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上門求醫
病弱人無力,掀瞼更費神。日夜昏睡濃,醒時只片刻。企圖地上走,兩腳似棉花。 新年到臨,各家歡天喜地,唯獨王侯府清冷。趙識堯吩咐閑人不得靠近黃雀兒所居住的偏院,借意靜神修養。丫鬟妙音來得少,除了一日三餐送食,以及安例問候之外,黃雀兒像是“籠中鳥”,哪兒也去不得,誰人也見不了。 荒廢的時日里,黃雀兒自己找些樂子。譬如此時,她正聽著暖爐里炭火發出幾次“噼里啪啦”的燃燒聲。 “小姐,小的帶來了紅紙和剪子。” 門外傳來妙音的聲音,黃雀兒聽了一下精神許多,聲音也有力些。 “快進來!” 黃雀兒的興奮是難免的。她不愿做個白吃白住的廢人,即使只剩一點力氣而已。左想右想之下,她想到了剪窗花。 “小姐何不躺著,待會兒殿下看到又是要輕言責怪的。” 妙音不懂有的吃喝,為何不好好享受?看著黃雀兒臉上露出笑容,感覺是找到樂子。 “我本是在殿下身邊做丫鬟的,往日是有手有腳地服伺,還是以力換薪,府里也不養閑人。” “可小姐并不是閑人。” 黃雀兒一聽,停下手里的動作。她想起趙識堯所言所行,不禁心生恐懼。不明原因地來到王侯府,說是因情而發,黃雀兒不信。又說是因手腳麻利?那還有幾分說得過去。若是人不勤快,那是要揣著飯碗被攆走的份。 “小姐小心手!” 妙音話語剛落,剪子就落到地上。黃雀兒立即把手指含進嘴里,傻笑道。 “突然犯蠢,不該走神的。” 妙音著急著要包扎傷口,黃雀兒卻說不必。 “小事而已,莫要驚慌。” “小姐有什么三長兩短,殿下可不會像小姐那般…那般…” 從妙音畏畏縮縮的眼神里,黃雀兒心知隱瞞,于是把手伸過去包扎,問道。 “那般如何?” 妙音暗道不妙,不應嘴快。可竊探黃雀兒不似個嚴厲的人,只好坦白。 “殿下因小姐病恙,氣性愈加陰晴不定。前些時日,有位自稱“赤腳神醫”的江湖術士,說是包治百病,天底下就無人能敵。可殿下神清目慧,一眼就看破了騙子的伎倆。最后將人亂棍打死,還把雙腳砍下。” 聽到最后,黃雀兒是渾身一顫。還未賣入李府前,她曾活得比畜生還不如。人販子以鞭打為樂,往她脖子套草繩,赤著雙腳,像匹馬似的,挨打一下就跑一下。 黃雀兒的腳不禁縮了下,盡管屋內都是暖烘烘的。 那日的言語莽撞,為了撫順心意,趙識堯只能按照寧妃所言,與林靜婉共聚玩樂。 管蕭之樂,清神悅目。茶香四溢,四小堂居。都城人有喝茶、品茶的習性,所建茶屋大小各異,味香不一。 經過門口,不必走入,就能聞到清甜。從竹簾縫隙看進去,里面靜謐幽暗,點點火光殘影。頭頂牌匾寫道:留香居室。趙識堯熟門熟路,自徑帶著林靜婉走到二樓香間,兩座靠窗,雪景映照。 點了一壺茶,趙識堯與林靜婉對坐無言,各自飲茶。相對此時,皆是心知肚明,多言顯得無禮,靜默才是交談。 一樓的樂器之聲,清脆亮麗女聲,陣陣傳到耳邊,音量較小,不顯聒噪,更是緩爾悠然。 林靜婉望著窗外,憶起一些往事。曾經三人同行結伴,如今只有兩人。 “若是趙豐在這里,他一定會唱上兩首小曲兒。” 趙識堯沒有回答,想起當年的那場雪獵,十一皇子趙豐就是死在他箭下的。飛箭穿喉,一命嗚呼。放箭之時,緊張與內疚交織;命中之時,松懈與痛快覆蓋。 刻意還是不經意?真相早已隨著冬雪掩埋,誰也不會去深究。也難怪趙逍與趙恒輕蔑趙識堯,畢竟面對一個偽君子,不如真小人要來的好。 趙識堯想起死在項山的士兵,又幻想出趙恒怒火沖天的嘴臉,是直讓人發笑。他同樣望出窗外,說道。 “是啊…真可惜。” 趙豐死得可惜,他曾是皇帝最疼愛的一個兒子。詩經五禮、才學過人、機敏伶俐,從小便有有一顆“仁心,更是認為以“仁”治國才能壯大民生。在眾人都以為太子之位是勢在囊中時,誰知意外發生,位置又空。 “府上那位姑娘身子可好?” “不太好。” 提起黃雀兒,趙識堯便皺起眉頭,一臉愁容。林靜婉瞧見,心知是病情嚴重。 “殿下莫愁,靜婉且有一法。聽聞神醫張相保在都城出沒,他是專門治一些,生患頑疾卻無力醫治的窮苦百姓。若是請他去治,或許有的救?” 趙識堯聽后,愁云頓散,急切問道。 “現今人何處?本王親自拜訪。” “正在暨月客棧。” “那勞煩靜婉與此同去,本王必定后禮答謝。” 林靜婉微微側頭,莞爾一笑。怕是美人腹中計,為奪心上人。 對于趙識堯來說,有得救治黃雀兒屬實是個天大的好消息。他直接闖入黃雀兒的房內,把人驚醒。黃雀兒迷糊睜眼,看著趙識堯面容帶笑,向自己走來。難以將他聯想成兇惡殘忍的劊子手。 “不舒服么?” 趙識堯看黃雀兒沒有反應,仍是死氣沉沉的。 “為何不說話,舌頭讓貓兒叼走了?” 黃雀兒把手從被窩里伸出來,握住趙識堯的手指,認真說道。 “殿下,我…” “你的手怎么回事?” 話停在嘴邊,黃雀兒看到趙識堯臉上,是不復以往溫柔神情,心底暗自失落。她害怕這樣冷心無情的人。 趙識堯看到黃雀兒食指上的粉末兒,聞起來是藥粉的酸澀味。內傷未好,如今又添新傷?頓時氣憤不已,正要去教訓那個丫鬟時,黃雀兒卻喊住他。 “殿下!” 趙識堯立馬回頭,過去問候。 “是不是哪里疼?” 黃雀兒搖頭,然后從枕頭底下拿出幾張剪紙,呈到趙識堯面前。 “你剪的?” 黃雀兒點點頭,解釋道。 “這是小的特意剪的,往木窗貼上,才有年味氣氛。” 趙識堯接過,輕放在手上端看幾番,轉頭又看見黃雀兒喁喁可愛的模樣,嘆道。 “很漂亮,我很喜歡。” 黃雀兒想要討好趙識堯,讓他消火,不去怪罪誰。 “殿下莫要惱火,雖然不能下床,但我還是能為殿下做些什么。” 語末,黃雀兒又加了句。 “這是特意為殿下剪的。” 黃雀兒很少說出這樣的話,平日更多是沉默凝視,但眼神要比言語來的坦誠。趙識堯喜歡她眼里僅存自己的模樣,仿佛是獨一無二,不可復刻的。 “為何不剪個‘喜’字?” 男子問此話,女子應當害羞,這就如同男子向女子懇求婚配。但這次,黃雀兒并不是多么喜悅。 “小的懂得知足,曉得感恩,殿下不必再給多的。” 黃雀兒明白彼此身份懸殊,索求過多,最后也是空歡喜。趙識堯剎那間想到李常,手中的“福”字被捏皺。 “是不敢要,還是不想要?” 趙識堯雖是笑著,但黃雀兒感到壓迫,她亦看見他眼中的猜疑。 “殿下多慮,小的只是無福消受。” 少頃,屋內寂靜,不安涌動。黃雀兒看向趙識堯,發現他正盯著她,喜怒難測。 作者的話:劇情轉折開始,謝謝看官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