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宮女太監們彼此望望,均搖頭表示不知。 而此時,已經有一段御林軍急促而來,牢牢地把屋內眾人護在當中。 “逆子如何怎樣?可把他擒下了?!”天熙帝也再顧不得什么月貴妃了,忙不迭地追問。 “回陛下,魯王帶著兵與鎮國將軍、李統領等交戰,屬下奉李統領之命前來保護陛下!” “好,好好好,只要護駕有功,朕必重重有賞!”聽聞鎮國將軍也帶著人馬趕了進宮護駕,天熙帝大喜,一時又慶幸當日聽了月貴妃的話,沒有把鎮國將軍遣出京去。 否則,今日逆子只怕便要得逞了。 此時的紫煙正急急命人把牢門打開,一把沖進去抓起宋超的手便往外走:“快走,離開這兒,魯王逼宮,此時已經殺進宮來了!” 宋超大吃一驚,用力掙開她:“我要去救齊王殿下!” 紫煙一時不察被他掙脫,又氣又急,跟在他的身后罵道:“齊王身邊又不是只得你一個,難道他們不會去救,偏要等著你去么?快隨我離開這兒,若是魯王的人殺了過來,你我性命必然不保!” 宋超不離她,足下步伐卻是越來越快。 紫煙追得氣喘吁吁,急得眼淚都快要冒出來,眼看著宋超的身影越來越遠,突然,一個侍衛打扮的男人殺出,舉劍便朝她刺了過來。 “啊!!”她嚇得大聲尖叫,險險地避開了這一劍,而后拔腿便跑,一邊跑一邊哭叫,“宋超救我!!” 忽地,腳下也不知踢中了什么,她一個不穩,整個人便撲倒在地,而追殺她的那侍衛此刻也提著劍殺到,手臂一揚,她只覺得眼前寒光一閃,長劍眼看著便要刺入她的喉嚨,說時遲那時快,驟然一聲男子的爆喝聲,她還沒反應過來,那侍衛被人踢出數丈,隨即,她便看到折返回來的宋超與那人纏斗一起。 約莫幾十個回合,宋超一記重拳擊往那人胸口,趁著那人連連后退時奪去他手上利器,反手一揮,鮮血飛濺,那侍衛一聲悶哼,隨即倒地斃命。 “快走!”宋超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不敢久留,拉著她便往天牢方向跑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忽見前方有兩方人正打斗著,當中的一道身影,他一眼便認出正是唐晉源,而唐晉源揮劍護著那人不是別個,正正便是齊王。 他登時大喜,再也顧不上紫煙,提著長劍便加入了戰局。 紫煙又氣又恨,只是也毫無辦法,眼睜睜地看著他把自己撇下。 而太極宮中的天熙帝,身邊保護他的侍衛一個接一個地倒下,魯王的長劍指著他,一步一步把他逼坐在長榻上。 “逆子!”天熙帝何曾試過這般狼狽,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 “父皇,你已經老了,不中用了,也是時候退位讓賢了!若不是父皇偏心太過,兒臣也不會走這么一步。趙赟倒也罷了,他命好,占了嫡又居長,兒臣縱是不忿不滿不甘,也只能忍著受著。可八皇弟一個黃毛小兒又算得了什么?父皇偏聽婦人之言,竟然想要冊立他為太子,這是置兒臣何地?!” “父皇,你不仁在先,便怪不得兒臣行此一著了!若是乖乖寫下傳位圣旨,兒臣便允你在此太極宮頤養天年。否則……”說到此處,魯王手中長劍往天熙帝脖頸上逼近了一寸,嚇得他臉上的血色都快要褪盡了。 “你你你……”天熙帝又怕又恨又不甘,怎么也不肯如他所愿。 魯王臉色也不甚好看,若非怕在后世留下一個弒父的罪名,他只怕當下便要手起劍落,直接抹了天熙帝的脖子。 “父皇,你一向便不理政事,潛心修道,這朝廷有你不如無,你瞧瞧如今都成了什么世道?匪禍、兵亂、外敵,流離失所的百姓,入不敷出的財政,在你的統治下,中原早已是滿目瘡痍,民間怨聲載道,這一切,均是因為你是個昏君!” “如此昏庸無道的你,為何還要占據這皇位?!” 天熙帝被他此番話罵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煞是好看,終于也忍不住破口大罵:“逆子必遭天譴!朕如何,自有后世評說,亦輪不到你在此大放厥詞!朕之皇位,可傳于任何一名皇兒,唯獨就是不能傳給你這個大逆不道的畜生!” 魯王一聽,頓時惡從膽邊生,想著他既如此口硬,要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正歷史就是勝利者所書,前朝太宗皇帝弒兄殺弟,不一樣被稱為明君? 這般想著,他手腕一動,正欲揮劍將天熙帝殺于當場,忽聽身后又是一陣打斗。 “殿下,齊王帶著人殺過來了!”有兵士急急進來稟報。 “來得好!本王便一起把他殺了,也免得到時還要再處置一遍!”魯王冷笑,立即傳令格殺勿論。 透過敞開的大門,他看到齊王身邊只帶著包括宋超、唐晉源在內的十余名侍衛,正奮力揮著長劍,且戰且往太極宮這邊來。 “當真是孝感動天,父皇,四皇弟竟連自己安危都不顧,帶著區區幾個下屬便想來救駕呢!”他輕蔑地瞥了胸口中劍的齊王一眼,這才不緊不慢地道。 “畜生!”天熙帝氣得渾身顫抖,只盼著齊王能迅速殺進來救駕,可當他看到齊王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地倒下去,這點兒希望終于漸漸熄滅了。 “父皇,我再你問一回,這傳位圣旨你寫還是不寫?”魯王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 天熙帝抖著雙唇,自然是看到了他臉上毫不掩飾的殺意,知道這一回若是他再不從,下一刻倒地而亡的便會是自己。 魯王一見他只是抖著唇,怒罵或拒絕的話卻是再說不出口,便知道他這是妥協了,冷笑一聲,立即便有侍衛將早就已經準備好了的空白圣旨呈給他。 他收起長劍,接過‘圣旨’將它擺在長案上,親自動手磨了墨,抓起御筆塞進天熙帝手中。 天熙帝抓著筆的手不停地顫抖著,蘸了墨的筆卻是怎么也無法落下去。 “父皇,兒臣的耐心是有限的!”見他還在拖延,魯王不耐煩地道。 天熙帝恨極,更清楚形勢逼人,他再無其他選擇,唯有顫著手,終于緩緩落了筆。 “父皇不可!!”齊王殺掉一名亂兵,抬頭一看便看到被魯王提劍逼迫著天熙帝,登時大急,如何會不清楚魯王的打算。 又一名亂兵刺殺過來,他咬緊牙關揮劍將其斬殺,奮力拼殺著往正殿這邊來。 眼看著齊王突然迸發出無比的力氣,竟是勢如破竹一般將自己的人接連斬殺,再一看不知什么時候停下了動作的天熙帝,魯王勃然大怒,長劍陡然指著齊王,厲聲下令:“誰殺了趙奕,便是本王的護國大將軍!!”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一時間,數不清有多少亂兵朝著齊王殺過去。 雙拳難敵四手,齊王便是再勇猛,此刻也抵擋不住,身上又接連中了好幾劍,急得宋超與唐晉源等人一邊奮力殺敵,一邊死命往他這邊退來。 眼看著齊王的人一個接一個地倒下,天熙帝終于絕望了。 見他終于死心,識趣地重又開始書寫那傳位圣旨,魯王眸中一片精光。 很好,今日一過,這天下便是他的了! 到時候,那些曾經與他作對的,他一個也不會放過,必要教他們領教自己的手段! 終于,天熙帝落下了最后一個字,魯王看得分明,臉上因為激動而迅速泛起了微紅。 “玉璽呢?!”見只是手書,遲遲不見天熙帝按上玉璽,魯王大急,一把揪著他的領口便問。 “玉璽在……” “嗖!咚!”突然一陣凌厲的破空之聲,隨即一支利箭便險險地從魯王發冠上飛過,直直便插入對面的紫檀木柜上,驚出魯王一身冷汗。 “誰?!誰在背后偷襲!!”他猛地轉頭,厲聲喝道。 利箭雖然沒有射中他,卻是擊落了他的發冠,瞬間,他的長發便散落了下來,那布滿殺氣的臉,狠厲的眼神,讓他整個人瞧來如同瘋子一般。 “趙甫,就憑你也敢妄想登上皇位?孤允許了么?”一道不疾不徐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魯王瞳孔猛地收縮,不敢相信地瞪著從門后轉進屋來的身影。 “趙、趙赟!你沒死?!” “赟兒!!”滿是絕望之色的天熙帝乍一見到死而復生的趙赟,先是一怔,隨即大喜。 “父皇。”趙赟淡淡地朝他行了禮,而后望向臉色甚為精采的魯王,“二皇弟還好好活著,孤又如何敢死?” “不、不可能,你、你怎會還活著?!”趙甫不敢置信。 他派出去的殺手明明回復自己,已經把人擊落洪流,必死無疑。而實際上,他暗中遣去尋找趙赟下落的人,也的確尋著了尸體。 那尸體身上的太子印鑒、所穿的衣物,已經清清楚楚地顯示了他的身份。 趙赟冷笑:“孤只用一具死尸,一個印鑒,一身衣裳便騙過了你們,趙甫,你何時竟變得這般天真了!” “殿下,逆賊已經全部拿下,等候殿下發落!”正在此時,程紹禟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單膝跪下向趙赟道。 魯王此時才發現,屋外的打斗不知什么時候竟然停止了,當下臉色大變。 趙赟是什么時候殺進來的?又是什么時候控制了場面的?他竟是毫無所覺! 他望望一身太子儀服,面容冷漠的趙赟,再瞧瞧他身后肅然而立的將士,看到了鎮國將軍手上滴血的長劍,程紹禟沾血的盔甲。 便連齊王趙奕,也帶著他僅余的幾名侍衛,捂著傷口憤怒地盯著自己。 不知不覺間,他退了幾步。 “赟兒,殺了他!殺了這個逆子!!”天熙帝見形勢瞬間扭轉,眼中頓現瘋狂殺意,大聲嚷著。 魯王瞬間回過神來,陡然出手,長劍瞬間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別別別,別殺朕!”天熙帝嚇得大叫,喉嚨處已經感覺到逼人的寒意,只要對方輕輕一劃,他的喉嚨便會被割斷。 “放了父皇,孤還能留你一條狗命,否則,孤會讓你后悔來到這個世上。”趙赟神色不改,冷漠地道。 “呸,饒我性命?你趙赟是個怎樣心狠手辣的主,難不成我會不知道么?落到你的手里,那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魯王啐了他一口,心里卻知道,事到如今,才真正是大勢已去。 “你既清楚孤的性子,那便不該找死招惹孤!” “孤再給你一個機會,到底放不放人?!別想與孤講條件,你沒有資格,更沒有任何條件能講!”趙赟一揮手,立即便有數名兵士押著十余名婦孺而來,一字排開。 待看清來人時,魯王只覺得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倒流了。 那一字排開的人當中,最左側的是魯王妃,魯王妃身旁則是他五歲的長子,接著便是一個又一個抱著各自孩兒的側妃、侍妾。 “放了父皇,孤便能給你留下幾滴血脈;若是父皇有個什么三長兩短,孤便血洗魯王府,教你趙甫真正成為孤魂野鬼!” 程紹禟也沒有想到趙赟居然還準備了這么一出,看了一眼離自己最近的那位雙腿打顫的侍妾,見她懷里那個孩子皺巴巴紅通通的,分明才出生沒多久,一時不忍地別開了視線。 第74章 魯王雙唇微抖, 握著長劍的手也不知不覺地跟著顫了起來,劍刃有好幾回觸及天熙帝的脖頸肌膚,劃出了淺淺的一道血痕。 天熙帝嚇得渾身僵硬, 一動也不敢動, 生怕一個不小心那長劍便劃破自己的喉嚨。 趙赟見魯王沒有反應,揚手做了個動作,立即便有侍衛用長劍指著懷抱新生嬰孩的那名侍妾。 “不不不,別殺我別殺我, 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沒做!殿下, 求殿下救救婢妾, 救救小公子……”那侍妾嚇得險些暈死過去,帶著哭音向著魯王懇求道。 魯王握著長劍的手抖得更厲害了。 事到如今, 他自知在劫難逃,更不懼死亡,但卻怕死后連一點血脈都保不住, 真真切切地成了孤魂野鬼。 趙赟見他仍舊拖延, 不耐煩地一揚手, 那侍衛手起劍落,眼看著長劍就要刺入那侍妾的心口,魯王終于出聲阻止:“慢著!!” 侍衛應聲止了動作, 而那死里逃生的侍妾直接便嚇得軟倒在地, 緊緊地抱著懷里大哭不止的兒子無聲落淚。 嬰孩的哭聲傳遍了殿中每一個角落, 亦同樣嚇哭了魯王的其他兒女, 一時間,孩童此起彼伏的哭聲久久不絕,當中還夾雜著女子哽咽的輕哄之聲。 “統統給孤閉嘴!!”趙赟被這些哭聲吵得不勝煩擾,陡然厲聲喝止道。 話音剛落,除卻年紀最小的那嬰孩外,其余孩童均一下子把哭聲咽了下去,抽抽噎噎的,卻是再也沒有哭出聲來。 “我放了父皇,你不要傷害他們,他們都不過是無知孩童……”魯王終于緩緩地收起了長劍,立即便有侍衛上前把嚇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天熙帝扶了下去。 “倒是個識趣的。”趙赟冷笑。 魯王面無表情地聽著,目光一一往他的妻妾兒女身上掃過,看著那一張張如出一轍的驚恐臉,心底涌出無比的不甘。 就差那么一點點,只差了這么一點兒,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