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蘇芩兜轉著出船艙,迎面吹來一陣河風,將她最后那點子睡意吹干凈了。 甲板處,有幾個身強體壯的男人打著赤膊,“噗呲”一下就跳到了河里去,猶如游魚般的穿梭,不知在尋找什么。 蘇芩尋到青山,要了洗臉水胡亂抹了一把。 “小主子,這是爺的。”青山將一盆干凈的水遞給蘇芩。 蘇芩轉了轉眼珠子,“哦”一聲,在青山轉身后,端起那盆自個兒用剩下的洗臉水,顛顛的奔去尋陸霽斐。 讓你洗。 桅桿旁,男人手持長桿子,正在釣魚。 蘇芩看一眼周圍因為男人的容貌而漸漸聚集起來的人群,再看一眼那些蠢蠢欲動的女人家,暗自撇了撇嘴。 當今世道,也不是沒有女子經商,只是極少。而那些成功在男商人里占據了一定地位的女子,自然也不是普通男人能比的。 蘇芩端著水盆,擠開人群,走到陸霽斐身邊。 男人目不斜視,就似河里有什么好東西。 蘇芩放下水盆,小心翼翼的伸手往前握去。 指骨分明的白皙手掌握在竹竿上,下頭一只白膩小手,慢吞吞的往上頭挪,觸到那只大手。大手被觸,嫌棄的又往上挪一寸,小手再接再厲的往上追。大手繼續往上挪,小手猛地一下抱住大手。 然后用小手指往里戳了戳,動作輕挑,就似在說:被我逮住了吧。 桅桿處,小廝粉嫩白凈,活像個從畫上走出來的金童。男人身材頎長,玉貌冰姿,立在獵獵風中,寬袍拱起,一派仙風道骨之意。 但這兩個都是男人呀! 一瞬時,眾人看向陸霽斐的視線都變了,擠擠推推的散了開去。 雖說如今大官皇家出了不少豢養孌童之事,但對于這些普通人來說,還是不能接受的。 “阿狗。”男人突然開口。 蘇芩一哆嗦,趕緊把手收了回去,訕訕的笑。 “你又調皮了。”男人說話時,輕勾起唇角,眼尾上移,印著波濤,粼粼如石,滿含溫柔寵溺。 蘇芩看的心口一頓,然后心臟瘋狂奔跳起來。就跟里頭揣著只不安分的小鹿,“咚咚咚”的跳的她面紅耳赤,如紅霞飛面。 作者有話要說: 小仙女還是小仙女,小妖精還是小妖精,陸瘋狗依舊是那只陸瘋狗。 第46章 蘇芩覺得, 她病了,而且病的不輕。 已經在船上呆了半個月了。 自那日后, 蘇芩便四處躲著陸霽斐,每次瞧見人就跟瞧見鬼似得, 捂著狂跳不止的心口,恨不能隨時隨地的挖個洞將自個兒埋進去。 “阿狗,你, 你怎么老盯著我看呀……”縐良對這個粉雕玉啄的小廝十分有好感。覺得這阿狗就跟用粉團子捏出來似得, 怎么能長的這么好看。只可惜,卻是個啞巴…… 蘇芩一邊捂著心口, 一邊盯住縐良, 然后搖了搖頭,失望的轉身。 不跳,而且因為縐良身上的魚腥味太重,她想吐。所以結論是,她只有面對陸霽斐的時候才會發病。 “阿狗, 馬上就要上岸了, 你還要不要吃魚了?我去給你抓來。”縐良扯著銅鑼嗓子道。 蘇芩雖扮了男裝, 但因著嗓子變不了, 所以這一路上來除了對著青山和陸霽斐說話,便沒跟旁的人說過話。至此, 縐良直到現今都還以為她是個可憐的啞巴,處處幫襯著她做事。 吃了大半月的魚,蘇芩現在只要聽到就想吐。她使勁搖頭, “噔噔噔”的跑遠。 “小主子。”青山端著沐盆過來,遞給蘇芩。 “爺吩咐了,讓您進去伺候洗漱。” 蘇芩瞪圓一雙眼,恨恨的接過那沐盆,轉身進船艙。 船艙內,陸霽斐斜靠在榻上,手里捧著一本書,身后墊著緞枕,半闔眼,搭著腿。身上一件月白長袍,褪了鞋襪,長發未束,活像個坐月子的女子,連床榻都不下。 “你不是暈船嗎?那還看什么書。”蘇芩將手里的沐盆放到木凳上,然后把帕子絞了遞給他。 陸霽斐慢條斯理的翻過一頁書,斜睨蘇芩一眼。 蘇芩鼓著一張臉,把手里的帕子給他糊到臉上,然后使勁往下按了按,擦了擦。 男人靠在緞枕上,因著被帕子糊了臉,所以看不到蘇芩的表情。小姑娘小臉緋紅,那紅從面頰處向下蔓延,浸潤一對白玉小耳,就跟初綻的桃杏般好看。 “擦好了。”蘇芩將帕子往沐盆里一甩,濺起幾滴水珠子。 “身子還沒擦呢。”陸霽斐也不管自己被擦紅了的臉,只慢悠悠道。 “你不會自己來。”蘇芩叉腰,覺得自個兒真成了伺候這廝的小奴才了。 “頭暈眼花,手腳無力。”陸霽斐掀了掀眼皮,拿起軟枕上置著的灑金扇搖了搖。他的頭發被蘇芩擦亂,臉上帶著紅痕,身高腿長的癱在那里,睜著眼睛看過來的時候,眼尾發紅,竟也顯出幾分可憐之態。 蘇芩癟嘴。 “我是看在你暈船的份上……”蘇芩哼哼唧唧的說完,將帕子重新絞干,“你把衣裳,拉開一些吧。” “姀姀替我來脫。”男人放下手里書籍,笑看向蘇芩,語氣輕緩,帶著啞意。 原先,蘇芩并不覺得這廝的聲音有什么好聽的。但不知為何,她突然覺得男人說話時的聲音鉆進耳朵里,心口麻麻的就像是被冬日里的溯風鉆了身子。 又涼又刺激。蘇芩將這歸功于是自己在船上晃了那么久,不僅晃得連身子都不好了,也影響了腦子。 “姀姀。”男人又喚一聲,如珠玉落盤,不絕如縷。 蘇芩臉上紅暈未褪,雙眸水霧霧的四處兜轉,就是不敢落到陸霽斐身上。 “你方才還有力氣拿書,怎么沒力氣脫衣裳了?”她嗔怒道。 “就是因為方才拿書,所以力氣都用完了。”陸霽斐話罷,連手里的灑金扇都放下了,癱在榻上,成一團爛泥,只等著人伺候。 蘇芩不知真假,看一眼男人,終于還是伸手替他解開了衣襟。 蘇芩不是第一次看到男人的身體,她與他已有過多次親密接觸。但不知為何,卻面臊的厲害。她的蔻色指甲還沒褪干凈,觸到男人白皙胸膛前,妖冶惑人。 船艙內的氣氛陡然曖昧起來。 那最后一顆扣子解不開,蘇芩一邊臉紅的厲害,一邊使勁拉扯,“撕拉”一聲響,陸霽斐的月白袍子被蘇芩硬生生從中扯開。布料翻飛間,露出一片白皙胸膛。 蘇芩半跪在榻上,居高臨下的看著躺在自己身下的陸霽斐,暗咽了咽口水。 男人因著總是呆在這不甚透氣的船艙內,所以身體透出一股緋,衣襟大開,肌理分明,寬肩窄腰的挎著一條長褲,貼在肌膚上,襯出一雙大長腿。 蘇芩眼睜睜的盯著面前的肌膚,看著上頭有水珠子往下落,滑過腹肌,在肚臍處略停頓,最后浸入褲腰內。 她知道,男人身上的肌rou手感極好,但因著每次她都被這廝折騰的厲害,所以從沒好好感受過。男人的肌膚沒有蘇芩那般細膩柔嫩,反而透出一股堅韌白皙的綢緞感。有細細的繭,貼合在掌心肌膚上,吸附上去。 蘇芩的腦子里突然冒出一個想法來。 不知這咬上去的口感…… “爺,船已停靠,咱們可以上……”最后一個“岸”字被青山憋在嘴里,硬生生咽了下去。 蘇芩手忙腳亂的給陸霽斐將衣服扯好,然后從榻上爬下去。 縐良站在青山身后,看到蘇芩的壯舉,想起商船上的風言風語,總算是相信,這么粉嫩的小廝原來真是爺的人。 “嗯。”陸霽斐懶洋洋應一聲,顯然因為被打斷了好事而心生煩悶。 他起身,將身上那件被扯爛的月白袍褪下,然后彎腰從沐盆里撈起那塊帕子,隨意擦了擦身。 蘇芩站在一旁,一會子盯著鞋尖看,一會子盯著自己的手指頭看,耳朵里頭充斥著“嘩啦”水聲,神思恍惚間不自禁想歪。 她想起剛才那顆滾在陸霽斐身上的水珠子,滴溜溜的哪里都敢滾。膽子真大。想到這里,她又懊惱,就該趁著方才上去咬一口,嘗嘗滋味的,指不定真是很好,不然這廝怎么總喜歡咬自個兒呢? “替我穿上。”兜頭被罩住一件外袍,蘇芩胡亂扯下來,看到男人赤著上身站在自己面前,正慢條斯理的穿中衣。 蘇芩小碎步過去,把外袍往陸霽斐身上一扔。 “你明明自個兒能穿。”而且方才擦身這廝也是自個兒擦的!蘇芩只覺自己被欺騙了感情。 陸霽斐勾唇,也不勉強,只道:“那就替我將腰帶取來吧。” “……”蘇芩氣呼呼的轉身,從木施上扯下一根腰帶遞給陸霽斐。 “替我系上,姀姀。”男人一改方才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雙眸下垂,神色專注的看向蘇芩。 船艙內較暗,半明半滅中,蘇芩看不清男人的臉。她抬眸,目光落到那瓣細薄唇瓣上。男人輕勾著唇角,是一慣戲弄她時會露出的表情。 伸手捂住心口,蘇芩只覺那里“砰砰砰”的就像是六月天際處的驚雷,快要炸開。 沒想到,這聲音喚她的小名時,更好聽。 蘇芩哆嗦著手,替陸霽斐系腰帶。明明是再正常不過的動作,但因著心中有事,她便覺得靠近男人時,連呼吸都不暢快了。 纖細藕臂圈著陸霽斐的腰,男人垂眸看去,小姑娘臉上的紅暈就沒褪下來過,也不知是在羞個什么勁,明明他們連更親密的事都做過了。 玉質的腰帶上綴著些荷包、香囊、扇囊等物,蘇芩替人系好后,欲脫身,卻不防被人箍住了腰。 陸霽斐單手掐起蘇芩下顎,笑道:“姀姀的臉怎么這么紅?” 心慌意亂的避開陸霽斐的手,蘇芩捂著臉奔出去,“你,你太臭了,熏的。” 男人面色一變,靜站良久,挺翹的高鼻動了動,然后面無表情的彎腰,將蘇芩藏在榻下的皂角挖了出來。 …… 奔波數月,從陸路換到水路,再從水路換到陸路,蘇芩等人終于到達廣西周邊郡邑,桂林郡。 蘇芩曾在書上見過。言傳:桂林山水甲天下,山青、水秀、洞奇、石美。她也曾得過一副丹青畫。以潑墨而成,青山綠水,峭拔漪瀾,長江如帶,俊山如玉。水霧氤氳間,隱約可見一棟棟木樓點綴其中。周邊桂樹連片成林,色白淡黃,清可絕塵,仿佛能聞到玉桂飄香。 可如今,觸目所及,漓江的水已剩下個底子,連船都駛不進去。 最關鍵的是,這還沒到最干旱的郡邑,只是周邊便已如此,可想而知那些連一滴水都喝不上,連一口糧都吃不上的地方,該是何等艱苦悲愴。 蘇芩已能想象到,那千里平原,寸草不生,連天干旱,仰天無望的絕望。 “爺。”青山去換了輛馬匹更健壯的馬車。 陸霽斐和蘇芩進馬車,縐良帶著身后的幾個錦衣衛騎馬圍護在旁。 桂林郡內饑民不少,但卻還算吃得飽,穿的暖。只是因著漓江干涸,水源成了問題。人們每天都要為尋找水源而奔波千里,不管臟水,污水,只要能吃進嘴里的,就是好水。 貧苦人家為水源而奔波,那些富賈豪紳卻坐擁水庫,坐地起價。一兩銀子一碗水,平民百姓一年的吃穿用度才只需花費一兩半銀子,所以這就是將老百姓的命都拿去,也吃不起一口水。 晌午時分,大街上卻只寥寥幾人,連攤子也沒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