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六章 互相質問

    程曉雪就覺得這個會都開得毫無意義，該講的道理，該說的話，難道說得不清楚嗎？

    包括葉建國的那點小心思，也在她的言辭之下幾乎要昭然于世，大家都知道那些惡勢力多多少少和他有關系，他是在自私的想要徇私枉法。

    葉建國現在也不過是雙樂市的一個廳級干部而已，比起再往上的，還差很遠，可以對付他的人很多。

    當然程曉雪敢于這么沖動，這么直接的態度，也是因為那位最大佬的教育部副部長，說的那句話——

    “我身為一個教育部的公職人員，如果我連我職責范圍內的學生都不能保護好，那我覺得我可以不干了?！?/br>
    雖然這句話只是帶笑所說，但這也是他的一個態度，程曉雪傾向于相信這位教育部的副部長是分得清是非黑白，同樣也是干實事的人。

    一番話不僅明著暗著指出了那些惡勢力的存在，是因為有人支持，也說出了雙樂市的那些不想鬧大的人的心態，同時也表明了教育問題是放在任何時候都重要的問題。

    重要到，不需要這么去討論，就該整頓的問題。

    “我們的學生代表很大膽啊，把所有問題都說得這樣明白，少有學生有這樣的擔當。”坐在圓桌另外一頭一個人說話了，他在程曉雪視野的盲區，一直沒有看到他。

    但他熟悉的聲音，緩和的語調，還有那種不容置喙的語氣，程曉雪沒有看到他臉，也知道他是誰——是林遠恒，當然，教委的一把手是必須要到場的。

    林遠恒表現得還真是很低調，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來的，似乎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沒有參與大家的寒暄，安靜的坐在角落。

    雙樂市教委的一把手，雖然在這個會議上算不得是官面大的，但是他所代表的是雙樂市教委的態度，而現在討論的正是教育問題。

    當然更關鍵的在于他背后是林家，他的想法、動向就是林家的意思，雖然在這個三四線小城市，但林家的臉面，是誰都要給的，只要他開口，就會有人會顧及。

    在評論了程曉雪一句之后，在場眾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林遠恒又繼續說話。

    “程曉雪同學這一番慷慨激昂的話，應該已經回答了大家剛剛提出的不少問題了?！痹谶@沉默的檔口，何年晨沒有給程曉雪繼續說下去的機會，“也請程曉雪同學先坐下，稍微平復一下情緒?！?/br>
    剛才說到激動之處，本來是坐著的程曉雪已經站了起來，既然這些人要質問她，她也不妨把這些問題丟給他們，讓他們來好好回答一下。

    當然問題的答案，她沒有指望這些人當場就回答，不過還是打太極，各種推脫而已。

    但關鍵點在于安部長的態度，程曉雪不知道自己剛才那一番按照稿子講的發言，是否打動了安部長，但至少在剛才，她說完那些言辭鋒利的話之后，安部長看她的眼神又有所不同。

    一種深深的審視和探究，在她說的時候，甚至安部長是拿起了手中的筆，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似乎在認真記錄著什么。

    整個這么多人講話發言，安部長都沒有提筆記錄，唯獨程曉雪在慷慨激昂，句句反問的時候，他才有動作，證明他是十分重視的。

    目的已經達到，程曉雪該表達的都表達完了，她坐了下來，喝了口水，緩了緩剛剛的狀態。

    “看來馬校長所選擇的學生代表，不是一個情緒穩定的人啊?！焙文瓿坎艅倓傋尦虝匝┳?，正準備終止這一個交流詢問的環節，葉建國卻已經不疾不徐的開口，“那你所說是不是真的能夠代表學生的意見？”

    都不用其他人再說什么，程曉雪直接冷笑起來：“葉書記，這話給我一種轉移焦點的意思？”

    葉建國沒說話，皺起了眉頭，顯然程曉雪對他是一點都沒有尊重，連基本的面子都沒給他了。

    “我相信，我從一開始進門到發言的時候，情緒都是相當穩定的。正常情況下，我也是個理智冷靜的人，否則也不會讓我作為學生代表?！背虝匝┺D眼看向了其他人，接著說。

    “是的，剛才我的情緒比較激動，是因為我沒有料到這個會議會開成這個樣子，成為了對我的一場質問，請問我做錯了什么？你們犯得著這么多長輩來質問我一個晚輩嗎？”

    沒有人說話，圍攻一個女學生，說出去，都有點丟人。

    “事情的根源和現狀，劉書記講得清清楚楚，事情的經過和具體的情況，以及作為學生的感受，我也講得清清楚楚，所以我就聽到有些人把問題的焦點轉移到了，什么雙樂市將成為特區?！背虝匝├^續說道，“其實這根本就是兩碼事，沒有直接聯系。”

    “確實這是兩碼事，今天我們的會議主題是是否重拳出擊整頓，整個雙樂市學校周邊的惡勢力存在的問題現狀。”何年晨幫腔了程曉雪一句。

    “其實我們省里面的態度，也是支持能夠徹底的處理，雙樂市的治安和這些勢力猖狂，放眼全國，都比較嚴重了。之前是因為沒有這樣一個重大事件作為契機，現在新聞媒體都在報道，如果我們置之不理，成什么樣子？”楚國志也是說道，“只不過你們市內的某些人一直以特區這件事情作為擋箭牌，所以這次特地請教育部的同志，給我們指導?！?/br>
    “就是我剛才說的，有問題就解決問題，不是轉移的問題，也不是推脫問題，更不是用緩兵之計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背虝匝┱J真說道，“葉書記，如果你真的是為了雙樂市著想，身為雙樂市副書記的，你難道不應該想著它越變越好嗎？”

    葉建國的臉色比較難看，雖然他已經盡力在克制，但卻緊緊的抿起了嘴唇。

    氣氛一度在此刻陷入了僵硬的狀態，剛才是劍拔弩張，此時倒是沉默不語，站在葉建國那頭的，都在聽到他的下一步的發言是什么，但他遲遲就是不開口。

    第六百零七章 重磅炸彈

    本來留給大家詢問的時間都不是那么多，何年晨見場面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沒有再繼續留給大家相互交流，而是進行了下一個流程。

    “前面幾位領導還有同僚都發言了，我們的學生代表也講明了立場，同時回答了大家的疑問，相信各位領導和同僚們心中都已經有數了。”何年晨說著，態度十分溫和，聲音都帶著點兒溫柔，“下面就由我來說兩句?！?/br>
    也許何年晨原先準備的稿子不是這樣的態度，但此時在這種氣氛之下，他就盡量說了些緩和的話。

    說的是對整個情況的了解，對劉文濤和馬良高的工作的支持，表的態是說他們政府一定會認真嚴肅的、慎重的對待這個問題。

    何年晨沒有把話說死，只是說了一個比較有緩和余地的臺詞，當然這種情況下，他也不適合再講得跟他們一樣，很激進。

    等何年晨說完之后，整個會場的氣氛稍微又緩和了一些，有了互相之間的小聲討論，也沒有了剛才的臉色難看和慷慨激昂。

    在場的哪一個不是在官場上混了這么多年的，都是人精，對于自己情緒的把控是很到位的，尤其是葉建國，他已經有說有笑的與旁邊的人說著這件事情，狀態放松而自然，像個沒事兒人了。

    剛才咄咄逼人的、被程曉雪噎得話都說不出來的人，仿佛都不是他了。

    這么重要的一個會議，流程是比較長的，和年輕人說完話之后，又有另外兩個比較關鍵的部門說了自己的態度和立場，不過都表達得比較中庸。

    等所有這些人的發言完了之后，最后才是安部長的總結。

    “各位同仁的話，我都認真聽了?！卑膊块L整理著手上的那一疊稿子，后來他又陸陸續續記下了不少，“你們每一個人的聯系方式，剛才我也安排我的秘書收集了起來?！?/br>
    安部長先是這一個簡單的開頭，但就這兩句話都是不同凡響的。

    每一個人的聯系方式他都收集了，那就代表他還要分別來了解情況，他在表明，這件事情不是開一個會議就完了，而是他在這里就是要深入調查。

    嗯，這跟程曉雪預計的一模一樣，她覺得很好，就是要深挖徹查。

    “今天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表態和側重點，我也盡量去理解你們每個人的立場和感受?！卑膊块L說得非常的緩和，“對于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在來之前我就了解過，再加上今天聽你們說了，我大概心里面有數了?！?/br>
    這絕對不是一個好糊弄的領導，他肯定是要干實事，落到實處的，對于這一次的事情，他不會說我來參加一個會議就走了，而是真的會去弄清楚。

    “但是對于現狀，還存在我的疑問。”安部長又說，“不過今天繼續開會也討論不出一個什么結果，我會繼續跟進這件事情，我在這里停留的時間大概為一個禮拜左右，一個禮拜之后，我會告知你們，教育部的決定。”

    一個禮拜的考察時間會不會太短了？程曉雪的心里想著，和身邊的劉文濤、馬良高，都互相對視了一眼，生怕這不夠長。

    再看了看對面的葉建國，以及剛才幾個紛紛質問程曉雪的人，他們倒是面色如常，對此大概是早有心理準備，可能已經有對策了。

    好像也只是一個星期而已，這一個禮拜如果安排得當，找些事情拖住安部長等人，也是一眨眼就過去了，安部長未必也能真的考察出什么來。

    原本那些小混混都是游擊戰，今天在這里，明天在那里，他們也可以連著幾天不出來。

    況且，現在的局勢就跟當時程曉雪在渝縣賣奶茶的時候，遇到的那些強行收保護費的是一樣的。

    他們不是單純的自己行動，他們的老大和政府部門多少是有些盤根末節的關系，有什么風吹草動，他們是第一個藏起來的。

    “另外，還有件事情我沒有對你們說，我們敬愛的元總理在近日也會到雙樂市來考察?！卑膊块L這一次是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彈，“具體的時間和行程未定，到時候會由我親自接待，何年晨從旁協助，你們都不用cao心，至于考察的內容，自然也是圍繞著特區，不過他很關注這次育英中學事件引發的教育和治安問題，他也會重點考察這一塊，你們做好準備?！?/br>
    有什么領導來考察，一定是人心惶惶的，目前來的就只是一個教育部的部長，都讓大家嚴陣以待，全市幾乎都出動了。

    而接下來將要來的，竟然是那一位，程曉雪看到在場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包括葉建國和何年晨都是在內的。

    升級成為特區的問題，是所有人都十分重視的，就算是何年晨，肯定也期望能夠成功。

    程曉雪心里面有譜，知道這件事情不會因為一個教育問題而黃掉，但她能理解他們的忐忑。

    不知道接下來他們會有什么樣的行動，來應對上面的檢查和考察，又會在教育和治安上做出什么樣的措施，表達自己的決心態度。

    但現在的天時地利人和，程曉雪覺得都在推動著徹底整頓的進行，葉建國這一世想要悄悄過渡，大概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

    會議就在安部長這樣沒有表態的情況下，結束了。

    并不是塵埃落定，而是一次接受檢驗的開頭，剛才的每一個人發言完之后，大家都有小聲討論，唯獨安部長講出這個炸彈之后，全場寂靜。

    目送安部長離開了會議室，其他人才站起來，陸陸續續的準備散開。

    程曉雪緊緊的跟在馬良高的身邊，沒有再和任何人打招呼，不過也有人主動招呼馬良高，跟著就會問上程曉雪一兩句。

    “真是名師出高徒啊，馬校長的一中，果然是我們雙樂市最好的學校，連著學生代表的口齒這么伶俐，在這么多人面前都沒有怯色。”

    “是啊，程曉雪同學，剛才的發言實在是十分精彩，我看到那個姓葉的臉都綠了。”

    第六百零八章 我是有福之人

    “小聲點，小聲點，這種話留著私下再說?！?/br>
    過來跟馬良高打招呼的，多半是對葉建國有意見的，也是支持馬良高的行動，因此對程曉雪懷有善意。

    “程曉雪，你就是臨風那小子特地提起，讓我關照一下的同學嗎？”差不多走到門口了，卻發現楚國志正等著他們，他好奇的打量著程曉雪。

    “您說的是楚臨風楚主任嗎？我是他學生會辦公室的干事，他對我十分維護?！背虝匝┒Y貌的回答，“剛才謝謝楚主任在會上為我說話?！?/br>
    “不是為你說話，是覺得雙樂市的有些老頭子實在太過分了?！背竞苤苯拥恼f道，“而且你也說得很有道理，這樣的事情都不整頓，還開什么狗屁會議，簡直無聊。”

    看這說話的態度和性子，也是不拘一格的，程曉雪沒接話，只是露出微笑，且保持微笑。

    “行了，不要跟我的學生說這么粗鄙的話?！瘪R良高打岔，“沒什么事的話，我們還是不要做更多交流，免得有人說閑話，說我們拉小團體，拉幫結伙?！?/br>
    “我和誰拉小團體也輪不到你。”楚國是特別傲嬌的說，“但是這個程曉雪同學，我可是要提醒你，葉建國的報復心一向很重，剛才你那些意有所指的話，我覺得是葉建國他肯定不會放過的?！?/br>
    程曉雪剛剛又說那些惡勢力不被整頓，是因為暗中有人罩著，也就是說的葉建國，有的人還是能夠聽得出來的。

    “謝謝楚主任的提醒，當時說話的時候，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不管他用什么樣的方式來對付我，我都會抗爭到底?！背虝匝┖苡昧Φ恼f道。

    “就怕有的事情是你抗爭不起，假如他派幾個人悄悄的暗殺你怎么辦？”楚國志壓低了聲音，有幾分危言聳聽的感覺。

    但程曉雪很明白，他這絕對不是危言聳聽，因為葉建國確實是有可能干出這樣的事情，剛才在會議上的時候，他那眼神就恨不得殺了她。

    “別嚇著我的同學了。”馬良高提醒。

    “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我相信我是一個有福的、命大的人?！背虝匝┲荒苓@么說，“我也相信，舉頭有神明，蒼天不會輕易饒了誰?！?/br>
    “馬良高，可要保護好你的學生?！背R風沒有再多說別的，只是深深地看了程曉雪一眼，便領著已經在等著他的司機和秘書離開了。

    “我們先走吧，這里魚龍混雜的，要我們一起吃飯的事情就免了，我請你去吃頓好的?！瘪R良高的聲音不是很大，很快的說道。

    “好?！背虝匝┕郧傻母R良高離開了這里。

    很可惜沒有和何年晨說上話，而且她覺得在一段時間內，她要和何年晨有當面的閑聊都很難了。

    這一個禮拜，那位教育部的安部長就在這里，更何況不知道這個禮拜的哪一天，元總理就要來考察調研，安部長點名何年晨協助。

    作為雙樂市的辦公室主任，何年晨絕對是有得忙的。

    和馬良高一起吃了個中午飯，馬良高的感嘆是挺多的，但他沒有叫其他人，似乎在和程曉雪說很多掏心窩子的話，沒有避諱。

    包括他現在的處境艱難，包括程曉雪的發言，會引起的一些影響的猜測，擔憂也是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