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馮鶯也沒有推辭:“這就是來得早不如來的巧,對了,我在家閑來無事種了一些小青菜,摘了一點帶過來,就當是個添頭吧。” 那會馮鶯轟轟烈烈開始種菜的時候,周太太上回去她家的時候見過她種的菜,當即略有些驚訝的說:“快讓她們拿進來我先瞧瞧,那回我見的時候才有半指高,到現在才幾天功夫,就能吃了?” 說話間,碧蓮連忙出去把剛要往廚房送的籃子給拿了進來,掀開上頭蓋著的白布,露出里面水靈鮮嫩的小青菜和菠菜。 周太太嘖嘖嘆道:“真是了不得,沒想到才幾天功夫就長的這么大了,這大冬天的能見到這么點綠葉可不容易,這樣看著脆生生的我都不舍得吃了。” 馮鶯笑著說:“該吃就吃,這才開始長呢,這青菜長的快,等過兩天再收一茬,我還讓人給你送。雖然量不多,但是添一兩個菜還是成的。” 其實周太太是真的不舍得吃的,想給自家男人留著,只是東西是馮鶯帶來的,她要是一點也不做就顯得自家小氣,于是悄悄吩咐廚房拿出一半來做兩個小菜,下剩的留著晚上周管事回來吃。 卻說程家那邊,待晚飯前袁氏去給婆婆請安的時候,許久沒有插手家事的關氏突然說道:“咱們家如今也艱難,你相公和你二叔都還要科舉,幾個孩子都小,花錢的日子還在后頭。郭家又不是外處,犯不著在吃食上太費銀子。” 見袁氏還有些懵,關氏嘆口氣問:“這個時節的青菜比rou還貴,中午那么幾盤子就得一二兩銀子吧?” 聽到婆婆說的是這個,袁氏這才松了口氣,她忙笑道:“原來母親說的是這個,也是我中午那會忙的有點暈,竟然忘了和母親說,那幾樣青菜都是馮家meimei帶來的,說是自己種的。今早上剛采了頭茬,特意送過來孝敬母親的。” 聞言,關氏方換了笑顏:“原來是這樣,我說這孩子慣常不怎么愿意出門,怎么今兒不年不節的過來了,原本還以為她遇到什么難處了,想讓你私下問問她呢,原來是特意送菜來了,真是難為她了。” 袁氏笑道:“可不是嗎?還不知道她費了多少心思才種出那么一點子青菜來,竟舍得一下子給咱們那么一些,這馮meimei行事就是大方。到底是在伯府長大的,眼界寬,不像有些人只顧著眼前那點蠅頭小利,連基本的臉面都不顧了。” 關氏自然聽出了大兒媳話里的意思,就是她也有些厭煩郭家那些人,自打親家公去了以后,那家人行事愈加的不著調起來。她皺皺眉,說道:“我也知道你心里的委屈,只是到底是親戚家,大老遠來了咱們也沒有拒之門外的道理。你且先忍耐兩日,再過兩天她們還不走我自會親自和老二媳婦去說。” 聽見婆婆打了包票,袁氏心里這才覺得熨帖一點,她連忙笑道:“倒不是媳婦小氣,不愿招待弟妹家的親戚,但是郭家那邊……罷了,母親能明白兒媳婦的苦衷就好。倒是馮家meimei那里給送了這么貴重的青菜,咱們家總該給回些禮才好。” 關氏贊同的點點頭:“你說的是,她原本就是孤身一人來的,咱們可不好占她的便宜。我瞧著她單薄的很,你把莊子上送來的魚rou多給她一點,讓她好生補補。” 袁氏點頭應了,轉身就去外頭點了兩個婆子,讓收拾兩只臘雞、兩條鮮魚、一斗米和一對豬腿給馮鶯家送去。 婆子抬著東西往外裝車的時候正巧碰到郭氏母女,郭氏順便問了一句。她不知道中午吃的菜是馮鶯送的,得知東西是送給她的,當即跟自己的母親說:“您瞧瞧,來請個安說幾句話就白得了這么多米rou,也不知道她私下里怎樣奉承大嫂呢。都落魄到上門打秋風了,也不過是瞧著外頭光鮮罷了。” 郭母也覺得女兒說的有道理,便不再打馮鶯的主意。 這會,馮鶯聽說自己要的玄狐皮送到鋪子里了,正拉著周太太一起去看呢,渾然不知自己被人家給當成破落戶了。 正文 第六十二章再遇 不過就算是知道這事,馮鶯也不會在意,她如今是寧愿做破落戶也不想當冤大頭的。反正她現在的身份比寡婦也強不到哪去,被人當成“冤大頭”才是真正的處境堪憂呢。 周家的宅子就在布莊后頭,院子里有角門可以直接通到鋪子的后門。馮鶯剛才過來的時候已經和柜上的伙計打好了招呼,人一來,就有人到后頭報信了。 周太太帶著她往鋪子一邊走一邊嘀咕道:“雖說咱們鋪子里不賣這些,但是娘子你要買皮子跟我說一聲,要什么樣的尋摸不到,怎的想起來跟那些兵油子打交道?那些當兵的橫慣了,萬一沖撞到你,我們可怎么跟伯爺、夫人交代?” 馮鶯笑嘻嘻的說:“這不是趕巧了嗎?嫂子也知道玄狐皮一向難得,我瞧著那皮子溜光水滑的頗為上乘,那雜貨鋪子的掌柜又太過欺人,便忍不住想幫幫他們。” 周太太嘆道:“娘子心善,只是這些兵士也不是好相與的,以后還是少打交道的好。” 馮鶯點頭:“多謝嫂子提點,以后我會注意的。” 兩人說話間已經到了鋪子里,伙計把她們領到一個雅間里。 一進去,馮鶯就看到剛才見過的那個士兵站在門口,而下首的椅子上正背身坐著一個身穿玄衣的勁裝男子。看到男子背影的一瞬,馮鶯首先想到的就是這么冷的天,這人穿的這般單薄也不怕冷?只是,這背影怎么瞧著有點眼熟? 走廊里沒有火盆有點陰冷,正好一陣過堂風穿過來,馮鶯下意識的緊了緊身上的斗篷。 這時,雅間里的兩人聽到腳步聲,幾乎是同時回頭。那個士兵首先驚喜道:“馮娘子,您來了,您瞧,東西都帶過來了。”說完指了指桌子上放的一個大包袱。 而此時馮鶯的目光卻沒有注意到那個包袱,而是驚訝的望向那個玄衣男子:“是你?”這人正是前段時間自己在永寧客棧里見過的那個受傷男子,陸飛。 陸飛顯然也認出了馮鶯,當即也驚喜的抱拳道:“沒想到在這里又遇到故人了,看來,陸某和娘子還是頗有緣分的。” 馮鶯頓時有些語塞,呃,她一點也不想要這樣的緣分好不好。這人身上的氣勢太過壓人,馮鶯對上他總有些膽怯,平時還算伶俐的口角這會竟突然木訥起來。 好在一旁的周太太適時解圍道:“原來這位大人認識我們家馮娘子,如此甚好,這樣就不用擔心大人會拿假貨坑害我們了。” 陸飛呵呵一笑:“這位太太說笑了,馮娘子可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就是把這些狐皮都送給娘子也是應當的,又怎么會坑害她?” 沒想到兩人還有這樣的瓜葛,周太太頗為詫異的看了一眼馮鶯。 這會馮鶯也已經有些恢復正常了,聞言馬上回道:“這位軍爺說笑了,當日之事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我一個小女子可不敢居功。更何況,我聽聞這些狐皮是許多將士一起獵殺的。軍士們戍邊本就辛苦,大年下的好容易獵了皮子換錢貼補家用,我又怎好讓你們吃虧?該多少就多少。” 周太太有些不贊同的給她使了個眼色,這么好的壓價機會不用豈不是浪費了…… 不知怎的,陸飛心里早有預感馮鶯會說出一番這樣的話來,眼前這位女子與他以前見過的那些都不一樣。在他的印象中,女人要么就是柔弱沒有主見要么就是心機太深太過要強。而馮鶯卻是那種坦坦蕩蕩、落落大方的樣子,不肯白占人便宜,當然也不肯輕易吃虧。 當馮鶯說完之后,他并沒有反駁,只是淺笑道:“娘子說的是,這些狐皮確實不是在下一人獵到的,陸某不好擅自做主,那這些狐皮娘子就照市價給吧,你可以先驗驗貨。” 馮鶯跟周太太一起看了看那些皮子,確實都是上好的玄狐皮,而且皮毛都十分完整。馮鶯不太懂這里的行情,但是周太太門清啊,低聲對馮鶯道:“這些皮子質量確實不錯,去下面收的話也得二十兩一張。” 一聽價格,馮鶯頗為詫異,不是因為太貴,而是太便宜了。這樣的皮子,到了京城至少要一百五十兩銀子的,在這里卻只要二十兩。她原本以為也就差個兩倍的價格就頂天了…… 馮鶯想了一下,還是笑道:“我對這些東西也不大懂,不如請陸……軍爺開個價?” 陸飛呵呵一笑:“這里一共是二十三張皮子,就算四百兩銀子如何?” 這個價他可是在心里想了好一會兒,對面這個小娘子顯然不是那種喜歡占人便宜的,他要是給的價格太低了對方怕是會被嚇到。 果然,馮鶯覺得這個價格雖然略便宜了一點,但是就像陸飛說的自己好歹算是救過他一回,他賣給自己的東西略便宜一點也是應該的。而且這樣的價格比她預料中的實在是便宜太多,于是喜滋滋的拿出銀票來結了賬。 事情辦妥了,陸飛也沒有急著走,而是問道:“聽于兄說馮娘子是來渝北城定居的,不知道如今可安頓好了?” 馮鶯這會心情正好,也愿意搭理他,笑著回道:“多謝軍爺關心,已經安頓好了。”不過也僅限于此,再多的比如住址一類的卻不肯多說了。 陸飛見她不肯多言并沒有一個勁的追問,而是起身告辭道:“既然此事已了,陸某又還有公務在身就先行告辭了,等有機會再向娘子致謝。”那個叫做徐勇的士兵還是頭一回見自家老大對一個女子這么有耐心,正想攛掇著兩人單獨待一會呢,怎么就要走了? 他剛要開口說什么,被陸飛一個眼峰給制止了、待徐勇回過神來,陸飛已經走遠了,他慌亂的跟馮鶯道別:“多謝馮娘子了,后會有期。”說完急匆匆的去追陸飛去了。 看著他們的背影,馮鶯終于松了口氣,什么后會有期,希望是后會無期才是!雖然她很好奇上回陸飛究竟是如何受傷又如何離開定北的,但這事一看就牽扯很深,她要是真知道真相了,怕是離著被滅口也不遠了。馮鶯垂下眼簾,這世道自己一個弱女子能保住自己就好了,她不想套進那些陰謀詭計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