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一先生說:“剛才飛廉有呼救,但你們都不在附近,是干什么去了?” “說來不巧,有個醫(yī)用垃圾桶著火了。”朱院長說,“不知道是誰干的,但這東西著火非同小可,還剛好有產(chǎn)生濃煙,鬧得大家以為是火災了,就趕緊撤離。后來發(fā)現(xiàn)沒有明火,而且你們兩個都沒有下來,我就很擔心你們被熏暈過去了,這才連忙過去看看。” 一先生想了下,說:“哦,挺巧的。” 朱院長正想說話,但一先生明顯又陷入了思緒,不耐煩道:“你可以去忙了。” 朱院長訕訕的,只好又走了。 他離開后,飛廉立刻起來,摸了一遍身上,將旁邊的外套也重新搜了一遍。 他的裝備一個也沒缺,通訊器都還在。飛廉馬上掏出手機開始報警,呼叫武力增援。 一先生也沒制止他的行為,只是笑瞇瞇地看著,說:“你剛才發(fā)現(xiàn)什么了嗎?” 飛廉茫然抬頭。 “他太客氣了。”一先生自言自語,“我用多糟糕的語氣,他都沒有反應。” 在撥通電話的間隙里,飛廉說:“你是說朱院長?他也許是看在你的十八張信用卡的面子上。” 一先生搖了搖頭,又說:“自尊受侵害的人類,通常會在語氣上有所反饋。在我故意攻擊的時候,他至少要在心理上有所抵抗才對;沒有抵抗的情況……多半是感到對我有虧欠。” 飛廉道:“那就是說……他也有嫌疑?不行!這太危險了,你應該馬上離開。” “別急,我馬上就能抓到林小姐了。”一先生說著,突然起身,自己從病床上走了下來,。 飛廉連忙跟上。另一邊電話也已經(jīng)接通了,那邊的分局開始核對信息,飛廉只好用頭和肩夾著通訊器,一邊說話,一邊跟著一先生快步走向住院樓。 因為宿舍樓的煙霧還沒有散,所以所有人都聚集在宿舍樓的門口,包括護工和一些還沒有休息的病人。那些重癥病人則有固定的時間表,現(xiàn)在多半都已經(jīng)被關(guān)在了房間里。 這些人現(xiàn)在有低頭玩手機的、打電話的、拍照發(fā)朋友圈的,也有三三兩兩聊著天的。 一先生在嘈雜的人群當中穿梭,來回走了兩遍后,突然抓住了一名護工,問:“徐曼曼呢?” 護工嚇了一跳,說:“我不知道啊,我沒有注意……” 這時,飛廉抬頭看去,低聲喚道:“先生……” 一先生回過頭,向他投以詢問的眼神。 就在這一刻,有什么東西落在了一先生的背后,一聲麻袋落地般的巨響。 周圍寂靜了一瞬間,繼而是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人群如潮水一樣洶涌地往外流,像有什么避之不及的東西出現(xiàn)在他們中間了一樣。 一先生像分開了潮水的礁石,立在原地,他回過頭去看。 只見一具纖瘦的軀體,就平平地躺在那里。 深紅色的血液從她身下逐漸彌漫開來,一股濃重的腥臭味立刻撲鼻而來。這個女人穿著病人服,滿頭長發(fā)被血塊凝結(jié)—— 她還沒有死透,在地上呻|吟著動了動,露出來的側(cè)臉,赫然是屬于徐曼曼的瘦削臉頰。 她的眼眶里一片空洞,只剩下黑色的血塊粘連在rou上。里面的眼球,像是被暴力地剜走了。 她的聲音空虛的就像穿堂風:“林小姐……說……不要走……坐下,陪她……玩游戲吧……” 接著,又咯咯地笑了一聲,她就再也不動了。 第8章 不存在的一 羅山精神病院出了大事。 先是一場有驚無險的“火災”事故,然后是兩名客人被關(guān)在浴室里差點窒息而死,最后又以一名焦慮抑郁癥病人的跳樓自殺收尾。 朱院長可能是短時間內(nèi)遭受了太多打擊,此時跪坐在徐曼曼跳樓的地方,旁若無人地痛哭起來了。 不久,由于飛廉“提前”報了警,警察到來的時間遠遠早于預計,甚至比救護車來的還要早。而且,他們給飛廉帶來了額外的增援,從現(xiàn)在開始醫(yī)院各處就有警力巡邏了。飛廉的裝備當中,也增加了一些武器和使用道具。 之后,院長朱見深被帶走了,在現(xiàn)場的徐曼曼的護工和主治醫(yī)師也被帶走了。 很多人還留在親眼目睹跳樓的震撼里,現(xiàn)場有經(jīng)驗的醫(yī)師已經(jīng)開始組織人回去病房了。可以預見的是,有不少病人會需要一次額外的心理治療了。 人群三三兩兩地散去時,一先生仍然留在原地。 飛廉說:“先生,她是自殺的,監(jiān)控上很明確。沒有其他任何人在她旁邊,她自己爬上了天臺,然后就跳下來了。” 一先生搖搖頭:“不對,這個女人有很強烈的動機,只是我們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動機而已。” 飛廉問:“她死前說了什么?” 一先生一五一十道:“她說林小姐讓我不要走,讓我坐下和她玩游戲。” 饒是飛廉,到了這個時候也忍不住有些悚然。他回想了一下,說:“徐曼曼的病例上只有焦慮抑郁癥,是不是由于這個原因產(chǎn)生了幻覺?” 一先生一手捂著嘴唇,陷入了沉思。 飛廉忍不住問:“先生,你是不是已經(jīng)知道了什么?你之前怎么知道有人會來撿我們?那個嫌疑人的目的難道不是殺死我們?” “不是,因為他一直以來的目的都是阻撓我們。”一先生說,“只不過手段較為激烈,但并不是以致死為最終目的。他……也許是她。” 飛廉聽出了一絲端倪:“你在懷疑徐曼曼?!” 一先生笑了笑,說:“你看過他們的吊籃吧?” 他說的是醫(yī)院用來給特殊病患送餐用的吊籃。那籃子很小,而且怕患者用來自殘,所以基本是塑料和布編出來的,承載不了太大重量。 飛廉想象了一下,仿佛猜到了什么。 “你沒有想錯,那個阻撓我們的人……一直是用吊籃進出那個衛(wèi)生間。”一先生淡淡地說,“第一天晚上,她就偷偷躲在里面偷聽了。后來我突然進去洗澡,她沒來得及走,但事先留了一手——把燈弄壞了,于是得以蒙混過關(guān)。第二天,她又推倒花盆,想要讓我受傷并退出醫(yī)院,但未能如愿,還引起了你的警覺——” 飛廉忍不住說:“真的是徐曼曼?那個吊籃那么小,她就算體重足夠輕,但真的未必能裝得下吧?” 一先生說:“她以前練舞蹈,身體柔韌度也足夠。” 飛廉:“你怎么知道她練舞蹈?” “因為她的大腳趾向內(nèi)變形。”一先生輕描淡寫道,“她是個芭蕾舞演員。今天又故技重施,先點燃一個醫(yī)用垃圾桶制造混亂,然后通過設(shè)計過的機關(guān),將我們困在浴室里。” 飛廉腦子里頓時亂了,各種紛雜的畫面一一閃過。他想到他們的窗戶面向院外圍墻,徐曼曼確實有可能通過吊籃,悄無聲息的爬上鐵柵欄,然后用什么東西將窗戶卡死,自己坐在那里,看著他們在浴室中掙扎…… 飛廉忽然說:“等等,我們窗外也是有護欄的!她第一次是怎么從窗戶進來的?” “真的有護欄嗎?”一先生笑了笑,“你當時,沒能打開窗戶吧。” 飛廉點了點頭。 確實有這個可能,那就是外面的護欄早就被弄壞了,只是還擺成了完好的樣子。畢竟這些樓都是十年前就修建好的老樓,發(fā)生什么樣的故障都有可能。 飛廉說:“這么說,真的是徐曼曼……那么她現(xiàn)在跳樓,是出于畏罪自殺?” 他看向一先生,這時甚至是有些期待他說“是”的。 但一先生卻搖了搖頭,說:“動機。” 他們?nèi)匀粵]有發(fā)現(xiàn)徐曼曼這么做的動機。她為什么如此瘋狂地阻止他們住在這里,是為了不讓他們調(diào)查林小姐嗎? 想到林小姐,想到徐曼曼死前最后的“遺言”,飛廉的背后涌上了一陣寒意。 “而且……”一先生喃喃道,“她有同黨。” 飛廉說:“什么,還有同黨?那豈不是很危險!” 一先生點點頭:“水龍頭里的血,不是一名普通的女病人能做到的。還有,你幾次聯(lián)絡(luò)都失去信號,應該也不是巧合……” 話沒說完,一先生卻突然向前走去。 飛廉跟上,并和他一起看到了面前的景象:一名男孩正呆呆站在一樓外面,仰頭看著什么。 那名男孩果然是自閉癥兒童樂樂。 一先生在他身邊蹲下,并仰頭,用同樣的視野向上眺望,看見了一排排鐵床柵欄。他問:“在看什么?” 樂樂當然是沒有回答他的。 但此刻,飛廉和一先生心里都已經(jīng)知道了:他在看2010室那扇永遠緊閉的窗戶。 在那個房間里,還佇立著一把孤零零的椅子。飛廉甚至已經(jīng)想到,林小姐說的“坐下,陪我玩”,是不是指的坐在那張椅子上? 這一天就這樣過去了,因為剛發(fā)生過很大事故,他們不適宜再做些什么。 晚上,飛廉找了另一間宿舍,還專門檢查過了衛(wèi)生間。睡前他還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在想關(guān)于林小姐的事。 一先生也沒有作妖,而是戴上眼罩呼呼大睡。他連續(xù)睡了十二個小時,一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為止。這導致飛廉很關(guān)心他的安危,于是也沒有出去過房門。 一覺睡醒,都到了該去吃午飯的時間了。 飛廉重申道:“以后吃東西,必須讓我先嘗一口。” 一先生挑了挑眉毛:“包括東坡rou醬肘子麻辣鴨頭嗎?你的‘一口’可不可以小一點?” 這都什么時候了……飛廉怒道:“給你多打一份總行了吧!!” 一先生被他吼得縮了縮脖子,懶洋洋地撇著“瘸腿”走開了。 過了一會兒,兩人到了食堂排隊,窗口在打飯的正是最早告訴他們林小姐消息的那位八卦大媽。 一先生走在前面,指了指菜色。 奇怪的是,大媽并沒有理會他,一抬頭看向飛廉,道:“吃什么?快說啊。” 飛廉莫名其妙,說:“麻煩先給他打菜。” 大媽白了他一眼:“小帥哥,你有毛病哦?你就是第一個人,不打菜趕緊走開,別耽誤我干活。” 兩人對視了一眼,一先生舉起手在大媽面前揮了揮。 大媽毫無表示。一先生于是又原地扎馬步,一個直拳打到她眼前—— 神奇的事情發(fā)生了,大媽連眼睛都沒有眨,可謂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了。 飛廉心生警惕,正想說什么,卻只見一先生漫不經(jīng)心地走開了。 “先生!”飛廉叫道。 一先生擺了擺手:“你多打一份菜不就行了。這是老天在教你學得賢惠一點,懂了嗎老婆?” 飛廉哭笑不得,眼見著他像個大爺似的已經(jīng)坐在了桌邊,這才回過頭,讓大媽給他打了兩份飯菜。 大媽還給他拋媚眼來著:“哦喲,你想吃兩份,就早說嘛。你這么好看的小帥哥,阿姨肯定什么忙都幫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