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聞湉疑惑的湊近了看,就見那顆頂著花苞的牡丹微不可查的晃了晃,那道熟悉的聲音又開始說話,“這個人離我的花苞這么近做什么?登徒子!!” 聞湉:“……” 他震驚的四處看看,然而光禿禿的墻角絕不可能藏人,擔心是有人惡作劇,他還將窗戶推開往外看,然而窗戶外面也是空無一人。 另一株牡丹花晃了晃葉子表示贊同,“不過這個人長得真好看。” 兩道聲音絮絮叨叨的閑聊,聞湉聽著她們從今天太陽真暖和聊到今年準備開幾朵花,只覺得整個人都暈暈乎乎如墜夢中。 怎么睡了一覺起來,就全都變的不對勁了呢? 聞湉揉了揉眉心,機械的邁步回到床邊,自欺欺人重新躺進了被窩閉上眼睛。 然而那兩道細細的聲音卻沒有如他所愿消失,反而越說越激動,整棵植物都在輕微的晃動,如果換成平時,聞湉肯定以為是風吹的,但是現在親耳聽著它們的聊天,聞湉想欺騙自己都做不到。 人倒霉了真是喝涼水都塞牙縫,聞湉不知道自己是碰上了精怪還是中了邪,但是心里憋著的一口氣讓他無視了這些不可控因素,他鼓著臉怒氣沖沖的將兩盆牡丹搬到了外面,然后用力的關了上門和窗,將說話的聲音隔絕在外。 被搬到外面曬太陽的牡丹還挺高興,“太陽真暖和,他怎么知道我們想曬太陽了……” 聞湉:“……” 頭疼欲裂的躺在床上,他根本睡不著,輾轉反側片刻后只能頹喪的坐起來,在被子上泄憤的錘了一通。 發泄完,聞湉又豎著耳朵聽外面的動靜,隔了一堵墻,聲音幾乎聽不見了,努力的聽了一會兒,聞湉又蹬蹬蹬的跑出去把花搬進了屋子里。 他蹲在牡丹面前,破罐破摔的直接問道:“你們是妖精嗎?” 有花苞的牡丹搖了搖葉子,問身邊的同伴,“他在跟我們說話?” 另一株牡丹一副很穩重的樣子回答它,“好像是的。” 頂著花苞的牡丹發出一聲震耳的尖叫,葉子簌簌的搖晃,“怎么辦怎么辦?!他竟然聽的懂我們說話,他是不是妖怪?!” 聞湉:“…………” 第6章 聞湉試圖解釋一下自己并不是妖怪,但是兩株牡丹似乎真的害怕,不管聞湉再說什么,它們都死活不肯開口了,非常努力做一株普通的牡丹花。 跟兩株牡丹沒辦法溝通,聞湉又跑到外面去,家家戶戶的門口都種了樹,他想知道是所有的植物都會說話,還是只有那兩株牡丹是特別的。 外面陽光和煦,門口的大樹枝丫隨著微風輕輕的搖擺,除了孩童的玩鬧聲跟雞鴨的叫聲,聞湉再沒有聽到什么特別的聲音。 把寨子里的一排樹從頭看到尾,聞湉也沒聽見哪棵樹發出過一丁點的聲音。 他慶幸的松了一口氣,看來不是他除了問題,而是屋子里的兩株牡丹成了精而已。 揪緊的心放松下來,聞湉緩緩邁步往回走,路上偶爾有路過的人會好奇的跟他打招呼,還有玩鬧的孩童遠遠的跟著他,好奇卻沒有靠近。 聞湉搬了個小板凳出來,就坐在門口曬太陽。 那兩盆安靜異常的牡丹又被他搬出來放在陽光下,聞湉還記得它們之前說過想曬太陽。 閑坐的時間過的緩慢,聞湉感覺自己已經坐了好一會兒,然而天上的太陽卻只是從東邊走到了中間。 寨子里的男人們估計是忙碌完了,三三兩兩的扛著農具往回走,偶爾會打個趣,彼此之間都是熟識的。 聞湉雙手撐著下巴認真打量他們。 前世他也干過農活,那時候母親跟jiejie都不在了,他一無所有,為了活命就去莊子上給人干活,一畝田十個銅板,錢不多但是主人家包早飯跟午飯,靠著這份工他才勉強生活。 莊子上還有很多跟他一樣為了糊口來做工的,聞湉那時候毫無生志,跟他們的接觸也不多,但偶爾也會羨慕這些人,他們雖然過的清貧,但最少有家人作伴,中午有的漢子家里的媳婦會來給送水,好一點的還會捎帶幾個野果子,聞湉那時候就在想,如果母親跟jiejie還在,他在地里干活的時候,肯定也有人給自己送水。 不知不覺又陷入過去的回憶,聞湉愣愣的支著下巴發呆。 “哥哥,你在看什么?”一個黑瘦的小孩歪著頭湊到聞湉面前,好奇的往他的方向看過去。 聞湉回過神,對他露出個笑容,隨手指了指食堂的方向,“看那里,煙囪冒煙了,要吃午飯了。” 小孩墊腳望了望食堂,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吸溜了一下口水。 “猴子,你娘喊你回去!”大樹后面又冒出個毛茸茸的小腦袋,對著聞湉身邊的小孩大聲喊道。 “不許叫我猴子!”猴子一聽到這聲音就跟炮仗一樣蹦了起來,他動作敏捷的往后一撲,將聲音的主人按在了地上,兩個小毛頭瞬間抱著打成一團。 戰斗開始的猝不及防,聞湉懵逼的看著打成一團的兩個小孩兒,試圖上去將他們分開,但是兩個孩子顯然是老對頭了,聞湉根本拉不動。猴子稍稍占了上風,他將另一個小孩按在地上摩擦了一遍,然后手腳靈活的就竄上了樹,得意對滿頭都是灰土的小孩做了個鬼臉。 地上孩子拍拍屁股爬起來,插著腰跳著腳的讓猴子下來。 猴子挑釁的做了個鬼臉,又往大樹上面趴了一截,甚至還一邊爬一邊把樹枝搖的簌簌作響,樹葉撲簌簌往下掉。 “哎喲,我的老腰啊……” 兩個孩子的激情對罵之中,忽然插進一道蒼老的聲音,聞湉楞了一下,目光倏然定在面前的大樹上。 大樹還在哎喲哎喲的喊腰疼,隔壁的那顆樹似乎是看不下去了,抱怨道:“這兩個熊孩子每天都要折騰幾次,爹娘也不知道管管!” “是呀是呀,我的葉子都快被他們薅禿了。”另一道有些稚嫩的聲音附和道。 聞湉循著聲音來源看過去,就看見右邊的那棵樹下面緊挨著還種了一棵小樹苗,也就一人高,分叉的樹枝上只有孤零零的幾片葉子。 聞湉:“……” 看了看還在吵架的兩個孩子,不遠處的大人們看起來并不在意,他想了想,在袖子里摸索一會,摸出一把喜糖來。 “別吵了,吃不吃糖?”聞湉捏著喜糖在小孩兒面前晃了晃,樹下的孩子果然就停了聲,目光亮晶晶的看著紅紙包著的糖。 “吃!” 聞湉笑起來,在他頭上揉了一把,分了一半糖遞給他,“諾,不許吵架了。” 小孩兒高興的捧著糖,說了一句謝謝哥哥,又得意的朝樹上的猴子晃了晃糖,就寶貝一樣捧著一把糖往家跑,一邊跑還一邊喊,“娘,娘,我有糖吃!” 樹上趴著的猴子傻眼了,他往下滑了一點,眼巴巴的盯著聞湉手里看。 聞湉朝他招招手,他眼睛一亮,快速的滑下樹站到了聞湉面前。 把剩下的糖放在他手里,聞湉拍拍他的頭,溫聲道:“玩去吧,以后別調皮了。”想了想他又指了指掉了不少葉子的大樹說:“樹也會痛。” 猴子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看樹又聞湉,說了一聲知道了,然后捧著糖飛快的跑了。 身后的大樹晃了晃,蒼老的聲音慶幸道:“終于走了,可憐我的老腰喲……” 其他的樹附和的說了幾句,慢慢又重新沉寂下來。 比起嘮嘮叨叨的兩株牡丹,樹們似乎大部分時間都在沉默。 一開始的震驚已經過去,剩下的更多是好奇。聞湉驚奇的打量著這些樹,它們說的話似乎只有自己能聽見,但是為什么只有自己能聽見,聞湉卻不得而知。 他習慣性的摸了摸脖子里的長命鎖,鎖身光滑圓潤,是經常被撫摸把玩才有的溫潤觸感。思考了半晌,也沒想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來,聞湉只能把這一切歸結于神靈顯靈。 他都能重活一回了,能聽得懂花花草草說話,似乎也不算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午飯的時候楚向天過來找聞湉。小喬今天不在,他就親自過來找聞湉去吃飯。 聞湉對著楚向天心情有些復雜,在昨晚之前,楚向天在他的心里的形象都是不好惹的土匪頭子,但是過了昨晚,又覺得這人也沒有看起來那么兇惡。可要真的對他態度好起來,似乎又不太符合目前的立場。 雖然楚向天處處以禮相待,但是本質上,他們一個匪徒,一個是人質,如果有機會選擇,聞湉肯定是能跑就趕緊跑的。 楚向天不知道他的復雜心思,他向來喜歡美人,聞湉長得好看又頗合他口味,人面對自己喜歡的事物,總會忍不住多縱容寬待一些。 “身上的傷好點沒?” 他這么一說,聞湉才反應過來,似乎背上已經不怎么疼了,他反手在背上按了按,只有些淺淺的鈍痛感,比昨天一碰就痛的狀況好太多。 “已經不怎么疼了。” 楚向天點點頭,兩人并肩往食堂走。 路上楚向天順口就說起了四方鎮的事情,“想知道四方鎮的消息嗎?” 聞湉微微側臉,有些驚訝:“可以嗎?” “沒有什么不能說的。” 楚向天就慢慢給他講四方鎮的情況。 聞湉在西山道被綁架后,送親隊伍直接撤回了聞家,親自然是成不了,聞家派人報了官,只是四方鎮只是個小地方,駐守的官兵不多,想要跟西山頭的土匪抗衡,實在是獨木難支。 “聽說你母親向焦家施壓,要連同樂河鎮的官府一同上西山頭剿匪。” 樂河鎮跟四方鎮分別就在祈天嶺的兩邊,單獨一個鎮子的官兵或許拿西山寨沒辦法,但是兩個鎮子的兵力聯合起來,以聞湉看到的寨子情況,兩邊硬碰硬的話,也夠西山寨的元氣大傷了。 “你不擔心?”聞湉詫異的看他一眼。楚向天說這事就像說笑話似的,絲毫看不出在乎來。 楚向天挑眉輕笑,說出的話卻狂妄,“不怕他們來,就怕他們不來。” 聞湉藏在袖子里的手緊了緊,再次深刻的認識到身邊這個人是個真正的土匪頭子,他深吸了一口氣,輕聲問道:“你昨天說的答應我一個要求還算數嗎?” 楚向天:“自然算數。” 聞湉抿唇,試探著說道:“你能讓人給我母親帶個信嗎?” 他被綁架了兩天,母親跟jiejie在家里不知道急成了什么樣子。而且他爹的真面目還沒戳破,加上重生以來的發生的事情,他發現竟然沒有一樣是跟上一世的發展軌跡重合的,他實在擔心因為他的原因造成什么變動影響了母親跟jiejie。 楚向天沒有猶豫,“傳信倒是沒問題,但是你母親未必會信。” 聞湉微愣,隨后反應過來,他人在土匪窩里,就算楚向天真的派人去給母親傳信,想必母親也不會相信的,恐怕只會以為他是受人脅迫,反而更加的擔心。 “那你說的話會算數吧?” 楚向天戲謔的看向他,“這么不相信我?那等事情辦完了,我親自送你回家。” 他故意把尾音拖得很長,言語間帶上了幾分暗示的曖昧,但是聞湉哪里有心思配合他,他還惦記著家里的母親跟jiejie,聞言搖搖頭拒絕,“你把我放在山下,我自己回去。”西山寨又不是什么良善之輩,他可不想讓人以為他跟土匪頭子有什么關聯。 被拒絕的這么徹底,楚向天嘖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吃過午飯,聞湉一個人回去,楚向天似乎很忙的樣子,飯吃到一半有人來喊他,他急匆匆的就走了。聞湉隱約聽到樂河鎮還有四方鎮的字眼,猜測應該是跟他之前說的聯合剿匪有關。 寨子里的時間過慢而平靜,這天午飯之后聞湉就沒再見過楚向天,寨子能去的地方都被他走了一遍,附帶還發現了許多會說話的花草,反正也沒事,聞湉假裝坐草地上曬太陽,其實在偷偷聽花草們聊天。 聽了大半天,花草們大多在談論今年的氣候怎么樣,雨水足不足之類,但是也提到了不少有用信息。 比方說,花草們說最近山下來了不少人,把整座山都圍了起來,它們說山下的人個個都拿著火把,害怕他們會放火燒山。 聞湉推測應該是官兵到了,而且至少已經在山下過了一晚上,聲勢如此浩大,多半就是四方鎮跟樂河鎮的聯兵。 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葉,想去找楚向天問問情況。 回到小喬家,卻發現楚向天已經等著他了。 “當家怎么過來了?”他下意識想問四方鎮的情況,話到嘴邊又收住了,他安安穩穩的待在寨子里,沒道理會知道外面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