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陵篇 平陽之殤 (5) 來人
他抓住她的玉手,以自己的手握住,帶著憂傷地淺淺笑了。 男子一笑,明眸間有晚風吹皺一池春水的粼粼波光,他是遠山若笑的俊美,唇角彎起的弧度輕柔得若雪落空谷。 他輕聲道。 “怎么會。明明是我離不開你。” 他低垂眼目,定定和她對視,將她的手送到唇邊,迷戀地輕吻了她。 “依依,一直以來,我都可以說是不負這天下和北齊社稷,不負任何人,但我很對不起你。所以,后來我認真的想過了,既然我這么小氣這么壞,又不想你不要我,不想你離開我去找個其他的人,那這一輩子,我總該有一點點私心,留下一些給你,陪你的。” “所以啊,白依依姑娘,尊貴的藥王谷主人,我以后就整個屬于你了啊,你愿意要我嗎。” 他含笑伸手將她整個攏入懷中,緊緊地擁抱了她,如想要把她納入自己的血rou般的用力,絲毫不管不顧自己的傷口,湊在她耳畔道。 “你不是總是說起藥王谷里的藍花楹樹么,現在也該是花期正盛了。以后我就陪著你一起,在春天里開滿山谷的花樹下,曬曬草藥,碾碾藥粉,到晚上了就陪你喝一觥屠蘇酒。 我對草藥懂得不多,所以,大概只能在你侍弄花草的時候,給你打打下手,木工之類的好像也不太行,但是我可以學。所以,你到時候不要嫌我笨手笨腳,好不好。” “不好。因為你這家伙,除了打仗和武功還不錯以外,都沒有什么優點了啊,進了藥王谷好像都沒什么用處呀。” 待他松開,她秀美的鼻尖和眼圈尚是紅的,卻故意抬眸嫌棄地上下打量他,似是斟酌了一陣子,才玉指一挑他弧線利落分明的下巴,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不過呢,看在臉還算長得不錯的份上,勉為其難地收留了吧。” 他莞爾一笑,托起她精巧的下顎,柔軟殷紅的唇再次覆上,帶著nongnong的愛戀地纏住了她,于是她的輕笑聲被堵在唇邊,只剩下輕微的喘息。 微風東來,拂過酒肆外高大的龍爪槐,落下搖曳的碎影一片。枝條間垂落豆莢般的白色花絮,遙遙墜墜如一串龍脊骨,隱隱綽綽地埋沒于濃密的綠葉間。 季節正是,陰濃夏日長的美好。 于是,等傍晚,白依依被高肅環著策馬輕騎,回到她的醫館的時候,兩人都似是心情不錯,唇角上挑含笑的弧度掩也掩飾不住。 歸來的那批傷員已經先讓軍醫清理好了傷口,就等白依依來做最后的上藥和處理了。 于是美人開始一個個檢查傷口,用藥包扎,動作輕柔熟練,神色專注,眼簾低垂唇邊啜笑的樣子溫柔而美麗。 本來受了傷,有個大美人為你治傷是很美好的事情,簡直夢寐以求是吧。 尤其是白依依的醫術,還是平陽城里最好的。 但那些士兵沒有大礙的情況下,絕對不喜歡她來醫,而是有多遠躲多遠,不得不來的也一副束手束腳的拘謹郁悶樣兒。 因為美人雖然是大美人,一顰一笑看著也特別的養眼,但是…… 架不住這是王爺喜歡的美人,王爺還就在一邊啊。 王爺就坐在她身邊,目光都要融化成春風化雨的一抹繞指柔般看著她,陪著她醫治傷員。 所以,什么綺念,別說和美人調笑什么的了,不小心碰到一下,王爺的目光就刷地掃過來了。 依舊是澹然似水的,王爺從來都是個其人如玉的君子,脾氣溫和,即使做錯了事情也鮮少會責罰人。 但被這種目光一掃,看著人背后立馬颼地一涼,寒毛倒立,好像下面就要被千刀萬剮了的,壓力山大。 嚇人。 都要被嚇哭了好嗎。 于是一個個都是膽顫心驚地讓大美人醫,幾乎手都不知道該放哪,只好舉著做要投降的姿勢,好了道謝完就立馬開溜,一刻都不敢多呆,生怕杵在那里礙了王爺的眼。 到剩下最后幾個的時候,有親兵進來,附于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他蹙了蹙長眉,站了起來,攬過美人垂眸于眉心吻了一下。 “御史欽差來了,我得先回去王府一趟,晚點再回來。依依你一個人沒事吧?” “沒事,快去吧。” 白依依推了他一把,當著許多人的面親昵,她還是有點不太自在的。他知她面子薄,墨眸帶暖,笑看了她一眼,也沒有多糾纏,松了手便向外走了。 她手間行水流云地忙著,卻在以明亮的眸光目送他,想了想,依舊眉目柔和地追著叮囑了一句, “早去早歸。” 他揮了揮手作別,清淺一笑,便信步出門牽馬去了。 他一走,醫館內剩的傷員都不約而同地長舒了一口氣,個個正襟危坐的姿勢都放松了下來。 白依依有些忍俊不禁,一針狠狠扎在高肅前腳出門,后腳就恢復了嬉皮笑臉的一個親兵身上,扎得人一聲“哎呦”的叫喚。 “怎么,你們王爺走了,我就治不住你們了?” “哪能,姑奶奶您可是比王爺還可怕,惹不起的存在,小的我最怕您了。” 那個親兵痛得愁眉苦臉,唉聲嘆氣道。 這不是句玩笑話,因為王爺是君子,還可以欺之以方,得罪了不會怎么樣,白姑娘是小女子,還是個小妖女,得罪了可得要命,吃不了兜著走。 “知道還不給我一個個老實點。” 美人笑罵道,手間再一針用力扎了下來,扎得眾人一陣鬼哭狼嚎。 到最后一個傷員正在包扎之時,剛好天色微沉,夜色蔽臨之時,花木扶蘇葳蕤的院間有暗香浮動。 卻有個一席玄黑繡金線花紋,交領直裾長袍的男子手持折扇,經過一院金桂幽香搖曳,碎花繽紛的前庭,悠然地抬足踏入了這家醫館。 他的容儀堂堂,目光深邃銳利,身形高挺,淡然而立時看著氣質淵停岳峙,有著白龍魚服的貴氣和上位者殺伐果斷的沉穩。 白依依此時正在剪斷包好的紗布,抬眸睨了進門的人一眼,便漫不經心道:“很晚了,閉館了。這位公子若不是重傷,就麻煩請回明日再來吧。” “姑娘,我是重傷,可就等著你來治,都說醫者父母心,鄙人的傷可等不了明天啊。” 這墨衣男子閑庭信步地徑直走到了她跟前,施施然一放折扇,于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帶著幾分頗是風流不經的笑意,開口道。 “你是什么傷,中毒了?” 白依依今天心情不錯,所以難得沒任性地直接趕人,只是讓開身,示意傷員起來自己去穿好衣裳,一邊忙著收拾起銀針,頭也不抬地問道。 “情傷。在下對姑娘思慕已久,還請姑娘行行好,快來救治于我。” 這人優雅地撣了撣衣襟,整理了儀容,然后以扇抵唇,輕咳一聲,湊近了一些,調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