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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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國公夫人將女兒拽到墻根后頭,見四下里無人,才開始訓斥她,“讓你出風頭,你倒全讓給公主和元綏了,公主不打緊,你和她是同窗,處好了少不得她將來照拂你幾手,可元綏,我一早說過讓你帶著人去摘花,去踢毽子,去作詩,哪樣你輸給人了?就她會下棋,你三兩下就被灌了迷魂湯了?” 本來這芍藥會就是為了讓女兒出風頭,將來名噪汴梁,嫁個好人家。 “你都十六了,怎么還不長個心眼兒!”顯國公夫人怒極反笑,一指頭戳她腦袋,“你的婚事我托了多少媒人,走了多少門路,可人家都巴巴地要上太師家去,咱們國公府也就是沒出個狀元郎,要不然何至于到了今日受這般窩囊氣,處處給元家壓著一頭。” 燕婉低著小腦袋,委委屈屈道:“那等元綏嫁出去了,我不就有希望了么。” “元綏還比你小著幾個月!”顯國公夫人又戳了一指她腦袋,“你可長點兒心,等她嫁了人,那都是她挑著剩下來的了!你看公主不長心眼兒,十七了,挑中的一個還是這么個玩意兒!你要再糊涂下去,為娘的就自掏腰包將你打包送到人家家里去。” 燕婉:“……”親生的啊。 正好墻外處的殺墨聽愣了,捂著嘴巴吃吃地笑了起來。 這顯國公家一對母女心眼兒都不怎么多,大哥不笑二哥,他們家夫人還好意思指著女兒罵。殺墨笑得差點要捶墻。 但是等殺墨回過神來,想到時辰到了,要照顧先生遛彎兒的時候,一回頭,那本來躺在藤蘿花架下懶洋洋午睡的人,竟然沒影兒了! 第10章 不覺一炷香時辰已過,元綏還沒有拿下趙瀲,但也穩居上風。 趙瀲鎮定地擲骰子,臉不紅心不慌的,雖說披頭散發地回家并沒有什么,但她并不想輸給元綏,教她又有了譏諷她的談資,但骰子擲出一對三,她也只能默默一嘆,正要移手,卻見遠遠地,柳黛推著先生緩緩走入了人群。 元綏與眾貴女都是一回眸,君瑕那一襲出塵的雪衣,綴著幾縷銀線,袖擺寬大如翼,眉目清雋溫和,雖不能視物,但雙眼輪廓之美卻不容忽視。柳黛彎腰對君瑕說了什么,應當是在說棋。 但靠近先生,這個距離,讓趙瀲有點吃味,她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捏到先生的臉……以后得敲打敲打柳黛。 君瑕將臉微微一側,聽完,手指在輪椅扶手上輕敲了幾下,元綏也不禁納悶。 先第一眼看時,她并不覺得趙瀲這個門客有何可敬可怕之處,但轉眼他就解了斷橋殘雪,每當他一挑眉,露出這么一副雍容自若的形容時,便讓敵手不禁有種畏葸退縮之意。 君瑕敲了扶手之后,修長而白的手指便一動不動地垂下來了,食指與中指處于一種半戒備半懶散的狀態,趙瀲疑惑地收回目光,棋局在一半處,先生方才敲那幾下,并不是隨意為之,而是有意在警醒,那么他所指的方向—— 趙瀲移動棋子,復行幾步。 元綏鎮定地將柳眉一顰,往君瑕處盯去,可在觸碰到君瑕古井無波的黑眸時,又笑靨似花地問道:“先生不單會圍棋,對雙陸也有心得?” 君瑕將唇一動,微笑道:“略懂一二。” 對汴梁人來說,上三流到下三流,都認為圍棋是風雅之物,而握槊之流不過是為了解悶玩樂,是以公卿大夫極少有人會雙陸的。元綏起先單看君瑕這一身氣度,以為是落魄貴族,不得已而委身趙瀲,但細細想來,但凡有士大夫之氣節的,誰能看得上不學無術、蠻橫刁鉆的趙瀲。 她將嘴唇一扯,明知這兩人下棋不光彩,暗中有所竄通,卻不動聲色。一來,她也想知道,一個眼瞎的謀士能不能助得豬手氣的趙瀲勝過自己,二來,元綏對君瑕也動了心,她想招攬他。 哪怕只是成為那個少年的替身。 元綏鎮定地擲出了骰子,她下棋很有章法,不疾不徐,攻守兼備。 君瑕露出一絲笑,也許是棋逢對手了有種酣暢淋漓之感。不過,他雖然對雙陸研究不深,棋力并不輸元綏,倘若不是趙瀲的手氣實在太差…… 但到了最后兩手,元綏刻意沒看出趙瀲的破綻,有意放水,反倒讓君瑕沉思了片刻,趙瀲卻心眼兒直,丟出了一五一六,飛快地完成了棋局,她眼波盈盈璀璨地笑起來,“本公主勝了!” 那話不是對元綏說的,而是看向了君瑕。 要不是先生,她恐怕又要出丑。 不過君瑕心知元綏刻意讓棋,恐怕她另有意思。 賀心秋也是怔愣地望著元綏,“元jiejie,你……輸了。”神奇,元綏竟然輸了!輸給了趙瀲? “愿賭服輸。”元綏起身,將頭發間兩只紅釵取了,松了綠蘿發綢,披散著一頭如云的秀發,她本來就生得五官玲瓏,有種難言難畫的小巧精致,披著蓬松的發,愈發襯得臉頰嬌小,賀心秋愣愣地將手放下來,一動不動了。 單論臉,元綏是玲瓏秀婉之美,趙瀲是明艷動人的大氣,趙瀲一點都不自慚顏色,將棋子一收,頗有贊嘆,“元meimei信諾,我就不攔著了。” 既已散發,元綏便想著回家了,只是她臨走前,還有意無意地將君瑕一瞟,倘若不是知曉他有眼疾,元綏這一眼就是很明明白白地在告訴他,她挑中了他了。 趙瀲卻眼不瞎,眉尖一聳。 這時外頭傳來一個貴女尖銳的叫聲:“是璩公子,于公子他們來了!在湖邊吟詩呢!” 趙瀲耳朵一動,一溜煙,身旁挨挨擠擠的貴女便朝著那聲兒來源狂奔過去,散著長發的元綏,卻將秀發將耳后一撥,哂然地背過了身。 有一點趙瀲與元綏相似,都很不喜歡璩琚。 聽說璩家與謝家也是世交,當年兩家的夫人一道懷孕,兩家有約,將來必以美玉為孩子起名,謝珺早出生一個月,璩琚晚生一個月。就像天注定一樣,璩琚后來十幾年一直活在謝珺的光采籠罩之下,刻板而嚴謹地走他的老路。無論謝珺做什么,璩琚都照學不誤,但因為有謝弈書在,他就像明月之于旭日,總是無法耀眼。 謝珺死后,璩琚才終于得以被挖掘,成為汴梁最炙手可熱的貴公子。與趙瀲年歲相仿的姑娘,嫁人的嫁人,還待字閨中的,聽說有一半兒是為了等璩琚。 元綏哂然一聲笑之后,見賀心秋也隨著眾人去看璩琚和于濟楚了,她衣袂一拂,轉而出門去尋元家的馬車。 而聽聞璩琚和于濟楚來了,顯國公夫人忙用露水將女兒的黑發潤了一遍,將人往外頭一推,“快,你也去瞧瞧!” 于是燕婉委委屈屈地跑了出來,假意裝作很有興致跑上去看。 但實則,她長到現在都不知道動心是個什么滋味,有個庶妹上半年嫁了人,才三個月,孩子都懷上了,可她就是不懂,男人有什么好喜歡的? 柳黛將傘拾了起來,趙瀲吩咐道:“去找找殺墨,傻孩子怕不是走丟了。” 柳黛點頭答應,轉頭撐著傘便走了。 君瑕垂眸微笑。 “先生笑什么?” 君瑕微微搖頭,“公主——頸間的珊瑚珠不見了。” 趙瀲伸手一摸,確實不見了。不過是她自己摘下來的,揣進了內襟的兜里,趙瀲還怕將她的珊瑚珠悶壞了,伸手取了出來,用絹子包裹著的,紅得璀璨,有一瞬間,趙瀲抬頭一瞧,那紅光仿佛映入了君瑕的瞳孔中。 她苦笑道:“好東西就是不能給人看,我才戴了一會兒,那元綏就伸手要了。可惜——” 君瑕道:“公主,還是好生保管它吧。” 趙瀲微愣,有點意味不明地望著他,君瑕微笑道:“畢竟是價值連城之物,縱然公主功夫好,可也保不齊有輕功卓絕的賊人上來拉扯。雖然此物貴重,但公主千金之軀,莫為了它受傷才好。” 趙瀲抿了抿唇,“放在錦盒里,也是終日蒙塵……算了,以后我貼身帶著,但不戴在頸子上了。先生說得對,有些覬覦紅珠、覬覦謝珺的,總不免要搶奪它。” 君瑕將目光一瞥,仿佛落到了云天深處。 那擠擠一門的貴女們,都想猶抱琵琶半遮面,不敢沖出門去攪擾了璩琚的興致,也不敢讓他瞧見一個大喇喇站在日絲浮動的光影里的女人,顯得急色求歡。 趙瀲往那頭看了一眼,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說道:“先生覺得璩琚此人如何。” 君瑕的手指將棋桌輕扣,花檀木的,他見到好木料難免歡欣,勾唇道:“譽滿汴梁的美玉公子,自然是人中龍鳳。” “先生你認真的?” 君瑕只撫摸著木料,微笑道:“認真。” 趙瀲一嘆,“可在我心底,他還遠遠不及先生你。” “咳。”君瑕好像碰到了一塊燒紅的烙鐵,將食指收回來,然后漫不經心地將輪椅一轉,扭過頭去了。 “先生也會害羞的么?”趙瀲嘖嘖稱奇,他竟然為著一句話躲過去了,趙瀲忙起身,走到君瑕眼前來,不過他神色鎮定,不像是害羞了,連耳朵都不曾有半點暈紅。 趙瀲便道:“先生,其實我方才有點矛盾,我愿你揚名,卻也不想你遭人眼紅。方才元綏那目光,分明是有心挖你過去,要是……她開出豐厚的條件,勝過了我,先生你會走么?” 畢竟人只是她請回家里的一個門客而已,人參雖然珍貴,但元綏也不是給不起,何況除此之外,她也再沒有給君瑕什么特權了。 君瑕將下頜順著她的目光微揚起來,“公主還記得在下的話么?” ——公主,這世上有一種人,無心仕途,也無心富貴,只求能多活一時一刻。 這是趙瀲第二次想到這句話,有點心驚rou跳之感。她知道君瑕身子弱,但找過大夫,都只說他是內有不足,又憂勞多思所致,以藥材調養并不礙事。怎么他那一句話說出來,趙瀲還以為是他已是風中殘燭。 “在下不是貪圖名利富貴之人,認定了公主,不會走的。” 趙瀲心中一塊被鐵鉗子翹起來的大石頭終于轟然落地,她將君瑕打量了一眼,他的眼眸漆黑無光,可這句話,這種溫柔,并不像是一個門客對主人該說的話,而像是……男人對女人。 驀地,那大石頭粉碎了,在她胸口彈跳起來,七上八下地亂成了一鍋碎石粥。 第11章 璩琚與于濟楚下了扁舟,正要放繩,小廝忽地趕來,毫無禮數地便跳上了船,璩琚眉頭一皺,并不急著接他捧來的急信,反而對于濟楚歉然道:“家中下人不知禮數,于公子還請多包涵。” 于濟楚將青衫一搖,道了聲“不妨事”,笑著背過了身。 小廝將信碰到璩琚手中,他信手一拈,直至拆開,目光漸漸凝住。 “此事是真?” 那小廝急得差點一頭磕死在公子眼前,“小的哪兒敢欺騙公子!” 璩琚目光復雜地回攏視線,袖擺一拂,“上岸去。” “是。” 等人一走,于濟楚便坐在船頭,風流自在地取出了一只酒壇,那是隔年的桂花酒,正濃香馥郁,一葉扁舟隨著水悠悠蕩蕩地劃開來,淥波瀲滟之間,他指著岸邊山水風光,笑道:“何事又不暢懷了?” 其實于濟楚心知,璩琚雖然表面謙恭如玉,但對于謝珺,有些事始終不能忘懷。能讓他失其度,也只有是事關謝珺了。 但于濟楚也沒想到,璩琚眉頭一蹙,道:“斷橋殘雪,今日被一個無名之士破解了。” 舟頭的于濟楚也是半邊身子一頓,他將頭一扭,眉眼劃開一道細浪,“真解了?” 璩琚頷首,“是文昭公主家新招攬的謀士。” 說到文昭公主,于濟楚目光微動,半晌后,他垂著眸將唇一揚,有幾分意味不明地說道:“原來是她。我以為她至多是受了情傷,與幾個男人玩玩罷了,不料她的門客還是有真才實學的。我雖不懂棋,卻也知道斷橋殘雪是何等名局,就連棋待詔里幾個老棋學究也沒能破解的。” 璩琚也是一笑,“于公子,對這位君先生沒一絲好奇么?” “姓君?” “正是。”璩琚捏著信箋,淡笑道:“很巧合,是耶非耶?” 不理會璩琚的打趣,于濟楚將青衫綠袍服拈起,便要上岸。一想到璩琚還在身后,他將嘴唇一碰,微笑著回眸道:“確實有些好奇,我那摯友死了十年了,這十年間,還從未有人與他一般天才。” 這話說得璩琚臉色掙動著變了。 他知道,貴族只見推杯換盞、交淺言深,于濟楚一聲聲的“璩公子”是并不拿自己當知心朋友。 但在璩琚面前,幾乎沒有人敢直接戳傷他的痛處。等于濟楚風度翩翩地走下輕舟時,璩琚微微垂眸,漆黑的睫羽斂去了心神。 于濟楚上岸,那拱門里的貴女們紛紛做鳥獸散,嬌呼不止,于濟楚失笑一看,才想到今日是顯國公家的女兒生辰,特在此處舉辦了一場盛大的芍藥賞花會,都是女眷,他倒不方便去了。 在少女們心中,于家公子雖然年過弱冠、風流倜儻,可惜卻是鰥居之身,從妻子死后一直未曾續弦,總不如璩公子教人心動。但于濟楚生得確實又儒雅俊美,他一走過來,害羞的少女們只得往后掩面而逃…… 于濟楚將小廝喚來,讓他過門禮貌地問一聲,文昭公主家的君先生可還在。 不過很遺憾,一盞茶功夫前,公主已帶著他的門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