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一先生帶著飛廉進了電梯。 飛廉有些生氣,冷著臉道:“還請先生不要繼續冒險了。2010室要調查,可以,我先進去,我可以拍照出來給你。” 一先生魂游天外,一副什么都沒有聽見的樣子,兩手拄著拐杖一動不動。 飛廉又說:“還有,你在這里等著,我出去先叫一個小隊過來戒嚴這里。” 一先生兩眼在電梯頂上逡巡。 飛廉道:“別假裝沒聽見!” 一先生抬手撓了撓耳朵,漫不經心道:“好的好的,老婆說了算。” “……”飛廉說,“先生,我是你的保鏢和一級代理人,麻煩不要用各種奇怪的稱呼來指代我。” “哦,保鏢先生~”一先生笑瞇瞇說,“剛才公子舍命相救,奴家非常感動決定以身相許,所以先晉升你為老婆大人,允許你進行打草驚蛇這種愚蠢的行為,甚至管制我的去向這種明顯越線的行為。當然,如果你之后決定強行阻止我繼續調查的話,我也能保證不舉報你坐牢的,夫妻本是同林鳥,啊哈哈。” 飛廉真的很想一拳揍在這個人的臉上。 幾分鐘后,他們站在2010室的門口,飛廉將上面的封條撕了下來。 灰塵立刻彌漫,這表明這個屋子確然是很多年沒有人用過了。 飛廉回頭和一先生對視了一眼,緊跟著飛起一腳,將門踹開—— 2010是一間和其他雙人病房如出一轍的房間,只是陳設明顯還停留在十年前。兩張病床太過老舊,上面沒有任何布料,顯然是很早就被人收走了。厚重的窗簾正死氣沉沉地覆蓋著窗戶,阻止外面的陽光滲透進這個陰冷的室內。此外還有一個沒有電視的電視柜,兩個抽屜大開的床頭柜,一個斜擺在地上的小桌板。 門甫一大開,飛廉預想中的灰塵漫天飛舞的場景并沒有出現,這里頗為干凈。 令人矚目的是地上還有一把椅子,顯然不是普通的椅子,從扶手到椅子腳上都有束縛用的皮具。這是一張治療椅,用于管制狂躁癥的病人。 這張椅子很干凈,一副至今仍在使用的樣子。 室內安靜的讓人發毛。飛廉率先上前,將室內所有的陳設先拍了下來,然后回頭一看。 一先生竟然又走進來了,在治療椅的前面蹲下,饒有興趣地觀察上面的皮具,來回扣動了片刻,說:“有意思,這個松緊程度,你覺得適合一個未成年的林小姐?” 飛廉說:“不適合。” “那么,這把椅子是為了當年林小姐的室友?”一先生微笑道,“還是說,是給除此之外的其他人使用的。” 話音剛落,室內的大燈閃動片刻,驟然熄滅了。 與此同時,一張病床發出了“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聲音。 飛廉反應迅速地擋在了一先生的面前,向門口看去,只見大門隨著走廊處的風而轟然關上,緊接著又出于反作用力地打開了。 出現在門口的,是一個一米上下的逆光剪影——它靜靜站著,看著室內的兩個人。 燈光又閃了起來,飛廉厲聲道:“誰?” 他身后,一先生扭頭看了看四周,然后自顧自走過去,拉開了窗簾。 “嘩”然一聲響動,外面的陽光筆直照射進來,令室內一切煥然一新。 站在門口的人影也顯現出了本來面貌,他是院長辦公室里的自閉癥小男孩,樂樂。 一先生伸手拍了拍飛廉的肩膀:“放松點,小同志,這世上沒有什么怪力亂神的東西,要相信唯物主義。” 飛廉:“……” 一先生走到樂樂的面前,蹲下觀察了一陣子,得出了一個結論:“他明顯仍然不打算理我們。” 自閉癥,與世隔絕,任何人都進不了他的眼睛。 一先生于是自娛自樂,拉起小男孩的手,說:“走,帶你回院長辦公室。” 飛廉只好道:“先生,稍等一下,我將現場拍照存檔,然后一起去。” 飛廉繼續給室內拍照,將那把治療椅多個角度拍了多張照片,然后快步走了過去。 他們在出門前往院長辦公室的路上,又遇到了那一堆焦慮抑郁癥的病人。 徐曼曼走在最后一個,纖瘦的身段像一根嫩蔥,回首向他們微微一笑,又好像是在看一先生背后某個不存在的人。 一先生還沒反應,牽著手的小男孩突然抬頭看向她。 樂樂對徐曼曼說:“再見。” 一先生很吃驚,問樂樂:“你說話了?你搭理她了?你為什么不搭理我???” 樂樂再次對外界失去了所有反應。 一先生:“……” 飛廉看到這里,突然產生了一個心得體會:要想逃離一先生的折磨,最實用的方法竟然是自閉?! 第6章 激情衛生間 他們把自閉癥小男孩送回了院長辦公室,朱院長連連道謝。 一先生問:“這小孩還會自己走出去?” 朱院長說:“并不經常這樣。他一般不會做自己從來沒做過的事情……唉,對不起,我一個不注意他就不見了。真是……” “這么說,是有人故意帶他離開的?”一先生問。 朱院長想了想,說:“確實有可能。大概是哪個粗心的工作人員吧。不行,我得在郵件里說一下這事,樂樂不能照顧自己,這樣出去太危險了。” 一先生聽到這里,回頭看向飛廉:“你有沒有覺得這句話很耳熟?” 飛廉:“……”沒錯,我一天要說八百遍“這太危險了”,還不是都怪你這個為所欲為的保護對象! 一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應該和朱院長相見恨晚吧。” 飛廉心道:不,我的拳頭和你的臉才是真的相見恨晚。 一先生好像看出來他的心聲,哈哈大笑著走開了。 神奇的是,在外人的面前,他卻瘸掉的腿果然又變回了右腿,這人在奇怪的地方似乎有著天衣無縫的演技。 總之,他們回到了房間。 飛廉檢查了一下自己離開前的布置,確認并沒有人進來過,然后才讓一先生進門。 兩人圍坐在一張床上,翻看剛才在2010室中拍攝到的照片。 一先生盤腿坐著,一手支著下巴,喃喃自語:“被挖掉眼睛的林小姐,自閉癥小孩,2010室有把治療椅,還有個美女病人……” 飛廉道:“還有被人蓄意退下來的花盆,衛生間里出現的嫌疑人。” 一先生擺了擺手:“那兩個不算。” 飛廉瞪他:“為什么?” 一先生道:“很明顯,有個人很在意我正在進行的調查。他昨天晚上混進來是想要聽我們的調查情況,但出于某種原因沒能及時混出去,只好在衛生間里呆了一陣子。但就在我和你洗澡的間隙里,他又成功逃了出去——怎么逃出去的先別在意。到了今天,我們找到2010室去的時候,他又有所警覺,所以想用花盆來勸退,最開始的目的未必是要置我于死地,否則就他偷溜進來的手法來說,應該有更好的辦法,比如說投毒。” 飛廉立刻道:“投毒是有可能的!從今晚開始,我會先嘗一遍,你才能動嘴。” “你說話還真是越來越不客氣啊小同志。”一先生不甚在意這一點,繼續說道,“有人在警告我們不要繼續查下去,這個人暫時還不知是敵是友。放開不管,我想要繼續查林小姐的事情,看來有必要查閱當年的詳細卷宗。明天你跟我一起去。” 飛廉嚴肅地點點頭。 “緊張什么?”一先生忽然笑了起來,“就你這戰斗力,夠打我十個,四舍五入一下足夠踢翻這個老弱病殘精神病院了。” 不可否認,被保護對象所信任的感覺非常棒,但飛廉也感到壓力更大了。 他提議道:“先生,我還是喊一支武警小隊過來吧。” 一先生哼哼道:“打草驚蛇……” 飛廉怒了:“都已經什么時候了!” 一先生舉起雙手道:“好吧好吧,等我洗個手,回來就給你解除通訊器。” 這個人竟然是能說服的,飛廉突然有點受寵若驚。 他目送著一先生進了衛生間——燈還是壞的,于是他又沒關門。 一先生嘟囔道:“早知道那門這么臟,我就不碰了,嘖嘖嘖……” 就在水聲響起來的片刻后,一先生說:“飛廉?” 飛廉愣了一下,快速起身。 他走進衛生間一看,見到一先生站在洗漱臺旁邊。 那洗漱臺里,竟都是殷紅色的液體。 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在室內蔓延開來。 飛廉緊張道:“先生,你受傷了?” 一先生道:“是呀,牙齦出血——” 飛廉松了口氣。 一先生又道:“個頭啊!這你也信!什么出血能出到水龍頭里去啊!小同志,你自己擰開試試。” 飛廉滿頭黑線,緊張感卻再也找不回來了,只好聽話地伸手將水龍頭擰開。 從那管道里流淌出來的,果然是濃稠的血液。 ——出現了,恐怖片常見橋段,人血管道。 飛廉又將水龍頭關上了,深吸一口氣——掏出手機,報警。 就在電話撥打中的當口,他回頭一看,只見一先生躍躍欲試,用手指抹了點洗手臺里剩余的血液,還伸出舌頭,一副想要嘗嘗的樣子。 飛廉驚悚道:“快住手!要嘗我來!” 一先生于是有些遺憾地放下手,隨手把血抹在旁邊的毛巾上,說:“好吧,這個逼就讓給你來裝了。” 飛廉說:“光靠嘗的,怎么嘗的出血液的來源?” 一先生笑瞇瞇道:“人血稠,豬血腥。多嘗嘗你就知道了。” 飛廉:“……” 一先生又道:“騙你的,這倆本身沒有什么區別。但豬血在菜市場里很好買,都是處理過的,有股廉價添加劑的味道。” “……”飛廉有氣無力道,“謝謝你的科普,先生,麻煩你過去坐一會兒。等我把這個警給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