,最后,太后道:“哀家已下了密旨給巡御司,讓他們加固巡防,今年已入夏,汴梁并沒有再出過孩童失蹤之事。莞莞,倘若今年始終不曾出事,你答應哀家,你不能卷進來。” 雖說太后是為了自己的安危著想,今年也確實沒再聽說過有孩童失蹤,但趙瀲不甘心讓傷害了一個個活生生的生命的人就此逍遙法外,而活著的人永遠愧疚痛苦。 “母后讓巡御司加固巡防,難道就沒有發現蛛絲馬跡?是誰家的人動的手?” 太后看了她一眼,這一眼已暗含警告之意。 她方才已經自己的意思說得很明白,但趙瀲還是要一意孤行。她知道這個女兒自幼是個牛脾氣倔性子,但事關生死,太后容不得她胡作非為。 “哀家已說清楚了,此時不容你插手,你乖乖在你的公主府待著,倘若敢得罪權貴,哀家讓你即刻搬回皇宮。” 趙瀲心頭一跳,太后鮮少用這么重的語氣同她說話。 搬回皇宮,意味著她要將公主府的一干人等遣散,柳黛、盧子笙、柳家二老……還有先生。趙瀲好不容易才在宮外建立了一個自己的家,太后說話不容情,縱然她再怎么意志堅決,也不敢與太后硬碰硬。 于是忙低頭做乖巧狀,將太后刺著大多牡丹金鳳的赤金廣袖拽起來,在掌心輕輕一蹭,乖巧道:“母后息怒,女兒再不說了。” 但說完還是惆悵。 事關這么多少年的無辜枉死,現下看來,太后比較愿意息事寧人,而不是追查到底。 太后的鳳眸將她一瞥,又補了一句:“莫想著做小動作,哀家的人時刻盯著你。” 趙瀲一怔,這回真得要將尾巴夾緊了。 沒想到進宮一趟,偷雞不成蝕把米。她老娘怎么就這么人精呢。 末了,太后將近幾日給瞿唐定的處罰給她說了。 趙瀲聽完,差點沒給老娘跪下。 罰了人瞿家一個不相干的四品侍郎一年的俸祿不說,讓瞿唐面壁三個月,不許出門也罷了,怎么竟還將人家中意的那位東籬居的小倌兒贖了出來賜給了瞿唐的死對頭?百官雖然覺得,這處罰不輕不重的,但太后……婦人畢竟是婦人,全像是娘給女兒出氣,這事辦得一點沒有太后風范。 趙瀲砸吧砸吧嘴唇,心道如此確實挺消氣的,母后說到底是自個兒親娘,既不讓瞿家傷筋動骨,又讓趙家狠狠出了一口惡氣。 真是大快人心。 但太后非常坦蕩,“莞莞,日后不可胡作非為。哀家也不再替你張羅婚事了,你自己想好了,拿捏好了,哀家替你過個眼。” “多謝母后。” 這道免死金牌賜得還算是及時。她福了福身,垂眸道謝,然后突然之間想到,雖然太后是這么說,但倘若是又瞎又瘸呢,太后……不會準吧。 趙瀲縮著脖頸子從長坤宮出去,趙清派人傳喚,讓他皇姐到千紅苑里陪他蹴鞠。趙瀲將嘴唇一斂,只好跟著宮人們去了。 趙清的病才好了,又開始胡鬧。但他這胡鬧,也有益于強身健體,太后從不攔著,何況趙清才只是個孩子。千紅苑里花團錦簇,一株垂絲海棠嬌艷舒卷花枝,被趙清虎虎的一腳,球蹦跳起來,海棠花枝折花落,哀艷地咔嚓一聲慘叫,就落地氣絕。 聽到身后傳來啪啪啪的掌聲,趙清心頭一喜,一回眸,果然見著趙瀲如云紅裳立在花海之間,如霞似靄,艷光照人,趙清歡喜地將骨碌碌滾到腳底下的球彎腰一抱,小小的身軀正好抱了個滿懷,“皇姐,你來啦!” 小少年顛著兩條腿歡喜無限地跟上來,但跑到趙瀲跟前時,便眉頭一皺,“自從皇姐出了宮,就很少能陪朕玩了。” 不得了,不知道誰教得他這么會撒嬌。 趙瀲古怪地瞅著他,吃吃地笑了聲,然后彎腰,將趙清的小腦袋一摸,“那你要怎樣?要皇姐日日進宮陪你玩兒?那不能。別說我可以不可以了,阿清是皇帝,怎么能天天想著玩呢。” 趙清不知道皇姐愛不愛聽這話,但總之,抱著他的鞠,趙清扁了扁小嘴喃喃道:“我這個皇帝又不用處理什么事,又沒什么權力……” “……”趙瀲瞪圓了眼珠。 這一回,這絕對是有人教唆的了。 “阿清,你身邊可有人對你說了這些話?” 趙清知道皇姐的意思,幸得宮人們大多不在場,又離得遠,趙清仰著脖子,不卑不亢地朗朗道:“沒有誰說過這話,皇姐總是說,朕年紀小,先天體弱,母后是對的,是為了朕好,可朕看不到朕的江山和朝綱放在一個女人手里,將來有什么好……” 要不是趙瀲從小溺愛這個弟弟,真要一個大嘴巴招待上去了,趙瀲只是沒想到趙清真敢說,驚駭地用手心捂住了皇弟的嘴巴,眉眼一冷,將他瞪了一眼。 本來趙清就覺得這個皇位坐得不舒坦,只是被人拿來對政事施為的一顆棋子、一個名目,皇姐處處維護母后,趙清更不喜歡,一委屈,就耍起了小孩子脾氣,干脆往地上一坐,委屈巴巴地哭了起來。 趙瀲奈何他不得,只好跟著蹲下來,用手心給弟弟擦眼淚,“阿清,等你大了,明曉事理了,是你的,沒有人能奪走。阿清要好好養病,將自己養得白白胖胖的,要是阿清健康起來,到時候皇姐幫著你一起說母后,好不好?” 趙清淚眼婆娑地抬起下巴,“真的?” 小手將自個兒的圓圓大眼睛一擦,又垂頭喪氣地嘟起了嘴,“可是每天在深宮大院里,阿清不高興了,不高興病就好不了。” 趙瀲沉吟著道:“阿清想到宮外去玩?” “對啊。”趙清和她這是一個娘胎里出來的,學著她方才在太后跟前的乖巧,趙清也可憐兮兮地將她的衣袖一拽,“皇姐,我想出宮玩。” 皇帝出宮是何等大事,趙瀲可不敢隨意拿來開玩笑,趙清咬著下唇,眼睛里水光盈盈的,看得她又確實于心不忍,趙清道:“我只上皇姐府上去,我保證乖乖的,一路跟著皇姐。” 趙瀲為難,“不然,你去同母后……” “不。”一聽“母后”二字,趙清就撇著嘴唇插著腰轉到了一旁,“朕不要同母后說。” 趙瀲:“……” 就算他們是姐弟,可趙清是皇帝,他真執拗時,趙瀲還敢違了他的心思去?他真祭出這個“朕”來,文武百官都得抖三抖。 “那好。” “真的!”趙清喜上眉梢,將皇姐勁瘦的胳膊一抱,差點就親她臉頰了。 趙瀲心事重重的,一面溫和地應付弟弟,一面想著怎么讓太后應許這事。 回公主府后,柳老將馬牽了下去,趙瀲踩著浮橋,一路拐入粼竹閣,沒驚動任何人。 竹林深處,暈著幾抹黃昏夕陽,白如積雪明玉的男人,正在颯颯的竹林之間擺弄棋盤,他總是要伸指慢吞吞地探尋一番,才好確定位置,棋擺得很慢。 趙瀲嘴唇一動,從入宮起心心念念的都是這個人,說來奇怪,他也就是人長得美了點,性格溫柔了點,待人還算是比較真誠的,她還真是少見多怪,怎么覺得這個人就像會發光似的,一刻不在眼皮底下都擔憂他被壞人擄走了。 她輕輕一笑,斂去了跫音,想從背后嚇他一嚇。 便從君瑕的身前繞了過去,繞到了他的背后。 衣袂拂過紅影,君瑕正垂眸落下白子,雖紋絲不動,眼里卻有隱隱然的笑意。 趙瀲鬼鬼祟祟走到了君瑕的輪椅背后,促狹地瞇起了眼,然后她猛地伸出兩只爪子撲了上去,“哇”一聲鬼叫,眼盲的君瑕只好驚嚇地手指一顫,一盤棋叮叮當當地落地盡毀。 趙瀲沒想到先生反應這么大,就差撲在棋盤上了,好容易擺成了的棋局被她一個惡作劇給毀了,趙瀲過意不去地臉色一僵,忙蹲下來給他撿棋子,“對不住啊先生,我不是……呃,我是有意的,對不住……” 君瑕微笑,慢吞吞地俯身下來,也撿了一把棋子,左手在草葉間盲摸,趙瀲看著心疼,將自己撿的一把都塞到他手里了,君瑕頷首,“沒事。棋譜在心中,何時擺上都是一樣。” 趙瀲沉默地斂唇。 半晌后,她嘆道:“我師父以前總愛說這話,不過,倒是好多年沒見過他老人家了,不知道又到哪定居去了。” 君瑕微微捏緊了黑白棋,淡聲道:“不知道,原來公主還有位師父。” “對,”趙瀲想到了什么往事,笑起來,“是他教我下棋的,不過我資質不高,尤其……是我師兄在嘛,珠玉在側,我就形穢了。師父覺著我是個練武的苗子。我原本想,我一個王朝的公主,不學琴棋書畫跑去學武很是不成體統,那時候人養得又嬌貴又懶,沒答應,但也不知怎的,后來物是人非以后,反而就喜歡上練武了。” 君瑕頷首微笑,將手里的一把棋子又叮叮當當地落回了棋笥里。 趙瀲驚訝地看著。這棋子黑白混合了不說,他的手心里還抹著一點泥灰,一點草葉尖子,也全放入棋笥里了。 先生是個賣棋的人,對棋盤、棋笥和棋子都有極高的鑒美需求,沒見過他這么心不在焉的,仿佛落了什么心事耿耿于懷。 第14章 趙瀲疑惑地蹲下來,想沿著這個視線角從他那茂密的漆黑鴉羽下窺破一點天機。但君瑕那點不易外露的情緒收得極快,且十分坦蕩地將薄唇往下一壓,“公主,還有一個師兄?” “就是……謝珺啊。”趙瀲也說不上來,要是先生因為她時常提到謝珺而不高興了,她竟然還有點難以察覺的喜悅,她特別真誠地替君瑕將黑棋罐子里的白子一顆一顆地挑了出來,用一種解釋的口吻道,“我師兄這人吧,外表美玉無暇、光鮮俊秀,但那會兒才十幾歲,一個大孩子罷了,為人壞得很,心思多,愛促狹。我被他騙過兩回,后來敏感地學乖了,就不怎么愛搭理他了。先生,我還是比較喜歡先生這樣兒的。” 她抬起頭,笑吟吟的半真半假地說了這么一句。 君瑕修長的手指將木桌翹了翹,佯作沒聽見,不接這話。 趙瀲心滿意足地看見君瑕雪白的耳朵尖冒出了兩朵熟悉而可疑的紅霞之后,將嘴唇壓得更低了。 吃飯喝酒調戲先生,文昭公主日常三喜事。 蹲久了腿麻,趙瀲將腿彎起來,翹了翹小腿肚,坐到了君瑕對側,將入宮的情形說了:“太后想著息事寧人,只要今年再沒有行兇作案的人,這事她不肯過手了。” 君瑕緩慢地垂眸,“所以,公主想私底下破案?”但一旦用到私刑,就是違法犯罪,君瑕并不怎么愿意趙瀲不惜自身地卷入風波,但他又偏偏比誰都清楚,趙瀲……攔不住。 趙瀲道:“我有時比較魯莽,怕自己弄巧成拙,到時候十張嘴說不清。一開始我就沒想尋私仇,最好找到敵人的破綻和把柄,堂而皇之地放到太后和百官面前,縱然再是有人維護世家,但這么多無辜少年的枉死,總不會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讓那群包藏禍心的歹徒逍遙法外了去。” 君瑕知道了趙瀲的打算,不難推斷,“公主,需要一個誘餌。” “對。”趙瀲笑起來,灼灼如桃的眼迷成了兩朵月牙兒。 君瑕望向了竹林深處,“殺墨不可以。” “哈哈,我怎么忍心動先生你的人呢。”趙瀲拂了拂手,狎昵地微笑道,“何況殺墨那點三腳貓的拳腳,恐怕是rou包子打狗,最后偷雞不成蝕把米。” 躲在暗處的殺墨暗恨著,差點將竹竿撓出一行貓爪印。 君瑕失笑,顯得鎮定雍容。 但趙瀲下一句話又讓君瑕的從容生生撕開了一道血口:“本公主要親自去。” “公主,”君瑕難得怔了一瞬,“公主千金之軀,胡……” 后頭那個字沒來得及出口,被趙瀲臉色古怪地一看,君瑕將薄唇一壓,什么也不說了。 他就是太清楚自己眼下的身份了,在她眼前說話都要自己斟酌,不能說重話,更不能頂撞。趙瀲沒想到君瑕頃刻間想了這么許多,只是留意到他扣在桌面的五指僵硬地收緊了幾分。 她裝作沒事,一把抓住君瑕的手,對方來不及掙扎,趙瀲索性將他的右手握住,君瑕這具骨架輕得像朵云,風一吹便能散了似的,趙瀲甚至都不敢用力收緊,只好微微將腦袋一歪,用自己的力量給他安全感。 “先生信不過我的武藝?放心,我撂倒幾個將軍都在話下的。” 君瑕的唇動了動,想說他們哪里敢真與金枝玉葉的公主動手。 趙瀲看出了他的心思,假意作沒看到,頃刻之間,話題又被她扭轉了,“對了,”她松開手,從衣襟之間翻出了一條素色絹子,獻寶似的翻開來,“先生,我入宮求了太醫,讓他給我準備了這條浸了藥的錦帶,對眼睛有好處的。” 躲在竹林后頭的殺墨兩條細長腿一蹬——治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