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陵篇 平陽之殤 (6) 國師和大師兄
“放肆!” 白依依手間一頓,可還沒等她有所反應(yīng),剩下尚未離開的軍士們先炸了。一陣拔劍抽刀的猙聲中,一伙漢子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怒喝道。 雖然白姑娘還沒嫁給王爺,但她醫(yī)術(shù)高明,頗得軍心,而且就王爺對她這個寶貝勁兒,她就已經(jīng)是公認(rèn)的王妃了,這人敢調(diào)戲他們王妃! 最鎮(zhèn)靜的反倒是白依依自己,她英氣的眉一挑,舉手壓下一眾就要擋在她面前的軍士,止住他們的異動,一雙銳利的鳳眸一瞇,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黑衣男子,曼語道。 “見都沒見過,說什么情傷,公子特意來尋小女子開心么?” “哪敢。” 這人絲毫沒有身處劍拔弩張的敵對氛圍中的覺悟,反倒是悠哉游哉的振衣而起,手間折扇瀟灑一打,展開扇面上狂放倜儻的四個大字:“我自風(fēng)流”。 他啜著囂張而從容的微笑,前邁一步逼近了她,眼目帶笑道。 “依依,師兄找了你快十年了,總算又找到了啊。” 白依依聞言,幽黑若夜的眼瞳一縮,霎那間目光一厲有如寶劍驟然出鞘的三尺鋒芒。 “宇文憲?” 她一字一頓地問道。 “依依姑娘,當(dāng)真?” 隨著這個名字,周圍的軍士皆是驚得勃然變色,緊張地紛紛握緊了手中刀劍,一排立刻肅容疾步護衛(wèi)在她面前,有序圍作一圈將她收攏護入正中,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樹的影,人的名。 宇文憲,北周齊王,足智多謀,英勇善戰(zhàn)的驃騎大將軍,和他們王爺齊名的當(dāng)世名將,敵方主帥,王爺?shù)乃迶场?/br> 此時,即使是他孤身出現(xiàn)在這兒,北齊的大本營里,北齊這邊有著一聲招呼就能引來千軍萬馬,把這里包圍得讓他插翅難飛;只一聲令下就能箭如雨下,讓這人被扎得萬箭穿心的底氣,但這人這幅從容淡定,帷幄在胸的做派,也依舊不得不讓人提起十二分的謹(jǐn)慎來對待。 “小師妹雖然忘了師兄的樣子,卻還記得師兄的名字,真是有幸啊。” 黑衣男子依舊不慌不忙,一副游目騁觀的逍遙自在樣子,一收折扇,負(fù)手笑瞇瞇道。 “你們退開,召集弓箭手來圍住他,然后快叫你們王爺回來。” 白依依推開擋在她之前的人,平靜地步出了他們的保護圈,而示意殺氣騰騰的一眾人退下,吩咐道。 “依依姑娘!” 一眾兵士急道。 白姑娘是醫(yī)師,沒聽過她有功夫在身啊,這是要做什么? quot;都退開,退得遠(yuǎn)一點。你們在這里,我反倒會束手束腳的。quot; 她冷淡地?fù)]了揮手,鳳眸緊盯著面前折扇搖得不疾不徐的玄衣男子,冷笑了一聲。 她的話音有著不容置疑的酌定,于是一眾人雖然滿腹狐疑,卻仍然依言退開。只是依舊保持著戒備森嚴(yán)的陣容,刀光劍影間,有幾個已經(jīng)悄悄向門退去,準(zhǔn)備去報信請人了。 高肅走得急,佩劍破魍沒有帶走,依舊斜搭在他剛才坐過的黑檀木靠椅上。白依依手間長長的紗布被她運以勁力一卷,如白虹一展間,那柄帶地肌紋路,劍鍔微曲的黑色長劍便直直落入她素手間,被她利落地拔劍出鞘,雪光凜凜的三尺青鋒直指宇文憲。 “齊王是來找死的么?” 她面罩寒霜,音色像是攙著冰渣般陰冷入骨,眼角嫵媚的小痣都似是帶著幾分崢芒。 “非也。” 宇文憲卻是絲毫不在意她的冷淡,也未有半點試圖去攔下那些去召集人的報信者的意思,只是慢條斯理地擺了擺手,展顏一笑如翩翩佳公子般的灑脫不羈。 他笑道。 “我來尋你和我回去。” 這人究竟有何倚仗,不僅敢只身入虎xue,還居然想著劫虎子? “那我今天倒要看看,是你有這個本事將我?guī)ё撸€是我有這個本事把你的命給留下!” 白依依冷嗤了一聲這人的狂妄,劍尖一抖,一霎犀利的劍鋒若驚鴻直刺而出,詭異的軌道帶起無數(shù)殘影的劍芒一片,繽紛散落的白如一夜梨花倏開。 白依依和宇文憲共同的師父,是北齊國師。 沒人知道他從哪里來,那人身世成謎。 知道的,就只有在北齊開國時,那人曾出現(xiàn)在齊文宣帝高洋身邊,輔佐了宣帝一陣子。 他以仙家手段助宣帝開疆辟土,征伐驅(qū)逐突厥,柔然,契丹等蠻夷出境,南征北戰(zhàn),打下了北齊的大好江山。 傳說中,這人有著神鬼手段,無所不能,世人皆以他為仙人。 但后期,宣帝自矜功業(yè),以自己為神武英明之帝,開始了荒yin無度的享樂,日日縱欲酗酒,殘暴濫殺,于是國師失望欲辭別。 宣帝以那人為患,命刀斧手于辭行宴間埋伏,欲誅此人,而國師只悠然一笑,便在萬人眾目睽睽之下青衣一閃,從宮闕間驀然消失了身形。 從此,便再無人見過國師大人蹤跡,宣帝惱怒此人的高傲不羈,命史官從史書記錄中徹底抹去了他的功勛和存在。 只有民間尚流傳著國師大人的傳說,人人都說,國師隱居于藥王谷,收了個半大小的姑娘做弟子。 只是藥王谷在何處,從來都無人知曉。 這個半大小的姑娘,就是白依依。 但對白依依來說,這個傳說中能上天入地,看著絕美出塵得仙不像話的仙人,就是個超臭美,超級不靠譜的……老頭子。 因為沒有人知道他活了多久。 她小的時候,被這人撿了回來,理由是:“廚藝好,釀的酒好喝,我正需要個燒火的小丫頭,要不然我一個謫仙般風(fēng)雅的人,天天鼓囊些吃食的,有損我遺世獨立的形象。” 從被他撿到時的垂髫娃娃,到后來長大,出落成了水靈靈的豆蔻少女,時光荏苒,卻似乎分毫未在這人清俊的面容間,留下星點痕跡。 這個家伙成天喝酒,然后也不知從哪里翻出一堆堆醫(yī)書扔給她,讓她去看,還閑的沒事就從山谷外撿幾個得了疑難雜癥的病人來讓她醫(yī),有中了稀奇古怪的毒的人也會被他撿回來,讓她解毒。 然后白依依就莫名其妙地練就了一番可以rou白骨,活死人的醫(yī)術(shù)和出神入化的用毒之術(shù)。 然后有天,那人一拍腦袋。 “不行啊,寶貝徒兒喲。我想起來,以前為師有次一高興,順手指點了個少年郎,教了他幾招武藝。結(jié)果他不滿足,想和我學(xué)更多的,我覺得煩不想教了,就把他掃地出門了。所以啊,我還得教你幾招武功,依依,要不然你要是有天出了藥王谷,碰到你那個不孝的大師兄,被擒走了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