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嬋衣聞言看了一眼少年,心里若有所思,聽這位福大人的語氣,似乎她大兄的事情頗為容易,仿佛只不過是他們隨手做的一件小事罷了。 再加上,他陰柔的面容,和她聽到的那聲尖細聲音。難不成,這位少年是皇室中人…… 就在這時,少年忽然睜開眼睛,朝她看了過來。那目光銳利萬分,似是寒意外露的利劍,下一刻便能將人捅出個窟窿來。 嬋衣心驚rou跳,猛地低下頭。 少年的目光從她頭頂掃視而過,冷冷喊了一聲:“福成。”他聲音雖然低沉,卻隱隱含著不悅之意。 “是奴才僭越了。”福成聞言立即彎下腰,語氣戰戰兢兢,似是極為敬畏這位少年。 嬋衣不敢再打量二人,便偷偷摸摸地掏出那本古籍,裝作自己在認真看書。 訓斥完福成的少年,便聽到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聞聲看過去只見嬋衣低著腦袋,像個小老鼠一樣,手指微動,眼神變的深邃。 經過剛才那一茬,嬋衣只覺得空氣里都浮著別扭,她渾身坐立不安,幾乎想要立刻逃離這里。 這般安靜地過了許久,在趙清推開門走了進來后,打破了沉寂。他手里拿著一個托盤,彎著腰恭敬地說:“公子,該用藥了。” 少年點點頭,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用完藥后,趙清又言馬車已經備好,請示少年何時進城。少年只是動動胳膊,福成就連忙將人扶起來。 “立即出發。”少年垂著眸,忽而又問了一句:“讓你辦的事情,可有消息了?” 趙清立即跪下,“已經有了消息,暗衛已經部署好,就等公子一聲令下。” 少年披著披風,雪白的綢緞上雖然沾了血跡,但依舊令人感覺其主人的高華。尤其是,嬋衣個子太矮,只能仰著頭看人。 “殺無赦。”少年眸色疏離,忽而回頭看了一眼正仰著腦袋看自己的嬋衣,目光在她的臉上轉了一圈,卻是令嬋衣血液被冰凍住僵硬在原地,半響不能回神。 這是警告,嬋衣打了個冷戰,心想這少年難不成知曉自己在想什么,所以警告她? 就在嬋衣胡思亂想時,少年已經步履從容地向外走去,從完全不似有病在身的虛弱病人。直到她回過神,連忙抱著自己的藥箱跟上。 出去的時候,少年正從容自若的踏上一輛高大的馬車,側臉猶如刀削,俊美挺立,但氣質太過冰冷疏離,令人望之而生畏。 與此同時,嬋衣也看到了自己的馬車,未等她將心中疑惑問出口,趙清很快便解了她的疑惑。 “在下剛才出去抓藥,遇到小娘子的仆人,得知小娘子的馬車被困,我便找了幾個兄弟去幫忙將馬車推了出來。” 嬋衣連忙道謝,兩個雙丫髻上的珠玉便跟著搖擺,臉上笑容滿面。 “趙清,出發。”不待趙清繼續和嬋衣說下去,便聽少年冷冷的聲音從馬車里傳出來。趙清立即向嬋衣抱拳,點頭示意后翻身上馬。 嬋衣看看那看起來便闊綽的馬車,也抱著小藥箱上了自己那寒酸的小馬車。 “噠噠噠。”馬車一晃一晃,半個多時辰以后,順利抵達長安城。 此時天色暗沉,路上行人只有零星幾人,嬋衣主動叫停,趙清很快便駕馬過來。 “小娘子有什么事?” 嬋衣撩開車簾道:“已經進城了,想必公子等人也有事要辦,小女的意思是,不如就此分道揚鑣。至于公子治病的方子,小女已經抄寫了一份,只是針灸有些麻煩,手法比較特殊。你們可以找個大夫送到康樂坊楊柳胡同的孟宅,隨小女學習手法,小女就住在那里。”一面說著,她一面遞出一張紙。 趙清接過,飛快地掃視了一眼,才說到:“小娘子容我去和公子稟報一聲。”嬋衣點頭,就見趙清駕馬追上少年的馬車,在窗外說了幾句話,也不知道少年說了什么,他還回頭看了自己一眼。 很快,趙清就駕馬過來了。 “公子已經同意,但是要讓我把小娘子送到家。” 嬋衣道:“多謝大人好意,小女心領了。只不過這一路回去,有家仆在旁,就不勞煩大人了。” 這位少年,身份并不一般。自己還是不要太過親近,省得招惹到麻煩。待大兄救出來后,兩人還是陌路的好。 趙清又堅持了一會兒,但見嬋衣態度堅決,便不再勉強,任由嬋衣讓時風改道離去。之后,他才去向少年復命。 “公子,那位小娘子堅決不讓屬下護送,眼下已經獨自離開了。” 過了一會兒,馬車里傳來少年淡淡的聲音:“倒機靈。” “公子……是否讓人去盯著她?”過了一會兒,趙清有些猶豫地問到。 “多事!”少年明明是平常口氣,卻讓趙清額頭流下冷汗。 “是屬下僭越,公子恕罪。” “去讓人查查她兄長的事情,盡快查清楚。”少年并未搭理趙清的話,而是忽然換了話題。 “是。”趙清領命。 少年獨自坐在馬車里,漆黑的目光看了一眼手里的鵝黃的帕子,修長的手指捏了捏,看著上面可笑的小黃鴨,收起來剛才對嬋衣的評價。 “笨。”連鴛鴦也能繡成鴨子。 說完,他嫌棄的將帕子隨手扔到了一旁。 嬋衣并不知曉熬,自己當時太過緊張,竟然將自己繡的拿不出手的小黃鴨帕子給了少年。后來發覺不對,整個人回想起來都羞憤欲死。 那個小黃鴨,是她繡失敗的鴛鴦,她覺得丑萌丑萌的,便留在身邊用著,誰知道會給了那個冷淡少年? 回到康樂坊的宅子時,天已經蒙蒙黑。 嬋衣只讓紅裳簡單的打掃了一下房間,晚上主仆三人用了簡單的面疙瘩,又一人灌了一碗姜湯,倒頭就睡下了。 第二日起來,嬋衣讓紅裳做了許多飯菜,用過朝食便帶著兩人去了長安城的大牢,探望她大兄孟朗。 然而,別說帶吃食,就連進去的機會她也沒有。 原本,嬋衣以為給幾位小吏塞一些銀兩,他們就會放行。可是這幾個小吏卻只收下了銀兩,便將上前塞銀子的時風推搡開了,笑嘻嘻的根本不讓他們進去。 紅裳眼睛一瞪,就要上前理論,嬋衣連忙拉住她,道了一句罷了。 “他們欺人太甚,收了咱們的銀兩卻不給放行,小娘子,您為何不讓奴婢去和他們理論。” 嬋衣站在樹下,看著大牢的方向說:“大兄還在里面,這時候不便得罪他們。”若是給孟朗在獄里小鞋穿,那可就適得其反了。 “小人見過秦五公子……” 大牢門口這時停下一輛華貴的馬車,馬車周圍有十來個騎馬隨行的仆人,那些小吏一見,便立即喜笑顏開的圍上去行禮。 “起來吧,我家公子想要來探望探望孟公子。”一侍女掀開簾子倨傲道。 嬋衣這個方向,并不能看到馬車里面,只能看到那女子探出頭,聽聞孟公子三字,她猛地抬頭,死死盯住那輛馬車。 時風在她耳邊解釋:“這位秦公子是大理寺少卿加的五公子,與公子在國子監不和已久,這次在酒肆與公子爭辯的人,便是這位秦五公子的好友。” 嬋衣蹙眉,正想說話就聽那小吏說:“公子來的正巧,剛才有一位小娘子來探監,自稱是孟公子的小妹。” 她便見著,緊接著那婢女回頭聽馬車里的人說了什么,便直直的朝自己的方向走過來。 黃衫婢女來到她面前,草草行了一禮,面容倨傲:“孟小娘子,奴婢乃大理寺少卿府上,我家公子聽說你也來探望孟公子,憐惜小娘子念兄心切,特意讓奴婢來請小娘子隨他一起進去探望孟公子。” “小娘子……”紅裳拽拽嬋衣的衣袖,有些不安。 嬋衣沒有搭理,而是面色從容道:“多謝你家公子,小女感激不盡。” 黃衫婢女笑一聲:“請吧!” 又寒顫又傻乎乎的小丫頭,公子還讓她專門跑一趟,真是小題大做。 見她轉身就走,一點也沒有將自己放在眼里,嬋衣并不惱怒,回首先安撫了紅裳和時風,便抬腳跟上。 “公子,孟小娘子到了。”三兩步就到了馬車旁,黃衫婢女湊在馬車旁,聲音溫柔道。 “哦?讓我看看。”隨即,那馬車車簾便被撩開,一張雌雄莫辨的臉便露了出來。 “這般小,還是個黃毛丫頭啊!”少年嫌棄的聲音傳來。 作者有話要說: 嬋衣:嘻嘻(*n_n*)我最喜歡撩看起來很高冷的男人了 因為自打臉的聲音會非常響。 今天看了大家的評論,好多老朋友們都過來了,么么噠,愛你們???,也歡迎新的朋友,ps我已經有了幾章存稿,存稿不成功的話就讓小仙女們一人胖十斤吧!哈哈哈哈哈哈 ☆、005 005 “這般小,還是個黃毛丫頭啊!”少年嫌棄的聲音傳來。 嬋衣抿唇站在那里沒有說話,今日她還是梳著雙丫髻,兩邊墜著珠玉,臉白生生的,還有許多嬰兒肥,看起來還真像個沒長大的小丫頭。 “走吧,本公子帶你去看你家大兄。先說好了,看到你家大兄那副樣子,可別哭鼻子!”秦五一搖折扇,身姿風流的從馬車上下來,率先往里走去。 嬋衣捏著自己腰間空癟癟的荷包,又看了一眼那小吏的諂媚樣,心想自己給了銀子卻還被驅逐離開,相反這秦五什么也不用做,只用搬出來自己的身份,就可以大搖大擺的進去,果然不分年頭,果然都流行拼爹啊! 牢房里比嬋衣想象的更加陰暗臟亂,甚至她還看到肥大的老鼠聽到人聲,飛快地從他們面前爬過。秦五這不食人間煙火的公子哥當即嚇得駐步,皺眉問:“這里怎么還有老鼠?” 小吏賠笑:“咱們這地方臟污的很,本就不是公子您這等身份的該來的地方。” “你是說我不該來?”秦五不悅道。 “哪里哪里,小人不敢。” “哼!”秦五冷哼一聲,沒有再說話。 很快,幾人便到了關押孟朗的牢房。 “大兄,你還好嗎?”嬋衣一見到孟朗,便忍不住上前幾步,連聲問到。 “咳……”孟朗身著一身白色囚服,上面沾滿了污漬和血跡,坐在潮濕的草垛上,見到她先是驚訝了一番,才笑到:“大兄無事……咳,嬋衣怎么來了……” “大兄,他們對你動刑了?你都成這樣了還說無事!”嬋衣扒著牢房門,眼眶里包著一泡淚,“大兄放心,嬋衣會想辦法為大兄洗刷冤屈,將大兄救出來的,大兄等嬋衣。” 孟朗慘淡一笑,說:“你一個女兒家,不要插手此事。”說罷,他看向秦五:“多謝子瑜帶我meimei來看我,昭和在此謝過。” “呵,我來看你就是想看看你的慘樣,可不是什么大發慈悲,你小妹我帶進來,就是想讓你們孟家擔心,卻沒有法子救你!”秦五搖著折扇,一臉倨傲。 “子瑜雖然不……不喜昭和,但昭和深知子瑜乃……明理之人,想是有什么……疑惑才來看望我。” 秦五見此也不再多說,風流肆意的模樣收起,面色一肅,皺眉問:“當真不是你殺的方明淮?” “子瑜心中不是知曉嗎?” “哼,若不是本公子那日親眼見你從酒肆離開,回了學舍,不愿意冤枉人,本公子才不會來看你。”秦五聞言,又恢復了風流不羈的模樣。 那方明淮出身貧寒,因學識過人,所以得以在國子監就學,為人老實,平時也沒有什么仇家,一直跟在秦五身旁。那日在酒肆爭辯,也是因為學術爭辯,因孟朗與方明淮學術觀念不和,這才爭辯起來。 誰知當夜,有人發現他溺斃在河里。再在與他交惡的人里一找,便找到了孟朗。 然而,當日秦五見孟朗離開,有心去找孟朗的茬,就跟著他一路回了國子監,知曉兇手并不是孟朗。可偏偏戶部侍郎家的沈三堅持說親眼見了孟朗殺人,這案子才難以定奪。 “我相信陳大人定會為我還一個公道的。”陳大人便是京兆尹府尹。