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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忠仆之妻在線閱讀 - 第82節

第82節

    “畜生!”那邊的天熙帝終于從恐懼中回轉過來,立即推開身邊的太監,沖上前來就往魯王臉上狠狠抽了幾巴掌,直打得他偏過頭去,嘴角也滲出了點點血絲。

    魯王卻仿佛感覺不到痛楚,任由他一下又一下地發泄著,眼神卻始終直直地盯著趙赟。

    “魯王趙甫大逆大道,意圖弒君,著貶為庶人,暫關押天牢,不日處斬。追隨之黨羽一律以同罪從重處置!”天熙帝直到感覺勉強算是出了心中惡氣,這才下旨。

    魯王卻對他的話毫無反應,眼睛照舊緊緊地鎖著趙赟,仿佛在等著他的話。

    趙赟挑眉,終于,在侍衛即將把他拖下去前緩緩開口:“趙甫自是罪該萬死,只念著這幾個孩子身上終究也是流著父皇的血脈,倒不如免他們一死,只將他們囚禁起來,無召不準外人輕易進出,父皇意下如何?”

    經此一回,天熙帝對他正是最信任之時,加上又瞧瞧那最大不過五歲,最小也才出生沒幾日的魯王府小輩,終于還是應下了。

    “那便如你所說,把他們都囚禁起來,無朕主意,不準任何人輕易進出。”

    魯王這才垂下頭去,任由侍衛把他押了下去,終于沒有再回頭看趙赟一眼。

    程紹禟的感覺有些復雜,他自然瞧得出魯王后來一直盯著太子,無非是等著他的承諾,一個可以讓他的兒女活下去的承諾。

    可見,一個人無論再怎么強悍,再怎么兇殘,也是會害怕死后無后人供奉,徹徹底底淪為孤魂野鬼。

    待敵兵們一眾均被押下去后,天熙帝高坐在御案前,眼睛往跪在地上的眾人掃去,最后將目光落到齊王的身上:“奕兒,你既然能從天牢里逃出,如何不趕緊逃命去,何故又要折返回來救孤?”

    “明知父皇有難,兒臣又豈能只顧自己逃命,而妄顧父皇安危。”齊王將頭垂得更低,態度恭謹地回答。

    “你可知,私自從天牢逃走,亦是不可饒恕之大罪!”天熙帝寒著臉又問。

    跪在齊王身后的宋超不滿,正欲反駁,他身邊的唐晉源便急急忙忙拉住了他,在他不解地回頭望自己時,朝他做了個‘不可’的口型。

    "不過念在你此番亦算是救駕有功,功過要抵,朕也不愿再與你計較了。“天熙帝擺擺手,片刻,終于想到了某個關鍵點。

    “此番你不顧自身安危而堅決前來護駕,那為何當日又要命那宋超刺殺朕?!”

    “父皇明察,兒臣絕不曾讓人做出這樣大逆不道之事!此事必然有詐,還請父皇徹查真相,還兒臣一個清白!“齊王見機不可失,忙道。

    趙赟雖然亦有落井下石之意,但齊王方才拼力護駕的所作所為早就落到了將士眼里,故而唯有攏嘴佯咳一聲道:”父皇,依兒臣之見,不如便下旨徹查,孤亦不相信四皇弟竟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來。“

    “陛下,屬下絕無弒君之意,當日不過是……”宋超終于上前分辨,可話說了一半又咽了下去,神色難得地有幾分遲疑。

    當日之事全是紫煙所設計,他奮起要殺的也是她,只是沒有想到天熙帝竟也在內,持劍闖入時恰恰便對上了從夢中醒來的天熙帝,如此一來,他便是百口莫辯了。

    更因為他的大意,魯王伺機挑拔,把事情發酵,臟水潑到齊王頭上,齊王根本連分辨尚且不能,便被盛怒中的天熙帝打入了天牢。

    如今齊王護駕有功,正是洗清罪名的最好時機,可這樣一來,便要把紫煙所做之事一一現于人前,若是早前,他必會毫不遲疑,可如今……

    想到前段時間在大牢里紫煙對自己的小意溫柔,仿佛讓他回到了當年二人關系最融洽之時,那時候他甚至有好幾回想過娶她為妻。

    見他關鍵時候又不說話了,跪在他身旁的唐晉源大急,不停地對他使眼色。

    可他卻渾然不覺,視線不知不覺地投向了不知何時走了進來的紫煙身上。

    紫煙平靜地邁過門檻,目不斜視地從他身邊經過,最后在天熙帝帶有幾分驚喜的視線中盈盈跪下。

    “當日一事,全不過臣妾的有心設計,宋超想要殺的不是陛下,而是臣妾。”

    宋超沒有想到她竟是自己坦白,一時眼神復雜,張張嘴似是想要說些什么,可最后卻是一句話也沒有說。

    在場眾人臉色各異,趙赟微微勾了勾唇,略帶嘲諷;齊王臉上怒氣清晰可見;程紹禟緊抿薄唇,在宋超與紫煙身上來回地看了看,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這二人,終于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天熙帝臉上的笑意當即斂了下去,狐疑地望望宋超,又看看她,沉聲問:“他為何要殺你?你與他可是有什么關系?”

    “他痛恨臣妾,臣妾亦深恨于他。至于我與他的關系……”紫煙頓了頓,轉過身深深地望著神情復雜難辯的宋超,一字一頓地道,“他是臣妾前夫主!”

    此話一出,便連齊王也不禁驚訝地望向宋超。

    天熙帝剛經歷一番死里逃生,整個人難得地清明了幾分,只略一想便明白了,當下大怒,猛地沖上前去,用力甩了她一記耳光,一下子便把她打倒在地。

    “賤人可惡!”

    宋超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去拉她,可眼角余光卻掃到了緊抿著唇的齊王,伸出去的手又一點一點地縮了回去。

    “來人,把這賤人打入冷宮,賜三尺白綾!”下一刻,天熙帝大怒著下旨。

    “月貴妃乃是得道仙姑,父皇如此待她,難不成便不怕觸怒上仙么?”趙赟忽地不緊不慢問。

    天熙帝被他這話噎住了,臉色青紅交加,煞是好看。

    趙赟微不可見地撇撇嘴。

    紫煙自知必死,心里卻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她輕輕拭去嘴角的血跡,淡淡地道:“什么潛心修道,不過是為自己的無能尋的一個完美借口。”

    當真是潛心修道的話,如何又會被美色所惑?

    見她事到如今居然還敢觸怒天熙帝,可見是已經豁出去了,趙赟挑了挑眉,毫無意外地看到天熙帝的怒火又盛了幾分。

    她這番話,如同狠狠地抽了天熙帝一個耳光,狠狠地扯下他的遮羞布,天熙帝勃然大怒,手指指著她一抖一抖,正想下令立即處死這賤人,忽地一口氣提不上來,竟直栽栽地一頭倒在地上,嚇得他身邊的太監立即上前扶起他。

    程紹禟低聲吩咐侍衛立即前去請太醫,看著太監宮女們合力把天熙帝抬了進內室,片刻的功夫,又見趙赟與齊王一前一后地從里頭走了出來。

    “貴妃娘娘好大的膽子,你這是yin.亂后宮,還有宋超……”

    “二皇弟,不對,庶人趙甫對父皇用的是美人計,難不成四皇弟竟是施展美男計對付貴妃娘娘?”

    “真真是好手段,當真難為你們了!”趙赟似笑非笑地道。

    齊王與宋超被他這話說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倒是紫煙恍若未聞,定定地盯著宋超,緩緩地啟唇問:“我且問你,宋超,你可曾后悔過?”

    見她事到如今仍執著此話,宋超惱了,壓低聲音道:“悔與不悔,事已至此,還有什么用!”

    “貴妃娘娘,本王不管你與宋超有何恩怨,只是你千不萬不該便是聯合魯王,暗中給父皇服用有損身體的丹藥,父皇此番若有個什么三長兩短,你便是死一萬次亦難贖其罪!”齊王壓抑著怒氣道。

    紫煙忽地拔下發上的金釵,突然朝他沖過去。

    “不好,她要對殿下不利!”有眼尖的侍衛大喊一聲,離齊王最近的宋超下意識回身拔劍刺出。

    只聽一下刀劍入rou的悶響聲,他臉色大變,扔掉長劍,伸手去抱心口已是一片血跡的紫煙。

    “你……”他抖著手想要去捂她的傷口,卻又怕弄痛她。

    程紹禟急步上前察覺她的傷口,良久,緩緩地松開了手。

    一劍穿心,便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得了。

    “這一根小釵,與其說她是想行刺,倒不如說她是故意以此迷惑你們,刻意尋死。”趙赟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掃了一眼掉落在地上的那根金釵,慢條斯理地道。

    宋超呼吸一窒,抱著紫煙的雙手抖得更厲害了。

    “兄、兄弟如手足,女、女子如衣、衣服,宋、宋超,你、你可曾后悔?”半晌,他聽到了懷中血人艱難地問。

    他顫著雙唇,唇上血色全無,想要說些什么,卻老半天說不出話來。

    紫煙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只很快地,眼神漸漸渙散,聲音愈來愈低,愈來愈輕:“不要緊,如今我死在你手上,這輩子你也不可能忘得了我……我沒想殺齊王,我又如何能殺得了齊王……”

    終于,她的手無力地垂落下去,一滴晶瑩的淚水從她眼中滑落,滴到地上,融入那攤鮮血里。

    宋超仿若不覺,死死地抱著已經沒了氣息的她,啞著道:“我后悔了,我早就后悔了,紫煙,我后悔了……”

    他后悔了,后悔當年便不該招惹她,既招惹了,也不該妄顧她的意愿,情濃之時把她轉手送了人。

    她不是物品,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rou,縱是出身低微,淪落風塵,也不該得到如此對待。

    往日恩愛一幕幕的浮現腦海中,他再也壓抑不住痛哭出聲。

    程紹禟雙眸微紅,用力一咬唇瓣。

    兄弟如手足,可女子又怎會如衣服!這一切,從一開始就錯了。

    “倒是個狠角色,臨死前還要算計一番。”趙赟冷冷地望著眼前這一幕,神色卻又有幾分不以為然。

    以性命來換取對方一輩子的后悔又有何用?人都已經死了,可歲月悠長,再多的悔恨也會漸漸在歲月里化為虛無,待到悔恨淡去,自是換得重生,到時嬌妻愛子在身側,誰還記得有這么一個人,為他付出了生命。

    當真是愚不可及的婦人!

    第75章

    “月貴妃雖犯了大罪,但侍衛宋超先是意圖刺殺當朝貴妃, 后又刻意引誘yin.亂后宮, 其罪當誅!”片刻,趙赟不疾不徐地又道。

    程紹禟猛地望向他, 雙唇動了動,還沒來得及說什么, 唐晉源已經跪著懇求:“請太子殿下開恩, 請太子殿下開恩!”

    齊王怔了怔,隨即言辭懇切地道:“宋超雖有罪, 但念在其并未鑄成大錯,又曾護駕有功的份上,請皇兄開恩。”

    程紹禟沉默良久,終于也緩緩地跪了下去, 無聲地請求著。

    趙赟高坐上首, 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著寶座扶手, 并沒有回答他們。

    而此時,正在內室替天熙帝診治的太醫走了出來。

    “父皇的病情如何?”趙赟忙問。

    太醫嘆息著道:“陛下本就龍體有恙,正是需靜心休養之時, 如今氣急攻心, 暴怒血蘊,引發舊疾, 致半身不遂, 恐怕……”

    趙赟皺眉, 大步流星地進了內室, 見龍床的天熙帝面紅目赤,口舌歪斜,發出一陣似嗚咽似怒罵的‘嗚嗚’之聲,右邊手腳因為憤怒而到處踢打著,偏偏左邊手腳卻是安安分分地搭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他暗地吃了一驚,快步上前抓起他的左臂,感覺那軟棉棉的,竟是半點力度也沒有。

    齊王此時亦走了進來,見狀臉色一變,不敢相信地上前:“父、父皇?”

    天熙帝更加劇烈地揮舞著右邊手腳,口中‘嗚嗚啊啊’的叫得更起勁,太醫在一旁忙勸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保重龍體啊!”

    在外頭的程紹禟聽到里面的動靜,心里‘咯噔’一下,看到不時有太監宮女進進出出,不到一會兒的功夫,又陸續有數名太醫背著藥箱匆匆趕來,心知天熙帝此番病發必是不妙。

    他凜然。看來還是要做好萬全之策,若是陛下有個萬一,朝野上下必然有一番動蕩。內憂外患,太子縱是順利登基,想要將那位置坐穩,只怕也要花費一定心思。

    他又不由自主地望向神情木然地緊緊抱著紫煙的宋超,心中更是一陣憂慮。

    陛下若駕崩,宋大哥怕也是性命不保,以太子的性子,必是不會放過他的。就連晉源,甚至是齊王,只怕或多或少亦會受他所累。

    也不知過了多久,里面的響動才漸漸平息,約莫一盞茶的功夫,趙赟陰沉著臉從里頭走了出來,他的身后,則跟著臉色同樣相當難看的齊王。

    “并未鑄成大錯?趙奕,你來告訴孤,父皇如今這般模樣,算不算是鑄成了大錯?!”趙赟忽地一聲怒喝,眸光森然地盯住齊王。

    齊王沉默不語。

    趙赟也不在意,陰惻惻地又道:“宋超以下犯上,yin.亂宮廷,賜死!”

    齊王等人正欲求情,卻又聽到他繼續道:“但是,念在他此番救駕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拖下去執行宮刑,自此之后留于太極宮中侍奉!”

    “皇兄!!”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