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一進屋里,馮鶯瞧見里頭坐了一屋子人,心里略有些詫異:這郭氏的娘家人可真不少。 她拋開腦子里的雜念先給關氏請安道:“給老太太請安了,幾日沒見,您老人家愈發矍鑠了。” 關氏笑呵呵的擺手讓她起來:“還是你這小嘴會說話,快到我身邊來坐。” 馮鶯有些遲疑的看著坐在下首的一個有些年紀的中年婦女,笑道:“恕我眼拙,不知這位貴客是?” 關氏這才笑道:“瞧我這記性,這位是老二媳婦的娘家母親。”又指著郭氏旁邊的一個年輕婦人道:“這是老二媳婦的大嫂。” 馮鶯一一見過,然后笑道:“不知道府上今日有貴客臨門,是我來的不巧了。” 關氏連忙擺手:“說這見外話做什么?你能來,我再歡喜不過的。” 馮鶯跟關氏說話的時候,只感覺對面一道審視的目光不住的打量自己,讓她覺得心里十分不舒服。 正文 第六十章雜貨鋪子 坐在馮鶯對面的正是郭氏的母親郭太太,馮鶯有些意外于她這樣放肆的眼光,忍不住朝她對視了回去。郭氏察覺到馮鶯的眼神不善,絲毫沒有不好意思,但是好歹把目光收了回去。 馮鶯實在覺得坐在這里有些難受,跟關氏等人略寒暄了幾句后,便找了個借口起身告辭。 關氏痛快的應道:“也好,你留在這里也難免怠慢你,等改日閑了只管再過來,可別不上門了啊。” 馮鶯笑著回道:“瞧老太太說的,眼瞅著就要過年了,我還得給您送禮拜年呢。” 關氏笑答:“那感情好,我保準哪也不去,就等著你來送禮了。”這話把屋子里的人都逗的呵呵大笑。 馮鶯一邊笑一邊接過丫鬟遞過來的披風穿上,然后依舊由袁氏將她送了出去。 沒人注意到那個郭太太盯著馮鶯的背影瞧了許久,等散了午宴,她到自己閨女屋里說私房話的時候不由問起來:“今兒上午來的那個馮娘子是什么來頭?以前怎么沒見過?” 郭氏有些不屑的說:“她呀,原是永昌伯府的一個窮親戚,自幼父母雙亡在伯府老太太跟前長大的。原本一直在京城,伯府也給她找了門親事,讓她嫁了人。后來也不知什么原因就和離了,再后來老太太沒了后大病了一場,說是與京中八字不合,就回了這里。也不過是跟伯府有點子瓜葛罷了,沒什么背景,娘你打聽她干什么?” 郭母笑道:“也沒什么,你是知道的,自打你弟妹走了后,你兄弟的親事就一直難以尋摸到合適的,我這不是見了差不多年紀的女子就難免多看幾眼。”然后又低聲問:“唉,那你知不知道她私房厚不厚重?” 郭氏搖頭道:“我哪會知道她的私房有多少?不過她又不是伯府的近親,伯府能給她多少嫁妝?三五千兩銀子頂天了,要是想填咱家的窟窿可差的遠呢。” 一聽只有三五千兩,郭母便xiele氣:“私房才這么些,那便算了。我原是瞧著她穿戴打扮還不錯,心想她要是私房厚重的話,也無所謂是不是成過親的。既然這么寒酸那就罷了,前些日子有個富商家里要陪嫁八千兩嫁妝把女兒嫁給你二弟我都沒同意。那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呢。” 郭氏撇撇嘴:“要說這事,娘也別太著急,二弟如今已經是秀才功名了,等明年秋闈,一旦考中舉人,要找什么樣的媳婦找不到?何必在這些歪瓜裂棗里頭挑揀?” 母女倆自以為說的是私房話不會讓人知道,可是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這話就已經原封不動的傳到了袁氏的耳朵里。袁氏聽聞之后只覺得好笑不已,跟自己的心腹奶媽說:“mama你聽,我這個弟妹心可真大。她兄弟不就是考了個秀才嗎?這就要上天了!除了這點子功名,她們郭家還有什么?連吃飯都要吃不起了,還在這里充大尾巴狼。” 她奶媽笑道:“可不是,都落魄到要來親家家里打秋風了,竟然還挑三揀四的。老奴瞅著那位馮娘子人品樣貌都是沒得挑,她們竟然還看不上,真是……” 袁氏冷笑著接口:“真是自不量力!就算她們看中馮meimei,馮meimei也不能相中他們家的,郭二不過是個秀才罷了,他家里又沒什么產業。我聽說這個馮meimei前頭的人家也是秀才,聽說比郭二還要年輕有為呢,結果因為婆家不好,不還是和離了?” 對于程家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馮鶯一概不知,她離了程家以后,便讓車夫駕車去了城里最大的一家南北鋪子。既然出來了,就順道采購一部分年貨好了。 也是今天聽說郭家送禮,她才想到給永昌伯府的年禮該預備起來了。畢竟如今離京遠,到時候還要托別人給帶著,總要提前采買好才是。雖說程家的老家就在當地,這里各色特產指定都不稀罕,但是多少貴賤總是她的一份心意。到了鋪子里,她很快就選好了幾樣賀禮,又選了幾樣家里過年要用的東西,便讓碧蓮去柜臺結賬,自己則在店鋪里再隨意逛逛。 誰知她剛拿起一塊玉雕擺件看了看,突然就聽到柜臺那邊傳來一陣喧鬧聲。馮鶯還以為是碧蓮和人家起沖突了,連忙走到柜臺那邊查看,見跟掌柜的理論的是幾個穿著盔甲的兵士,而碧蓮則帶著白毫怯生生的躲在一側,見她們沒事,馮鶯心里這才略松了口氣。 看到馮鶯,碧蓮就跟有了主心骨似的,連忙跑過來小聲回道:“奴婢正在跟伙計對賬呢,這些人就突然大聲吵了起來,這賬也沒有結。” 只聽一個兵士拿著手里的皮子道:“你這個黑心店家,這些都是咱們兄花了大力氣好容易打到的,你一句略有瑕疵就要壓我們一半的銀子,簡直是欺人太甚!” 另一個兵士也道:“這可是上好的玄狐皮,你不收自有人收,我們走。”說完,拽著另幾人一道走了。 只見那個一直跟他們周旋的掌柜冷冷的道:“出了這道門,再回來連這個價也沒有,也不出去打聽打聽這是誰家的鋪子,就敢來這里撒野,真是自不量力。” 旁邊的一個伙計恭維道:“就是,他們不過是一群臭當兵的,有什么了不起的,咱們家不收,別人家也沒有敢收的,到時候還不是會乖乖的來求我們……” 馮鶯聽了這話默默的垂下眼簾,見那些人都走了,便讓碧蓮上前結了賬,然后離開了這家鋪子。走到門口的時候,她抬頭看看鋪子的名稱,心里暗道:就沖剛才那些人說的那些瞧不起士兵的話,這家店自己絕對不會再來第二次。 車夫問是直接回家還是去哪,馮鶯想了想便說:“先去周家一趟。”她估摸著周管事年前會去京城一趟,就想問問他什么時候動身,好把自己的節禮給帶上。 車子拐到另一個街上,馮鶯不經意的掀開轎簾瞧了一眼外頭,本以為這大冷天的街上應該沒什么人,但是沒想到這大街上人來人往的倒也有些人。她一抬頭正好看見剛才在鋪子里見到的那些兵士又垂頭喪氣的從一家皮貨鋪子里出來,馮鶯咬咬下唇,然后做了一個決定。 正文 第六十一章破落戶 她讓車夫停車,然后喊來跟車的元順低聲吩咐了幾句,元順跑到那幾個兵士跟前說課幾句話,然后剛才在鋪子里帶頭走的那個兵士就跟著元順走了過來。 馮鶯見他過來,也下了馬車。其實她在車上不下來也沒什么,但是馮鶯還是覺得下車顯得對對方尊重一些。或許在剛才那個掌柜和伙計看來,這些兵士不過是些大字不識的粗人,沒什么地位可言。可是在馮鶯看來,不管這些人為了什么樣的原因選擇從軍,都改變不了他們保家衛國拱衛邊關的事實。 如果沒有這些“粗鄙”的大頭兵,這渝北城的百姓又怎能如此安居樂業? 這個士兵是個直爽性子,走到馮鶯跟前略施一禮后便徑直問道:“聽令家丁說,娘子想要買我們手里的玄狐皮?” 馮鶯點頭應是,那個士兵并沒有露出笑容,他略打量了馮鶯的穿戴之后沉吟道:“娘子可知,咱們手里的玄狐皮可不是一兩張,足足有二十幾張,這么多皮子娘子您一人能要的了?” 不是說玄狐一向很珍惜嗎?怎么一下就讓她碰上這么多?馮鶯心里腹誹了兩句,雖說數量比馮鶯預想的要多,但是這種上好的皮毛一向是可遇不可求的,買下來不管送禮還是自己用都可行。因此她還是肯定的回答:“只要品質沒問題,那我就全要了。” 那個士兵當即大喜:“如此甚好,只是剩下的皮子不在我這里,娘子可否將住址告知,我們一會給您送過去?” 馮鶯想了一下,覺得以眼下的情形,讓一堆士兵去自己家里似乎影響不好,于是回道:“這樣吧,你們一會直接把東西給送到慶祥布莊那里,我會在那里等你們。” 慶祥布莊算是這渝北城數一數二的大布莊,在這里頗有名氣,那人一聽慶祥布莊,神情更加恭敬,他忙回道:“娘子放心,半個時辰之內,東西一準給您送到。” 商定好見面的時間地點,馮鶯又去街上買了兩盒上好的點心才去了周家。 周太太見馮鶯過來很是驚喜:“沒想到這么冷的天娘子竟然出來了,早知道你過來,我就讓人預備羊rou鍋子招待你了。” 馮鶯笑著撩開額頭上的一縷劉海:“剛開始下雪那會覺得這邊太冷,吃些羊rou既暖和也溫補,結果補的太過了,你瞧,我這些天吃羊rou吃的都起痘痘了,可不敢再吃了。” 周太太呵呵笑道:“沒事,你不想吃羊rou就吃旁的,正好他們剛送了兩條大頭魚過來,是今兒一早從湖面上剛撈出來的,送來的時候還活蹦亂跳的。你也算是有口福了,來的正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