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蕭澤目光淡淡,把玩著手里的茶杯,聲音暗啞:“我來是告訴你,太后撥給你的兩個宮女是我的人。她們會些拳腳功夫,可以保護你。另外,你若是有事便讓她們告訴我。” 嬋衣杏眸瞪大,驚喜道:“鳴玉和鳴翠都是您的人!” 蕭澤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神,輕咳一聲又倒了一杯茶灌下,說:“可以這么說。”其實這兩個宮女,只是他讓孫銘安排的,算不上是他的人。他手下的人,都是暗衛出身。 嬋衣遲疑到:“公子三番兩次幫小女,小女卻沒有可以報答公子的。” “不必。”蕭澤想,她的救命之恩,和雨中收留自己的那晚,足以讓她以后無憂。并且,這些事情都是小事。唯一麻煩的,是自己最近見她的次數有點多。 嬋衣卻覺得蕭澤施恩不求回報,在她心中的形象越發的高大。她想了想,說:“想來公子需要的,小女也拿不出手。前幾日,小女閑來無事,給公子繡了幾個荷包,希望公子不要嫌棄。” 荷包?蕭澤腦海里忽然閃現出那對丑丑的小黃鴨,有些遲疑到:“不必了。” “要的要的,小女已經繡好了,公子等小女一下,小女去給您拿來。”嬋衣說完,又進了內室。 蕭澤見她如此熱情,只好咽下未說出口地拒絕的話。 很快,嬋衣又快步從內室出來了。她手里拿著一個藏青色和一個玄色的荷包,一面說到:“小女每次見您,您基本都穿的是玄衣,故而小女便選了這兩個顏色,公子您看喜歡不?” 蕭澤已經做好那荷包很丑的心態,看向荷包事,都已經在心底打好腹稿,準備怎樣昧著良心夸上一句。可等見到那荷包時,他卻有些意外了。 那荷包雖然比不上自己用的精致,但是陣腳還算整齊,簡簡單單的荷包看起來很清爽。藏青色上繡的是竹葉,玄色上面繡的是金色云紋。嬋衣捧著它們,目露期待之色:“公子,您就收下吧!” 蕭澤只好點點頭,說:“以后不必如此。” 嬋衣笑瞇瞇的,也沒說好還是不好。 蕭澤知道,這荷包應該是小娘子自己繡的。因為這荷包雖然針腳齊整,但是繡技一般。不過若是和她那黃鴨帕子比起來,她這個已經是極為用心的了。也正是因為此,蕭澤才收了下來。 “你不愿意嫁陛下,那你想嫁給誰?”他忽然問。 因為他得先打聽打聽,她是單純的道謝,還是目的不純,仍舊對自己抱有不軌之心。 嬋衣有些愕然,怎么蕭公子還對這感興趣了。不過她還是回答到:“小女不知道,這嫁娶之事自然是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選擇了最穩妥的回答,因為摸不清蕭澤所謂何事。 嬋衣甚至在想,難不成因為剛才他看到自己的**了,所以對自己生出旁的心思了? 可蕭澤下一刻的回答,讓她心上扎了一箭。他說:“那就好。” “那就好”是什么意思?嬋衣從他平淡如水的語氣中,居然見鬼地聽出來了安心。他難不成還以為,自己心悅他? “公子問這是何意?” 蕭澤說:“沒什么,隨口一問。” 嬋衣眼皮子一跳,胸中泛起一股郁氣,無處可發。 “二娘子,太后娘娘醒了,讓人來請您去一趟。”嬋衣聽見,自己新得的婢女鳴玉在外面稟告。 進宮時,嬋衣沒有要紅裳和她一起,而是讓她留在孟府,守在自己住的院子里。紅裳的背叛,嬋衣早就有所察覺。只不過,沒想到她身后的人是孟太后。 “我知道了,你去回復說我馬上就來。”嬋衣說。 鳴玉在外面應了一聲,很快腳步聲想起,往遠處去了。 蕭澤見此,站起來說:“前日的事情,孫銘已經有些眉目了,過幾日出結果了,我會通知你。” “你先走,我隨后離開。”嬋衣點點頭,應了一聲好。 她進了內室,拿起桌子上的團扇,出來向蕭澤點點頭,邁步出去了。 “鳴玉,我們走吧!”蕭澤在屋子里面,聽到嬋衣說話聲,緊接著兩人的聲音越來越小,腳步聲遠去。 他沒有多留,推開后面的窗戶,躍了出去。嬋衣住的側殿離孟太后住的主殿有點距離,后面種著一片桃林,再往后便是無人住的朱鏡殿。故而蕭澤才能在不驚動孟太后的情況下,在嬋衣這里來去自如。 嬋衣到的時候,孟太后剛起來,在內殿讓平姑姑給她梳頭。聽到嬋衣來了,也沒讓人等,直接將她喚進內殿。 “睡的還好,一切都習慣嗎?”她問。 嬋衣行了禮,柔柔一笑道:“睡的很香甜,都很習慣。太后娘娘待嬋衣很好,嬋衣哪里還有不習慣的地方。” “習慣就好,習慣就好!”孟太后笑起來,看著平姑姑在妝奩盒子里撿了半天,拿出一支鳳凰步搖,直揮手:“都快黑了,戴那東西做什么,壓的脖子疼,隨意簪兩支簪子變行了。” 平姑姑便放下那步搖,笑著說:“您又任性了。” “老了老了,不任性一下做什么?”孟太后看了一眼嬋衣說:“哪像嬋衣這樣水靈靈的小娘子,正是戴這些東西的時候。對了平瀾,去將我那盒不戴的首飾盒抱出來,讓嬋衣選幾樣戴。” 嬋衣聞言,連忙說:“不必了太后娘娘,您自己留著,小女愧不敢當。” “那些東西,都是年輕小娘子戴的樣式,是先帝賜我的。現在我老了,也戴不了了,剛好給你戴。你放心,清河也有一份。” 說話間,平姑姑已經去將東西拿了出來,孟太后讓嬋衣自己選。嬋衣見拒絕不了,只好隨意選了幾樣樣式簡單的。孟太后看著她,這才淡笑著讓人收起來。 “我就喜歡你們這些小娘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看著就打心眼里高興。”孟太后其實年紀并不大,才四十來歲。加上保養妥當,看起來才像是三十來歲的婦人。 嬋衣便道:“您一點也不老,看起來就像是嬋衣的jiejie,哪里老了?” “呵呵,你這丫頭會說話。”孟太后被嬋衣逗的發笑。 嬋衣抿唇笑起來,脖頸細長,柔柔的想讓人捧在掌心。 孟太后目露滿意之色。 嬋衣又陪孟太后說了一會兒話,在宣徽殿外面走了一圈,然后在孟太后那里用完膳,直到月上柳梢頭,才帶著鳴玉鳴翠回去。 隨后幾日,嬋衣白日一直陪在孟太后身側。 幾日后,蕭澤通過鳴玉鳴翠給嬋衣傳來消息。那日想要殺她的小太監,是舞陽郡主的人。蕭澤在信中問她,此事準備如何。又在后面分析了一下,舞陽郡主目前還動不了,問她可否等等。 嬋衣提筆回信,只說既然動不了,那就暫時不動,等日后再說。還說什么事情都麻煩他,這件事情就不勞煩蕭澤了。最后,又在信中日常道謝。想了想,她加上自己的習慣,末尾落款為:孟小娘子o(n_n)o 蕭澤收到回信,嘴角揚起一抹無奈的笑,隨后很快便隱了下去。但卻被眼尖的孫銘看到,他出來就問福成:“陛下是不是,看上那位孟二娘子了?” 他和福成是陪著蕭澤長大的,兩人在宮中福成掌管后宮事物,孫銘伺候蕭澤起居,關系一直很好。 福成斜眼:“你怎么知道那位孟二娘子?” 孫銘看看周圍,便湊過去把那日的事情說了,然后撞撞福成問:“到底是不是?” 福成笑起來:“我怎么知道?”陛下和孟二娘子,他就兩人初遇的時候見過,后來陛下便沒帶他出去過了,每次都是趙清大人或者暗衛跟著,根本不要自己跟。 況且,那孟二娘子他也還記得,生的是挺好看的,但是那般小,陛下難不成真如自己當初猜測的,喜歡幼童? 孫銘白了他一眼:“反正,我覺得陛下和孟小娘子有戲!”就憑著那日火急火燎的,扔了先帝賜給陛下的龍紋玉佩,他就覺得有可能。 而且,前幾日陛下從宣徽殿回來后,第二日他帶人進去伺候陛下洗漱,陛下專門斥退那些太監們,讓自己去把床上的被褥,還有陛下的褻衣偷偷燒了,不許聲張。 哎呦喂,我的陛下哦!這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您怎么還藏藏掖掖的。那日還一直為難唯一知情的自己,他可真是冤死了!孫銘心想。 那些個龍子鳳孫,就這樣被陛下給燒了,真是作孽啊! ☆、第29章 029 029 在宮里待了幾日后,嬋衣也算是大致摸清了孟太后的脾氣,倒不是個急性的。她雖然宣自己進宮,但是倒沒有真的急不可耐的將她和皇帝往一起湊。至少,她迄今為止都沒見到那位皇帝陛下的影子。 而且一般情況下,她都極好說話,像個平常人家的夫人。不過,嬋衣也沒有敢就此掉以輕心,當了好幾年寵妃的人,可不像表面上那么簡單。 四月初,天氣已經熱起來,眼見著就快要進入夏天了。嬋衣換上輕薄的夏衫,在窗前看書。窗外的桃林桃花全部盛開了,風輕輕拂過,帶落枝頭的花瓣,偶爾有幾瓣桃花落到嬋衣的樹上,一陣桃花香氣夾雜著書香,撲鼻而來。 嬋衣輕輕撫開花瓣,繼續沉浸在書中。連花瓣落到發梢和衣領上也沒有注意到。她在這里一坐便是整整一上午,花瓣也就漸漸鋪滿了她的裙擺。 淡綠色的裙衫上,花瓣顯眼的很。 孟太后站在門口,看著滿腹心思都落在書中的嬋衣,嘴角揚起笑意。她沒有看錯人,這小娘子還未完全張開便美的驚人,也不知道日后會是什么光景。 陛下那里,是時候了。 孟太后想著,便含笑道:“嬋衣,在看什么呢?我說你今日怎么不見人影,原來是躲在房中看書。” 嬋衣聞聲抬頭,見是孟太后,連忙起身行禮道:“嬋衣不知太后娘娘駕到,有失遠迎,還望娘娘贖罪。” 隨著她起身,花瓣翩然落地。 孟太后走過去,拉住她的手說:“無礙,是我不讓人打擾你的。你在看什么書?” 嬋衣抿唇一笑,臉蛋有些發紅:“不是什么正經的書,是些游記,上不得臺面。” “女孩子家,還是讀點正經書明白道理的好。我聽你祖母說,你似乎未正式上過女學,只是靠你母親教導?” 嬋衣點點頭:“嬋衣和母親住在西山,平日里很少有人,母親無事便專心教我讀書。” “清婉才華過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有她教導你,想必你也不差。”孟太后點點頭,一副極為了解陳氏的語氣。 “嬋衣就學了個皮毛,拿不出手。” 孟太后說:“那也沒關系,你這年紀正是上女學的時候。長安世家貴族大小官員,家里明白點道理的,都會將女兒送去女學。你現在進了宮,那女學自然是去不了。可宮中還有崇文館,是宗室孩子讀書的地方。你可愿意,和他們一起讀書?” “這……”嬋衣遲疑。 “那里的夫子學問自然是頂好的,陛下如今還未加冠,偶爾也會去聽夫子講講課,你們雖然上課不在一處,但是也可以旁聽一二。”時下男女大防并沒有那么嚴重,年輕的小娘子和公子們,偶爾坐在一起是無事的。更別說長安還流行打馬球,女子著男裝出門,不用戴幕離,可以和男子一樣騎馬。更有膽大的女子不愿意嫁人,出家做了姑子然后在道觀里養面首。 嬋衣心想,終于來了。 她進宮已經半月,孟太后卻從未提起皇帝,待她如親厚的長輩一般和藹,甚至更甚。但是她從來沒有放松警惕心,果然今天她終于提起來了。 “那里都是宗室,嬋衣去怕是……不合適吧!” 孟太后道:“哎!怎么不合適,你是我娘家侄女,那些丫頭小子們不敢欺負你,誰若是欺負你了,只管去告訴你皇帝表哥,讓他幫你出氣!” “那崇文館在宣政殿前面,你皇帝表哥平日里就在宣政殿處理政事,誰欺負你,你便去找他!咱們孟家的女兒,可不能活的憋屈。”孟太后這番話透露出的信息,讓嬋衣大駭。 崇文館居然離宣政殿那么近!宣政殿前面不是什么門下省,中書省的地方嗎?為什么崇文館一個讀書的地方,也在那里! 周圍都是認真工作的大臣們,他們崇文館一群蘿卜頭夾在里面,難道不會有壓力嗎? 嬋衣不知道,原本崇文館并不在這里,而是在皇宮最西側的小兒坊。后來因為那些宗室子弟還有皇子公主們太難管,常常逃課打架,昭帝一氣之下就將崇文館挪到他眼皮子底下,再由百官監督,任那些小兔崽子們,也不敢逃課打架了。 “嬋衣……陪著太后娘娘就好。”嬋衣推脫。 她一點也不想去上學啊!她都多少年沒上過學了,還是在百官和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她要是呆上兩日,準能把自己嚇出病來。 “胡鬧!”孟太后臉一板,說:“哀家又不要你時時刻刻陪哀家!你晚上回來陪哀家用膳就好,哀家又不是那等不慈的長輩。讀書是正經事,你必須得去。” 嬋衣知道自己不能再拒絕了,只好苦笑著應下來。她這副極為不愿的模樣,倒是令孟太后發笑:“你父親和你母親都是有名的才子才女,擱你這里倒好,把讀書當做洪水猛獸。” 嬋衣去崇文館讀書的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 蕭澤知道她讀書的事情,是孟太后親自來宣政殿說的。蕭澤因為不耐煩女人,所以平日里就住在宣政殿,連他的寢宮紫宸殿也不回去。孟太后此舉,他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 無非是,近水樓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