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你,你是不是學過?” “不曾。” “那你怎地知道親耳朵?” “那夫人說,該親哪里?” 沈夫人:“我,我怎么知道該親哪里?” 這一次顧言傾尚來不及驚呼,已然被抱出了浴桶,身上一涼,布巾撒到了她的身上,素日清冷的某人,極耐心地一寸一寸地從脖頸擦到了腳尖兒。 顧言傾已然顫栗得站不住。 屏風那頭的月光透過窗棱,撒下了一片皎白,院子里的小蟲啾啾地叫喚著,夜的氣息靜謐又甘甜。 *** 皇宮里頭,陳仁看著地上胡亂地撒著的橫七豎八的酒瓶子,深深地嘆了口氣。 卻也不進去勸。 他知道,今夜過后,素來無欲無求的大皇子,怕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誰能想到,皇上明知道大皇子的計劃,卻還生生地阻止了這個乖巧透明人一般的兒子,十七年來的唯一一點貪念。 陳仁想到今日他和大皇子眼看著陛下進了沈府以后,不得已臨時取消了計劃,他正準備發信號讓那些人散去,他們的馬車卻忽地圍攏了好些人過來,為首的一個小黃門,他是認識的,那是桂圓公公收的義子萬緒。 只聽萬緒道:“陛下口諭,令大皇子立即回宮!” 陳仁尚記得大皇子眼里的嘲諷和絕望。 原來皇上早就知道大皇子會準備在婚禮上搶人。 第60章 戰 楊惠妃的云玹殿里頭, 宮女一邊給主子卸著發上的釵環、耳墜,小心翼翼地放到一旁的妝奩里,一邊望著銅鏡中的美人, 笑道:“今日娘娘可曾見到了新嫁娘?奴婢難以想象沈樞相娶息婦是個什么模樣, 是不是也冷著一張臉?” 楊惠妃望著銅鏡里頭姣好的面容,伸手扶了扶云鬢, “顧小娘子蓋著紅蓋頭,倒不曾見到, 這般大喜的日子, 沈樞相自然不會還冷著一張臉, 我和陛下吃了一杯酒,便走了,陛下說讓他們自在些。” “陛下也是真庇護沈樞相, 奴婢在汴京城中這許多年,還沒聽說過,哪位臣子娶妻,官家會去吃酒的。” 楊惠妃眼里添了暖意, “莫說你,我也是頭一回見,難想我今日和陛下說好奇沈樞相大婚是什般場景, 陛下便起了心思。” 這宮女也是楊惠妃的心腹了,見主子面上添了兩分酡紅,便順著主子的話奉承道:“今日里,扈婕妤跟前的蓮兒還在御書房外頭的那條□□上探頭探腦的, 想來是想打探陛下的行蹤,哪知道陛下今個一早就帶了娘娘出宮去了,就她那尖嘴猴腮的樣,連我們娘娘十分之一都不及,到底是邊陲沒見過世面的,什么也敢妄想。” 楊惠妃卻沒有笑,似乎想到了以前的自己,也是這般日日苦心地等著陛下來,淡道:“這宮里頭除了長寧殿那位,還有誰不是扯著脖子盼著陛下來的。” 杜阿寶一入宮便是皇后之下的貴妃娘娘,萬千寵愛于一身,可是即便是這樣的人,如今竟也得了陛下的厭棄,被遣送到了廣元寺去祈福。 想起自個多年的對頭,楊惠妃有些意興闌珊的,揉著眉道:“今日宮里頭可有什么事兒?” “旁的沒有,就是大皇子那邊送了好幾個宮人去了慎刑司,大皇子待下人自來寬和,這些個奴才也不知道是怎么惹到了大皇子。” 楊惠妃一向沒將這個透明的皇子看在眼里,淡淡地道:“你們也遠著些,沒必要惹這些麻煩,左右過些日子娶妃后便要出宮了。” 宮女應道:“是,娘娘,奴婢一會兒就和云玹殿里頭的人說一聲。” 說到這里,宮女又猶疑著問道:“娘娘,奴婢今日要不要備下陛下來就寢的物什?” 雖然陛下帶了娘娘出宮,但是現在天已經黑了,陛下還沒有來云玹殿。 誰知,宮女話音一落,便見銅鏡里的楊貴妃眉眼俱是柔媚嬌`嫩,像是整個身子骨都柔軟了一樣,嬌聲道:“自是要備的。” 宮女渾身立即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依舊歡快地應了聲:“是!” **** 顧言傾第二日醒來的時候,天才蒙蒙亮,她尚記得今日要去明遠伯府給沈家長輩問安,微微一動,身子便傳來一陣酸痛,饒是對這件事,早有心理準備,但是想象和實際之間的痛感總是有些差距。 沈溪石卻是一早就醒來,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見她皺著眉,輕聲問道:“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我給你揉一揉。” 尚未睜開眼的顧言傾面上又是一紅,像裝睡,又覺得今個萬不能拖,聲如蚊蚋地道:“腰,腰不是很舒服。” 被子里,溫熱的大掌一點點地撫上她的腰肢,像暖泉一樣,對上沈溪石溫潤的眸子,往他懷里又蹭了一蹭。 外頭聽見動靜的許mama忙吩咐小女使去廚房提水來,輕聲道:“夫人,相爺是否要起床了?” 沈溪石不樂地皺了眉,顧言傾輕輕捶了他一下道:“今日還要回伯府呢,要是給人挑了理,我又得難做。” 一段話,立即讓沈溪石沒了脾氣,捏了捏她粉嫩的臉,另一只手尚舍不得從她綢緞一般的后背上移開,就這般抱著她起了床。 等兩人換好了衣服,外頭許mama帶著四個小女使端了銅盆、牙刷子、皂角進來。 藿兒自覺地收拾床榻,在看到床上星星點點的嬌艷梅花時,微微低了頭,許mama笑瞇瞇地拿起了床上的元帕,放在了早就備好的漆紅透雕牡丹匣子里。 許mama是許伯的meimei,夫家在朱雀門外開個小茶湯店鋪,沈溪石大婚,她被請來幫兩天忙。 顧言傾從銅鏡里看到許mama的舉動,又一次臊紅了臉。 等妝扮好,兩人簡單地用了一碗小米粥,便往明遠伯府去。 門口已經牽了馬過來的裴寂,看到顧言傾,立即笑呵呵地過來請安:“小底給夫人請安。” 顧言傾看了一眼藿兒,藿兒便拿了一錠五兩的束腰銀寶過來,“就你嘴甜,夫人還給你和許伯、福兒備了禮,等從伯府回來,你來我和荔兒jiejie這邊取。” “小底謝謝夫人!” 裴寂拿了銀元寶,歡歡喜喜地裝進了自個荷包里,自從有了女主子后,他感覺相爺性格都好了很多,不似以前那般陰晴不定,裴寂覺得這日子是越來越好過了。 正樂呵呵地想著,忽地見主子沒了影子,正茫然間,守門的小廝笑道:“裴大哥,爺陪著夫人坐馬車走了!” 裴寂忙上了自個的小黑馬,追了過去! 馬車里顧言傾有些緊張,沈家和溪石的關系有些復雜,今日怕是有一場小戰。 沈溪石握了她手道:“沒事。” 只是兩人不曾想過,等他們到了府門口后,大門緊閉,竟連一個守門的小廝也沒有,裴寂上前去敲了兩下,依舊沒有聲音。 沈溪石瞇了眸子,明白沈家人這是故意刁難。 若不是為了阿傾可以上沈家族譜,名正言順的,沈溪石也不會來這一趟。 此見大門緊閉,又見阿傾面有憂色,不想讓她受這等閑氣,頓時冷聲道:“既伯府不歡迎我們,我們便回去吧!” 顧言傾想勸他兩句,但是想著伯府的尿性,也不是你讓一讓,他們就會知趣的人,與其這般,還不如全了溪石的面子,輕輕點了頭。 馬車夫得了指示,便準備調轉馬頭,正在這當兒,忽聽伯府大門“吱呀”一聲開了,里頭跑出來一個十七八的小廝,恭聲道:“可是三郎君和三少夫人?三夫人一早便候著了。” 顧言傾聽是孫氏在候著,來人報的卻不是伯府的老祖宗和侯爺,不由看向了沈溪石,沈溪石淡淡道了一句:“她和沈家近來有些不和。” 讓他們進府,大約是孫氏一己之意。 下頭的小廝見馬車上沒有下來的跡象,又道:“三夫人說,有重要的東西要交給三少夫人。” 顧言傾和沈溪石剛從伯府大門進去,二公子沈維便帶了好些人過來,立即斥道:“老祖宗才吩咐了今日不是吉日,不準你們打開大門,惹了晦氣,誰這般大的狗膽,連老祖宗的話都不聽!” 伯府老祖宗只是不愿意讓沈溪石這般容易進府,卻也沒說不準進,畢竟昨日官家才去了吃喜酒,伯府也不敢做得太難看,但是話兒傳下來,卻完全不是那個意思了,沈維尚記恨著沈溪石三番兩次地下他的臉面,先前他派去羊rou鋪子的小廝,至今還在牢里沒有放出來! 裴寂冷哼道:“這就是伯府的待客之道嗎?我家樞相難道來伯府還要從側門入?伯府真是好大的威風!” 孫氏派來的小廝孫堅也不理睬沈維,徑直越過沈維給沈溪石和顧言傾帶路。 沈維想追上去,被裴寂擋了道。 去的不是沈家的主院,似乎往三房這邊,顯然沈侯爺也是沒打算此時見他們的,就是不知道一向明哲保身的孫氏,這回是為了什么,愿意冒著侯爺和沈家老祖宗的怒火,放了他們進府? 三房的小院子在最西邊,依著院墻,孫氏種了幾株桂花樹,這時節剛冒了葉子,郁郁蔥蔥的,守門的女使見到來人,立即客客氣氣地往里頭請。 三房是庶出,也就分得了西邊這十來間屋子的小院子,原先孫氏和沈三二人倒還住得,等納了妾,也還湊合,只是等這貴妾一連生了三個女孩兒后,這小院子便有些擁擠了! 孫氏自己掏了體己銀子,將西邊連著的那戶人家的房子買了下來,開了一道門,讓女孩們和姨娘們都搬過去住了,這十來間屋子,除了給沈三留了間書房,其余的,都她用了或鎖了。 后來官家下旨,說伯府人丁旺盛,庶出一脈可單獨立府,孫氏便又買了左邊和后邊的一處院落,算作三房的府邸。 但是小西院的這個宅子,因著老祖宗尚惦記著她手里頭的一點銀錢,還依舊給她們留著,逢年過節的時候,讓他們回來住一住。 此時,小院的正廳里頭,已然擠了半個廳,沈三近些年又娶了一房妾室,生了一男一女,一個五歲,一個七歲,加上原先的貴妾郭姨娘的三個女兒,這小廳還真有些不夠看。 兩個頂小的,依偎在沈三身邊,一會問嫂子美不美,一會問哥哥的官大不大,好不熱鬧,盛妝的孫氏閑閑地端坐在主位,似乎看不見這些人一般,一心一意地品著爹爹新送給她的云霧茶。 見到沈溪石和顧絮過來,一雙眼像三月的春風一般。 顧言傾昨日已經見過孫氏一面,此刻猜測,與孫氏并排坐著的美男子,想來便是沈令平。 只見他眉眼溫和,帶著六七分書生氣,等他們一跨進正廳,便聽沈三開口道:“彥卿,你已有些時日沒有回來了。” 沈溪石神情寡淡地帶著言傾跪在了一早便安排好的紫色蒲團上,開門見山地道:“兒和絮兒回府,是想讓絮兒上族譜的事兒,早些辦了。” 沈溪石很小的時候便知道自己不是沈令平的兒子,但是沈令平是一個百無一用的書生,倒也不曾惡待過他,至多不管不顧,所以在沈家里,沈溪石對三房夫婦二人的感官尚不算厭惡。 只是,其余的人,卻是厭惡到骨子里了。 譬如忽然開口的郭姨娘,“三郎也真是的,這許久不回家,想來連兄弟姐妹們什般模樣都忘記了吧?” 沈溪石尚沒有理,只聽孫氏抿了一口茶,淡道:“掌嘴!” 孫氏身邊伺候的都是她從娘家帶過來的人,銀錢都不曾從公中出,是以即便孫氏多年來不得沈令平的歡心,在沈家三房這個小院里,卻是自來說一不二的。 郭姨娘尚驚愕之際,兩個耳刮子已經扇了過去,一個mama斥罵道:“主子說話的時候,哪有奴婢插嘴的道理!” “你,你……”郭姨娘氣得渾身發顫。 沈令平也有些不滿地看了一眼孫氏,孫氏卻連一點兒粉飾太平的心思都沒有,只是對身后的另一個mama道:“將我那個金匣子拿過來。” 不一會兒這mama便捧了金匣子遞到了顧言傾跟前,由荔兒收下了。 上位的孫氏一邊用絹帕擦了擦嘴角,一邊道:“溪石是我們這一房的長子,既是已經成家了,我手里頭攢下的這一點東西,也該交給你息婦管了,我年紀大了,近來總有些腦目昏沉。” 她話音一落,郭姨娘捂著臉,忌憚孫氏,不敢再說話,看了一眼自個所生的八姑娘,便見沈寶晴狀似擔憂地道:“娘,三哥早已經分府單過去了。” 孫氏淡道:“我們不是也從府里分出去了,難道走了就不是沈家的子孫了嗎?三郎就不是我們這一房的長子了嗎?” 孫氏心里頭清楚,從她進了沈家的門,孫家的財產便被這闔府的人視為囊中物,即便她與沈三和離,背靠著太后娘娘的沈家,也不會讓她帶走那些財產。 她膝下又無半子半女,與其給這些娼`婦生的蠢貨,不如給那個孩子! 也算她對當年自己的袖手旁觀的補償。 沈寶晴一口銀牙險些要咬碎,這么些年她和姨娘拾掇著爹爹三五不時地從孫氏手里要銀子,孫氏不好駁爹爹的面子,回回出手大方,可如今若是給了沈溪石,那可就rou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她和姨娘、meimei們的日子要怎么過!她還想著出嫁的時候,再狠狠地撈孫氏一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