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理虧了，因為撬門進屋，把屋子破壞成這樣，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

    加上程曉雪比以前更加大膽了，拿出了菜油和火柴，一副要魚死網破的樣子。

    來日方長，錢金花在心里告訴自己，不能直接和這個貴婦人硬來，也不能和程曉雪拼命，更不能徹底和徐芳撕破臉皮，她現在能賺錢，跟母雞一樣，殺了就沒有蛋可以取了。

    這些樸實的道理，錢金花很明白，于是她穩了穩心神，轉頭對徐芳說道：“徐芳，今天的事情我可以不和你計較，但是你必須好好管教程曉雪。”

    徐芳皺了皺眉頭，在她眼中，她的曉雪那么好，懂事乖巧，主意正，她不能接受別人老覺得程曉雪欠管教。

    “這次我來，是聽說你離婚了，你們孤兒寡母的在外面，我是擔心你們受欺負。”錢金花只輕飄飄一句帶過程曉雪，接著話鋒已經轉變了，“昨天我打電話，打不通，我怕出了什么岔子，才趕過來的。家里沒有人，我心想你能去哪兒，更擔心，才撬門鎖。”

    “電話線壞了，不用你擔心。”徐芳皺眉說了一句，“就像我剛剛說的，你不要管我，我也不會麻煩你。”

    昨天程曉雪把電話線拔了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她也不想接到錢金花的電話，不是罵她勾三搭四叫她回村認錯，就是追問程林峰給了她多少錢。

    之前只是明著暗著壓她，她一般都聽話的給錢了事，只是這一次為了程曉雪，她沒有那么認命，就招來如此的對待。

    破門而入，破壞房間，搜斂財物，這樣的行為怎么看也不是一個母親和兄弟該有的。

    徐芳是真的寒心啊，今天錢金花幾人的所作所為把她心里面最后那一點點的期望都給打碎了。

    “做娘的用心良苦，你現在體會不了。”錢金花厚顏無恥的說著，“我要是不為你好，又怎么會養了你這么多年。”

    錢金花這張老臉可真夠厚，程曉雪瞧著她，眼見王淑琴來壓陣，她慣用的哭嚎沒派上用場，徐芳也夠硬氣，自己理虧，便開始圓場子了。

    也好，鬧大了，其實還是對她們母女不利的。

    武力上，她們真的不是徐金保和徐金龍兩個莊家漢的對手，她的菜油和火柴只是威脅威脅，這是她家，她才舍不得真的放火。

    指望鄰居就算了，這邊的鄰里關系還是比較冷漠的，不像李蓉這樣落井下石的，已經算是不錯了。

    也就和王淑琴的關系好，她肯定站出來而已。

    “養了自己的女兒，不好好對待她，怕是像養一棵搖錢樹一樣吧。”王淑琴在旁邊冷聲說道，“時時刻刻把所有的錢給你，當然值得了，小小的投入是大大的回報。”

    錢金花那么厚的臉皮還是微微紅了紅。

    這些貴婦人就是眼睛尖，把她藏在心里面最大的想法說了出來——是啊，小時候沒賣徐芳，是徐芳肯做事又勤快，能把弟弟們帶得很好。

    結婚后程林峰的成功，讓徐芳不僅給了她徐家的臉面，還真正成為了搖錢樹，甚至她還想通過程林峰的關系，把幾個兒子也弄到城里呢。

    這和程林峰離了婚，唯一值得的壓榨的當然就是她手里面的錢了。

    “你這個外人又怎么知道我們家的事情，要你多嘴！”徐金寶大聲嚷嚷著，“我們全家為了我姐付出了多少，你根本不知道。”

    “呵，付出，你也有臉說得出！”程曉雪和王淑琴一模一樣的冷笑，“你們為我媽做過什么？從來都是我媽為你們徐家付出！”

    “過往怎么回事，我已經不想計較，我希望以后你們不要再來找我。”徐芳心灰意冷的說道，“我只是想和曉雪好好的過日子。”

    程林峰的出軌，家人的冷漠無情，讓徐芳心力憔悴，只想這些人通通的消失。

    “好。”錢金花沉默片刻之后，忽然大聲說了一句，“以后我也便當沒有你這個女兒，咱們互不相欠。”

    “怎么能不相欠呢？她欠著我們呢！”徐金龍著急了。

    “就是，媽，你生她養她，她怎么就能不知回報，自己逍遙快活，在城里過日子呢！”徐金寶說得更直接，“而且這個程曉雪潑了我們一身，不應該就這么放過她。”

    “閉嘴。”錢金花低聲呵斥徐金寶，抬眼看著徐芳，“按照你說的，我們走，以后不來找你了。我一個女人帶出了幾個孩子，我知道女人帶孩子有多辛苦，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和曉雪。”

    第一百一十七章 告一段落

    這句話說得頗有幾分大義凜然，不符合錢金花一貫的作風。

    就連程曉雪都感到意外，怎么可能就這么輕易？

    “這些錢，我也不要。”錢金花居然自動放下了存折和現金，縱然放下這些的時候，她眼神和表情上的疼痛掩飾不了，“你好好收著，千萬別弄丟了。”

    所有人都愣愣的看著錢金花，看著她小心的把存折和現金塞回枕頭下面，反反復復的壓好。

    “媽？”徐芳一時之間也沒有反應過來，脫口而出的喊了一聲“媽”，充滿了疑惑和不解。

    如果錢金花又哭又鬧，獅子大開口，要什么了斷費醫藥費之類的，徐芳和程曉雪都會覺得十分合理。

    但她現在一副什么都不要，你們自己照顧好自己的模樣，簡直就是一反常態啊。

    “這錢我們要帶走的！”徐金寶第一個著急，說話也難聽，“不能便宜了這兩個賤人，讓她們拿著錢養野男人吧，不行！媽你忘了，我還要娶媳婦呢！”

    一萬多塊錢呢，眼見著就要到手了，這煮熟的鴨子都飛了，徐金寶不能忍。

    “就是，錢媽，這是我好不容易帶你們找到的，說好的還給我一點領路費呢，如果這樣的話……”李蓉也著急了，如果這錢一分不拿走，那她豈不是也拿不到好處費了。

    又和徐芳撕破臉皮，以后不能這么隨便來了，更不可能借到錢，而現在從錢金花這里也拿不到一毛。

    這么舍本的買賣，李蓉覺得自己今天虧大了，白費了力氣，白費了唇舌。

    “媽，不行啊，你摔到地上需要醫藥費。”徐金龍見錢金花一副鐵了心的模樣，趕緊又找了其他突破口，“你剛剛摔得那么重，如果不好好檢查，萬一有什么不適的話……”

    錢金花最是惜命，徐金龍是十分清楚的。

    “夠了，你們都別說了。”錢金花非常嚴肅，“我都說了，這是她們母女倆的活命錢，程曉雪不是考上了高中嗎？也需要學費，城里的學費很貴吧，我們回家吃點苦，熬熬也就過去了，我這老骨頭摔傷了就摔傷了，慢慢養著，長得好長不好都是命。別在這里鬧了，我們走吧，讓別人看笑話了。”

    “媽，可是……”

    “不能就這么走了。”

    “錢媽，你再考慮考慮。”

    無論其他人怎么勸說，錢金花都不為所動了，自己起來收拾收拾了衣服，率先就往門口走去，走的時候還一跛一跛的。

    剛剛摔在地上那一下，也著實是不輕。

    地上那么滑，又是水泥的，她當時沖得又很猛。

    一瘸一瘸的背影，花白的頭發，再加上一身農村婦女會穿的舊花布衣服，看上去有幾分可憐的模樣。

    “媽，你腳痛不痛？”徐芳的眼睛微微有些泛紅，沖著錢金花的背影喊了一句，“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以后誰也不管誰。”錢金花只丟下這么一句話，在兩個兒子的攙扶下，一瘸一瘸的下樓。

    徐芳愣愣的站在原地，有些難受的表情。

    程曉雪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如果錢金花一直那么可惡，徐芳會徹底死心，真正的把他們當成陌生人。

    但最后錢金花的轉變，一口一個不要他們的錢——也確實沒要一分——讓她們照顧好自己，肯定會讓徐芳心軟的。

    程曉雪不想讓徐芳心軟，錢金花最后的轉變大概是因為她面對王淑琴的作證慫了，再加上程曉雪和徐芳的態度足夠強硬，她今天撈不到什么好處，所以選擇暫時撤退。

    至少程曉雪根據自己上一次的經驗，只能如此去揣測錢金花，她可不會覺得她真的變好了，為她們母女著想。

    但徐芳可能不會這么認為，畢竟有生養之情在。

    “好了好了。”王淑琴輕輕拍了拍徐芳，“看看你們這屋子，你媽和你的兩個兄弟也真是能夠折騰的。”

    一句話就將徐芳拉回了現實，看著滿屋狼藉，被扯出來的衣服，摔壞的杯子，扯的亂七八糟的被子和枕頭，那種心軟的感覺頓時淡去了不少。

    “今晚怎么睡啊，不知道我的房間陣亡了沒有。”程曉雪嘆口氣。

    “先收拾收拾。”徐芳打起了精神，“謝謝你了，王奶奶，要是不是你的話，我還真不知道今天會怎么收場。”

    錢金花的轉變是在王淑琴來了之后，徐芳倒也記得清楚，也是感激王淑琴。

    “這都是我應該做的，那么大喊大叫，不就是想把事情鬧大嗎？”王淑琴說道，“我要是不出現，她可就白演了。”

    王淑琴的情商真的很高，沒有直接指出錢金花的退讓大概率是因為無奈，反復強調錢金花造成的這些破壞，讓徐芳看清楚現實。

    這確實也很有效，至少徐芳已經手腳麻利的開始收拾，并且眉頭皺著，輕聲說著，“怎么弄成這樣啊”，“實在是太過分了”這些話。

    “曉雪，你先送王奶奶過去。”徐芳一邊收拾一邊說。

    “好。”程曉雪覺得有必要跟王淑琴再好好道謝，“馬上就回來。”

    “哪兒需要送啊，不就是對門對戶。”王淑琴笑著。

    “我扶著你嘛，你今天特地穿這么高跟鞋過來，累著腳啦。”程曉雪笑嘻嘻的，伸手就攙扶了王淑琴，“走吧。”

    王淑琴不再拒絕，被程曉雪攙扶著過去，她的門都沒有關好，過看來來的時候十分匆忙。

    睡衣扔在沙發上，顯然是剛剛換好的衣服就過來了。

    “好久沒穿高跟鞋了，這才站了一會兒，就覺得腳痛了。”王淑琴脫掉鞋子說道，“本來應該更早過來一點的，聽到響動我就開始換衣服，手腳還是不夠麻利。”

    “氣勢上是足足的把他們壓倒了。”程曉雪特別嘴甜的說道，“我外婆看著你這貴氣逼人的樣子，連撒潑打滾兒都收斂了起來，這身裝扮很有效果的。”

    “也就只能唬唬他們，要是真動起手來，我這老太婆也幫不了什么。”王淑琴坐到了沙發上，“你也不錯，拿了菜油火柴就喊打喊殺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電話那頭的人

    程曉雪一邊給她揉腳，一邊又說：“謝謝王奶奶了，今兒真的是多虧了你，要真放火我也不敢燒的，那可是我家呀，而且放火也是縱火罪啊。”

    “他們也是被你唬住，不然早就動手了。”王淑琴拍了拍程曉雪的肩頭，“反應還是挺快的，知道對付這些人只能以惡制惡。”

    “可惜門鎖被他們撬壞了，不知道這么晚了，上哪里去找人來修。”程曉雪輕聲嘆氣，“也真是……”

    真是無法形容，竟然會想到撬門而入，惡劣到這種程度。

    “要不你們把值錢的東西先放我這兒，今晚你和你媽都到過來睡一晚。”王淑琴說道，她這個戶型是三間屋子，她精心把它收拾成了二室一廳，“今晚你們倆也是收拾不出來。”

    “沒事的，如果今晚不收拾出來，明天就該累我媽一個人了，我今晚還可以幫襯著。”程曉雪說道，再次道謝，“今天辛苦你了，王奶奶，你也趕緊休息吧，肯定耽擱你睡覺了。”

    王淑琴的睡眠時間一向很早，程曉雪記得清楚，這應該已是她睡覺的點。

    “沒有耽擱，我剛才聽到你們響動的時候，正在和一個臭小子說電話呢，哎呀，瞧我這記性，電話還沒有掛……”王淑琴一拍大腿，拿起了放在沙發扶手上的電話，“喂，喂？你怎么還在聽電話呀？都說了有事你就把電話掛了嘛。”

    王淑琴沖著電話說話，也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么，反正王淑琴就愉快的笑了出來。

    “就你這臭小子最會哄我，我沒有什么麻煩，是我很喜歡的曉雪她們家出了點事情，門鎖被人撬了，這個點兒要去找修鎖的，可能沒辦法了。”

    看著神色滿是寵溺的王淑琴，程曉雪突然之間就反應了過來，電話那頭的極有可能就是、就是……

    之前程曉雪就想過王淑琴口中的臭小子，有可能是林一飛，而現在正和王淑琴說話的臭小子豈不是那家伙，他正在給王淑琴打電話的時候，她家出了麻煩。

    嗯，可能是她想多了，不要胡思亂想，不要隨意假設，巧合，不可能有這么多，也許王淑琴說話的是另外一個人，并不是她所想的是林一飛。

    她現在總不可能搶過電話來確認吧？應該默默退開，不應該再聽王淑琴和她的家人講電話了。

    不、要、和、林、一、飛、扯、上、關、系！

    說服了自己，程曉雪沖王淑琴揮揮手，悄然退出了房間，把她的房門也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