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這時,一先生回頭去開衛(wèi)生間的門,推了一下卻沒推動。 “你鎖的?”一先生隨口問。 飛廉這時候仍沒有接通,因為信號很差,兩次都直接斷掉了。他有些警惕起來,示意一先生讓開,自己合身撞上了門。 只聽這扇門砰砰兩聲響動,一重一輕,但還是緊閉著。 兩人聽到這聲音,異口同聲說:“插栓!” 這扇年代頗久遠的衛(wèi)生間大門,竟然從門外被人插上了插栓。這意味著里面的人幾乎很難使用個人力量將其打開。 一先生道:“剛才有人在外面?” 飛廉道:“不可能,我進房間前就確認過的!” 一先生想了一下,取出口袋內(nèi)一枚金屬徽章,輕輕擺在門前——徽章倏然被吸住了,牢牢固定在門把手上。 “里面有磁鐵?!币幌壬潇o道,“有人利用了這一點,遠程拉上了插栓。” 他后退兩步,觀察這個狹小的衛(wèi)生間。 這是十年前的產(chǎn)物,空間狹窄,有一個淋浴的小隔間、洗手臺、馬桶,此外還有一個柜子和毛巾架。站了兩個大男人,室內(nèi)已經(jīng)顯得非常擁擠。 飛廉這時走過去檢查窗戶,發(fā)現(xiàn)它已經(jīng)被什么東西給卡死,無法正常打開。他兩指在玻璃邊緣敲了敲,神色有些凝重:“雙層真空玻璃,我需要工具才能打破。” 一先生觀察了一陣,見到玻璃上產(chǎn)生了霧氣。他去開排氣扇,果然也打不開;燈早就已經(jīng)壞了,整個室內(nèi)唯一能動的就是流淌著血液的水龍頭。就連那扇門底下,也有一層橡膠——最初他們以為是用來隔音的。 而且很快,浴室特有的水蒸氣開始在室內(nèi)蔓延了。 “室內(nèi)封閉。”一先生喃喃道,“他想要我們死。” 飛廉對著門外喊道:“來人!來人??!我們被困在里面了!——” 一先生說:“省省力氣,空氣封閉,能傳出去的音量很小。對方既然這樣做了,一定是附近沒有什么人能過來?!?/br> 現(xiàn)在空氣封閉的情況下,氧氣含量將會一直下跌。 即便是兩個健壯的成年男子,在這種情況下也會很快產(chǎn)生癥狀,先是頭暈、氣促,接著耳鳴、無力、嘔吐、心慌,然后很快意識障礙、昏迷,乃至于最后的死亡。 “可惡!我應(yīng)該早點發(fā)現(xiàn)!”飛廉懊惱的砸了一下玻璃。他再次走到門口,嘗試著撞了幾次門,但都未能奏效。 “你會加速消耗氧氣?!币幌壬f,“冷靜點,保鏢先生,你身上有什么東西?” 飛廉解開外套,給他看自己的戰(zhàn)術(shù)腰帶,說:“出來的太急了,我身上只有干糧,一把軍刀,云安白藥和通訊器?!?/br> 因為別的東西很容易被安檢發(fā)現(xiàn),所以他連軍刀都是象牙制品,不會被輕易檢測出來的。但現(xiàn)在,飛廉有點懊悔沒帶上一把象牙手槍——管它是不是貴的要死呢! 沒有什么能快速打開局面的道具。 一先生開始沿著墻壁一寸寸摩挲,自言自語般道:“嗯,所以呢?空氣封閉,所以沒有任何流通的通道。那天那個在房間里的嫌疑人,他是怎樣進來,又怎樣離開的?” 飛廉左右看了看,在洗手臺上踩了一腳,兩手在天花板上摸索、敲擊,尋找任何可能的機關(guān)。 “沒有暗道,我之前是開玩笑的?!币幌壬f,“就現(xiàn)在的醫(yī)院建造模式來說,任何人都很難有正當理由造出一條暗道來,真沒有小說里寫的那么容易。有人如果能離開,一定是通過門、或者窗……” 提到窗,飛廉就想了起來,在精神病院里頭,所有窗戶外面都是有鐵柵欄的,為了防止病人有什么出格行為。 此刻,窗戶已經(jīng)布滿了霧氣,暗示著正在不斷下降的氧氣含量。 飛廉已經(jīng)有些呼吸不暢,他克制住自己快速呼吸的本能,上前粗暴地用袖子將窗戶抹干凈。 但他的行動只進行到一半就暫停了。 因為透過被擦掉了一些的霧水,他見到外面的鐵柵欄上坐著一個纖瘦的鬼影。 鬼影一動不動,靜靜地看著室內(nèi)的兩個人,好像在等待著他們的死期。 第7章 被撿尸體了 看見鬼影的一刻,飛廉的內(nèi)心無來由地突然想起一先生說過的話。 一先生說:“放松點,小同志,這世上沒有什么怪力亂神的東西,要相信唯物主義?!?/br> 沒錯,飛廉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青年。 他反身將毛巾都扯下來,把毛巾架扯得東倒西歪——要是放在他體力正常的時候,這毛巾架早已經(jīng)四分五裂了。但現(xiàn)在飛廉呼吸短促,面色漲紅,用了一點功夫才得到一根空心的鐵棍。 他將鐵棍插|進窗戶的縫隙里,全力撬動。 窗戶一動不動,飛廉又嘗試了兩次,憤怒地一棍子砸在玻璃上! “咣”一聲巨響,振聾發(fā)聵。 但窗戶外,那個鬼影仍然紋絲不動,用黑洞洞的輪廓繼續(xù)正對著窗。 飛廉此刻已經(jīng)頭暈?zāi)垦?,竭力回過頭看向一先生。 一先生坐在馬桶上,擺出了一個沉思者的造型。 “先生,你必須活下去?!憋w廉說。 但他沒有得到什么反應(yīng)。 假如現(xiàn)在是別的什么情景,哪怕要飛廉身上所有的血才能換一先生活下來,那他一定毫不猶豫地就做了。但現(xiàn)在不是,他們?nèi)鄙俚氖窃撍赖难鯕猓⊙鯕猓?/br> 飛廉憤恨地踹了一腳浴室門,開始做最后的努力——使勁渾身力氣,撞向那扇牢固的大門。 一先生坐在馬桶上,看著飛廉努力的背影,默默地笑了一下。 窗戶已經(jīng)又被水蒸氣給籠蓋了,外面的鬼影氤氳模糊,已經(jīng)看不清楚。 一先生轉(zhuǎn)過身,打開馬桶蓋,抽出了里面最長的一根供水管道,再用一些力道,將它抽得更長—— 只聽見一聲輕響,有什么固定的搭扣被拉壞了,管道于是被抽了出來。 一先生將里面的水倒出來,然后自己湊過去,呼吸了一口管道里的新鮮空氣。 過了一會兒,他拎著管子,伸手拍了拍飛廉的后腰,說:“老婆,過來。” 飛廉:“???” 飛廉已經(jīng)滿臉通紅,回頭看見一先生將管子湊過來。 雖然仍舊不明就里,但鼻腔里突然就充斥了一股久違了的新鮮氧氣! “老式馬桶的特殊結(jié)構(gòu),”一先生說,“u型管道里永遠會有空氣。” 飛廉雖然不是很明白,但這口氧氣足以令他放松下來,他將管道還了回去,示意一先生先用。 但只見一先生又將它塞了回去,并把馬桶蓋重新固定好。 飛廉茫然看他。 一先生伸出食指放在唇前:“噓……有人要來撿尸體了?!?/br> 他說完,立刻吐出舌頭,做了個鬼臉,然后夸張滑稽地向后一倒,“暈倒”在馬桶蓋上了。 飛廉嘴角一抽,意識到了什么,跟著就向前一撲,“暈倒”在了他的腳邊。 片刻后,飛廉的意識重新有些模糊,但他聽到了外面的動靜。 有人匆忙的腳步聲在外面響起。 接著是咣咣敲門的聲音,朱院長在外面喊道:“一先生!一先生!你們怎么樣!” 一先生仍沒有動彈,飛廉也就忍住了不說話。 過不多久,外面的人開始用蠻力撞門,將大門撞開后,又很快發(fā)現(xiàn)了衛(wèi)生間門緊閉著。 又是一聲輕響,顯示門上的插栓被人拉開了。 關(guān)了他們幾十分鐘的衛(wèi)生間門突然被人拉開,一陣清新至極的空氣就這樣撲面而來,飛廉差點忍不住自己張開嘴深呼吸的本能。 但他忍住了,而推開門的朱院長顯然嚇了一跳:“怎么會這樣!一先生,你們沒事吧?!” 他匆忙進門,先摸了摸呼吸,發(fā)現(xiàn)還有,便連忙先將一先生拖了出去,一邊喊道:“快來人!叫兩個擔架過來!這里兩個人缺氧失去意識了!” 就這樣,幾分鐘后,一先生和飛廉一前一后被抬上擔架,戴上了氧氣面罩。 因為缺氧情況不嚴重,所以兩個護工給他們做了胸外按壓之后,上了一個血壓儀,又推門離開了。 接著進來的是朱院長,安靜得坐了一會兒。 于是沒多久,一先生裝模作樣地醒了過來,問:“這是哪?” “我們在病房里,”朱院長立刻湊了上來,關(guān)切地說,“你們在浴室里缺氧昏迷了。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有沒有頭痛、耳鳴?看得清東西嗎?這是幾?” 他伸出手指。 一先生假裝稀里糊涂,呻|吟著道:“頭疼……” 朱院長坐在他床邊,說:“醒醒,一先生。還記得你自己是誰嗎?這里是羅山精神病院,我叫朱見深,是院長,也是一名心理醫(yī)師。” 一先生道:“醫(yī)生……” “對,是我?!敝煸洪L柔聲道,“不要用力,放松,放松……你可以先閉上眼睛休息,聽我的聲音。想象自己走在一條很長很長的走廊上,兩邊有一扇一扇的門,你放松地往下數(shù),有第一扇、第二扇——” 他語氣越來越輕柔,而一先生漸漸閉上了眼睛。 飛廉不知道這時候自己適不適合“醒”過來,便偷偷掀開一點眼簾。他正好看見朱院長低頭看向一先生,那神色萬分專注,好像在執(zhí)行手術(shù)的醫(yī)生。 突然,一先生睜開雙眼,猛地從床上坐起:“surprise!” 朱院長:“……” 飛廉正巧看到,毫無防備的朱院長被嚇得原地彈起來,后退了兩步,又險些被身后的椅子給絆倒。 飛廉差點沒忍住自己的偷笑聲。 朱院長驚魂未定道:“一先生,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但為什么要這樣嚇我……” 一先生躺了回去,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朱院長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說:“很刺激了……既然你沒事,我先看看保鏢先生。” 他轉(zhuǎn)過頭,正好又和飛廉偷窺的視線撞了個正著,這就很尷尬了。 朱院長只能尬笑道:“我去給你們倒杯開水。” 他正準備離開,一先生突然又問:“你們剛才為什么沒聽見聲音?” 朱院長轉(zhuǎn)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