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啊……”蘇芩捂臉,身子斜斜的歪倒在被褥上,青絲亂發,貼在白膩肌膚上,白的極白,黑的極黑。 夢中的男人看不清臉,但那副身子蘇芩卻熟悉的緊。明明是昨日里才看過的。男人身上帶著水珠,滴滴答答浸濕了羅榻,蘇芩如在水中飄,如在云端跑,被顛的不知所云。 男人有一頭黑油青絲長發,與她的糾纏在一處,敞著衣襟,肌膚炙熱,貼在蘇芩的肌膚上,燙的她整個人都在發顫。 “吱呀”一聲,戶牖處傳來小心翼翼的開門聲。蘇芩神色一凜,趕緊紅著臉把自己埋進了被褥內,假裝睡覺。 綠蕪將手里的沐盆放到洗漱架上,走到羅榻前,挑了錦帳往內瞧一眼。 自家姑娘蜷縮著纖細身子,像只紅蝦似得縮在那處,露出一張睡得嬌紅的小臉,難得竟沒有蹬被。 綠蕪輕笑一聲,替蘇芩掖了掖被褥,然后打下錦帳,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屋內動靜漸小,屋門“吱呀”一聲被關緊。 蘇芩顫了顫鴉羽色的眼睫,靜等半刻,緩慢睜開眼眸。 四處寂靜,只錦帳上掛著的銀勾跟玉佩相撞,微微發出顫音。 蘇芩打開錦帳,探出半個腦袋,見四下無人,便趕緊躲在被褥內,將身上的綢褲褪了下來,然后左右琢磨,塞進了羅榻前頭的柜子里。 …… 晌午時分,日頭正盛,今日元宵佳節,舉國同慶。 蘇芩領著蘇蒲和蘇浦澤坐在中庭內扎兔子燈。 嫩草含春,彩云飛偕。元宵日尚帶寒意,蘇芩替蘇蒲和蘇浦澤戴好雪帽,遠遠看到秦氏抱著剛剛足月的小弟過來。 “母親?!碧K芩起身,探著頭逗弄了一下小弟。小弟咿咿呀呀的揮著小拳頭,似是十分不滿蘇芩的動手動腳。 “哼,還犟?!碧K芩伸手捏了捏小弟的臉,抬眸看向秦氏。 秦氏的身形比之前豐腴不少,整個人透出一股子屬于女子的風情。她眉眼慈祥的垂眸看著懷中小弟,臉上是抑制不住的笑。 蘇芩突然覺得有些落寞。她低頭,看一眼左手牽著的蘇蒲。 蘇蒲睜著一雙大眼睛,掂著腳尖,使勁想看被秦氏抱在懷里的小弟。她伸出小胖手,去拽秦氏的裙裾,“看……” 秦氏笑著蹲下來,給蘇蒲看小弟。 蘇蒲歪頭盯半響,吐出一個字,“丑?!贝笾率歉K芩學的。 小弟似乎是聽懂了,開始嚎啕大哭起來,秦氏趕忙抱著人哄。 蘇芩伸手摸了摸蘇蒲的小腦袋,教訓道:“怎么能說小弟丑呢?”雖然是真的長得有些丑,都一個月了,還沒長開呢。簡直跟蘇芩和蘇蒲就不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哇啊啊啊……”小弟哭的越發聲嘶力竭,秦氏一邊哄,一邊趕忙與蘇芩道:“姀姀,我去給他喂奶,你領著噗噗和澤哥兒,別瞎跑,知道了嗎?” “唔。”蘇芩含糊應一聲,看秦氏推開廂房的門,要進去喂奶。 “母親?!碧K芩突然張口。 “嗯?”秦氏回頭,看向她。 “母親,我們去請個奶娘吧。小弟晚上總哭,你一晚上起夜這么多次喂奶,把身子折騰壞了可怎么辦?” 秦氏擺手,“咱們哪里來的閑錢。再說了,我奶水夠,不必請奶娘?!闭f完,秦氏就抱著小弟進屋喂奶去了。 蘇芩牽著蘇蒲的小手捏了捏。 蘇蒲仰頭,嗅了嗅空氣中殘留的奶香味,“香?!?/br> 小弟身上帶著濃郁的奶香味,蘇芩最喜歡聞這股子味道,覺得跟秦氏身上的味道很像??墒遣恢罏槭裁?,蘇芩對這個小弟就是喜歡不起來,就好像……他的出現,搶走了一樣她特別重要的東西。 蘇芩低頭,看向蘇蒲。 蘇蒲啃著小手,一雙大眼睛黑烏烏的印出蘇芩那張嬌美面容。 “三jiejie?!碧K浦澤伸手拽了拽蘇芩的裙裾。 蘇芩回神,眸色怔怔的看著蘇浦澤。 “咱們晚上去看花燈的時候,把二jiejie也帶上吧。” 二姐兒?蘇芩想起蘇霽琴,自不能說話以后,蘇霽琴便日日呆在屋子里頭做針線活,整個人顯得十分沒有生機,像朵枯敗的花。 “好。”蘇芩應下,領著兩個小東西去尋蘇霽琴。 蘇霽琴睡在最東側的廂房內,身邊跟著大丫鬟彩煙。 “三姐兒?”彩煙正在拔廂房門前那些從石縫里鉆出來的雜草,看到領著蘇蒲和蘇浦澤過來的蘇芩,面露喜色。 “彩煙,二jiejie呢?我們晚上要去看花燈,想問問二jiejie去不去?!?/br> “二姐兒在里頭呢。”彩煙一邊說話,一邊起身,她扔掉手里的雜草,面色突然落寞。“三姐兒,二姐兒雖斷了輕生的念頭,可這一日日的窩在屋子里頭也不是個事呀。奴婢想著,您這樣去喚二姐兒出門,二姐兒定是不去的。” 蘇芩想了想,覺得彩煙說的不無道理。她低頭看一眼正蹲在地上撿草的蘇蒲,抬手讓彩煙附耳過來。 …… 當蘇霽琴聽到消息,說蘇蒲跟著蘇芩出門去看花燈,卻不見了人的時候,急的差點被手里的繡花針戳到指尖。 “二姐兒,三姐兒急的不行,又不敢告訴老太太和大夫人,說讓奴婢們幫著先尋一尋,怕不是被人販子給拐騙了……”彩煙哭紅了眼,眼淚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怎么都止不住。 三姐兒的辣椒可真夠辣的。 蘇霽琴白著臉點頭,急著要往外去,彩煙趕緊拉住人往她身上披了件半舊大氅。 近半年沒出過門,陡然出來,蘇霽琴被外頭的凜凜溯風吹得一個機靈,有些恍然如夢之感。 但因為急著要去找蘇蒲。所以蘇霽琴并沒有多少時間傷感春月,只被彩煙領著出了府。 一出府門,外面的熱鬧撲面而至,蘇霽琴有一瞬瑟縮,但因為蘇蒲,所以也只得咬牙忍了。 “二姐兒,您看。”彩煙突然伸手拉住了蘇霽琴的寬袖,朝前一指。 蘇府門前的石獅子旁,齊齊坐著三個人。戴著雪帽,露出白玉似得的小臉,手里各提一盞兔子燈,正笑意盈盈的望過來。 蘇霽琴腳步一頓,有些怔忪。 “二jiejie?!碧K芩喚一聲。 蘇蒲也跟著奶聲奶氣的叫一聲,“二jiejie……” 蘇浦澤起身,朝蘇霽琴拱手,“二姐?!?/br> 蘇霽琴頓住步子,轉頭看向彩煙。 彩煙還在哭,抽抽噎噎的萬分傷心,臉上卻帶著笑,“二姐兒恕罪,奴婢是瞧著您日日窩在屋子里頭,怕您憋悶出病來,所以才央著三姐兒想出了這個法子。” 蘇芩牽著兩個小蘿卜頭過來,然后將手里的兔子燈遞給蘇霽琴。 “二jiejie忙了大半年,繡了這么多繡品,該好好歇歇了。” 蘇霽琴猶豫著伸手拿過那盞兔子燈,攥在手里,指骨泛白。 蘇芩的心中有些忐忑,她也不知這樣是好還是不好。 “二jiejie。”蘇蒲拽著蘇霽琴的裙裾,指了指一旁的糖人,一雙眼純稚清澈的干凈,滿是對食物的渴望。 自蘇府拮據后,蘇蒲的零食就被克扣了。蘇蒲呆在府里,常去蘇霽琴那處討零嘴吃。蘇霽琴針線活做的好,平日又不出門,十分節儉。有了余錢,便讓彩煙買了零嘴,自個兒不吃,放好了,待蘇蒲回來,便拿給她。自此,蘇蒲便知,要吃零嘴兒,就尋二jiejie。 蘇霽琴彎唇輕笑,摸了摸蘇蒲的小腦袋,然后紅著眼朝蘇芩點頭。她確實是不能,一直窩在屋子里頭不出來。 畢竟烏龜還有出殼的時候呢。 見人笑了,蘇芩一顆心總算落下。 …… 元宵燈會十分熱鬧,尤其是江陵淮河一帶,火樹銀花,張燈結彩。 “噗噗,澤哥兒,你們要牽好了,知道嗎?” 人非常的多,擠擠挨挨的幾乎沒有落腳的地。蘇芩仔細叮囑這兩個被淹沒在人群里頭的奶娃娃。 蘇浦澤用力點頭,牽住蘇蒲的手。 蘇蒲舔著手里剛剛蘇霽琴給她買的糖人,一舔一舔的吃的滿臉都是,也不知聽進去沒有。 “二jiejie,咱們也放河燈?!碧K芩看到淮河湖面上那大片大片的蓮花河燈,心癢難耐。 蘇霽琴點頭,領著彩煙去買蓮花河燈,蘇芩掂著腳看半響。只見數萬只燃水燈,蜂擁在湖面上,一點紅艷,燈燭熠熠,流光于滔滔江河,飄逸雅麗,雋永工巧。 “三姐兒,澤哥兒和四姐兒呢?”彩煙與蘇霽琴買完蓮花河燈回來,卻只見原處只有蘇芩一人抻著脖子往淮河湖面上看。 蘇芩回神,低頭一看。只見原本貼在她身旁的兩個的小家伙竟不見了蹤影。 蘇芩面色煞白,急喊一聲。“噗噗?澤哥兒?” 蘇霽琴和彩煙也變了臉,趕緊撥開人群四處尋找。 “噗噗?澤哥兒?” “四姐兒,澤哥兒?” 三個姑娘,蘇芩順著淮河尋,彩煙和蘇霽琴朝反方向走。 蘇芩越走越偏,正欲回頭,卻突然看到了那盞被扔在樹下的兔子燈。兔子燈上是蘇芩提的小字。 蘇芩提裙疾奔過去,撿起那盞兔子燈,然后義無反顧的沖進了暗林里。 外頭有多熱鬧,里面就有多陰冷。若不是方才撿了盞兔子燈,蘇芩幾乎都看不到腳下的路。兩旁枝椏趁著濃黑夜色,張牙舞爪的撲過來,透著簌簌陰氣。那風寒溯凌冽,穿枝掠葉的席卷而來,迷得人幾乎睜不開眼。 蘇芩抖了抖身子,抬手捂住眼,大著膽子喊,“噗噗?澤哥兒?咳咳……” 四周寂靜,悄無人煙。 蘇芩暗咽了咽口水,抹掉眼角沁出的淚珠子,想著若是被她逮住這兩個小東西,一定要好好將人教訓一頓,最好是按著屁股狠狠打上一頓才好。 兔子燈里的蠟燭所剩無幾,蘇芩還是沒尋到人。她越發的急,迎面吹來一陣凜風,直把兔子燈最后那點余暉給吹滅了。 蘇芩停在原處,伸手不見五指。頭頂籠罩著蓋天大樹,遮密了月色。 “咔嚓”一聲響,身旁傳來樹枝被踩斷的聲音。 蘇芩瞪著一雙眼朝聲源看去,但因為實在太暗,所以她根本就看不清人。只能模糊看到一個男人的身形。極高,帶著鋪天蓋地的氣勢橫壓下來,壓的人幾乎喘不過氣。 暗暗攥緊自己系在腰間的那根馬鞭,蘇芩咬牙,眼看著那個高大身影邁步過來,猛地一下出手,朝人門面揮去。 男人似乎也是習武之人,輕而易舉的就發現了蘇芩的動作。 他攥著那馬鞭,一松,一緊,就將人摟了個滿懷。 蘇芩踉蹌著往前倒,被人箍在懷里,掐住了細腰和下顎。掙脫不得,情急之下,她一口咬住那只掐著她下顎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