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西山寨的人都喜氣洋洋的,這可比在山上貧瘠的田地里種莊稼好了太多,莊稼長的好收獲也多,這些天他們為了防止時間長了空殼,都在馬不停歇的趕著收割。 在田間看了看,一人引著他們去了莊子上,一路上看到的,莊稼已經收割了大片,只有一小半還在繼續收割。 到了莊子上,看著送上來的賬簿,上面按照傅湉的要求記錄了每畝田地的產量,上面的數量要比傅湉預估的要更多些。 來之前傅湉就有了打算,現在數量超出預期,反而更有利于他的計劃。 “收上來的稻子,你們留一部分做下一季的稻種,剩下的也不要賣,我用足量的糧食跟你們換?!?/br> 西山莊既然已經被送給了小喬,又轉而成了西山寨民眾的生活的地方,實際上跟傅湉的關系已經不大,只是他們感念傅湉的恩情,所以一直愿意配合傅湉。 傅湉提出來的交易他們并不吃虧,說到底這次的稻種還是人家無償提供給他們的,所以對于交換稻谷的提議沒有任何人反對。 在莊子上住了兩天,等到西山莊的莊稼全部收割完畢,傅湉才跟著運送稻谷的車隊一起離開。 這些稻谷運回去后,要分到各個莊子上新一季的稻種,盡可能多的提高糧食的產量。 臨走前西山莊派人來送行,傅湉依舊提醒了一遍,讓他們不要著急將糧食全部賣了,要是不缺錢,就先多囤一陣子。 不管大家愿不愿意聽,他都得提醒一次,也算是全了他們幫忙的情誼。 將糧食運送回去后,傅湉讓人找地方把這些稻種好好的保存了起來,然后就開始盤算買地的事情。 眼看著就快到十月,時間就剩下這么點,傅湉也有點著急。 楚向天陪他在書房思考對策。 傅湉向他坦白后,他就已經修書送往皇城,他跟皇兄從小親近,兩人一文一武,皇兄鎮守朝堂,他平定邊關,并沒有外人眼里的忌憚和猜疑,反而因為幼年母子三人在后宮如履薄冰的生活,感情超出常人的好。 但傅湉重活一次的事情到底詭異,楚向天不愿意將傅湉置于危險跟猜疑的境地,就在書信中直言自己遇見了一位老神仙,老神仙預言明年恐有大旱,屆時民不聊生,讓皇兄早作準備。 楚向天之前從不語怪力亂神之事,接到書信的皇帝雖然心有疑惑但也不得不重視起來,兄弟倆幾次書信過后,皇帝到底還是相信了自己的親弟弟。 楚向天不是個無的放矢的人,況且本來運河已經在開鑿中,如果明年真有大旱,朝廷要做的就是加快運河的開鑿進度,然后再讓地方加快農田水利建設,除此之外,也只能多囤糧。 好在四方鎮的金礦儲藏量不小,解決了國庫空虛的燃眉之急,除了拿出銀子加快運河開鑿速度,皇帝也曲線救國,讓心腹偽裝成大商人,從大糧商手中低調收購了不少的糧食。 不管預言真假,目前做的這些防范措施并不會引起太大的注意,即使旱災沒有應驗,運河水利都是利國利民的,也算不上吃虧。 當然這一切都在悄無聲息的進行中,楚向天跟傅湉提過一些,并沒說的太詳細,因為傅湉此時的重心完全放在了買地買莊子上。 傅湉看中了南明郡隔壁的興東郡,兩郡間相隔不遠,而且氣候土地都跟南明郡相差無幾,要想種植新稻種的話,興東郡是風險最小的。 甚至他已經看中了幾個連在一處的莊子。 楚向天看著底下人的報上來的價格,眉頭微微皺了皺,傅湉看中的三個莊子,環繞興東郡,又靠著即將挖通的運河河道,位置很不錯。面積大,水土不錯,價格自然也高出不少。 且不說主人家愿不愿意出讓,就算主人家愿意,真的要買下來,價錢也不低。 “銀錢夠嗎?”把文書放下,楚向天將皺眉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小少爺拉到懷里。 傅湉下意識的跟他蹭蹭臉,想起那還沒來得及看過的藏寶庫,仰著下巴豪氣道:“缺什么都不缺銀子?!?/br> 楚向天下巴抵在他頭頂上,低低的笑,“少爺這么有錢,不如把我買回去?” 第68章 傅少爺賞了他一個大白眼, 買你回來做什么用,浪費大米嗎? 然后就被求愛不成直接造反的護院按住狠狠親了好長一會兒。 氣喘吁吁的推開他,傅湉揉揉發紅的耳朵跟臉蛋, 故作鎮定的跑了。 楚向天看著他有些慌亂羞澀的背影,唇角勾了勾,不慌不忙的提筆寫了一封書信,讓小廝帶了口信送去驛站。 又隔了兩天,傅湉就準備出發去興東郡看地, 就在出發的前一天, 許久沒鬧騰過的聞則明再次找上了門。 門房攔著他不讓進, 聞則明就在門口大聲嚷嚷傅湉不孝, 一條條數落他的罪狀, 不多時,傅家門口就引來了不少人都圍攏過來看熱鬧。 傅湉接到下人通報,慢悠悠現身的時候, 聞則明已經在門口鬧騰了好一會兒了。 如今的聞則明比傅湉初見他時精氣神差的遠了, 面色蠟黃, 臉頰凹陷, 眼角下垂, 里頭閃著算計的光。 沒有半點文人氣, 完全就是一副精于算計的市井小民模樣。 傅湉微微皺眉, 目光冷淡的看向他, “有事?” 聞則明被他看的臉皮一緊, 傅湉一身錦緞長袍, 身形挺直的站在那里,就足夠叫人移不開眼,他跟曾經聞博禮口中的那個廢物活成了兩幅樣子。 雙眼被刺痛一樣,聞則明下意識的退后一步,隨后又被心中的不甘牢牢釘在了原地,梗著脖子像個落敗卻不肯認輸的公雞,連眼睛都是通紅的,“父親病重,想見見你。” 傅湉微愣,一時說不出來心里是什么感覺,時至今日,他跟聞博禮早就已經是見面眼紅的仇家了。 “明天我要去興東郡辦事,我讓代福代我去一趟吧?!?/br> 沒有直接拒絕,傅湉想了個折中的法子,周圍的人都在看熱鬧,他要是表現的太過強硬,指不定這些人又要胡亂編排什么,在這些人的眼里,人死為大,如今聞博禮都病重了他還不肯去看看,說不定就要被扣上一頂不孝的大帽子。 不愿意平添麻煩,傅湉這才松口同意讓代福去看看。 然而聞則明卻不愿意見好就收,他憤憤道:“父親病重都還在記掛你,你卻連親自去看他一眼都不愿意嗎?” 緩緩抿起唇,傅湉皺著眉頭沒有應聲。 聞則明還在不依不饒,假惺惺的擦了擦眼淚,紅著眼睛道:“大夫說了。父親他……他撐不了幾日了?!?/br> “他唯一的愿望就是再見你一面。”他捂著臉神情哀痛,仿佛做錯事的那個人是傅湉一樣。 圍觀的人群發出小聲的討論,甚至還有人故意大聲道:“到底是親生骨rou,連最后一面都不肯去見,未免太冷血無情?!?/br> 如此種種的話語繁多,聞則明借著袖子的遮擋,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來。 “既然如此,那代福也不用去了?!?/br> 傅湉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雖然他不知道聞則明這么一心想讓他去看聞博禮是因為什么,但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絕對不會是什么好事,聞則明可不是這么有孝心的人。 讓門房送客,傅湉轉身往里走。 “傅湉你這個不孝子!” 聞則明臉色一變,想追上來拉扯他,卻被門房攔在了外頭。 走遠的傅湉忽然又折返回來,目光冷冷的看著他,“一則我跟聞博禮早就沒有關系了,二則聞博禮也不可能臨終前還惦記著我,他如果真的要死了,也是在惶恐的求醫,會有心思惦記我?” 輕輕的勾起嘴角,傅湉眉頭微挑,“雖然不知道你非要我去看聞博禮做什么,不過我猜……肯定不會是好事。你又在算計什么?” 聞則明臉色煞白,下意識后退了一步,色厲內荏的指著傅湉罵道:“你在胡說八道什么?!少為你的不孝找借口?!?/br> “你好自為之吧?!备禍徥掌鹉樕系男θ?,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聞則明的眼神瑟縮了一下,不確定他是不是猜到了什么,可是他們做的那么隱蔽,傅湉怎么可能會知道。 后退兩步,聞則明失魂落魄的往另一條巷子走去。 轉過一條街兩條巷子之后,就到了聞家,破舊的大門之上,紅底黑字的匾額愈發斑駁,聞則明死氣沉沉的抬頭看了一眼,露出個陰狠的笑容。 抬步走進去,反身將大門嚴嚴實實的拴上,才繼續往里面走去。 院子里靜悄悄的,連花草都有些萎靡的垂著葉片,靠近了主屋后,隱約能聽到尖利的人聲。 “娘,我回來了。”聞則明推開門,打斷了白瑞荷的破口大罵。 白瑞荷往他身后看了看,疑惑道:“人呢?沒跟你一起回來?” 聞則明臉上顯露出幾分陰鷙,又不愿意多說,惡聲道:“沒有?!?/br> “那我們的計劃怎么辦?”白瑞荷坐下,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剛才他對著聞博禮一通罵,嗓子都罵干了。 聞則明走到病床前,冷漠的看著躺在上面的人。 只見臟亂的的臥榻上,聞博禮滿面灰敗,一雙渾濁的眼睛瞪得極大,嘴唇顫抖著想說什么,卻只能發出含糊不清的囈語。 看著他這幅模樣,又想起傅湉的高高在上,聞則明面孔扭曲一陣,看著病榻上的人惡意道:“你那個好兒子,可是知道你病的快死都不愿意來看你一眼?!?/br> “你不是總念叨他么,你看看,你的好兒子現在可不愿意跟你有半點關系。” 床上的人極力張大了嘴,吐出兩個破碎的字,“孽……子……” 也不知道是在罵誰。 聞則明毫不在意,他甚至看著聞博禮凄慘的模樣快意的笑了兩聲,然后轉頭找了一圈,在桌子上找到了前一天熬的藥,拿個小碗倒了一碗黑呼呼的藥汁出來,靠近聞博禮,像一條吐出了信子的毒蛇,“我的好父親,你該吃藥了?!?/br> 床上的聞博禮目光流露出驚恐,死死的閉著嘴,身體不受控制的抽搐起來。 聞則明冷笑一聲,強硬的撬開緊閉的牙齒,將一整碗黑呼呼也不知道壞沒壞的藥汁灌了進去,黑色的藥汁從嘴角溢出來也沒人管,灌完了藥,聞則明將藥碗往邊上一扔,嘲諷的看著他,“既然傅湉不肯來,那就讓你多活一陣子?!?/br> 床上的聞博禮掙扎著抽搐了幾下,最后死一般平靜下來,神情呆滯的看著灰白的墻壁。 ****** “你說聞則明想騙我過去干什么?” 東院的大樹下,傅湉懶洋洋的撐著臉,張嘴吃了楚向天喂過來的一顆葡萄。 葡萄是底下的莊子送上來的,正當季,都是一早新鮮采摘下來的,個個甜的出水。 楚向天瞇起眼,捻了捻沾了一點葡萄汁水的手指,“他這么鬧,就是想逼你過去,多半是有什么陷阱等著,我讓人去查一查。” 傅湉也覺得,其實一開始他并沒有察覺聞則明的意圖,但是從他說讓代福過去后,聞則明的表現太激動了,分明就是在演戲,想利用輿論逼迫他,他可不覺得聞則明這么有孝心,使這么多手段就是為了讓他去完成聞博禮的心愿。 所以他留了個心眼,在最后故意詐了他一下,聞則明果然就心虛露出了馬腳。 “你找誰查?”傅湉奇怪道。 楚向天一笑,“我手下的人,等辦完事了我讓他們來認認將軍夫人?!?/br> 傅湉瞪圓眼睛,在桌子底下踢他一腳,“是將軍夫君!”這么不懂事,還想不想要工錢了。 楚向天夸張的“嘶嘶”吸了兩口氣,抓住傅湉放在桌上的手,順桿爬道:“夫君也不知道憐惜憐惜奴家。” 傅湉被他驚掉了一身雞皮疙瘩,一個八尺多的威武漢子對著你哀哀怨怨自稱“奴家”,換誰都受不了。 “你、你……不要臉!” 看著某人臉上得逞的笑容,終于忍不住憤憤的罵了一句。 楚向天順手往他嘴里又喂了個葡萄,很淡定的應下了,“嗯?!?/br> 第6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