яūщeňщū.de 番外貳.燕子不知春色改
書迷正在閱讀:飛劍問道、三寸人間、天道圖書館、天下第九、圣墟、想和校草分個手[穿書]、拯救惡毒反派[快穿]、佛系反派,坐等超生、我到底有沒有錢
走了。 走了也好。 她未必不能一個人。 ……今夜他又將去哪方紅羅帳中消魂? 照紅妝?春風渡?醉月眠?……長樂坊妓館不知凡幾,無論何處,想必他都是最受歡迎的客人。 裊裊聽著外頭一陣緊似一陣的風雪,就這么木頭似地呆坐著。 門軸吱呀吱呀作響,大約是殷瀛洲怒極,房門被大力摔上,反而彈了回來,并未合嚴。 突然“哐啷”一聲,門被徹底吹開,尖銳寒風夾雜冰雪呼嘯著沖進室內,暖閣里熱意驟失,桌上書頁嘩啦啦一陣翻動。 風仿佛穿胸而過,在胸前生生破開一個大洞。 裊裊已覺不出冷,他走了,連她的心魂也一起帶走了。 抬手去摸臉,干干的,一絲水痕也無,眼睛澀得發疼,竟是哭也哭不出。 萬丈紅塵邈邈,她孤零零的一個人,只有他和兒子,而他卻不要她了。 男子秉性本如是,逐花折柳方為世間常態,等他左一個右一個往屋里收人,到那時再自請下堂,未免太不知趣。 再美貌又如何,他迷戀她的臉,她的身子,可新鮮滋味嘗遍,終是膩煩,天大恩情亦消磨在日復一日的瑣碎中。 他全身而退,不費吹灰,可笑她身心俱陷,又連累無辜稚兒。 不過一次善心之舉,輕易便毀了她的一生。 刺骨風雪撲面,澆滅殘存酒意。 殷瀛洲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幾乎是狂奔至書房,一腳踢開門,拎起壺涼茶猛灌一氣。 門口兩個婢女無聲對視,躊躇是否進門侍奉,金絲楠木的夔龍紋書案后,男人燈下枯坐,一向筆直倨傲的肩背仿佛生出些頹然,疑心眼花了,再一看,燭光飄搖,似明還滅,而他半張側臉寒凝如冰。 原本他想把心愛的小妻子摟在懷里,告訴她,他昨日在南市朱雀街物色了處前朝王公七進的宅院,銀契兩清,只待開春,尋齊了匠人,便可動工修葺。 院內古樹參天,竹柏蒼翠,樓臺映雪,花窗泄景,穿廊繞閣間步移景換,曲徑通幽,還有一處極開闊的水池,此時節雖積雪浮冰,滿目衰敗,他想的卻是春夏之日樹木蓊蔚,花草森榮,縠紗軟羅眉目含情的美人,泛舟池上嬉戲蓮間的如畫麗景。 ……她應該會喜歡的。 裊裊蜷坐在暖閣的矮榻上,唇角微動,牽起個苦澀的笑。 誰共窗前獨坐,我與影兒兩個。 世路如冥歡情若夢,初讀這首詞時年紀尚幼,難解真意,而今方知多少凄涼悲酸藏在其中。 燭焰跳躍不定,一個燭花突地爆出,燭淚滾滾滴落,燭光卻驟然一暗,一道黑影鬼魅般投在身前。 裊裊惶惶抬頭,殷瀛洲去而復返,正一動不動地立在幾步之外,匿于燭影中的神情無從辨清,她竟未察覺他何時進的暖閣。 男人身形高大,站在燭前,她就被全納進了他的暗影中。 裊裊本不想理,但他的眼神鋒銳,似緊盯獵物的鷹隼,落在身上便刺出兩個洞,遂別過臉,冷淡開口:“你不是走了麼?走了便不要回來。” 殷瀛洲“哈”地諷笑了聲,眸底滿是譏誚,“我走哪兒去?我哪兒都不去,你是我殷瀛洲的女人,我想睡你就睡你,天皇老子也管不著!” “你無恥!” “更無恥的都親自試過無數回了,秦大小姐現下才說,晚了點吧?” 往常這等葷話尚能叫她紅著臉撒嬌嗔他,此時聽在耳中,卻不啻于劈頭蓋臉抽來的耳光,火辣辣劇痛過后,只余輕賤羞辱。 裊裊氣怒交加,胸口劇烈起伏,嘴唇抖著隨手抓過榻桌上的一件東西,沒頭沒腦地砸去。 殷瀛洲不閃不避,手一抬,穩穩接下。 ——是那本《紅鬃烈馬》。 裊裊眼看著他將話本遠遠一擲,邊不緊不慢地解著蹀躞帶鉤,邊緩緩踏近。 他是暗夜密林里無聲潛行的黑豹,一舉一動盡是不加掩飾的嗜血和殺戮。 其人言出必踐,說到做到。 身后即是墻壁,她退無可退,而他勢在必得。 他的唇舌火熱,懷抱蠻橫,急迫狂亂的吻,裂天地崩山岳地侵占她的神志,糾纏撕扯不放,挾了一貫不容拒絕、不容躲藏的力道,她知他原本就是霸道強勢,就是掠奪成性,一縷垂落的發梢拂過,輕淺縈繞的脂粉香氣卻似萬千銳利鋼針制成的牢籠,她是困在其中瘋狂撞壁的小雀,早已鮮血淋漓,奄奄一息。 不要這般對她,不要拿她當可有可無的消遣物件兒,興起了寵幾天,膩了便甩到腦后,任由她顧鏡自哀,以淚洗面,自生自滅。 宋云岫前車之覆猶在,她不要泯然于他眾多美姬艷妾中,不要做一個大度容人的賢惠嫡妻,看他與旁人濃情蜜意生兒育女,那樣她只會因嫉妒而變成面目猙獰心腸狠毒的惡婦。 不要落得個寂寂長夜斜倚薰籠,冷坐階前細數流螢,夫君偶爾垂憐的慘淡下場,像獨自開在殘垣斷橋邊無人問津的花,凄風苦雨的黃昏里慢慢憔悴,漸漸萎敗,嬌容褪盡,然后零落成泥,碾作塵埃。 天回北斗掛西樓,金屋無人螢火流,似將海水添更漏,共滴長門一夜愁……在乞求郎君一心一意上,庶民之妻和天家皇后,并無區別。 她不要他的憐憫和施舍,這只能讓她更難堪。 曾獨占過的,她不要與人同享。 她絕不要。 殷瀛洲終于停下,裊裊卻已在他的強悍攻勢中慘敗,唇腫了,領口亦裂開半幅,露出一片耀眼雪膚。 她無力反抗,殷瀛洲便松一松胳膊,單手去撕她胸前衣襟。 裊裊氣息紊亂急促,反手用力擦拭唇上津液,有她的,也有他的。 殷瀛洲神色極冷,見狀卻輕輕一哂:“嫌臟?” 他的眉目深濃,唇薄如刀, гоūщёńщū.dё)(rouwenwu.de)是天生冷心寡情的容貌,不笑時氣勢逼人,此時的笑未到眼底,又平添一絲狠意。 裊裊避開他能吃人的目光,眼中漸漸有淚浮現,輕喘著喃喃:“……不要。” “不要甚麼?” 他好看的濃眉擰出個兇狠狂躁的樣子。 裊裊使盡全身力氣一推,殷瀛洲猝不及防,連退幾步,撞上桌角才穏住身形。 “我說,我不要你了。” 裊裊木木回視,迎上他暴戾的神情,小聲卻堅決清晰地說:“我要和離。” 輕飄飄四個字,四記千鈞重錘兜頭砸下,砸得他焚心瀝血,痛不可當,斧鉞加身凌遅萬刃亦難敵此痛。 剛壓下的火氣重又沖天燃起,摧枯拉朽,毀天滅地,燒得他眼前血紅,眉心突突亂跳。 殷瀛洲大怒,猛地重重一拍手邊茶碗,瓷器應聲碎裂,桌上東西齊齊一跳,茶壺震倒,滾向桌邊,茶水汩汩而下。 裊裊一激靈,宋云岫傷痕累累的手臂閃現眼前。 她悄悄向后挪了挪。 早在薄刀嶺,她即知殷瀛洲絕非良善之輩,這兩年的修心養氣,不過是在虎狼本性上加一層羊皮偽飾。 殷瀛洲神情陰鷙冰冷,一時再未上前。 稍頃,“喀”地扣好帶鉤,腿一伸,勾過張圓凳,在她對面大馬金刀坐下,嗓音冰水里浸過也似,每個字都絲絲冒著寒氣,“除了那天夜里強要了你之外,我自認從未對不住你,你要和離,要我簽放妻書,總得給我緣由。” “就算官府判人斬刑,都要讓死囚死個明白。” 裊裊像是聾了啞了,半晌也不吱聲。 殷瀛洲見她不再言及和離,臉色稍霽,于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逼之以威誘之以利,將個中利害一一擺在她面前,“你家資頗豐,又生的貌美驚人,卻一無父兄親族,二無夫家幫持,孤身一人,就不怕落到那些個心懷不軌的歹人手里,把你生吞活剝了?難道你非要經了他們,才能覺出我的好來?”說著,不屑冷哼一聲:“旁人卻不見得像我這般疼你。若是攤上位好賭的,敗光你的家產不說,還要再賣了你抵債。風月地里調弄娼婦的陰招兒有的是,只怕你想死都死不成,憑你這容貌和身子,倒也能做個萬人追捧的花魁。狎妓的可比我難伺候多了,有施虐yin癖的不在少數,你寧肯讓他們糟踐,也不愿跟我?” 小嬌妻毛絨絨的發頂近在身邊,殷瀛洲忍下想揉一揉的心思,接著又道:“和離了,你是決不許我帶走霄兒的,他才這么小,就要和父親分開。倘若你遇人不淑,我亦無法時時庇護,他便將重蹈我的覆轍,呵斥打罵動輒得咎……你忍心麼?” 話至末了,語氣沉郁,已有些傷痛自毀的意味。 不消他說,她也清楚得很,她要自頂門戶,cao持家業,定然常常拋頭露面,沒了男人,孤身撫育幼子的美貌母親,少不了狂蜂浪蝶的覬覦sao擾。 他的過往,他給予的孩子,他的字字句句都是在摧折她的肝腸,絞割她的血rou。 她怎能不知他的好? 裊裊不言不動,只抱膝僵坐,垂頭盯著地毯上華美艷麗的并蒂蓮花紋出神。 明日叫人換了它罷,顏色太輕浮了,紋樣也不好。 “殷瀛洲……” “彼此放過不好嗎?我成全你,你……想納妾就納妾,想招妓就招妓。我不貪你甚麼,霄兒我來養,你想要哪間鋪子哪處田產,我也都給你。” 殷瀛洲只覺她不可理喻至極,強按怒火咄咄逼問:“誰人說我要納妾招妓?你今日怎么回事?一會兒看話本看得發癔癥,一會兒又要和離,中邪了?還是燒壞了腦子說胡話?” 裊裊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她泫然欲泣,紅唇咬出了發白的齒痕,殷瀛洲的心便一寸寸軟了下去。 他娶的這位奶奶生來是專為克他的,最最擅長鈍刀子割rou,就是不給他個痛快,并非不能對她用強,可她看著是嬌嬌怯怯的柔弱美人兒,實則剛烈倔強,何況他亦舍不得。 刀槍不入。 殷瀛洲都快讓她氣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